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糾和公孫隰朋都沒有說話,兩個人低著頭,公孫隰朋這回連一句“但憑君上做主”都說不出口了。

齊侯笑了笑,也不在意這種冷場,隨即特別親和的對易牙說:“雍巫,你呢?有心儀的姑娘麼?”

易牙則是表情淡淡的說:“巫並沒有心儀的姑娘,況巫現在如廢人無二,不該連累誰家姑娘,還請君上諒解。”

齊侯笑了笑,說:“雍巫何必自謙呢,等你把傷養好了,孤再給你尋摸了一個好姑娘,以你的容貌和戰功,還怕尋不到好姑娘麼?到時候也有人能幫你帶帶荻兒,分憂解勞,何樂不為呢?”

易牙沒有立刻說話,頓了一下,還是說:“謝君上。”

齊侯哈哈一笑,時候:“那便這樣說定了,今兒也不早了,孤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儘早把傷養好了,知道麼?”

齊侯說的那叫一個溫柔,看起來彷彿是一個溫和親近的長輩一般,吳糾狐疑的看了一眼齊侯,結果正好被齊侯逮住了眼神兒。

齊侯笑眯眯的對吳糾說:“二哥,孤還有點重要的話與你說,你隨孤來小寢敘話罷。”

吳糾一聽,心頭“梆梆梆”狂跳三聲,一瞬間有點慫了,想要逃跑,但是齊侯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算硬著頭皮,吳糾也得去啊。

吳糾只好抱拳說:“是,君上。”

齊侯幽幽一笑,說:“那行,走罷。”

雍巫和公孫隰朋連忙恭候說:“恭送君上。”

齊侯笑著說:“別送了,對了隰朋,你也別天天在宮裡泡的太晚了,早點兒回去休息,這些日子因著衛國的事兒,你也累了。”

公孫隰朋說:“是,謝君上關心。”

齊侯說著,帶著吳糾,笑眯眯的走出了房舍,走出門的時候還在說:“子清,你不必跟著了,回去歇息罷,正好回去與晏娥知會一聲,她等了一天有些著急了。”

齊侯的聲音說著,漸行漸遠,只剩下了隱約的跫音,漸漸聽不到聲音了。

公孫隰朋站起身來,沒有說話,易牙看了他一眼,還以為他要走了,看到公孫隰朋走到門邊上,但是並沒有跨出去,而是將門合上,又走了回來坐下。

公孫隰朋坐在席上,易牙半躺在榻上,他動了動,似乎想要躺下來,便雙手撐著往下搓,但是動作有些艱難。

公孫隰朋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扶著他躺下來,剛要起身,易牙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公孫隰朋吃了一驚,沒能站直起來,彎著腰,居高臨下的看著易牙。

易牙的嗓音十分沙啞,目光如止水,淡淡的說:“我還沒用晚膳。”

公孫隰朋說:“那我這去給你端來。”

易牙卻搖了搖頭,仍然伸手勾著公孫隰朋的脖頸,突然用/力向下一拉,自己墊高了一些,將公孫隰朋也拉下來一些,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易牙側過頭來,對著公孫隰朋的嘴唇親了親,還伸出舌/尖兒舔/了一下,聲音並不婉轉,彷彿是個煙嗓一般,低聲說:“你每天晚上,在我睡著的時候,都這樣親/吻我。”

公孫隰朋感覺自己顫/抖了一下,眼神晃了一下,並沒有立刻說話,聽易牙繼續說:“這樣好舒服,將軍很溫柔。”

公孫隰朋更是說不出話來,易牙摟著他,說:“將軍……再溫柔一些。”

公孫隰朋的呼吸陡然粗重了,瞪著易牙,突然狠狠壓了下來……

吳糾低頭看著腳前面的一塊地,默默跟著齊侯往前走,齊侯大步走在前面,那樣子頗為神清氣爽似的。

或許因為吳糾落在後面一段,齊侯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了,轉頭說:“二哥,快跟上。”

吳糾沒有辦法,只好快走幾步,跟在齊侯身後,齊侯又落下兩步,和吳糾並排,笑眯眯的說:“二哥今日都在宮外頭?頑的怎麼樣?”

吳糾乾笑了一聲,說:“糾是去了飯館,並沒有頑什麼。”

齊侯呵呵低笑了一聲,說:“是麼,孤還以為二哥在外面找到了什麼好頑意,所以一天都不回來了,心裡當真嫉妒的緊呢,心中一直思忖著,到底是什麼,這麼引二哥喜歡。”

吳糾聽著頭皮發/麻,腦袋裡“梆梆梆”的敲,齊侯又說的這麼曖昧不明,以前吳糾不知是什麼原因,但是現在知道了,因為齊侯想要撩自己。

可吳糾覺的,齊侯想要撩的人也太多了,例如他後宮九位夫人,例如易牙啊晏娥啊等等,而不知齊侯突然吃壞了什麼東西,竟然又開始撩自己了。

吳糾只是低著頭,淡淡的說:“君上開頑笑了。”

齊侯幽幽一笑,說:“孤可不喜歡開頑笑,孤說出來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

吳糾心裡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兒,心想著國君若是說出來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也不會有人說君王的嘴是鳥嘴了。

齊侯可不知吳糾心裡吐槽著自己,帶著吳糾回了小寢宮,大步走進去,然後席上坐下來,伸手擺了一個請的姿/勢,笑著說:“二哥,請入席。”

吳糾只好謝過之後,坐在席上,說:“不知君上有什麼要吩咐糾的。”

齊侯斜靠在席子上,一臉很悠閒的樣子,還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袖袍,那模樣看起來又慵懶又悶騷,也是因為齊侯有先天優勢,生得高大俊美,不然這樣子不知雷死多少人,偏偏他看起來還挺英俊順眼的。

齊侯笑著說:“沒什麼吩咐的事情,是孤有點擔心,二哥今日一早便說自己身/子好了,所以孤特意讓醫官過來給二哥瞧瞧。”

他說著,轉頭對寺人說:“把醫師招來。”

寺人連忙應聲,然後走了出去,吳糾心想自己的確是好了,畢竟也不發低燒了,而且短短幾天,自己好像胖了一大圈似的,算再招來醫師,自己也是痊癒的,並不怕他這個。

吳糾心裡想的好,但他不知齊侯是個無賴……

很快醫官過來了,給齊侯和吳糾問禮,齊侯說:“你過來,給公子瞧瞧,看看他……是不是還在病著?”

那醫官聽齊侯重重的咬了最後幾個字,心中有些迷惑,又抬頭看了一眼齊侯的表情,那眼神太明白不過了,一臉威脅的模樣。

醫官當即嚇了一跳,嘴上連忙說:“是是。”

他說著,心裡已經有了一番計較,趕緊跑上去給吳糾把脈,隨即一臉真誠的說:“公子確實病著,還未痊癒,身/子骨猶然虛弱,還請公子多將養幾日。”

吳糾一聽,傻眼了,看了一眼齊侯,齊侯那表情明晃晃的在笑,而且笑的十分得意,又一臉意味深長的說:“那……還需要將養幾日呢?”

那醫官眼睛一轉,諂媚的說:“少則一兩月,多則小半年。”

齊侯一聽,更加滿意了,點點頭,說:“行了,今兒晚了,你也辛苦了,留個方子,明日再來送藥罷……哦對了,二哥不喜歡喝湯藥,你們配些補身/子的成藥來。”

“是是是!小臣遵命。”

齊侯揮了揮手,笑著說:“下去罷,來人,帶醫官去看賞。”

那醫官也沒出什麼力,說了幾句話,把齊侯哄得那叫一個高興,便美滋滋的跟著寺人下去領賞了。

吳糾瞪著眼睛,看著那寺人的背影,果然宮裡頭的人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啊,這麼有眼力見兒?一碰嘴皮子竟然給自己判了小半年!

