吳糾這麼篤定,很多人都不信任,齊侯見他這般樣子,早明白了吳糾的為人,若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誇下海口。

齊侯便笑著說:“哦?那靜等二哥的佳音了?”

吳糾拱手說:“君上,糾斗膽,還想和君上講一個條件。”

他的話一出,旁邊的高傒和國懿仲直看他,因為齊侯讓吳糾做大司農,吳糾竟然還要講條件,無論是不是有才,這也太恃才傲物了一點兒,還沒當上大司農了,這般開口閉口的條件了。

齊侯不生氣,笑著說:“二哥不妨說來聽聽。”

吳糾恭敬的拱手說:“請君上借給糾一千虎賁軍。”

他的話一出,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虎賁軍乃是護衛齊宮的士兵,都是親信中的親信,吳糾一開口要這麼多虎賁兵,不知道的還以為吳糾要造/反呢。

齊侯挑了挑眉,笑著說:“好啊,二哥只管借走用。”

齊侯連原因都不問,還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群臣都驚訝了,高傒連忙拱手說:“君上,傒斗膽請問公子,這些虎賁軍,是用作何處?”

吳糾笑了笑,臉上有些神秘,只是說了三個字兒,說:“搬糧食。”

眾人一陣詫異,紛紛看向吳糾。

吳糾覺得這種震/驚加疑惑的眼神,真的太有/意思了,吳糾上輩子也算是個“領/導者”,只不過他領/導的並非是打打殺殺的真戰場,而是那些爾/虞/我/詐的商業戰場。

其實吳糾還挺慶幸自己是來到了東周春秋的中期偏早,畢竟這個時代可不像幾百年之後的戰國,如今的春秋禮義為先,雖然禮義已然崩壞,但是諸國之間還以禮義畫道道兒,自然補不可不遵從禮義。

遵從禮義,這個年代的人,無論是打仗還是經商,遠遠沒有現代人“陰險”,用打仗來說事兒罷,這個年代還沒有偷襲一說,因此魯公挾持吳糾一被傳開,簡直是無/恥下作的行徑,而戰場上全都會在提前約好的地點打仗,約好的地點之外那是野場,打仗的時候還要講究正面交鋒,不能俘虜有白頭發的老者,若是俘虜了有白髮的老者,必須放他們回家養老,追擊一個俘虜的時候,只能最多五十步,五十步一到不能再強逼了。

這樣的禮義教/化條條框框,非常多,以至於這個年代還很“迂腐”,做人相對君子,所以吳糾覺得,雖然重任看起來壓肩膀,但是真的挑/起來應該不會很困難。

眾人驚訝,齊侯則是笑著說:“好,便依二哥,一會兒讓虎賁中郎將與二哥調一千兵馬,今日下朝之後,到明日上朝之前,這一千兵馬都歸二哥調遣,旁人一概不得過問。”

他這麼一說,眾人紛紛覺得,齊侯是真的寵信吳糾,自己身邊的護衛軍都調給吳糾了,還是一千/人,在春秋時代還沒有漢代那種動輒三十萬五十萬大軍,畢竟春秋國/家多,封國上百,劃分的地界也小,一千/人馬已經不是小數目,說實話,若是造/反逼宮,圍個齊宮什麼的,已經是足足夠用的。

齊侯竟然不怎麼過問把這一千兵馬給了吳糾,足見他有多寵信吳糾。

跪在地上的審友一直不敢抬頭,默默的流著冷汗,心中知道,自己這回是摸了逆鱗了,本想要懲戒一些吳糾,畢竟吳糾之前仗著自己受寵,不給自己臉面,也不給旁人活路,想要獨寵。

如今傳出吳糾的醜/聞,還以為能讓吳糾好看,結果吳糾的確好看了,一下官階壓身,這麼偌大的一個肥差壓在了他的身上,還不撈的盆滿缽滿麼?

但是審友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都沒抬過頭。

吳糾拱手說:“謝君上。”

齊侯笑著說:“好罷,那明日還有朝議,眾位卿可別忘了來路寢宮,看看二哥是怎麼敲定行軍糧餉的。”

眾人都有些疑惑,連忙拱手稱是。

齊侯說:“若沒事了,便散朝罷。”

他說著,眾人行禮,等齊侯先進了內殿,這才紛紛散出了路寢宮。

吳糾立馬轉身要出大殿,他的時間還是比較緊迫的,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搬糧食,那麼多糧食,找一千個人來搬,真的不足為過,吳糾怕時間不夠搬糧食,但若是開口借個幾千/人,恐怕旁人還以為自己要造/反呢……

吳糾快步出了大殿,想要出宮去趟小飯館兒,這個時候聽身後有人叫自己,吳糾還以為是熟人,結果竟然是個不太熟悉的人,正是方才在殿上提出考驗吳糾的商容。

眼前這個商容,二十幾歲的年紀,將近三十歲的樣子,但在朝臣中已然算是年輕的人了,這個商容乃是諫臣,可並非是老/子的師傅商容。

商容聰明有才華,而且直言敢諫,所以才能作為諫臣,商容從後面走過來,拱手說:“公子,容方才殿上失禮,還請公子見諒。”

吳糾擺手笑著說:“商大夫提出了一個簡單的條件,糾還要多謝商大夫呢。”

商容一愣,他的確並無刻薄為難之意,但是這個考驗的題目的確也不容易,沒想到吳糾根本不要那麼多時間,只是要一天夠了。

商容見吳糾滿臉笑意,趕緊拱手說:“公子真乃大人/大量,商容佩服。”

吳糾也拱了一下手,說:“商大夫也是為了國/家鞠躬盡瘁,並無惡意,若是有空,改日糾定要請商大夫喝杯酒水,今日真不湊巧,糾要忙著考驗的事情,改日請商大夫一定賞臉。”

商容笑起來頗為斯文,畢恭畢敬的說:“是,公子請慢走。”

吳糾拱手說:“回見,商大夫。”

他說著快速往前走,早有人去通知了作為虎賁中郎將的虎子,虎子連忙去找吳糾,兩個人在半途遇到了。

虎子一見吳糾,驚訝的說:“公子,您怎麼能誇下如此海口?一天之內真的能湊夠糧食麼?”

吳糾笑著擺手說:“虎子,你只管借我人是了。”

虎子連忙點頭,生怕時間不夠,說:“有什麼要求麼?還是公子親自點兵?”

吳糾說:“沒什麼要求,是要高大壯實,有力氣的。”

虎子一頭霧水,高大壯實有力氣?聽起來跟要去搬磚似的,趕忙說:“好好好,我立刻去點兵,正午之前兵馬便能點齊。”

吳糾說:“不用跟我來報道了,正午讓他們在宮門口集/合。”

“是,公子。”

虎子立刻調頭走了,忙著去點兵,吳糾看著虎子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想著有了老婆的人是不一般呢,以前虎子邋里邋遢的,作為一個虎賁中郎將,只是有才華,沒有形象那也是不行的,定然會招惹到旁人的口舌。

如今的大鬍子修剪的非常整齊,一身鎧甲高大帥氣,方方的國字臉洗的也是頗為乾淨,整個人器宇軒昂,特別有將才風範,這定然都是國女媯的功勞了,虎子娶了桃花夫人,感覺是娶對人了。

吳糾心中好生羨慕,自己也想要個賢內助,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上輩子沒有談過戀,這輩子第一次有反應,竟然是對著男人,難道自己天生是個彎的?那便不好耽誤女子了。

