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宮門口,只供奴/隸出入的小門旁邊,裡外各站著一個人,那兩個人似乎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回稟王子,鄭國邊境伏擊的隊伍已經得手,假齊侯也已經混入了齊國奔喪的隊伍,很快能到達鄭國都城,只是……”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那穿著粗衣的男人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對面的一個暗紅衣裳的男子皺眉說:“只是什麼?”

那粗衣男人被他輕飄飄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說:“只是……只是伏擊的隊伍說還沒有成功抓/住齊侯本人,齊侯身手頗為厲害,只是受了一些輕傷,讓他給逃脫了。”

那暗紅衣裳的男子臉上露/出不愉之色,但是聲音仍然淡淡的,也很輕,說:“廢物,必須抓/住齊侯,斬草除根,否則後患無窮!”

那粗衣男子立刻說:“是,王子,小人這回去傳令。”

那暗紅衣裳的男子又說:“你儘量不要進宮來,只是記住斬草除根便罷了,隨機應變,以免傳令的路途遙遠,浪費了時機。”

“是。”

那粗衣男子說完,立刻抱拳做了一禮,很快調頭走了。

暗紅色衣裳的男子輕輕將門掩上,稍微等了一會兒,這才轉身準備走了。

只是他沒走兩步,卻險些嚇了一跳,竟然迎面遇上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大,臉上生的絡腮鬍,樣貌彪悍兇/殘,一雙虎目總是像怒瞪著什麼,正是齊國的虎賁中郎將虎子。

虎子走過來,那暗紅色衣裳的男子主動作禮說:“拜見大人。”

虎子看到他,憨厚的笑了一聲,說:“不要跟我作禮,隰朋大哥臨走的時候還特意讓我照顧你哩,有什麼難處麼?”

易牙笑了笑,說:“有勞大人費心,並沒什麼難處。”

虎子笑著說:“那便好,那便好。”

他說著,又說:“我不耽誤你了,我先走了。”

易牙點了點頭,說:“大人請便。”

易牙等著虎子錯開往前走,也往膳房走去,他走出去不遠,虎子卻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易牙,那雙虎目更顯得鋒利了……

召忽和東郭牙匆忙的在樹林中穿梭,那些追兵像是黏在他們身上了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

在營地的時候,公孫隰朋指揮虎賁軍斷了追兵後路,召忽看到齊侯和吳糾衝向樹林,立刻想去追,但是哪想到衝進樹林之後,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再加上前面的齊侯奪了一匹馬,已經帶著吳糾快速往前衝去,召忽落在後面,一下被甩開了,後面追兵不少,幾個漏之魚湧進樹林裡,只有三騎衝向齊侯和吳糾,剩下的都被召忽攔在後面。

別看召忽身材並不高大,看起來反而像是個文人,但是他的武藝可比謀略要出色,召忽四歲已然是個劍客,在沒有入朝之前,他便是個李太白口/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那種遊俠劍客。

後來召忽才被齊國收攏,與管夷吾和鮑叔牙結交,漸漸有些荒廢了武藝,但是大家都知道,召忽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寶劍,若是真正用到他的時候,寶劍的封芒依然不會消失。

召忽將長劍引劍出鞘,他沒有馬匹,站在樹林之中,一張略微清秀的臉,看起來卻像是黃/泉土裡爬出來的惡/鬼,他臉上都是血跡,但是並不是自己的血跡,而是噴灑上來的,白色的衣裳也全是血跡,看起來異常可怖。

無數追兵湧進樹林,卻都被他攔住,漏之魚少之又少,召忽幾乎是殺紅了眼睛,感覺手臂有些麻嗖嗖的,顯然是已經要脫力的前兆,但是他卻無法停歇下來。

源源不斷的追兵湧進來,召忽腦子裡嗡嗡作響,似乎什麼也聽不到了,什麼也看不到,只是麻木的揮舞著手中的佩劍,在這個時候,突然斜地裡衝出一騎戰馬,馬上一個高大的大漢大喝了一聲,猛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嗤!!!”一聲,長劍當頭砍下的一瞬間,召忽卻看到一個影子快速衝出,“嘭!!!”一身衝過來,一下砸在自己身上,將自己砸出老遠,猛地壓在了自己身上,兩個人瞬間滾出很遠。

召忽累的幾乎爬不起來,眼前黑了一瞬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赫然發現東郭牙趴在他身上,只不過東郭牙沒有起來,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東郭牙後背滑落在召忽的脖頸上。

召忽一愣,用手抹了一把,竟然是血,而且流/血量不小,血水滾滾的流下來。

東郭牙身材高大,趴在召忽身上一動不動,召忽嚇了一跳,似乎一下清/醒了,耳朵裡又聽到“踏踏踏踏”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趕忙將東郭牙一推,翻身躍起,抓/住自己的寶劍。