吳糾心中有些不甘,齊侯則是笑眯眯的說:“看來二哥還要好好將養身/子,是麼?”

吳糾見他這得意的勁兒,心中更是不甘了,乾脆一咬後槽牙,拱手說:“君上,您便饒過糾罷。”

齊侯一聽,眯眼呵呵一笑,笑的那叫一個邪魅狂狷,他還沒開口,吳糾已然眼皮狂跳,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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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齊侯幽幽的說:“二哥何出此言呢?孤還什麼都沒做,二哥便求饒了?這樣會讓旁人誤解孤的。”

吳糾:“……”吳糾聽著,莫名覺得臉皮子很燙,心想著自己不應該貿然和齊侯比臉皮,他那臉皮都是在後宮之中浸/**出來的,自己這臉皮遠遠不夠看的。

齊侯說罷了,又笑了一聲,揮手招來寺人,說:“去弄些熱湯來,公子在外奔波勞累了一天,該當好好解解乏。”

“是。”

寺人連忙下去,吳糾眼皮更是狂跳。

很快見寺人過來,把熱湯放好,一瞬間內殿裡煙氣嫋嫋的,看起來彷彿是仙境一般。

吳糾眼珠子狂轉了兩下,心裡跳得厲害,心想著要怎麼擺脫齊侯,總是被這樣糾纏也不好,更何況是,眼下要面/臨著脫衣裳的問題。

吳糾正想著,齊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時候,站起來笑眯眯的說:“二哥先沐浴,孤還有幾份軍報未看,先去外殿處理一番。”

吳糾一聽,頓時松了口氣,他是有潔癖的人,在外面兒跑了這麼久,一身都是土,早春沙塵又大,感覺更不舒服,如今能好好沐浴,而且齊侯又迴避了,頓時心裡輕/松了不少。

齊侯很快走出去了,吳糾確保他走出去,這才讓宮人也都出去,自己把衣裳脫/下來,扔在一邊兒,然後邁進浴桶裡,舒舒服服的坐下來,熱水溫暖,裡面還有花瓣兒,和一些清雅的藥香味兒,泡熱湯實在舒服是一門享受。

在吳糾放鬆/下來,很豪爽的坐在熱湯裡,仰著頭靠著浴桶邊沿,張/開雙臂搭在浴桶兩側,享受生活的時候,聽到“呵呵”一聲輕笑,嚇得吳糾一個激靈,夢的睜開了眼睛。

吳糾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齊侯一張放大的俊臉,齊侯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明明是個龐大的野獸,但是卻像貓一樣,走路沒聲兒,已經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一覽無餘。

因著吳糾是仰著頭向後靠在浴桶上的,齊侯又在他上面,吳糾不敢貿然抬頭,怕撞到了齊侯。

齊侯低頭看著他,一縷頭髮垂下來,掃在吳糾的臉頰上,挑眉一笑,說:“別著急,孤只是突然想起,方才忘跟二哥說一句話了,說完走。”

吳糾不能抬頭,但是他連忙把雙手縮起來,縮排熱水之中,乾笑了一聲,說:“君上請將,糾洗耳恭聽。”

齊侯挑了挑眉,伸手捏了一下吳糾的下巴,說:“孤想對二哥說……看來二哥昨天晚上的確沒有醉,是醒著的。”

他說著,笑了一聲,便鬆開手,也沒有難為吳糾,轉身出去了。

吳糾瞪著眼睛,聽著齊侯走出去的跫音,這才覺得渾身一麻,連忙用手掬起水,快速的撩了撩自己的臉,感覺臉上還是很燒,憋足一口氣,猛地整個人都沉進熱湯之中,咕嘟咕嘟冒了好幾個小泡泡。

吳糾不敢再慢條條的享受熱湯了,趕緊洗好,穿上乾淨的衣裳,齊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某個角落偷偷貓著呢,反正吳糾剛一洗好,連褻衣帶子都沒有繫上的時候,齊侯從外面走了進來,說:“二哥洗好了?”

齊侯這回進來和剛才不同,似乎也沐浴過了,頭髮還溼著,一頭長髮披肩而下,遮住了他凌厲的臉部線條,顯得有幾分柔和,看起來更加俊美了。

齊侯走過來,走得很近,還低頭輕輕嗅了一下,笑眯眯的說:“嗯……二哥真香。”

吳糾嚇得後退了兩步,總覺得齊侯撩妹的手段數不勝數,每一句話都能開啟總裁模式,吳糾咳嗽了一聲,說:“君上,時間不早了,糾還是回……”

他的話還沒說完,齊侯已經打斷了,笑著說:“是啊,時候不早了,那咱們早些寢罷?”

吳糾一瞬間又被噎著了,齊侯笑著走過去,坐在榻上,說:“二哥,你喜歡睡外手,還是內手?”

吳糾心裡火兒大,看著齊侯笑眯眯的樣子,分明是誠心的,火大的吳糾差點順口說一句“睡你!”,不過吳糾可沒說出口,只能在心裡默默的說一聲。

吳糾說:“糾不敢,不然這樣罷,糾歇在外殿,若是有什麼事兒,君上吩咐是。”

齊侯幽幽一笑,說:“這可不行,二哥身/子弱,睡在外殿也沒火盆,還是與孤睡在一處罷……來二哥,你睡裡面。”

吳糾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然後拜謝了齊侯,這才緩慢的上榻,快速鑽進被子,裹得跟一隻蠶蛹似的,緊緊/靠在內手。

齊侯笑了一聲,也躺下來,淡淡的說:“二哥,很冷麼?你倒是給孤一點兒被子。”

吳糾一聽,做國君這窮?連被子都只有一床?

他知道齊侯是故意的,連忙將被子塞給齊侯,齊侯笑著說:“也不能讓二哥著涼,不然孤該心疼了,咱們一同蓋著。”

吳糾連忙說:“這不合規矩,要不找寺人再取一床被子來?”

齊侯笑著說:“夜了,別辛苦寺人了,咱們一同蓋也是好的。”

吳糾腦子裡炸開了花,險些爆粗口,齊侯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體貼宮人了,竟然連拿一床被子都覺得辛苦!

吳糾心裡罵人的時候,齊侯已然給他將被子蓋好,笑著說:“快睡罷二哥,明日一早還要送邢公出城,不然你可醒不來了。”

他說著,輕輕捏了一下吳糾的鼻尖,吳糾覺得自己的鼻子都矮了一大截,最近齊侯總喜歡特別親/暱的捏自己的鼻尖,如果有一天真的有機會,吳糾絕對把齊侯那高/挺帥氣的鼻樑給捏癟了,以解心頭之恨……

齊侯躺在他邊上,卻也是規規矩矩的,沒有多餘的動作,這讓吳糾緊張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這一天在外面奔波,一直沒有歇著,又鬧到這麼晚,吳糾真的累了,最後也沉沉的睡了下去。

吳糾睡得還挺好,畢竟小寢的榻比較舒服,鋪著厚厚的褥子,不是他的房舍能比的,再加上小寢裡放置了好幾個火盆,齊侯體溫又偏高。

吳糾是那種睡覺十分沒有安全感的人,睡著睡著不怎麼老實了,鑽到齊侯懷裡去了,還使勁拱,險些把齊侯給拱下榻去。

齊侯懷裡拱著一隻小貓,一晚上基本沒睡好,畢竟那叫一個百爪撓心,一直撓啊撓啊,恨不得睜著眼睛看到了第二天的朝/陽。

吳糾醒過來的時候,齊侯已經早起了,正在穿衣裳,沒有叫旁人,吳糾睜開眼睛,便看到齊侯站在榻邊上,對著銅鏡,將外袍披好,然後伸手將壓在袍子裡的黑色頭髮,雙手捋出來,往後背一披,還發出了“嘩啦”一聲輕響。

吳糾定定的看著,還沒醒過夢來,只是心裡想著,悶騷……

不,齊侯這些天突然換口味想泡男人了,從悶騷變成明著騷了……

吳糾醒了一會兒神,在齊侯發現吳糾盯著他之前,轉移了視線,從榻上起來。

齊侯轉頭笑著說:“二哥歇的好麼?”