吳糾這麼想著,搖了搖頭,趕緊往宮門走,先去一趟小飯館兒才對。

吳糾去了一趟小飯館兒,讓管事把糧食大約稱好,只多不少,離正午還有些時間,吳糾便沒有立刻回宮,而是留在了飯館裡,給小飯館多添一些菜色。

之前的煎餅餛飩等等,已然被很多店鋪翻版了,自從吳糾開了飯館兒之後,臨淄城內的飯館彷彿遍地開花,全都是效仿的小店,臨淄城竟然日益活絡了起來。

不過吳糾一點兒也不苦惱,因為他心裡頭還有很多手藝沒拿出來,似乎沒有能用完的一天,所以根本不需要苦惱被旁人搶了生意。

吳糾進了後廚,想了想簡單易學的,想到了今日早上做的那個美夢。

吳糾正在懶床,抱著被子做夢吃蛋包飯,香香/軟/軟的蛋包飯,一切開噴香四溢,熱氣騰騰,外面是金黃/色的蛋皮,裡面則是晶亮的大米,混合著顏色鮮亮的各色菜丁,彷彿是一堆玉石珠寶,從金子做的大衣裡面“咕嚕嚕”的滾出來,那顏色當真招人喜歡。

吳糾正想吃蛋包飯,結果被齊侯派來的寺人給嚎醒了,嚇了他一跳,美食當前,硬生生“棒打鴛鴦”,那對吃貨來說是多殘/忍的一件事情。

於是吳糾有點對蛋包飯念念不忘,正好蛋包飯簡單易做,也不需要什麼特殊材料,而且口味多種多樣變化莫測,正好適合小飯館。

吳糾便把膳夫們都集/合起來,開始教他們做蛋包飯,膳夫們最喜歡這一刻了,因為旁人做菜都是偷偷摸/摸,不想讓他們偷師,而吳糾不是,有什麼小竅門都會告訴他們,有什麼新式菜樣也會告訴他們,手把手的教他們做,唯恐說的不詳細,膳夫們過活的手藝是理膳,吳糾不只是供他們吃供他們睡,還交給他們過活的手藝,如此慷慨大方,膳夫們怎麼能不戴吳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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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糾在膳房裡忙到了半日,還給蛋包飯起了個極為喜慶的名字,叫做金玉滿堂。

一看時間要正午了,吳糾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匆匆忙忙往齊宮趕去。

到了門口,果然看到一片黑壓壓的虎賁軍,彷彿是什麼大人物要出行似的。

虎子一身鎧甲,早站在旁邊等待了,一臉焦急的等著吳糾到來,看到吳糾的影子,立馬高興的走過去,拱手說:“公子,都準備好了!”

虎子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吳糾看他的表情,怎麼覺得虎子又找到了那種佔山為王的快/感……

吳糾便騎上糾墨,帶著浩浩蕩蕩的虎賁軍往小飯館兒去,小飯館如今人滿為患,好多人都在排號,排一個時辰都是短的,畢竟在這個年代裡,管飯還是少,吳糾已然變成了行業內的壟斷龍頭,而在這個年代,最不缺的是各國的貴/族和豪紳,如此一來,各國的貴/族豪紳都跑來小飯館,能不排號麼?

一千虎賁軍鏗鏘開到飯館門口,嚇得那些貴/族豪紳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要被抓了,結果吳糾帶著人從後面進了大院子。

然後一聲令下,開始搬糧食……

吳糾足足忙到了一整天,晚膳過了才忙叨完,匆匆回了宮,進了房舍,累的腰酸背疼。

他中午沒來得及吃飯,晚上也過了點兒,晏娥早給他熱著飯了,等吳糾回來。吳糾回來歇息了一會兒,這才起來吃飯,心想著真不該誇下海口,已然要累死了,沒想到糧食那麼多。

吳糾吃了飯,沐浴睡下,準備第二天一早上朝。

吳糾感覺自己還沒睡多久,聽到子清的聲音說:“公子,早晨了,該起身去上朝了。”

吳糾皺了皺眉,感覺自己還沒睡多長時間,根本不想起來,把自己裹的跟一隻粽子一樣,使勁往被子裡拱,子清臉色都青了,也不敢真的伸手去挖被子。

晏娥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子清對著被子瞪眼,笑的晏娥肚子直疼。

子清無奈的說:“別笑了,快來叫公子早起。”

吳糾從不起這麼早,因為他從不上朝,如今是暮春初夏,這樣的天氣天亮很早,古人有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習慣,所以夏天上朝也早,天矇矇亮,也三/點左右,依然要起床洗漱,準備上朝了。

吳糾真沒起過這麼早,抱著被子耍賴,晏娥剛開始還笑,後來一看時間來不及了,兩個人連忙把吳糾給挖出來。

吳糾被他們鬧得已然醒了,一看時辰,彷彿要來不及,匆忙洗漱更/衣,連肚子都沒有墊一口,急匆匆的衝出房舍。

晏娥在後面追著喊:“公子!公子!您的冠冕沒戴!”

吳糾那叫一個無奈,趕緊跑過來把帽子戴好,然後又急匆匆的往路寢宮跑,心裡頭想著,古代的帝王也是不容易,這麼早要爬起來上早朝,若是不上朝,群臣還有/意見,覺得你不夠勤勉。

因為吳糾起得太晚,所以他也不想姍姍來遲,而最後的結果是,眾臣都在路寢宮坐好了,差齊侯沒來,然而吳糾也沒來。

今日的路寢宮十分恢弘,碩/大的宮殿被早晨溫暖的光輝籠罩著,與平時不同的是,眾臣來到路寢宮的時候,都會發出“嗬!!!”一聲抽冷氣的聲音,並且睜大眼睛,咬緊牙關。

只因為路寢宮的門口,堆著一座連綿起伏的糧食山,金燦燦的糧食,在越發明亮的初夏暖陽照耀下,閃亮著光芒,為路寢宮平添了一份巍峨與壯闊。

那座糧食山,足足幾人高,冒著尖兒,不斷的連綿起伏著,似乎根本看不到頭一般。

每個人走過來都是“嗬!!”,然後一路回著頭看著糧食山,滿臉詫異的走進路寢宮。

吳糾來到路寢宮的時候,形色有些匆匆,他一進來,“唰!”的一下,所有目光都聚攏在吳糾的身上,扎的吳糾還以為自己穿了褻衣跑出門了,趕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飾,相當體面,沒有任何不妥,於是這才輕輕撣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慢慢走進去。

有好事兒的已然一臉巴結的站起來,對吳糾拱手說:“公子!”

有人牽頭,很多人也衝過來巴結吳糾,吳糾覺得只是短短一天,很多人的前後反應都差距甚大。

高傒和國懿仲也來了,兩個人坐在上大夫的前面,看著地殿門外起伏連綿的糧食山,都有些沉思。

很快齊侯便來了,他早知道自己的殿外堆滿了糧食,昨天已然有人通知自己了,畢竟路寢宮連著小寢宮,有人在齊侯的家門口堆了這麼多東西,齊侯肯定早知道。

齊侯今日心情不錯,笑眯眯的走進來,笑著說:“各位卿,不必多禮了。”

他說著坐下來,看著臺下的各位卿大夫,笑眯眯的說:“今日本無朝議,但是多加一場朝議,乃是商討大司農一事。”

他說著,抬頭看向吳糾,說:“二哥,你給大夥兒,稟報稟報罷?”

吳糾拱手說:“是,君上。”

吳糾笑著轉過身來,對群臣拱手,不卑不亢的說:“按照日前的考研題目,糾需要籌備討/伐遂國的一月軍餉和糧草。”

他說著,展開白色的袖袍,伸手說:“請各位大夫側目,這邊便是糾準備的糧食,按照每十個士兵,一天消耗糧食一斛來計算,一萬士兵每日消耗一千斛糧食,一個月的行軍開銷便是三萬斛糧食,殿外乃是糾的準備,只多不少,請各位卿大夫查閱。”

古代糧食的計量單位,例如鬥、斛、石頭都乃是容積單位,並非很多人想象的重量單位,不過也可以稍微換算一下,十個士兵一天吃一斛糧食,其實相當於每個士兵一天吃八斤糧食。

八斤這個數目可是非常奢侈的,雖然古代行軍打仗,士兵們根本沒有肉和菜吃,只能靠糧食充飢,但是每日八斤糧食已經是絕對能吃飽還有剩餘的量。

吳糾給這個數字,絕對並非奸商,是滿打滿算的。

一個士兵一天吃八斤糧食,一萬士兵是八萬斤糧食,三十天便是二百四十萬斤糧食,如此直白的數目堆在眼前,眾臣怎麼能不驚訝呢,這座糧食山怎麼能不壯觀呢?