東郭牙被他一推,猛地醒了,嘶了一口氣,聲音非常沙啞虛弱,說:“別推,疼……”

召忽險些被壓死,把東郭牙一推開,這才發現東郭牙後背有一條很長很長的傷口,從上至下,由深漸淺,一看是剛才那追兵用劍劈下,直接劈在了東郭牙的背上。

東郭牙有氣無力的倒在地上,一瞬間臉色和嘴唇都蒼白了,彷彿是失血過多,也彷彿是疼的,召忽看了一眼他,緊了緊手中的佩劍,又看了一眼衝向他們的黑影,嗓子快速的滾動,似乎在想對敵之法。

在這個時候,東郭牙輕笑了一聲,說:“快走罷。”

召忽呼吸都凝滯住了,瞬間那些黑影快速的衝黑/暗中衝了出來,召忽猛地一眯眼睛,臉上露/出狠辣之色,快速迎上去,“嘭!!!”的一聲,直接將一匹戰馬砍倒,緊跟著快速向前衝了幾下,將剩下幾個大漢全都斬下戰馬,頓時全身猶如從汗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召忽來不及停頓休息,一把抓/住一匹戰馬,快速跑過來,扶住已經昏/厥的東郭牙,脫/下自己的上衣,將東郭牙的後背傷口勒緊包紮。

東郭牙已經在昏迷之中,卻被召忽“野蠻”的包紮疼的猛地睜大眼睛,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要疼死了,召忽一把將高大的東郭牙扛起來,扔上馬背,然後快速翻身上馬,說:“不要閉眼。”

東郭牙疼的不行,感覺一條命已經差不多都去了,召忽動作粗/暴至極,但是也快速至極,猛地一甩馬鞭,戰馬快速衝出,將後面的追兵甩開。

召忽和東郭牙一路往前追,不過和齊侯吳糾的路岔開了一些,兩個人衝進樹林深處,召忽發現東郭牙禁不住馬匹的顛簸,他後背裂開的越來越大,召忽綁在他傷口上的衣裳全都溼/透了,東郭牙氣息遊離。

召忽一狠心,連忙躍下馬去,將東郭牙也解下來,然後踢了一腳馬屁/股,讓戰馬自己向側方向衝出去,然後帶著東郭牙找了個雜草密集的地方,將東郭牙正面朝下放在地上。

召忽以前是個劍客,他身上都是常備著傷藥的,趕忙將東郭牙後背上綁著的衣裳拆開,然後拿出傷藥,扒/開塞子,灑在東郭牙的傷口上。

但是東郭牙的傷口太大太深,幾乎是皮/開/肉/綻,還在不停出/血,血水沖刷著藥粉,瞬間給衝沒了,召忽急的一頭是汗,也不敢大聲說話,嘴裡輕聲說著:“大牙!你醒醒,不能睡,睜著眼睛,睜著眼睛……”

不過召忽連說了好幾聲,都不管用,伸手拍他的臉也不管用,東郭牙的表情反而像是慢慢安逸起來,眉頭也展開了,要熟睡過去。

召忽氣的頭上都是冷汗,瞪著東郭牙,伸手在他傷口上一按,東郭牙那叫一個疼,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從安詳的美夢中醒了過來,嗓子裡發出“嗬……”的一聲大吼,但是吼聲還沒喊出來,已經被有先見之明的召忽一把捂在了嘴頭上。

東郭牙瞪著眼睛,一雙略顯狹長的眼睛險些給瞪成圓的,嗓子快速滾動,粗喘好幾口氣,喃喃的說:“東郭……好歹是中大夫的救命恩/人……中大夫竟……這……這麼粗/魯……”

召忽聽他還能貧嘴,冷笑了一聲,說:“你再敢閉眼,我還摁你傷口。”

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沙沙沙”的聲音在周邊徘徊,召忽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東郭牙輕輕點了點頭,兩個人都不說話,東郭牙趴在地上,召忽儘量降低下盤,蹲在他旁邊。

看到幾個黑影快速從旁邊走過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話。

其中一個人看起來像是外族,人高馬大,說話聽不懂,旁白竟然還有個“翻譯”,笑著和那大漢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轉頭對身邊的黑衣裳男子說:“聽好了,從今天起你要假扮齊侯,有內應會接應你,指點你齊侯的一切日常,你聽話可以,與公孫隰朋的大部/隊接頭之後,不要停頓,立刻帶他們進入鄭國都城,以免夜長夢多,知道麼?”