吳糾乾笑了一聲,說:“謝陛下關心,糾歇的很好。”

齊侯笑了一聲,說:“孤覺得也是,昨夜二哥的睡相,當真惹人疼呢。”

吳糾眼皮一跳,看著齊侯笑得一臉陰險,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晚上,吳糾是那種睡得不重的人,若是有什麼動靜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不過吳糾似乎沒感覺到什麼動靜,齊侯應該沒做什麼壞事兒才對的。

齊侯見他發呆,說:“快起來罷小懶貓,一會兒邢公的隊伍要出發了。”

吳糾聽著齊侯的話,瞬間雞皮疙瘩掉了一榻,肉麻的簡直想在榻上打滾兒,把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都滾掉才舒坦。

齊侯這個時候已經叫來了寺人,伺候吳糾穿衣裳,還有給自己梳頭髮,一會兒工夫便全都齊整了,然後快速用了早膳,準備出發去送行了。

邢侯今日出發,不過不是回邢國,而是先去一趟晉國,替齊國與晉侯談一談租地盤兒的問題。

吳糾和齊侯從寢殿出來,看到子清和晏娥已經等在外面了,齊侯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晏娥,說:“來人,帶晏娥換身衣裳。”

晏娥嚇了一跳,不知什麼意思,不過宮人趕緊把晏娥帶下去,沒一會兒便換了衣裳回來,吳糾一看,晏娥平日裡不打扮,而且自己這個大男人,也不知讓晏娥打扮。

晏娥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正是那種慢慢長開的年紀,這麼一打扮,顯得無比嬌俏明豔,看起來十分可,雖不及那些國色天香,但是自有一種韻味。

吳糾心想,這才是自己喜歡的型別,又溫柔又小巧,有的時候還會撒嬌,明明這才是自己喜歡的型別。

吳糾心裡那叫一個懊悔,晏娥在自己身邊這麼長時間了,不過吳糾沒注意,現在被邢侯給“掏走了”,而自己平白惹了一個像野獸一般的鳥嘴君王,也只有自己懊悔的份兒了。

吳糾這麼想著,齊侯笑眯眯的說:“行了,走罷。”

眾人坐著緇車,來到了臨淄城門口,邢侯的隊伍也在這裡了,正準備出發,看到齊侯親自來送,當即從馬上胯/下來,大步走過來。

齊侯從車上下來,笑眯眯的看向邢侯,說:“預祝邢侯,馬到成功!”

邢侯抱歉笑著說:“承齊公吉言,我定然盡心,齊公放心,邢國和晉國一向交好,不會有什麼意外的,齊公等著好消息罷。”

齊侯笑了笑,說:“邢公仗義相助,孤真是無以回報。”

邢侯笑著說:“齊公言中了,齊公難道忘了,是齊公先仗義援手,我才能站在齊國的土地上,來感謝齊公,回報二字,太嚴重了。”

齊侯說:“邢公別忙著拒絕,這個回報,你一定想要的,只不過孤能做的不多,便讓晏娥,親自與邢公/道個別罷。”

邢侯一聽晏娥二字,頓時眼睛都亮了,齊侯哈哈一笑,說:“把晏娥請出來。”

他說著,幾個宮女簇擁著晏娥從後面走出來,邢侯一眼便看到了晏娥,晏娥今日似乎有些與眾不同,穿著一身明豔的粉色衣裳,頭上也戴著飾品,看起來又可,又俏/麗,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齊侯笑了笑,見邢侯眼神十分專注的盯著晏娥,便說:“那孤先迴避一番,邢公請便罷。”

他說著,轉身往回走,直接登上了緇車,車簾子“嘩啦”一聲響起,便把齊侯的身影隔斷了。

邢侯見到晏娥,頓時快走幾步,迎面走過去,笑著說:“晏娥姑娘竟然來送行,我真是受寵若驚,高興得緊。”

晏娥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婢子是隨公子來的。”

邢侯笑著說:“是是,我險些忘了,今日齊公子也來送行,不管如何,能再見到晏娥姑娘一面兒,我心中也是高興的。”

晏娥聽他這麼說,更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唇,膽量似乎也有些大了,說:“你這呆/子。”

邢侯笑了笑,說:“姑娘說的正是,在我還未繼位之前,君父也曾這麼說過我,只可惜本性難移,如今做了邢侯,也還是個呆/子,讓姑娘見笑了。”

晏娥都不知說什麼好了,一時間兩個人沒話說,面對面的站著,這會兒一個副手跑過來,對邢侯低聲說:“君上,該啟程了。”

邢侯點了點頭,讓副手先回去,說:“這便來了。”

晏娥發現,原來這個呆/子其實還挺有威嚴的,只不過不是對著自己的時候,他和副手說話的時候,才像是個一國之君。

邢侯轉過頭來,對著晏娥拱手說:“晏娥姑娘,我這便走了,今兒風大,城門口風太硬,晏娥姑娘也早些回去罷。”

他說著,轉身要走,晏娥連忙說:“邢公等一等。”

邢侯停住腳步,回頭去看晏娥,晏娥輕聲說:“邢公日前所說的……三年之約,作不作數?”

邢侯一聽,立刻轉身說:“當然作數。”

晏娥低著頭,看不見表情,說:“婢子……婢子也想等等,看看三年之後,邢公是否還記得齊宮之中有個不起眼的小婢子。”

邢侯頓時睜大了眼睛,一步跨過來,抓/住晏娥的手腕子,晏娥嚇了一跳,邢侯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禮,但是馬上要離開臨淄了,邢侯也顧不得這麼多。

邢侯說:“晏娥姑娘,三年之後我必回來。”

晏娥點了點頭,邢侯笑著說:“如今,先告辭了!”

他說著,拱了一下手,快速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向前走去,猛地一躍跨上馬背,招手說:“啟程,走!”

很快隊伍發出“踏踏踏”的馬蹄聲,邢侯被一隊騎兵護送著,還有齊侯派出的虎賁騎兵護送著,快速絕塵而去,在稍顯料峭的春風之中,騰起一股黃煙,漸漸消失不見了……

吳糾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晏娥還追了兩步,呆呆的看著那團揚起的黃煙。

齊侯見風大了,一直往窗戶裡灌,便說:“二哥,快坐進來一些,放下簾子,別凍病了。”

吳糾慢慢放下車簾子,果然坐進來了一些,不過卻淡淡的說:“君上不想讓晏娥嫁到邢國,又何必利/用晏娥?”

齊侯笑了一聲,說:“這怎麼是利/用?”

吳糾看了一眼齊侯,齊侯嘆了口氣說:“說實在的,孤的確不想讓晏娥嫁到邢國,還是之前那個緣故,哪個當爹的願意讓女兒嫁的苦?孤看待晏娥,便像是個做君父的,若讓晏娥嫁過去,實在捨不得……”

他說著,又說:“但……孤思來想去,覺得二哥說的也甚有道理,邢侯大/義慷慨,那是難得一見可託付終身之人,雖然邢國弱小,但總比魯國衛國這種虎狼之國要強得多。若……三年之後,邢侯不改初衷,應約而來,晏娥也同意,那孤便讓晏娥以國女身份,嫁給邢侯,到時候請公爵主婚,也是一樁美事兒。”

齊侯說罷,看著吳糾,說:“孤說的對麼?”