眾人都驚訝的看著外面的糧食山,審友要把眼睛給瞪下來了,不止如此,吳糾還揮了揮手,很快有虎賁軍上殿,一個個手中都抱著箱子,走進來之後,“砰砰砰砰”連綿不絕的好幾聲,將沉重的箱子放在地上。

吳糾揮了一下手,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整齊劃一的,“喀嚓!”一聲開啟箱子,一瞬間眾臣又是“嗬!!!”一聲抽/了一口冷氣。

箱子裡是齊刀,齊國的流通貨幣,雖然這個年代百/姓之間還不是特別流行刀幣,但是貴/族之間已然流行了,畢竟這種刀幣可比直接換糧食要輕/松得多。

這麼多箱刀幣擺在眼前,眾人眼珠子險些掉下來,在坐的不乏高傒國懿仲這樣的上卿,要說齊國地位,他們最尊貴,但是今日也是大開眼界了。

雖然說富可敵國誇張了一些,但是吳糾卻是個隱/形的豪紳,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卻已經這般富有。

齊侯笑著拍手,發出“啪、啪、啪”的聲音,朗聲笑道:“好啊,好啊,一天之內,二哥竟然真的敲定了一個月的行軍糧餉,果然是大開眼界,孤覺著,將大司農一職交給二哥,再放心不過了。”

雖然吳糾露了一手,將這麼多財富當頭砸下,有人吃驚,有人信服,有人則是越發不服。

一個大夫站出來,說:“君上,公子糾乃是一介公子,並無官/職,也無糧俸,如何能一天取這麼多錢財糧食,定然是不義之財,還請君上明察!”

吳糾一聽,果然是怎麼做都有人看不順眼,剛開始叫囂著吳糾有本事籌備糧食籌備啊籌備啊,眼看吳糾一天之內真的籌備出來了,又開始叫囂絕對是假的假的,肯定是貪來的。

吳糾則是見慣了這種事兒,笑了笑,拱手說:“這位大夫所言有偏差,糾的糧食和錢財,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糾在城中開了一個小飯館兒,每日支出都有記賬,清清楚楚詳詳細細,若是大夫們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賬,看看糾到底有沒有貪/贓枉法,取不義之財?”

齊侯臉色不是很好看,慢慢站起來,掃視了一眼眾人,說:“昨日已然在大殿之上說妥,便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孤親口許諾,若是二哥一天之內能籌措行軍糧餉,那便與他大司農做,一言九鼎不可更改,恐惹天下笑話。不過如今有人不服……”

他說著,慢慢走下/臺階,來到那些小箱子面前,微微彎下腰,大手插/進箱子裡,將裡面的齊刀抓起一大把,然後慢慢的灑落回箱子裡,發出“哐當哐當哐當”的清脆響聲。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齊侯又笑著說:“那好啊,便來個簡單的,若是有人也能拿出這麼多糧食和錢財,那這個大司農的位置,由他來做!”

齊侯這話一出,旁人都紛紛側目,開始議論起來,齊侯掃視了一眼眾人,那方才質疑的臣子也默默的溜回了座位上,低頭坐好,一句話也不說了,畢竟不是誰都能拿出這麼多錢的。

齊侯哂笑了一聲,說:“孤並非用錢財來衡量各位卿的忠心,畢竟有人兩袖清風,並無多餘糧食和錢財,但是各位卿仔細想一想,若一個人有富可敵國的糧食,在國/家有難之時,他能拿出自己的糧食和錢財,毫不猶豫的將這三萬斛糧食全都捐贈國庫,那這個人不是忠臣麼?孤不該重用他麼?”

齊侯的話說完,眾人都不言語了,齊侯又笑了一聲,掃視了一眼眾人,這會沒人說話了,齊侯便轉過身來,一抖袖袍,快速走回自己的席位上,展開袖袍坐下來,朗聲說:“傳詔,封呂糾為齊國大司農,擇吉日舉行冊封大典。”

齊侯的話一說完,眾人立馬跪在地上,山呼:“君上英明!”

吳糾看見眾人都跪下,這才拱手說:“謝君上信任。”

齊侯笑著說:“二哥有才華,孤相信二哥能勝任大司農這個職務,而且還會給孤驚喜,是麼?”

吳糾說:“糾定不辱命。”

齊侯笑著說:“好,這樣罷,無事散了罷。”

眾臣這才作禮,等齊侯走進後殿全都散了,一散朝,很多官/員都跑過來,拱手對吳糾說:“恭喜大司農。”

恭喜之聲一片一片的連在一起,不過也有羨慕嫉妒恨的,審友在其中,他本想也見風使舵的巴結一下吳糾,畢竟大司農可是上大夫,而審友只是個中大夫,差著官階呢。

不過一來恭喜的人太多,二來吳糾也不理會他,審友討了沒趣,憤憤然的走了。

雖然還沒有正是冊封大司農,但是吳糾已然不是白丁了,如今他是上大夫,可以說簡直是一步登天,而且還握住了齊國的經濟命脈。

吳糾想要往回走,但基本是走不動的,一撥一撥的人圍著他,好不容易走出去了,便看到召忽和東郭牙站在自己回房舍的路上。

召忽笑著說:“大司農還挺忙的。”

吳糾說:“召師傅莫要嘲笑糾了。”

召忽說:“怎麼是嘲笑公子呢?公子如今已然是大司農了,當真做氣,看那群人的臉色,真是爽/快。”

東郭牙無奈的搖搖頭,說:“中大夫與公子敘舊,還是進屋說話罷。”

吳糾說:“正是,進屋來說話罷。”

眾人進了房舍,子清和晏娥也聽說了,吳糾一步登天,做了大司農,大家也都是高興。

晏娥連忙拿出果茶和花茶來給大家泡上,給眾人上茶。

晏娥說:“只有一件事情好生彆扭,往後不能叫公子了,該當叫什麼?”

晏娥說的沒有心,但是聽得有心,不能叫公子了,是因為公子糾的身份真的曝光了,大家都知道他並非是齊國貴/族的血脈,而是一個私生的“孽種”。

他這話一出,召忽看了一眼吳糾,東郭牙則看了一眼召忽。

子清責怪的看了一眼晏娥,晏娥不知所以,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吳糾還是笑眯眯的,端起茶杯來,呷了一口茶水喝,潤了潤嗓子,畢竟一大早跑到路寢宮去了,也沒來得及吃口東西喝口水,如今早要渴死了。

吳糾喝了滿口清香的果茶,又香又甜,這才笑眯眯的抬眼說:“召師傅,當年先公請三位師父輔佐公子,召師傅乃糾之師傅,但如今糾並非齊國貴/族,也並非公子,召師傅可有反悔了?”

召忽一聽,終於明白東郭牙做什麼看自己了,連忙說:“公子,召忽並非是勢利小人,若因為公子身份,便看公子不起,當時在時水之畔,恐怕早投靠了,不是麼?”

吳糾笑了笑,說:“正是呢,不過如今再叫公子已然不妥,恐招惹旁人口舌。”

晏娥說:“那該怎麼叫?”

吳糾想了想,突然露/出一個很狡黠的笑容,說:“張口閉口大司農不好聽,也不親你,這樣罷,叫爺!”

眾人都是一陣奇怪,這是什麼叫法?吳糾則是笑眯眯的,這麼叫起來感覺自己變得又蘇又高大了,子清則是看著吳糾的笑容,總覺得後背發毛,感覺這個字兒不是那麼好叫,恐怕有詐!