召忽聽得奇怪,稍微探出一些頭來,往外一看,讓他震/驚的是,那黑衣裳的男子,雖然只看到一個側臉,但是真的和齊侯長得一模一樣,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為了顯得逼真,他的衣裳還給弄了一些血跡,臉上有個傷口,玉冠也碎了。

那些人走的匆忙,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召忽心臟狂跳不止,這些人竟然弄了一個假的齊侯,這可糟糕了。

可是他們根本不可能馬上回營地,樹林裡全都是追兵,而且東郭牙身受重傷,召忽只是著急,卻沒有別的辦法。

在召忽著急的時候,又有追兵在樹林裡來回迂迴,似乎在尋找那些逃跑的人……

天色已經開始將近黃昏了,齊侯和吳糾從早上開始停留在林子裡,這麼長時間後面都沒有人追來,應該是不會有追兵了,但是兩個人都不敢貿然往前走,畢竟天色還亮,恐怕被追兵發現。

齊侯將吳糾的衣服烤乾,又將自己的衣裳脫/下來,烤了自己的衣服。

吳糾穿上幹松的衣裳之後,感覺瞬間好多了,衣裳還暖洋洋的,縮在旁邊有些睏倦,慢慢的睡著了。

齊侯赤著膀子坐在一邊,正在烤自己的衣裳,他身材高大,身上肌肉非常有力,但是並不顯得糾結,反而流暢的很,齊侯的皮膚不似吳糾那般白/皙,小麥色還要偏深一些。

隨著烤衣裳的動作,手臂上的肌肉一隆一隆的,看起來非常有力。

齊侯將自己的衣裳烤得差不多的時候,一回頭,看到吳糾竟然縮在旁邊睡著了,他全身都縮在一起,雖然衣裳已經幹了,但是這麼睡覺肯定會冷,身/子不停的打著輕/顫,但是依然在夢鄉中沒有醒來。

齊侯趕緊將自己烤乾的衣裳披在吳糾身上,不過說實在的,如今是初冬,又是黃昏時分,沒有了日光,的確挺冷的,齊侯打著赤膊,幸虧他身/體素質比較好,雖然覺得冷,但是也能抗一抗。

不知為什麼,反正齊侯看到吳糾睡著了,還偷偷松了一口氣,趕緊把自己下面的衣裳也脫/下來烤。

方才自己烤上衣的時候,吳糾用好奇的眼神瀏覽著自己身上的肌肉,好像在觀摩點評一般,那目光讓齊侯真的十分受不了,感覺皮膚上都在爬著什麼蟲子,很奇怪,還有一股熱嗖嗖的氣息從某個不可言喻的地方竄上來,那感覺更加奇怪了……

幸好吳糾睡著了,齊侯把自己的衣裳全都烤乾,環顧了一下四周,天色黃昏了,馬上要看不清東西了,他們一天沒有吃東西,沒有喝水,齊侯感覺還行,畢竟自己身強體壯,但是吳糾嘴唇已經乾裂了。

齊侯趁著四周沒人,趕緊站起來找找有什麼野味或者野果之類的可以果腹。

齊侯倒是很幸/運的,雖然是初冬,不過抓到了一個野味,很快走回來,趁著吳糾沒醒,把野味處理了一下,然後像模像樣的插上一根樹枝,放在火上燒烤。

吳糾睡得正香,他體力透支的厲害,還沉浸在夢想之中,結果他的美夢突然變成了噩夢,也不知怎麼的,夢裡突然著起了火,而且火勢巨大無比,濃煙滾滾,嗆得吳糾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吳糾咳嗽著,聽到耳邊還有人咳嗽著,聲音很真/實,也不像是做夢,嚇了一跳醒了過來,睜眼一看,不是做夢,真的有濃煙,黑黝黝的騰上天空去。

吳糾趕忙坐起來,瞪大了眼睛,看到齊侯打著赤膊,一張英俊的臉,還有那完美的身材,都被濃煙給燻黑了,看起來特別滑稽。

但是吳糾卻沒心情笑那個,而是說:“你放狼煙麼?!怕那些追兵找不到咱們?”

齊侯好心給吳糾烤野味吃,哪知道那些新找來的柴火是怎麼回事,往火中一添,竟然冒出滾滾的煙來,也不知是不是樹枝的品種不對。

結果還被吳糾給“刺稜”了,心情不是很好,說:“狼煙是什麼?”