吳糾沒想到齊侯真的同意將晏娥嫁給邢侯,先不說晏娥到底是不是親閨女,是封個國女,也需要為聯姻做貢獻,齊國的聯姻從來都是和大國/家聯姻,從沒重視過這種邢國一般的小國/家。

吳糾一時沒說話,齊侯笑著說:“怎麼,被孤給感動了?”

吳糾這才回過神來,說:“君上英明。”

齊侯笑眯眯的說:“這種恭維的話,有旁人來說,二哥便不用說了。”

他說著,看了一眼外面,邢侯的隊伍已經不見了,便朗聲說:“回宮罷。”

寺人應了一聲,很快隊伍發出粼粼的車轍聲,往齊宮而去。

兩個人回了齊宮,還以為能清閒幾天,畢竟衛國的事情交給邢侯去解決了,結果剛一進宮,緇車還沒有停穩當,公孫隰朋已經從遠處跑來,急匆匆站在緇車下,朗聲說:“君上,遂國大行急報!”

齊侯聽著公孫隰朋的聲音,卻不怎麼著急,慢條條的掀開車簾子,先從裡面走下來,然後又伸手扶著吳糾下車,這才說:“遂國……讓孤想想,他們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公孫隰朋說:“正是……君上,遂國大行急報,說是出使遂國,送上諸侯會盟的請柬被遂公撕毀,將我齊國大行使臣奚落一通,趕出了遂國。”

吳糾一聽,這遂國真是好大的膽子,不過他在印象裡琢磨了好一陣,不記得有遂國什麼的,可能也是遂國太小了,在春秋這麼多個封國之中,被滅的太快,所以沒留下什麼印象。

齊侯聽說了遂國國君撕毀請柬,奚落使臣,不給自己臉子,反而十分鎮定,比公孫隰朋要鎮定的多,一點兒也不意外。

正是這樣,畢竟誰也不知,齊侯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人,他自然知道遂國是什麼嘴/臉。

遂國乃是魯國的附屬國/家,說白了,遂國依附魯國生存,除了每年進宮給周天子貢品之外,還會進貢給魯國貢品,而且進貢的分量只多不少。

這樣一來,很多好事兒的國/家都在周天子面前說遂國國君的壞話,可是周天子卻從沒有動過遂國,遂國這樣一個小小的國/家,還不如別人一個都城大,卻能存活到今天,也是因為周天子忌憚魯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遂國矇混過關了。

如今遂國這麼大的膽量,不說用了,若不是有魯公授意撐腰,他敢這麼怠慢齊國的使臣麼?

尤其這次的諸侯會盟,可是天子授意的,而且齊侯的身份是代替天子,遂國如此不客氣,是對天子的不恭敬。

齊侯冷冷一笑,說:“遂國?他還真把自己看了些分量,一個連子爵都不是的國君,不過是魯國人的一條走/狗罷了……”

公孫隰朋抱拳說:“還請君上示下,該如何處理遂國之事。”

齊侯笑著說:“把遂國這個事兒,快馬加鞭報給天子,遂國對天子不恭敬,輪不到我們插手,請天子親自定奪。”

公孫隰朋立刻說:“是,隰朋遵命。”

公孫隰朋說完了,趕緊走了,去處理這個事情。

按理來說,遂國國君撕毀盟約請柬,還侮辱使臣,這簡直是在齊侯的頭上動土,說難聽點,恨不得比撒了一泡尿還要噁心人,畢竟使臣代/表的是國君。

吳糾心中好生奇怪,這齊侯,也不是個溫柔心善的人,怎麼聽到這個訊息,竟然不生氣?不動怒?不震怒?只是冷笑了一聲,便輕輕飄飄,幽幽的讓公孫隰朋稟明天子處理?

這未免太淡定了些,難不成之前對待衛國的時候,是齊侯正處於更年期?如今更年期過去了?

吳糾不知道,因為齊侯重活了一遭,上輩子聽說遂國撕毀請柬的時候,齊侯也差點給氣背過氣去,後來齊侯一氣之下,發兵遂國,將遂國一鍋端下,把遂國國君驅趕出國。

如今齊侯聽了,反而不動怒,一來是經歷過一次了,二來也是這個遂國實在不值一提,太過弱小,他和譚國差不多大,但是譚國的經濟遠遠凌/駕遂國之上,攻下譚國還能得到一大塊鹽田,攻下遂國不過是開一句頑笑的時間,不值一提,更不值齊侯動怒的。

齊侯吩咐了公孫隰朋,說:“走罷二哥,一大早上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回去歇歇。”

吳糾心中疑惑,跟著齊侯回了小寢宮。

這一個多月,齊國不停的向諸國送去會盟請柬,會盟定於三月暮春之時,與齊國邊邑北杏召開盛大盟會,齊侯以代天子身份會盟諸侯。

這次的盟會有兩個重點的要務,第一個要務是“尊王攘夷”,匡扶王室,共抗外辱。

而這第二個要務,則是以周天子之名義,在眾諸侯的面證之下,授意公子御說,為新任宋公。

雖然各國諸侯都是世襲制/度,但是先公去世,新公繼位,都是要得到周天子的首肯和冊封的,周天子駕崩胡齊登基,正好和宋公駕崩御說繼位衝/突了,之前胡齊一直忙著葬禮的事情,哪有時間去管宋國?

如今胡齊忙叨完了喪禮的事情,而宋國內亂已久,宋公被將軍南宮長萬一拳打死,南宮長萬更是手刃多名宋國大夫,包括一名國相,並將公子趕出宋國,想要斬盡殺絕。

此等做法實屬於大逆不道,宋國大夫戴叔皮力擁公子御說為新公,平定宋國叛亂,如今宋國叛亂平定,新君繼位,但是公子御說到目前為止,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宋公,也是說沒有得到周天子的承認,在旁的諸侯國眼裡,算宋國是公爵封國,但是公子御說也並非是公爵。

所以趁這個會盟的當口,周天子也是圖省事兒,便讓齊侯一並處理了這個事情。

代替周天子給宋公/正名,宋國是公爵封國,而齊國乃是侯爵封國,大家恭維的時候都互相稱作是這公那公,但是這個恭敬的稱謂只是恭維,絕對不是爵位,彷彿士大夫們稱作這子那子,例如高子國子,但是這“子”絕對不是子爵封號一般。

說到底,齊國再強大,齊侯也是侯,宋公卻是公爵,齊侯代替天子,給公爵授封,這是何等榮耀?

有了這兩個要務,齊國的名聲一下壯/大起來,還沒有到三月,還未曾開/會盟,齊國已然躋身成為了強國之中的佼佼者。

自然也有很多人不服氣的,遂國是唯一一個明面兒上撕毀請柬的人,這一點遂子恐怕後來也看出來了,因為支援他們的魯國都沒有撕毀請柬,而是停下了請柬,沒有明確說去還是不去,不過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畢竟遂國之前做的很決絕。

除了遂國,也有像魯國這樣不服氣的國/家,其他國/家,那當屬衛國了。

衛國在晉國的使臣得到了訊息,邢侯竟然親自拜訪了晉侯,並且作為齊國的說客,遊說晉侯將土地借給齊國。

借土地是為什麼呢?