眾人正討論著這個話題,聽有人叩門,子清去開門一看,是齊侯身邊的寺人。

寺人笑眯眯的,一臉謙卑,彷彿態度比之前更好了,笑著說:“大司農,君上請大司農過去。”

吳糾好生詫異,自己還沒吃早飯呢,齊侯怎麼請自己過去?這才剛剛下朝。

不過也沒有辦法,吳糾趕緊站起來,幸好自己還沒有換便服,便說:“大人領路罷。”

那寺人連忙說:“不不,小臣怎麼敢稱大人,大司農折煞小臣了。”

寺人十分恭敬,引著吳糾往小寢宮走,吳糾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齊侯已經換下了朝袍,穿著一身黑色的貼身衣裳,因為齊侯體溫本很高,如今已然是初夏,天氣有些轉熱,所以齊侯早脫/下了厚厚的袍子。

尤其是在室內,齊侯便穿著一身黑色的絹絲衣裳,柔/軟滑溜的質地,襯托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子,他跪坐在席位上,正襟挺拔,手中託著一杯果茶,正眯著眼睛輕輕的吹著熱氣,熱騰騰的香甜氣息騰起來,燻溼/了齊侯的眼睫。

吳糾發現齊侯的頭髮很黑,眉毛很濃郁,也是又黑又長的樣子,連眼睫也是又黑又長,本是一張冷硬的臉,偏偏長得俊美無儔,睫毛還這麼逆天,若是再卷一點兒恐怕都能放電了。

不,如今已然可以放電了,算齊侯的睫毛並不卷翹,他也沒少放電……

“怎麼?二哥又看孤看得痴了?”

吳糾正仔細打量著悶騷的齊侯,結果被齊侯的笑聲給驚醒了,心裡嚇了一跳,什麼叫“又”?這“又”字何來?

吳糾趕緊拱手說:“糾拜見君上。”

齊侯笑了笑,說:“大司農不必多禮。”

吳糾看了一眼齊侯,齊侯倒是入情入境,這麼快已經適應了新的稱謂。

齊侯笑著說:“請坐。”

他說著,還給吳糾倒了一杯茶,修/長有力的手指捏著茶杯,輕輕往前一推。

吳糾在齊侯面前坐下來,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說:“不知君上找糾過來,是有什麼吩咐麼?”

齊侯笑了笑,伸手撥了撥自己散下來的頭髮,他早上起來上朝的時候是束髮的,把頭髮全都束起來,不過此時已經披散下來。

齊侯畢竟是貴/族,還是要講究養生的,如今是暮春,雖然春天馬上要過去,但是仍然是春天,春天講究生髮,能不束髮的時候不要束髮。

如今齊侯把頭發散下來,那悶騷的指數已經破錶,還伸手撥了撥自己垂在身前的頭髮,讓吳糾心裡一跳,趕緊低下頭來。

齊侯笑眯眯的說:“嗯?若是沒什麼吩咐?不能找大司農過來,增進增進感情麼?”

吳糾眼皮一跳,感覺齊侯又在耍無賴。

齊侯笑眯眯的伸手過去,突然蓋住了吳糾放在案上的手背,吳糾嚇了一跳,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齊侯則是用溫柔的嗓音說:“二哥,如今孤給你官/位,給你地位,甚至給你權/利,只差一個兵權沒有給你,還不算是真心麼?二哥難道感覺不到?”

吳糾笑了笑,說:“君上,糾聽說君王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會覺得她百般好看順眼,也會覺得她的家人族人才華橫溢,委以重任。但若是這個女人失寵的時候,那麼君王會覺得她百般的醜陋虛榮,也會覺得他的家人百般的平庸下作。”

別說齊桓公,哪個君王不是這樣,後世之中最崇尚尊王攘夷的漢武大帝,是見一個女子的時候,的恨不得掏心掏肺,不的時候恨得牙痕直癢癢,恨到滅九族滅全族。

齊侯何嘗不是,上輩子他寵不爭的鄭姬,所以也寵公子昭,以至於想要立公子昭為太子。

齊侯聽到這個,愣了一下,隨即咳嗽了一聲,笑著說:“算了,今日不與二哥討論這個問題,那咱們說說旁的?”

吳糾拱手說:“請君上示下。”

“嗯……”

齊侯笑眯眯的發出一個拉長的鼻音,似乎在思考要說些什麼,隨即笑著說:“這事兒,還當真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吳糾一聽,心中好生詫異,什麼事情能讓齊侯不好意思說出口?齊侯的臉皮如今比齊長城還要厚實!

吳糾連忙說:“請君上明示,糾洗耳恭聽。”

齊侯哈哈一笑,很爽朗的說:“二哥昨日跑到飯館,是不是做了一個叫做‘金玉滿堂’的佳餚?二哥真真兒是偏心,都開始販賣了,卻沒做給孤吃。”

吳糾眼皮又是一跳,聽齊侯腆著臉,一副肉麻的撒嬌口氣,嗓音溫柔低沉的說:“吶二哥,孤想吃這個,二哥做給孤吃,好麼?”

齊侯又開始了肉麻的雞皮疙瘩攻勢,吳糾一抖,咳嗽了一聲,連忙說:“糾遵命……”

他說著,趕忙逃離了小寢宮,一路跑到膳房去了,不得不說,齊侯真是佔盡了天時地利,樣貌出眾,嗓音也好聽,又位高權重,上天當真厚待他。

吳糾聽著齊侯“撒嬌”的嗓音,心中猛跳,心率都要過速了,只覺得有點不自然,趕緊去了膳房。

吳糾已然好久都沒進膳房了,畢竟吳糾作為特使到北杏會盟,這段時間都沒來,再加上他又變成了大司農,大家還以為吳糾不會再來了。

這麼一見吳糾,眾人都有些吃驚,膳夫們趕緊撂下手頭的活兒,全都跑過去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給吳糾作禮。

吳糾因著為人溫和,從不和別人計較小的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此人緣兒不錯,而且他很慷慨的教膳夫們手藝,所以很招人喜歡。

吳糾這次來,又要教眾人手藝了,因為齊侯點名想吃蛋包飯。

吳糾抓了兩個雞蛋,放在手中掂了掂,不過轉念一想,齊侯那牛一般的胃口,又抓了兩個雞蛋,一手倆雞蛋,一共捏了四個雞蛋。

吳糾看著手中的雞蛋想了想,四個雞蛋下肚,齊侯還要吃旁的東西,自己不會把齊侯給撐死罷?或者消化不良?

吳糾拿著雞蛋走到灶臺邊,開始準備做蛋包飯。

蛋包飯這種東西,自然需要白米飯,而且需要顆顆分明的那種米飯,吳糾轉頭一看,目光猛地明亮起來,看的眾人有些詫異,後背發涼。

見昔日的公子糾,如今的大司農,挑唇微笑,雙眼發光,一臉笑眯眯的盯著一缸子剩大米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齊侯算是節儉的,但是宮裡頭每天也都有大批量的剩菜剩飯,尤其是主食,一個諸侯每頓飯都要有六種糧食,飯量再大也吃不完,剩的肯定是最多的。

那一缸子剩米飯量很大,吳糾走過去低頭往大缸子裡看了看,笑容擴大了。

剩飯,很符合吳糾的要求,一來是米粒比較分散,畢竟是冷的,還隔夜了,二來則是省時間,不需要再淘米煮米了。

吳糾笑眯眯的把一缸子剩飯抱過來,“咚!”一聲放在臺子上,然後用一隻大匕,撈出一大勺子剩飯來,盛在旁邊的碗裡。

眾人看著吳糾的動作,不知他要做什麼,吳糾盛出很多很多剩飯來,想了想齊侯的飯量,又想了想四個大雞蛋,於是又盛了兩勺剩飯出來。

吳糾弄好剩飯,用大匕壓了壓,把黏在一起的米飯壓了壓,壓散一些,然後開始切蘑菇、筍子,和一些小配菜,還有幾顆蝦仁,全都切成小丁,撒了一把青豆,又找來醬料,宮裡最不缺的是各色的醬料,什麼樣的都有。