竟然是挖水渠!想要在晉國與衛國接壤的地方,挖一條引水渠,將濮水河打漏,直接引水灌城池。

衛侯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還不以為然,晉侯怎麼可能把土地借給齊侯?晉國和齊國兩國雖不說是不共戴天,但是擺明是勁敵,不可能和平相處,更別說借土地了。

但是事情並非這樣,因為還有邢侯“從中作梗”,齊國給了一個借土地的高價錢,邢侯又有面子,齊國還答應了以後幫助晉國抵禦狄人和戎人的進攻,這些條件都太有力了。

晉侯便真的一口答應下來,不過土地租的很短,只有十年租用期,期限一到便收回來。

十年?

太夠用了,畢竟只是嚇唬一下衛國而已,如今召開盟會的當口,怎麼可能真的淹了衛國惹人口舌呢。

衛侯聽說這個事情,嚇得已經慌了手腳,衛侯的母親宣姜親自請/命,去晉國做使臣,遊說晉侯,自然是想使出渾身解數,用美/人計迷惑晉侯了。

宣姜的確漂亮,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風韻猶存,又懂得討好風/流,和晉侯幾日翻雲覆雨之後,晉侯這才說,衛國人來晚了,因為齊國的工兵已經到了晉國邊邑,正在挖水渠呢!

衛國這一來,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險些被晉侯給氣死,如今的晉侯還是春秋第二大霸主晉文公的曾祖父,太爺爺級別,宣姜使出渾身解數伺候老大/爺,結果得到這麼一個結果,簡直是被人耍了。

這樣一來,衛國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他們想要阻撓挖渠,但是那地盤是晉國的,若是在晉國頭上動土,肯定又要和晉國為敵。

晉國雖然內亂/了幾十年,但是因為國土龐大,勢力猶存,衛國根本不可能同時面對晉國和齊國兩大強國,尤其邢國還虎視眈眈的在一邊貓著,等著吃瓜撈。

衛國氣的險些吐血,一病/不/起,最終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向齊侯服軟認輸。

這日吳糾在小寢宮,閒的無事,齊侯在一邊批看軍報,看到公孫隰朋大步走進來,說:“君上。”

齊侯笑了一聲,說:“何事?讓孤猜猜……嗯,衛侯那老狐狸,終於低頭認錯了?”

公孫隰朋臉上也有喜色,說:“正是,恭喜君上,衛侯已經將庶/民元法,並且請求與齊侯會盟和談。”

齊侯冷冷一笑,說:“和談?會盟?哼,孤這些日子,忙� �緊,給衛侯一個訊息,說孤這些日子沒空。”

吳糾見齊侯那叫一個得瑟啊,不由覺得想笑,很快公孫隰朋離開了,齊侯轉頭看向吳糾,說:“這次都是二哥的功勞,若沒有二哥,可教孤怎生是好?”

吳糾的笑容僵住了,他險些忘了,齊侯這些日子使盡渾身解數撩自己,動不動說肉麻的話,吳糾險些已經免疫了這些肉麻的言/論,還有奇奇怪怪的言/論。

吳糾只是乾笑說:“君上嚴重了,為君上分憂,為齊國分憂,乃是糾的分內之事。”

齊侯笑著說:“說得好,若旁人也能像二哥這麼通透,便好了。”

齊侯說著,突然笑著說:“不不,也不好,二哥這般通透討喜的人,孤有一個便夠了,是麼?”

吳糾眼皮狂跳,只能乾笑,說:“君上謬讚了。”

齊侯說:“明日一早,二哥也請上路寢朝議,咱們商討一下對待衛國的策略。”

吳糾說:“是,糾領命。”

吳糾基本不去上朝,因為他是公子,雖是貴/族,但是沒有具體職位,是個悠閒的人。

上朝可是個辛苦的事兒,幸虧並不是每日都要上朝,天還沒亮便要起身了,尤其現在還是春天,天亮的有些晚,吳糾還沒睡醒,便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聲說:“二哥,二哥?你這小懶貓,快起身了。”

好煩……

好膩歪……

好肉麻……

吳糾以為自己要免疫了,但是仍然無法免疫,他把臉埋進被子裡,裝作沒聽見,卻聽到“呵呵”一聲低笑,隨即耳朵尖兒一熱,嚇了吳糾一跳,齊侯竟然咬住了他的耳朵尖,輕輕一舔!

嚇得吳糾猛地坐起來了,“咚!”一聲,齊侯沒防備,不知他那麼大反應,一下撞到了下巴殼子,頓時撞得那叫一個酸。

吳糾捂著自己的腦袋,齊侯捂著自己下巴,齊侯看到吳糾臉色漲紅的樣子,瞬間覺得不疼了,還笑了起來,說:“二哥,該起身了。”

吳糾腦袋磕的直疼,趁著齊侯轉身穿衣裳的動作,趕緊揪著被子蹭了蹭自己的耳朵。

齊侯對著銅鏡,將吳糾那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笑了一聲。

外面天色還沒亮,吳糾起床氣很大,血糖也低,幾乎是閉著眼吃了早膳,然後隨同齊侯一起上朝去了。

今日是朝議,文武百官全都來了,早早列隊站好,等著一會兒入席坐下。

聽到寺人通報的聲音,隨著“君上到——”三個字一落,群臣看到齊侯從內殿走了出來,隨即後面還有一個人,竟然是公子糾。

吳糾走進大殿,發現眾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盯了過來,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見,恭敬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在公子無虧前面。

眾臣都列好,給齊侯問禮,齊侯今日心情不錯,畢竟衛國已經認錯了,於是讓眾人全都入席,便開始朝議了。

齊侯笑著說:“昨日晚些,孤得到了訊息,衛國終於把大逆不道的逆賊元斬首示/眾。”

吳糾靜靜的聽著,回想著自己上輩子的事情,感覺這些所謂的親情,越往高了走,越是不勝寒意,兒子想要爹死,爹想要兒子的命,雖說公子元是咎由自取,死有餘辜,但是這麼一聽起來,又牽引了吳糾心中的那份悲涼。

為了幾個錢和一些職位,吳糾能被親生父親安樂死,更別說為了侯位和天下了,齊侯說起公子元,沒有半分感情,毅然的決絕。

他出了一會兒神,見一旁的公子無虧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臂,將吳糾一下從出神中猛地拽了出來。

聽到齊侯說:“如今衛國服軟,想要求和會盟,眾卿說說看,孤派誰去會盟最為合適?”

在座的大臣們立刻竊竊私/語起來,因為這個事兒,之前齊侯震怒非常,不顧魯國這個虎狼之國,想要出兵攻打衛國,足見齊侯把這件事兒看得多重。

如今出現了一個現成的瓜撈,若是有人能把這個和談拿下來,肯定會受到齊侯的褒獎和青睞,總體來說,這是個美差,很多人都想打破腦袋搶這個美差。

公子無虧看了看左右,雖然大家都想要這個美差,但是全不敢做出頭鳥,怕第一個說出口太不矜持,也會被旁人打/壓。

沒人說話,吳糾則不想揪這個頭,他前幾次又跑莒國又跑魯國又跑洛師的,知道出差是個累人的活計,所以根本不覺得是美差。

而且齊侯日前心中已經有了底兒,他留著審友,便是因為審友靈牙利齒,可以去談判,齊侯心中早定好了人選,只不過是假民/主一番,旁人還當了真。

公子無虧見無人說話,剛想要拱手應承下來,這個時候站在後面的審友笑著踏前一步,拱手說:“小人願意請/命,替君上分憂,前往衛國,與衛侯和談盟約。小人定當揚我/國威,鞠躬盡瘁的為我/國討得最優的和談條件。”

審友說的頭頭是道兒的,一臉諂媚的表情,吳糾側眼看著他,突然覺得很不爽,審友的確有才華,說話頭頭是道兒,那叫一個動聽中聽,恐怕沒有一個君王捨得殺他,因為殺了他,沒有這樣巧舌生花的人這麼恭維自己了。

可惜了,吳糾並非是做帝王的料子,看著審友那諂媚的樣子,想起日前審友為了軍功難為公孫隰朋王子成父曹劌那模樣,挑了挑眉,一條計策突然冒了出來。

齊侯剛要認可審友,畢竟出使衛國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齊侯本覺得吳糾最合適這個事情,但是一來,齊侯是恐怕衛國人又出爾反爾,使臣會有危險,二來,也是因為馬上要動身去北杏會盟,齊侯想要把吳糾帶在身邊去會盟,若是吳糾去了衛國,那便不能去會盟了。

這樣一來,齊侯便把主意打在了審友身上,齊侯知道他有才華,但他的才華不用在正道兒上,讓他去北杏會盟絕對誤事兒,便讓他去衛國走一遭也罷。

齊侯方要應承下來,結果看到吳糾突然長身而起,拱手慢慢走過來,今日吳糾不同往日,因著要上朝,所以吳糾不只是戴著玉冠,上面還戴著一頂官帽,官帽兩側玉充耳輕輕搖動著,襯托著吳糾,渾身透露/出一種文人氣質,優雅高貴,不卑不亢,讓齊侯看了說不出來的舒心。

齊侯笑著說:“二哥可有見教?但二哥身/子骨弱,孤可不忍心讓你跑到衛國去和談,這千里迢迢的,再累壞了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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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友聽齊侯這麼說,心中得意,雖然齊侯口/中這麼關心吳糾,但是其實齊侯還是打算讓審友去的,這一聽誰都聽出來了,齊侯是偏向審友的,原因暫且不言,但結果是這般。

吳糾淡淡一笑,說:“君上,與衛國和談,何必要遠赴衛國呢?衛國國君乃不講信/譽的人,與這種人和談,還要進入他們的領土,豈不是一件危險的事兒?無論派誰去,都是我齊國的棟樑之臣,萬一損兵折將,倒傷了君上心。”

齊侯一聽,說:“正是呢,這麼說來,二哥可有妙計?”

吳糾說:“妙計不敢當,糾姑且一說,在諸卿面前獻醜,請諸位海涵。”

他說的話彬彬有禮,旁人都看著吳糾,齊侯笑著說:“二哥不必謙虛了。”

吳糾這才拱手說:“君上,北杏會盟在即,衛國雖接了請柬,但是一直沒有給出一個準信兒,到底是否參加會盟。衛國自持大國,君上以代天子身份召開諸侯會盟,唯恐這種自以為是的大國不來參加,到時候丟/了君上的顏面。君上不如修書一封,送到衛國,說三月會盟將至,君上公/務繁忙,抽不出時間商量和談,和談一事兒,會盟之時順便言道便是。”

吳糾心中知道,這次諸侯會盟,雖然給齊桓公打下了稱霸的堅/實基礎,但是說到底,其實這次會盟很慘淡,周天子幾百封國,接到請柬的沒有五十也有數十,結果呢,最後來赴約會盟的,加上齊國本國,一共五個國/家。

這五個國/家是,本次必須到場,因為會受到正式冊封的宋公御說,另外三個國/家,則是陳國、蔡國和邾國。剩下這三個國/家都有一個特點,那是弱,非常之弱,三個國/家夾起來,恨不得還沒有齊國一半大。

來了一幫簍瓜,齊侯能不熬得慌?

更熬心的是,這次會盟,宋公接受了冊封,當天晚上領兵撤退,打道回府了,根本不理齊侯尊王攘夷的事情,

這能讓齊侯不熬得慌?

吳糾這麼想著,知道衛國一定不會來會盟,所以特意這麼一說,衛國要想不被淹,肯定要來參會,一舉兩點,讓衛侯來齊國的北杏,不需要讓使臣跑到衛國去,豈不是妙哉?

齊侯也知道衛侯不會來,因為他已經經歷過北杏會盟了,他一心只想比上輩子提前召開/會盟,提前稱霸諸侯,但是並沒有像吳糾這樣,想到篡改會盟的內容,可以說他們兩個人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樣的。

齊侯被吳糾這麼一提點,笑著說:“二哥說得好,當然太好了,請衛侯來北杏會盟,順便商討和談的事情,一舉兩得。”

齊侯這麼說,又說:“那便這樣說定了……隰朋。”

公孫隰朋連忙出列,說:“是,隰朋在。”

齊侯笑著說:“由你修書一封,書信成形之後呈給孤看一眼,和衛侯說明這個事情。”

公孫隰朋又拱手說:“是,隰朋領命。”

審友眼看著到嘴的鴨子,結果那鴨子張/開了翅膀,突然飛走了,他能不生氣麼?當即咬牙切齒的暗暗看了一眼吳糾。

吳糾也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吳糾本身是挑釁來的,成功之後自然要把挑釁這個事兒做到極致,還衝審友點了點頭,拱了拱手。

那審友氣得不行,但是不敢在齊侯面前表露/出來,只好走回席位上,重新坐好。

齊侯笑著說:“孤說了,若沒有二哥,孤可怎生是好?”

群臣也覺得吳糾這個主意不錯,不過齊侯說話未免也太黏糊糊了,讓眾臣都覺得有些奇怪。

齊侯說著,又說:“眾卿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商議的麼?”

這個時候曹劌走出來,恭敬的說:“君上,三月會盟馬上要召開,城父與卑將商議,打算兩日後便即上路,先頭趕赴北杏準備盟約一事,迎接下月君上和諸位國君大駕。”

齊侯點了點頭,說:“諾。”

曹劌聽齊侯答應了,便領旨準備這件事情去了,他與王子成父是這次會盟的安全人員,自然要早些準備會盟大營。

說文中解釋“諾”這個字為答應,其實“諾”這個字的答應,在古代是帶有濃重的上級回應下級,尊貴答應卑微的語氣在裡面。

很多古代電視劇裡錯用諾為是,用做了臣子答應君上吩咐的詞,這便是大錯特錯了,因為諾其實相當於“嗯”,若是齊侯吩咐一個人做事,臣子敢只是“嗯”一聲答應下來,那絕對是拉出去砍頭的過錯。

在課本中的觸龍說趙太后裡面,也只有太后說“諾,恣君之所使之”,而沒有觸龍對太后說諾的份兒。

若是下級臣子對上級國君一定要說“諾”,也必須在前面加一個字,變成“謹諾”或者“敬諾”,便顯得無比恭敬了。

齊侯解決了衛國的事情,便揮手說:“行了,今兒說到這裡,另外……老三和二哥留下來,其他人可以散了。”

公子昭大病初愈,又因為年紀快到了,已經開始上朝了,坐在公子無虧後面兒,如今齊侯突然點了公子昭的名字,公子昭有些吃驚,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齊侯。

正好看到公子無虧在看自己,眾人都起身,公子無虧也站起來,對公子昭說:“三弟,大哥先回去了,你去見君父罷。”

公子昭點了點頭,其他人都散去,齊侯便說:“你二人隨孤來。”

吳糾不知齊侯是什麼意思,便與公子昭一起,跟著齊侯進了內殿,兩個人進入內殿之後,齊侯並沒有立馬說話,還是說:“再等等。”

不過一會兒,內殿裡又匆匆進來兩個人,便是監國上大夫的高傒和國懿仲了。

吳糾見高傒和國懿仲走了進來,有些吃驚,見齊侯招呼兩位監國坐下來,笑著說:“今日請高子和國子兩位上卿,還有二哥過來,其實是做個見證。”

齊侯吳糾和兩位監國都坐著,因為公子昭乃是晚輩,矮了一輩兒,所以便站著,看到齊侯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齊侯說:“孤考慮了很久,昭兒雖然並非嫡出,但是心思沉穩,頗有建樹,若悉心教/導,他日必成大器。又經過上次冬狩之事,捨命相救大哥,看的出來昭兒最為心善,孤想著,這次孤離開臨淄城,往北杏去會盟,齊宮之中需要留一個主事兒掌纛棋的,二位上卿和二哥覺著,昭兒合適麼?”