還有類似於醬油,但是比醬油要貴得多的各種魚露。

吳糾把菜丁倒入鍋中翻炒,然後倒入剩飯,加入佐料調味,最後弄了一些魚露進去,用大匕在裡面使勁攪拌著,動作十分的簡單粗/暴。

吳糾把袖子挽起來,因為之前受傷,手臂上的傷疤脫落了幾次,但是還沒有完全淡化,一擼起袖子能看的見,蜿蜒在白/皙的小臂上,看起來有些扎眼,讓人心疼不已,給人一種脆弱的美/感。

不過是這樣脆弱美/感的吳糾,正賣力的攪著剩飯,那動作讓膳夫們一看,還以為一會兒要用這碗剩飯餵雞餵鴨呢……

吳糾給剩飯調好味,因為剩飯的顏色沒有現做的白米飯漂亮,所義吳糾特意在裡面加了一點兒魚露,然後又加了一點點菜油,這樣看起來米飯晶瑩剔透,白白的大米和著琥珀色的魚露,彷彿是鍍了一層金邊兒,顏色也十分亮麗喜人。

隨即吳糾把雞蛋敲開,四枚大雞蛋打在一起,足足一大碗,“嘩啦”一聲倒進鍋中,攤開,做成薄薄的大圓餅,將調好味,經過炒制的剩飯倒在金燦燦的蛋皮上,用筷箸一� �,一個超大的蛋包飯出鍋了。

吳糾將超大蛋包飯盛出來,放在一個超大的青銅盤子上,然後用魚露還在蛋包飯上畫了一個笑臉兒,便大功告成了。

吳糾做好了這些,連忙讓人端著蛋包飯,往小寢宮去了,一來一去還沒多長時間,齊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麼快好了,他哪知道吳糾用的是剩飯……

吳糾一進來,齊侯便聞到了蛋包飯的美味,魚露的鮮香氣息,還有炒米飯的噴香,蝦仁蘑菇青豆混在在一起的味道,說不出來是青豆的清香,還是蝦仁的海鮮香氣,亦或是蘑菇霸道的提鮮香氣。

齊侯看到一個大青銅盤子裡,放著一隻金燦燦的蛋包飯,上面還畫著一隻俏皮的笑臉。

齊侯笑眯眯的說:“有勞二哥了,二哥用過膳麼?一起坐下來用罷。”

吳糾一聽,這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早飯,肚子裡“咕嚕”響了一聲,齊侯一愣,隨即哈哈笑起來,說:“辛苦二哥了,快來。”

齊侯和吳糾又面對面坐下來,中間放著一個四隻雞蛋做成的蛋包飯,齊侯拿著小匕,指著蛋包飯上面的笑臉,說:“這個笑臉和二哥一樣好看。”

吳糾感覺不只是眼皮跳了,臉皮差點跳起來,齊侯怎麼看出來這個隨手畫的抽象笑臉兒和自己一樣的?

齊侯又說:“想必這金玉滿堂,也和二哥一樣味美呢。”

齊侯說著,還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動作實在曖昧,吳糾連忙低下頭,知道齊侯又在孜孜不倦的撩自己。

齊侯見吳糾不抬頭,也是禁不住美食的誘/惑,便不撩吳糾了,用小匕扎在蛋皮上,金燦燦的蛋皮不/厚,一下被扎透了,瞬間一股熱氣騰起來,“呼!”一下,香氣四溢,噴香的味道順著熱氣騰起,那種悶在蛋皮之中,熱騰騰的混合香氣,經過炒制已經完全揮發了出來,香的不能描述。

隨著蛋皮戳破,熱氣散開,裡面裹/著淡淡琥珀色的白米和菜丁,“咕嚕嚕”的滾了出來,一瞬間金燦燦白瑩瑩,還有青豆的翠色,彷彿玉石一般,還真是有一種金玉滿堂的既視感,極為喜慶。

齊侯一下便被那顏色給吸引了,又聞著濃郁的香氣,立刻用小匕舀上一些,和著魚露醬一起送入口/中,蝦仁彈、蘑菇韌、筍子脆、青豆香、白米滑,這一系列的口感送入口/中,層層疊疊互相交錯,配合著外面又香又嫩的蛋皮,還有鹹香的魚露,完全不會顯得單調,吃了一口之後,齊侯露/出驚訝的表情。

吳糾笑眯眯的看著齊侯連吃了兩大口,雖然齊侯有的時候看起來貴/族的格調十足,但是在吃的問題上,真是一點兒也不嬌作,吃相優雅又特別有感染力。

吳糾見齊侯這般吃相,自己也著實餓了,齊侯吃了好幾口,才想起吳糾沒吃,連忙用小匕從中間一劃,將蛋包飯剖開,給吳糾一半,笑著說:“二哥做的金玉滿堂太大了,孤一個人也吃不了,不如分食?”

和國君一起吃飯是一種殊榮,國君賜飯的事情不少見,但是和國君吃一個盤子裡的東西,這真是太少見了。

畢竟這個時代還是分餐制,尤其是貴/族,美食是不可與旁人享用的,因為在貴/族眼裡,糧食即是權/利,吃好的糧食,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試想一個貴/族,怎麼可能和旁人分享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呢?

不過齊侯竟然一臉坦蕩蕩的將自己的蛋包飯分給了吳糾一半兒,吳糾也是餓了,拿起小匕舀了蛋包飯送進嘴裡。

齊侯見吳糾一隻手牽著自己寬大的袖袍,另外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握著小匕,非常雅緻的將蛋包飯送入口/中,那動作清秀又文雅。

齊侯笑了笑,說:“二哥用膳的動作也好看。”

吳糾一愣,簡直都不好意思吃飯了,誰吃飯的時候喜歡被人盯著看,還一臉狼光,恨不得吳糾才是盤子裡的蛋包飯……

吳糾頂著齊侯的壓力,吃了一點蛋包飯,其實也是因為馬上要中午了,他吃了齊侯分過來的一些,相當於一顆雞蛋的蛋包飯,作為早餐來說,也不算少了。

齊侯見他吃完了不再動筷箸和小匕,便笑著說:“二哥食量真小,當多用些身/子才會好。”

吳糾是怕一會兒用不下午膳,更誤事兒,齊侯說了這麼多,其實他眼饞吳糾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的蛋包飯,於是齊侯說了一通,又說不能浪費,便把那四分之一的蛋包飯拿走,兩口給解決了。

吳糾眼睜睜看著齊侯吃了三個雞蛋的蛋包飯,而且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後背發/麻,心想著齊侯長這麼大個頭,原來都是吃出來的。

兩個人正好吃完了蛋包飯,吳糾是早膳,齊侯是早中之間的加餐,齊侯優雅的擦了擦嘴,飲了一杯果茶,笑眯眯的一臉滿足。

這個時候寺人便進來說:“君上,長公子求見。”

齊侯一聽,是公子無虧來了,下意識皺了皺眉,他這個動作讓吳糾給看見了,畢竟吳糾可是個極其敏銳的人,不由心裡轉了轉,看得出來齊侯並不待見無虧。

不過按理來說,公子無虧長相端正,也身懷武藝,再者為人謙和有禮,對待下臣都十分溫柔,不端公子架子,雖然看得出來其實並非真心,但是作為公子這樣已經足夠了。

再者公子無虧在時水之戰的時候,還有些戰功,怎麼著齊侯也不該不喜歡公子無虧。

若說從母親的角度來看,長衛姬在歷/史上可是得寵的妃子,雖然她並非是正夫人,但是一切吃穿用度,完全是按照夫人的禮數厚待,歷/史中記錄的大名鼎鼎的佞臣易牙和衛開方,可都是長衛姬身邊的寵臣,後來引薦給齊桓公,齊桓公才寵信有加的。

這麼一來,可見長衛姬其實也是得寵的。

吳糾思來想去,覺得齊侯不寵長公子,實在沒什麼理由,也只能想到衛侯總是不安生的狂蹦躂,惹惱了齊侯,所以連累了有一半衛人血統的公子無虧了。

齊侯不想見,但不想見也要有個理由,若是平時無人,齊侯便說一句自己很忙不見,現在吳糾在場,齊侯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便說:“請他進來。”

吳糾連忙說:“君上,糾先告退……”

他的話還沒說完,齊侯抬手說:“不,二哥坐著好,一會兒孤還要與二哥談談冊封的事情。”

公子無虧在他們說話的空檔,走了進來,非常規矩的給齊侯和吳糾問禮,說:“無虧拜見君父,拜見伯父。”

齊侯聽著公子無虧對吳糾的禮數,心中還稍微改觀了一些,點點頭,說:“有什麼事兒麼?”