吳糾一聽,竟然這麼早來了?他不知齊侯什麼時候立的公子昭為太子,但是應該不會太早,如今公子昭才這麼小,也沒有出過什麼公幹,沒什麼功勳在身上,齊侯竟然有/意立他為太子。

齊侯雖然沒有明說,而且應該只是試探,想要公子昭這回趁著自己離開主事,而起還叫來了高傒和國懿仲,讓兩個人輔佐公子昭,這擺明是要立公子昭為太子。

吳糾倒是沒什麼意見,畢竟公子昭在歷/史上也是太子。

高傒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率先說:“公子昭的確心善仁義,北杏會盟期間,公子昭坐纛兒,再合適不過,傒願傾盡全力,輔佐幼公子。”

高傒和國懿仲兩個人向來是同進同出的,政/治理念也最為一致,高傒考慮到的,國懿仲都考慮到了,一方面是公子昭的確很合適,心地善良,老成持重,雖然沒有功勳在身上,但是的確有才華,而且文武雙全。

但這兩位上卿也考慮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便是正因為公子昭現在沒有功勳在身,所以才好控/制培養,高傒和國懿仲也想把齊國下一任國君,培養成自己的黨派,如今兩個人輔佐公子昭,正是大好時機。

國懿仲連忙也躬身拱手說:“君上英明,公子仁義,實乃我齊國之大幸啊!”

齊侯一聽,便笑著說:“齊國有高子國子兩位上卿監國輔佐,也乃是大幸事,孤和二哥離開臨淄的這些日子,仰仗二位國卿多多提點愚兒了。”

齊侯說話非常客氣,畢竟高子國子可是幫助他繼位的人,再者是高子和國子乃是周天子派來的親信監國,所以齊侯一直以禮相待。

齊侯這麼一說話,兩位監國突然又聽到了另外一個重點,那是齊侯竟然要帶著吳糾一起去北杏會盟。

北杏會盟,毫不客氣的說,這是齊國封國以來,最為重要的一次會盟,如果會盟成功,會將齊國推向第一大強國的行列,如今齊國雖然強大,但是像衛國魯國這樣的國/家還會向齊國叫板,如果北杏會盟成功,那麼齊國的地位和檔次提升的不是一個格段。

如此隆重的會盟,需要帶最心腹的大臣去才是,高傒和國懿仲雖然現在對吳糾的看法少有改觀,但是吳糾越是聰明,越是凌厲,才越是危險,畢竟他並非是齊侯黨派的人,始終是“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吳糾甚至比公子昭更名正言順,這樣一個肉中刺橫在面前,齊侯竟然要帶吳糾去會盟,高傒和國懿仲能同意麼?

吳糾也不想去會盟,實在太累,但是齊侯已然說出口了,這事兒怎麼可能改變?忤逆齊侯的意思,費力不討好不說,還會落一身的不是。

高傒和國懿仲對看了一眼,方要說話,齊侯便笑眯眯的說:“嗯?二位監國可是對幼公子有什麼看法?”

齊侯知道他們要說什麼,故意曲解了兩個人的意思,高傒和國懿仲本想一鼓作氣,結果突然漏了氣,這話沒說出口,而且是當著吳糾本人,更不好說出口,便搖了搖頭,忍著沒說,想要等一會兒再說。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公子昭突然拱手說:“君父,兒子有話想說。”

齊侯看向公子昭,說:“昭兒有什麼想說的?”

公子昭遲疑了一下,這才淡淡的說:“兒子年紀尚輕,君父出行期間,由兩位上卿監國,已然十分妥當,兒子沒有經驗,恐怕做錯事兒,若不然,也可以請大哥擔當坐纛兒……”

齊侯聽著公子昭的話,笑了笑,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齊侯一抬起手來,公子昭便停了下來,齊侯笑眯眯的說:“孤便知你會這麼說,昭兒,你也不小了,是時候長大了,可不是那個天天跟在你哥/哥後面兒的小頑童了,孤這次把事情交給你,是想要鍛鍊鍛鍊你,兩位監國也會盡心輔佐,這事兒孤心意已決,昭兒不必再謙虛了。”

公子昭還想說話,但是看到齊侯那表情,便閉上嘴,沒有再說話,高傒笑著說:“幼公子謙虛謹慎,乃成大事之風。”

齊侯笑著說:“是呢。”

吳糾看了看公子昭,公子昭雖然應承下來,但是看起來並不想/做這個監國,若是事情成了,那是“太子監國”,到時候北杏會盟回來,不只是齊侯的檔次提高了,連公子昭的檔次也會一併提高。

然而是這樣,公子昭竟然不願意監國,而且還力薦大哥公子無虧監國,吳糾有些詫異,歷/史上和公子無虧鬥得你死我活的三公子,年輕時竟然這般要好。

齊侯要說的便是這個事兒,沒有旁的事情了,說罷之後,齊侯便讓大家散了,這個時候高傒和國懿仲很默契的留了下來。

吳糾知道他們要說什麼,因為自己離開的時候,那兩位監國還偷偷瞥了自己一眼,恐怕是不想讓自己參加北杏會盟。

吳糾心裡想著,千萬要說動齊侯,因為吳糾也不想麻煩自己,雖然北杏在齊國界內,但是這年代交通實在不發達,坐緇車去北杏,快則兩三天,慢則四五天,而這次定然是慢的,因為是諸侯會盟,齊侯定然要浩浩蕩蕩的去立威才行。

四五天折騰下來,吳糾並不想去受罪,試想想看,若是天天發瘋的齊侯並不在臨淄城裡,吳糾相當於放了一個大假,豈不是正好?

吳糾從路寢宮出來,眼看時間還早,不想回小寢宮去,畢竟回去和齊侯抬頭不見低頭見了,便準備回房舍叫上子清,去小飯館轉轉,看看生意。

吳糾剛走了幾步,聽到一聲:“公子,呦,是公子啊!”

吳糾狐疑的停住腳,回過頭來,看到了一個中大夫打扮的人走過來,是方才散朝之後已經離開的審友。

審友從後面搖搖走過來,笑眯眯的說:“好巧啊公子,公子可是大忙人兒,君上剛找公子議過事?”

吳糾打量著了一眼審友,笑了笑,說:“不巧罷?中大夫恐怕是有話要與糾說,等候多時了罷?”