公子無虧這才站起來,恭敬的拱手說:“兒子知道君父不日便要出兵討/伐遂國,所以特來請/命,願出征遂國,為君父分憂。”

出兵打遂國已經勢在必行,之前魯國不同意,但是魯公狗急跳牆,做出了挾持這等下作的事情,也沒有他不同意的機會了。

因著討/伐遂國乃是尊王攘夷的舉措,五國已經簽下盟約,只是靜待周天子發話,這樣加上洛師的兵馬,一共是六國聯軍。

如此一來,雖然每個國/家只出一點兵馬,但是擰在一起也是一股龐大的勢力,如此大的部/隊去碾壓一個小國/家,豈不是白給的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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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無虧心中明白,此次出兵討/伐遂國,那是百利無害的事情,好處實在太多,數不勝數。

其一,這是一場必勝的戰役,軍功唾手可得。

其二,這是與王師一同作戰,名頭極好,名正言順,有助於諸國之間傳播威望。

其三,也是公子無虧最急迫的,是要出頭,公子昭已然做過監國,而身為老大的公子無虧,卻沒有多少功績,如此下去,公子無虧知道自己必然是那個敗卒,他必須出頭,這是大好機會。

公子無虧拱手說完,齊侯卻一直沒有言語,吳糾坐在旁邊,奇怪的看了一眼齊侯,見齊侯眯著眼睛,盯著恭敬的公子無虧,但是眼神又不似在盯著公子無虧,一雙虎目在眼眶中輕輕轉動著。

眼睛轉動,其實是一種有心理學根據的思考、回憶、揣度、編策的表現,齊侯眼睛微微晃動著,雖然眯著,但是吳糾看的很清楚,他不知齊侯想到了什麼,但是一瞬間齊侯肯定想到了很多。

公子無虧等了半天,詫異的微微抬起頭來,正好和齊侯的眼神撞在一起,公子無虧一瞬間有些詫異,連忙又低下頭去。

聽齊侯終於發話說:“這事兒,孤還要考慮考慮。”

齊侯想要考慮,其實他心裡早考慮好了,他想要公子昭,自己的幼子擔任這次出兵的將軍,畢竟公子昭如今已經是公幹的年紀了,雖然做過監國,但是他根本沒有功績,無法服眾。

齊侯早想好了,這次出兵遂國,是個美差,這等美差,自己要留給公子昭來揚名立萬,怎麼可能給未來會叛/變的公子無虧呢。

齊侯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偏心,但若不偏心,自己的下場可能會和上輩子一樣悲慘,齊侯知道這其中也有自己的緣故,但也有公子無虧的野心緣故,他不能讓公子昭的悲劇再重演。

吳糾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固,頓住感覺自己剛才應該離開才對。

公子無虧似乎早料到齊侯會拒絕自己,沒有太吃驚,只是非常失落,俊秀的臉上露/出一抹失望,隨即恭敬的說:“是,君父。”

他說著,放下手來,想了想,遲疑了一下,試探地說:“君父……心中可是有掛/帥的人選了麼?”

齊侯看了一眼公子無虧,知道長子恐怕是長大了,開始試探自己了,只是微笑的說:“還沒有,這事兒孤要和老將軍大司馬商議商議。”

公子無虧聽齊侯把大司馬王子成父搬出來了,只能拱手說:“是,那兒子便不打擾君父和伯父正事了,兒子……先告退了。”

公子無虧心裡已然非常明了了,什麼商議,不過是託辭,齊侯只是推脫不想讓自己去立功罷了。

公子無虧行禮之後,便退出了小寢宮。

吳糾眼看著這對父子的互動,突然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吳糾從沒享受過父,不知父是什麼感覺,如今看到公子無虧那一瞬間的失/魂落魄,吳糾似乎能感同身受,心中有些打顫。

冊封吳糾為大司農的事情,定在下個月初,這個期間吳糾還不是大司農,最後的清閒時光也在這會兒了,一旦當上了大司農,的確是個肥差,卻要起早貪黑,摸/著黑上朝,下朝之後還要在政事堂裡辦公。

吳糾這幾日享受著清閒,這天天氣非常好,馬上進入夏天了,天氣熱乎起來,花園裡的花也開始怒放,湖水波光粼粼甚是漂亮。

吳糾還在榻上躺著,晏娥正給他捏著肩膀,聽到子清走進來說:“公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糾便像地主一樣打斷了子清的話,笑眯眯的說:“叫爺。”

子清:“……”一瞬間差點噎死。

子清見吳糾一臉豪紳氣質,無奈的說:“爺……君上請您去花園呢。”

吳糾詫異的說:“去花園做什麼?揪花麼?君上想吃鮮花餅子了?”

子清更是一陣無奈,額角青筋都蹦起來了,說:“今兒鄭姬在花園裡弄了個賞花宴,請了君上過去,方才君上說景色正好,請公子過去賞花。”

吳糾一聽,頭皮發/麻,感覺好生詭異,后妃娘娘請齊侯去賞花,齊侯竟然把自己拉上,這是幾個意思?

但是齊侯已然開口了,吳糾只好爬起來,不情不願的收拾了一下,然後出了門,往花園去了。

吳糾到花園的時候,便看到齊侯坐在水邊的小樓裡,鄭姬正在他面前翩翩起舞,鄭姬穿著一身白色的裙裳,外面罩著薄紗質地的外衫,顯得朦朧又婀娜,翩翩起舞,婀娜多/姿。

除了鄭姬和齊侯,齊侯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吳糾有些時候沒見到公子昭了,沒想到公子昭竟然竄了這麼高的個子。

吳糾走過去,竟然發現公子昭比自己還高了,而且身/子挺拔,比自己也壯了很多,兩頰的小肉肉不見了,變得英俊硬朗不少,從一個懵懂的小少年,變成了一個吸引人,十分有魅力的年輕人了。

吳糾走進小樓裡,恭候說:“糾拜見君上。”

公子昭見到吳糾,連忙拱手說:“昭拜見二伯。”

眾人見了禮,齊侯則是不緊不慢地笑著說:“來,二哥坐這兒,今日景兒不錯,又有好酒,孤便想著,許久未與二哥賞景談心了。”

吳糾眼看著鄭姬打扮得明豔,十分用功的樣子,顯然是來討齊侯歡心的,結果齊侯偏偏把自己給叫過來了,算鄭姬再不爭,也要對吳糾懷恨在心。

吳糾硬著頭皮乾笑說:“請君上示下,糾洗耳恭聽。”

齊侯笑著說:“別這麼見外,放鬆一些。”

公子昭倒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看起來比之前更老成持重了,靜靜的站著,抿著嘴唇,壓著嘴角,吳糾發現他越來越像齊侯了,那板著嘴角的表情,真的如出一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然而鄭姬卻不怎麼樂意,雖然齊侯昔日寵她,是因為她不爭不搶,但是其實不爭不搶,便是一種爭寵的手段,鄭姬深諳這個道理,可鄭姬內心還是想要往上爬的,嫁進宮裡的女子哪個不想/做國/母?

如今吳糾卻來搗亂,鄭姬心中如何樂意。

齊侯只是扯些有的沒的,天南海北的聊著,這個時候公子昭突然抱拳說:“君父,昭兒有一事,想要稟報。”

齊侯笑了一聲,說:“哦?是什麼事情?昭兒這般嚴肅?”

公子昭說:“是出兵遂國的事情,昭兒竊以為大哥文才武德兼備,又有時水之戰的取勝經驗,持重老成,不驕不躁,乃是出兵掛/帥的最佳人選,請君父考慮。”

齊侯一聽,笑容明顯僵了一下,吳糾看的清清楚楚,因為之前公子無虧請/命的時候吳糾在場,他明顯知道齊侯不願意讓公子無虧掛/帥,所以如今齊侯的表情一動,吳糾知道,齊侯還是不願意的。

公子昭見齊侯的表情,立刻又說:“君父,大哥他……”

他的話說到這裡,鄭姬也著急了,攻打遂國這個美差,兒子心中不知在想什麼,竟然不自己爭取,反而給衛姬那個兒子爭取。

鄭姬和兒子從來不親近,因為一心撲在爭寵上,等長衛姬的兒子無虧已然和公子昭親/密無間的時候,鄭姬才發現大事不妙,但是已然來不及了。

可以說公子昭是公子無虧的跟屁蟲,鄭姬根本不知道公子無虧給公子昭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公子昭這麼推崇他那個大哥。

公子昭的話沒說完,鄭姬想要打斷,結果聽到齊侯突然淡淡的說:“夠了。”

他的話一出口,公子昭和鄭姬嚇了一跳,吳糾也抬頭看了一眼齊侯,不知齊侯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鄭姬連忙說:“昭兒,快給君父賠不是。”

公子昭垂了一下眼皮,還沒說話,齊侯已然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笑著說:“昭兒無錯,只是今日光景正好,咱們不談政事。”

公子昭低垂著眼睛,低聲說:“是,君父。”

他們正說著,剛好看到一個人從旁邊經過,那人一身官袍,襯托著身材高大器宇軒昂,齊侯一看,是公孫隰朋。

便朗聲說:“隰朋。”

公孫隰朋沒想到齊侯、吳糾還有鄭姬、公子昭在花園中,這組合有些詭異,趕忙站定,給齊侯和公子糾請安,又和公子昭問過禮。

齊侯正要轉移話題,便笑著說:“隰朋這是去哪裡?今兒不是休沐麼?”

公孫隰朋臉色稍微僵硬了一下,有些說不出口,因為他今天的確休息,想去易牙那邊看看。

可公孫隰朋知道,齊侯心裡對易牙芥蒂很深,所以不敢說出口,但是又不能對齊侯說/謊,遲疑了一下,便說:“隰朋正準備往雍巫處探病。”

果然齊侯聽罷了,低笑了一聲,笑意中有點森然,說:“哦,雍巫,孤險些把他給忘了。”

吳糾出使北杏會盟的這一段時間,易牙的傷已經養好了,可以下榻走動,而且吃飯走路都不需要旁人照顧,只不過易牙的右腿有些微跛,臉上的傷疤因為太深,有兩條無論如何都掉不了,最重要的是,易牙的聲音還是沙啞的,雖然平時頂著氣說話似乎不覺得怎麼樣,但是時間一長不行了,沙啞的聲音會原形畢露,彷彿是常年吸菸的嗓音似的。

還有他的味覺,因為長時間的中毒和高燒,易牙身/體裡的毒素雖然清除乾淨了,但是已然沒有了味覺,無論是給他酸甜苦辣鹹,對於易牙來說都是一個味道的。

這對於一個廚子的打擊自然是最大的,但是幸而易牙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似乎也不記得自己會做菜一樣。

今日公孫隰朋休息,本想去看看易牙,沒想到正好路過花園的時候,被齊侯給逮住了。

公孫隰朋不願撒謊,便說了實話,哪知他說實話,反而比撒謊更讓人生氣,齊侯的臉色一下不好看了。

方才因為公子昭推舉公子無虧的事情,其實齊侯已然不怎麼高興了,畢竟今日齊侯答應跟鄭姬聚一聚,並非為的鄭姬,而是為的公子昭,讓後宮的人看看,誤以為鄭姬得寵,這樣也利於公子昭的地位。

因為在臣子和外臣眼中,長公子不僅僅有戰功,而且還是長公子,自古都有傳長不傳幼的說法,齊侯看中了公子昭,自然要給他清除障礙。

公子昭這個時候偏偏舉薦長公子,齊侯能不生氣麼?

齊侯方才生氣,現在更生氣,公子無虧和易牙都是上輩子軟/禁自己的人,公子無虧說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而易牙呢,只是一個寵臣,齊侯的國君脾氣自然要衝著易牙發,而不能衝著兒子發。

吳糾見齊侯臉色不好,暗暗給公孫隰朋捏把汗,心裡想著,大司行是太實誠了,齊侯的脾氣,算他能容得下射他一箭的管夷吾,長勺大敗和挾持他的曹劌,但是終究是個國君,氣性自然大的很。

齊侯臉色極為難看,方才公子昭的事情,鄭姬還能說兩句好聽的,眼下是公孫隰朋的事情,鄭姬也沒手管,只好心中焦急,心想著自己出門沒看黃曆,明明只想討好齊侯,哪知道這麼背?

齊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收斂了怒氣,轉頭對鄭姬笑著說:“隰朋是老齊人了,是我齊國的貴/族,又是骨/幹之臣,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成個家了,鄭姬心中可有什麼可心的姑娘,介紹介紹給隰朋的?”

鄭姬一聽,心中驟然激動起來,好像要颳起狂風驟雨來,她的面容變化之大,吳糾險些嚇了一跳。

說起來鄭姬能不高興麼?因為作為一國/之/母的人,才有資格幫助國君給像公孫隰朋一樣的骨/幹之臣選擇佳偶,鄭姬如今只是個妾夫人,聽到齊侯突然這麼說起來,心裡興/奮的要死,心想著難道君上想要升自己為夫人麼?

鄭姬這麼想著,趕忙溫柔著說:“回稟君上,妾心中倒是有個人選,那女子溫柔嫻靜,年方二八,生的是美貌嬌俏溫柔可人,定然能討得大司行的歡心。”

齊侯笑眯眯的說:“哦?是誰家的姑娘?”

鄭姬笑著說:“說知根兒知底兒的,正是妾家中的堂/妹,小妹也一直十分景仰大司行的為人呢。”

公孫隰朋一聽,有些著急,連忙拱手說:“君上,這……這事情還是算了,隰朋唯恐辜負,反而拖累旁人。”

齊侯一聽,說:“辜負?拖累?我齊國堂堂大司行,如何辜負拖累旁人?”

公孫隰朋說:“君上,實在是……實在是隰朋無心。”

齊侯看了公孫隰朋一眼,語氣又變的冷冷的,說:“隰朋,你難道一輩子都不娶了麼?”

齊侯問完這句話,便看著公孫隰朋,公孫隰朋怔了一下,沒有說話,反而垂下頭來。

一時間眾人都沒有說話,湖邊的小樓裡只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和輕微的夏風之聲,空氣彷彿都要凝固了一般。

吳糾悄悄瞥了一眼公孫隰朋,公孫隰朋低著頭,抿著嘴,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但是仍然堅持一般。

公孫隰朋是這個倔脾氣,齊侯當真氣得要死,“嘭!”一掌拍在青銅案上,嚇得鄭姬一抖,鄭姬心想著,當真是沒看黃曆,不知今兒是怎麼的,竟然誰都惹君上生氣。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齊侯森然的說:“隰朋,你實話告訴孤,你是不是為了雍巫?”

他這麼一說,公孫隰朋又不說話了,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好啊,雍巫有什麼好?能讓你,我堂堂齊國大司行一顆心全都撲在他身上,為了雍巫,你甘願一輩子不娶親,沒有子嗣麼?”

公孫隰朋還是不說話,只是低著頭,乾脆還跪下了,扣頭請/罪,這個舉動雖然恭敬,但是沒有討好齊侯,反而讓齊侯氣的臉紅脖子粗的,瞪著地上的公孫隰朋。

鄭姬一見,這架勢幾乎要血濺當場了,嚇得更是往後縮了縮,連連給兒子公子昭打眼色,但是公子昭也沒有說話的權/利,只得站著沒動。

吳糾眼看著公孫隰朋的樣子,心裡突然有些感慨,先不說雍巫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吳糾敢肯定公孫隰朋是什麼樣的人,有膽有識,有情有義,又忠心耿耿。

若說公孫隰朋,吳糾第一個敬重不已。

吳糾見公孫隰朋不說話,和齊侯對峙,似乎有些看不過去了,便拱手說:“糾先恭喜君上。”

齊侯看了吳糾一眼,知道他肯定要為公孫隰朋說話,只是涼涼的說:“有什麼可恭喜的?”