審友一聽,頓時臉色都僵硬了,似乎被吳糾給說對了,他的確是等了很久,畢竟散朝之後,其他人都離開了,審友在宮中沒什麼公幹,便要離開,但是他對吳糾方才在朝上的奚落懷恨在心,所以想要找吳糾的晦氣,並沒有立刻出宮去。

因為齊侯將吳糾叫走了,所以審友在這貓著很久了,一直等著,天氣不算暖和,審友的臉都給凍紅了。

吳糾笑著說:“中大夫,有話直說罷,糾一會兒還有事兒要忙,不似中大夫,一天到晚,除了溜鬚拍馬,沒有旁的事情了。”

審友聽他說的直白,頓時臉上現出怒色,冷笑了一聲說:“公子,友只是想要提醒公子一句,一個人太得寵,早晚都有失寵的一天,而且他越是得寵,這一天來的會越快,因為這樣的人,貪心不足,想要獨佔君上的寵信,不給其他人留一條活路,難免會有什麼磕磕碰碰。”

吳糾聽了笑眯眯的,也沒生氣,說:“是麼?多謝中大夫提醒,不過糾也有句話,奉/勸中大夫。”

審友看著他面色不善,沒有接話,他知道自己接茬兒肯定是找羞辱的,便沒說什麼。

吳糾笑眯眯的說:“中大夫聰慧過人,若把自己三分之一的本事拿出來用在正道兒上,而非溜鬚拍馬上,恐怕要比現在還得寵的多了。”

審友一聽,果然臉色氣的都青了,低聲威脅的說:“總比公子以色侍君要強得多,不是麼?今日君上寵公子你的顏色,再過個十年,不消十年,只需五年看看,看看君上還會寵公子這樣的人麼?”

吳糾一聽,仍然不見生氣,笑著說撣了撣自己的袍子,說:“這倒是,不過眼下太受寵,也是件讓人頗為鬧心的事情,中大夫這輩子,恐怕是體會不到了。”

吳糾笑著說完,抬了一下手說:“真對不住,糾還有事兒忙,先走一步了。”

審友被吳糾最後那句氣的臉色都青了,看著吳糾的背影,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走著瞧”,便轉身也走了。

公子昭從路寢宮出來,準備回自己的房舍去,半路遇到了在花園中的公子無虧。

公子無虧似乎早等在這裡,看到公子昭走過來,便笑著說:“昭兒,忙完了麼?君父叫你過去,說了什麼?”

公子昭看了一眼公子無虧,搖頭說:“沒說什麼要緊的。”

公子無虧點了點頭,笑著說:“今兒中午來哥/哥這兒一起用膳罷?”

公子昭也點了點頭,說:“好。”

中午方用了午膳,公子無虧便被衛姬給請走了,他到了衛姬的院落,走進去看到有人守在門口,說衛姬請公子單獨進去。

公子無虧走進房舍之中,便看到衛姬坐在席上,正在喝水,她喝一口,將杯子放下,又喝了一口,又將杯子放下,反覆將杯子拿起放下好幾回,頻率非常高,似乎有什麼緊張焦急,或者煩心的事情。

公子無虧走進去,笑著說:“母親,怎麼了?這麼著急找兒子過來?”

衛姬見到公子無虧,立刻說:“你還問我怎麼了,兒啊,你真糊塗,先關門。”

公子無虧回手把門關上,然後走過去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杯水,衛姬便說:“兒啊,你中午和誰在一起?”

公子無虧不以為意,說:“還能和誰?不是昭兒麼。”

衛姬一聽,著急的輕拍著桌案,說:“糊塗,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跟那鄭姬的兒子來往,你偏不聽。”

公子無虧端起水杯來喝水,說:“母親,昭兒雖是鄭姬的兒子,但是他自小和兒子最親,這不是好事兒麼?昭兒對兒子言聽計從,比那鄭姬說出來的話還管用,母親該高興才是。”

衛姬嘲諷一笑,說:“什麼?那小狼崽子對你言聽計從?兒啊,你可知今日君上單獨留下那狼崽子,說了些什麼?”

公子無虧動作一頓,水沒有進口,說:“說了什麼?”

衛姬說:“他對你言聽計從,怎麼沒告訴你?君上要在離開臨淄,趕往北杏會盟諸侯之際,讓那狼狽子做監國!監國啊!兒你知道麼?如今他是公子監國,明日他便是太子監國!”

“哆!”一聲。

公子無虧將水杯重重的按在案上,臉色都冷了下來,說:“這事兒……訊息可靠麼?”

衛姬說:“你好糊塗,你母親在宮裡的耳目,能不可靠麼?君上已經讓高傒和國懿仲輔佐那狼崽子了,無虧,你還說他對你言聽計從,恐怕從頭到尾,他都是裝的,你看那鄭姬有多能裝,他便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總有一天那狼崽子會將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公子無虧聽不到衛姬說多餘的話,他只聽到了齊侯讓公子昭做公子監國,還讓高傒和國懿仲輔佐公子昭,而他今日問公子昭的時候,公子昭卻說沒什麼要緊事兒。

公子無虧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沒說一句話,突然起身離開了,“嘭!”一聲一腳踢開門,揚長而去。

公子無虧從衛姬那裡出來,往自己的房間走,他險些忘了公子昭還在他的房舍裡,一推開門,便看到公子昭坐在席上,公子無虧冷笑了一聲,走過去,拱手說:“恭喜太子監國了。”

公子昭一怔,隨即說:“大哥從哪裡聽說,這種話還是別再說了,若讓人聽到不好。”

公子無虧一笑,說:“也是,你今日還是公子監國,或許明日才是太子監國。”

公子昭說:“大哥……”

公子無虧突然打斷他的話,說:“別再叫我大哥了,你耍的我團團轉,很好頑是麼?我今天中午問你,你怎麼回答我的?這不是要緊事兒麼?”

公子昭看了一眼他,說:“在我心中不是。”

公子無虧嘲諷一笑,說:“哦?那什麼在幼公子眼中,是要緊事?”

公子無虧顯然在奚落他,公子昭卻對答如流的說:“是大哥的事情。”

公子無虧一愣,怔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才笑了一聲,低聲說:“險些又被你給騙了。”

公子昭說:“昭兒沒騙大哥,監國一事,弟/弟有稟明君父,請大哥監國,但是君父……”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又說:“等君父從北杏歸來,弟/弟會稟明君父,辭去監國一職。”

公子無虧笑了笑,說:“好啊,多大/義?多慷慨?多讓人歆羨呢!”

公子昭抬頭看著居高臨下站著的公子無虧,眯眼說:“大哥,你到底在氣什麼?是氣弟/弟搶了你的監國之位麼?國/家權/術在你眼裡,比從小跟在你身邊,一直仰慕你,敬慕你的弟/弟還重要?還是氣弟/弟沒有和大哥挑明監國一事?”

公子無虧聽著,只是語氣平板的說:“出去,我要休息了。”

公子昭默默站起來,準備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用低沉的嗓音說:“昭知道……在哥/哥心中,權/術社/稷,遠比弟/弟重要的多,因此才沒有和大哥挑明監國一事,因為弟/弟害怕挑明,會看到大哥如今的臉色……大哥歇息罷。”

他說著,便推開門走了出去,反手將門“嘭”一聲輕輕帶上。

公子無虧沒動,低頭盯著案上擺著的兩隻小碗,一隻是公子昭方才喝水用的,另外一隻是自己離開之前喝水用的。

公子無虧盯著那兩隻碗,突然心中氣憤難當,也不知在氣什麼,猛地一腳將桌案“啪嚓!!”一聲踢翻。

三月暮春,齊國幼公子監國,齊侯攜公子糾一併赴往北杏召開諸侯會盟,王子成父和曹劌已然在半月之前,率先離開了臨淄城,趕往北杏準備會盟事宜。

這日齊國*的車駕也要出發啟程了,隊伍浩浩蕩蕩,虎賁軍開路,寺人宮女輜重一樣不少,當頭騎馬的是大司行公孫隰朋。

齊侯緩緩登上緇車,吳糾想要坐其他車子,避免旁人覺得自己以色侍君,結果環視了一週,發現並沒有其他車馬,只剩下輜重拉貨物的車子。

吳糾一陣無奈,見緇車簾子“嘩啦”一聲打起,齊侯從裡面探出頭來,笑著說:“二哥,還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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