吳糾笑了笑說:“大司行忠心耿耿,不願欺瞞君上,也不願違背自己的誓言。君上試想想,若今日大司行隨便扯個謊,陽奉陰違的搪塞君上,以大司行的聰明才智,自然可以瞞住君上,但大司行並未如此做,可見忠心耿耿,齊國有這樣的司行,因此糾恭喜君上。”

齊侯聽了,他心中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而且齊侯也是為了公孫隰朋好,若不是因為公孫隰朋跟了他二/十/年,從齊侯小時候便是他忠實的黨羽,齊侯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齊侯不能容忍自己的親信和上輩子謀害自己的人在一起,絕對不能容忍。

齊侯知道要給公孫隰朋面子,也要給吳糾面子,畢竟還當著鄭姬和公子昭,一個是大司行,一個是大司農,一個掌管外交政/策,另外一個掌管經濟命脈,面子是要給足的。

齊侯笑了一聲,說:“好,隰朋你如此痴情一片,孤敬你,但那雍巫是把你怎麼看的?你可知道?”

公孫隰朋沉思了一會兒,這回沒有不說話,而是說:“隰朋……不知道。”

齊侯又是一笑,他知公孫隰朋不知道。

齊侯淡淡的說:“來人,去把雍巫找過來。”

寺人趕緊應聲,小跑著去找易牙。

公孫隰朋吃了一驚,不知齊侯要找易牙做什麼,很快的易牙過來了,他穿著一身很不起眼的衣裳,完全沒有華美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個苦力一般。

畢竟如今他殘疾了,也不會做菜了,在宮裡沒有職位,若不是因為他是荻兒的父親,恐怕已然被趕出了王宮。

易牙一步步走過來,他的腿有些跛,雖然只是輕微的,而且還被長袍罩著,但是走起路來有些輕微的發/顫。

易牙臉上還有傷疤,有一道傷疤從眼睛往下,一直劃到脖子上,險些扎進眼眶裡,只是看這倒傷疤覺得當時兇險異常。

易牙一臉灰白,面容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絕色驚豔,只不過乍一看傷疤有些猙獰可怖,又因為太過瘦弱,雙頰略微凹陷,所以並沒什麼太引人的地方了。

易牙走過來,拱手說:“雍巫拜見君上,拜見公子,拜見大司行大司農。”

公孫隰朋有些焦急的看了一眼易牙,齊侯見公孫隰朋關心的臉色,心情更不好。

便冷冷的說:“雍巫,方才孤給大司行介紹親事,你覺得這事兒,怎麼樣?”

易牙一愣,隨即垂下頭拱手說:“雍巫乃一介草民,不敢置喙大司行婚事。”

齊侯笑著說:“看罷,隰朋,雍巫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娶親。”

公孫隰朋看了一眼易牙,隨即看向齊侯,說:“君上,娶親乃是隰朋的事情,並非是雍巫的事情。”

齊侯聽他還嘴硬,公孫隰朋方才那一臉驚訝,明顯有失落在裡面,齊侯見到公孫隰朋一瞬間的失落,雖然很快又掩藏起來,心中當真是氣憤難當,畢竟公孫隰朋一直跟著齊侯,在齊侯心中,公孫隰朋跟他弟/弟一樣,恐怕比親兄弟還要親,沒有公孫隰朋的鼎力之助,齊侯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說到底齊侯是為了公孫隰朋好,但是他的觀念很霸道,想要強加在公孫隰朋頭上。

齊侯冷笑說:“好啊,那孤問一件,和你們二人都有關的事情。”

他這樣一說,眾人都奇怪的看向齊侯,齊侯陰測測一笑,說:“雍巫,孤問你,方才大司行說對你痴心一片,這一輩子不願娶妻,那現在孤問問你,你願不願意嫁給大司行。”

吳糾吃了一驚,他肯定自己耳朵沒有聽錯,因為眾人也都這般吃驚,齊侯用的“嫁”。

果然齊侯又一臉嘲諷的說:“以女子裝束嫁到大司行府上,若你今日肯答應,孤金口玉言,親自為你們主婚,封你為大司行夫人,如何?”

眾人都面面相覷,吳糾明白了,齊侯那一臉嘲諷,是篤定了易牙不肯,畢竟易牙有幾分傲氣,他下獄的時候根本沒有求過什麼,看起來還有幾分高傲,這高傲最讓齊侯看不慣的。

齊侯篤定他不可能以女子身份嫁給公孫隰朋,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繼續說:“怎麼樣?隰朋可是對你一片痴情吶,不過,在孤看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糾有直覺了,覺得齊侯要被打臉……

果然吳糾還沒想完,聽易牙拱手淡淡的說:“有何不可?”

齊侯一愣,旁邊的鄭姬也嚇著了,瞪著眼睛,畢竟這事情實在駭人聽聞,堂堂一國大司行,竟然娶一個男人,這個男人還曾經做過階/下/囚。

在齊侯怔愣的時候,易牙又說:“雍巫何德何能,得大司行垂青,心中感激不盡,勿說著女子裝束,便是刀山火海,雍巫也在所不辭。”

何止是齊侯怔愣,公孫隰朋第一次聽易牙這麼說話,他的聲音略微沙啞,一字一字卻非常清晰,清晰的彷彿要振聾發聵,公孫隰朋有些不可置信,說:“你……”

齊侯當真要給氣死了,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簡直要把肺給氣炸了。

吳糾見齊侯臉色不好,鄭姬一臉嫌棄,挑了挑眉,拱手笑著說:“恭喜君上,恭喜大司行。”

齊侯看了吳糾一眼,說:“何喜之有?”

吳糾笑著說:“君上金口玉言主婚,大司行喜得佳偶,乃是齊國大喜事兒,我齊國自去年以來,都是天災、興兵、奔喪一些事情,今年開春便迎來喜事,定然會國運昌盛,國泰民安,實乃大幸。是麼,君上?”

吳糾這馬匹拍的,其實他並非不會拍馬屁,只是不喜歡勞這個神,但是吳糾拍馬屁也是自有一番功底的,這一方面把齊國捧得天花亂墜,另外一方面也給齊侯一個臺階下,讓他的一時氣話不至於尷尬,無法收場。

齊侯一聽,雖然心中還有氣,但是事已至此,別無他法,竟然無意中成全了公孫隰朋,但總歸也給了易牙難堪,畢竟他要以女子身份嫁給公孫隰朋。

齊侯聽罷了,便說:“二哥說的正是。”

吳糾眼珠子轉了轉,看著齊侯那“糾結”的面容,吳糾已經瞭然,又笑眯眯的說:“既然大司行未來的夫人乃是鄭姬的堂/妹,那這婚事兒,君上正好讓鄭姬娘娘負責。”

鄭姬有點懵,易牙什麼時候變成了自己堂/妹,吳糾明顯是張冠李戴,鄭姬只是想把自己鄭國的外戚團體打得牢固一些,但是沒想到竟然給旁人做了嫁衣,婚事還落在了自己頭上。

吳糾明白齊侯心裡那些小道道兒,一面想給易牙難堪,另一面想抑制以鄭姬為核心的鄭國外戚團體,最重要的一面又不想讓大司行的婚事傳出醜/聞,若旁人真聽說大司行娶了個男人,肯定會加以口舌做文章,於是吳糾乾脆順手給易牙扣了個身份上去。

齊侯聽罷了一笑,方才那一片陰雲顯然被吳糾這些“小聰明”給驅散了,無奈的搖頭,笑的一臉寵溺,說:“二哥真是……知孤者,二哥莫屬,這麼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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