吳糾差點被他氣死,趕緊爬起來,用手抓了幾把土,埋在冒著煙的火堆上,這才把濃煙給掩蓋掉。

兩個人不敢在原地停留,畢竟煙真的太大了,於是便往裡走了不少,沒想到樹林中還有一方小湖水,湖水不是很大,但是清涼得很,兩個人便在那裡停留下來。

齊侯還拎著那只被燻得黑漆漆的野味,又弄了火,這回不冒濃煙了,把野味放在火上烤。

吳糾見他忙叨,自己也沒有插手,畢竟他還累著,剛才又因為狼煙的問題緊張了一下,頭疼腦漲的厲害,坐在一邊休息。

很快齊侯把野味給diy出來了,竟然露/出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舉著野味過來了,說:“二哥,來嚐嚐孤的手藝?”

吳糾先是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快速逼近,結果一抬頭,看到了一大坨黑漆漆的不明物體,外形兇/殘的必須要打馬/賽/克,黑坨坨的,根本看不出是什麼野味兒。

因為齊侯烤野味是整體烤的,都沒有切開,所以外面糊的不成樣子,裡面肯定還沒熟,一股刺鼻的糊味兒迎面而來。

吳糾看著那坨黑黝黝的東西,眼皮一跳,心想著,聽說吃糊的東西容易得癌症……

齊侯用隨身的小匕/首將野味切開,果然,外面黑漆漆,一切開裡面冒著血水不說,內臟也沒掏,竟然還有一股騷氣味道,吳糾聞著糊味兒和騷/味兒,還有內臟的血/腥味,“嘔——”一聲,竟然差點吐出來,連忙用手捂住嘴巴。

齊侯雖然也被自己的野味震/驚了,但是看到吳糾這反應,還是有些不愉快的,畢竟自己可是辛辛苦苦,從黃昏勞作到天黑,吳糾白吃瓜竟然還這種反應。

吳糾吐歸吐,但是如今是初冬,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野味,若是真的浪費了,今天晚上恐怕沒得吃,他已經很餓很餓了。

吳糾只好把齊侯的小匕/首拿來,然後將糊掉的外皮全都割掉,裡面的內臟剖開取出,然後把野味切成小塊,插在樹枝上繼續翻烤。

最後終於烤熟了,但是沒有任何佐料,只能白嘴吃,齊侯吃著肉片,還點評了一下,說不好吃,肉柴的緊,還有土腥味兒,塞牙、不鹹,還有股糊味兒。

吳糾啃著又柴又硬的肉乾,聽著齊侯的點評,翻了個白眼兒,沒有理他,兩個人好歹果腹之後,吳糾看著那湖水發呆。

他是個有潔癖的人,下午睡了一覺,體力漸漸好了一些,體力恢復之後,開始有更高的要求了,那是……吳糾想洗澡。

之前又是逃命,又是奔波,又是狼煙,還用手扒土,燻了一身油煙味兒,吳糾更想要洗澡了,一想到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渾身不舒服。

吳糾忍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站起來,齊侯立刻說:“去哪裡?”

吳糾指了指前面的湖水,說:“我去那邊洗洗手。”

齊侯不放心他一個人,便也站起來,說:“孤同二哥一起去。”

洗洗手其實只是一種好聽的說法,吳糾是想去洗澡,不過也沒有拒絕齊侯一同,畢竟都是男子,也沒什麼避諱的。

兩個人走到湖邊,吳糾蹲下來摸了摸湖水,竟然不是很冷,把手伸進去晃了晃,洗了上面的油膩和汙跡,感覺瞬間舒服多了。

洗了手更想洗澡了……

齊侯等著他洗手,結果在這個時候,突聽“簌簌簌”的聲音,轉頭一看,吳糾竟然開始脫衣裳了!

齊侯嚇了一跳,說:“二哥,你這是做什麼?”

吳糾脫衣裳的速度很快,雖然已經天黑,但是月光有些明朗,淡淡的月白色灑下來,將吳糾白/皙的皮膚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冷光,看起來彷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那纖腰長/腿直晃人眼,齊侯下意識的背過身去。

吳糾則是沒注意,說:“稍微洗一下,身上太髒了。”

齊侯險些被他氣死,說:“水裡冷,你快上來!”

吳糾卻不聽他的,齊侯想要拉他,怕他傷寒,但是拉哪裡都不是,愣是下不去手,只好又背過身去。

別看摸/著不冷,但是水真很涼,吳糾下了水,很快又跑回來,蹲在岸邊輕輕/撩水沖洗著。

齊侯卻感覺初冬的天氣,自己竟然出了一頭大汗,分外的燥熱。

吳糾蹲在河邊,樣子頗為專注,潔白的彷彿是一隻仙鶴,稍微彎下脖頸戲水一般,齊侯看一眼都覺得目眩心臟“梆梆梆”的狂跳不止。

水雖然冷了點,但是吳糾感覺神清氣爽的,剛要再往裡挪一挪,齊侯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了吳糾的胳膊,吳糾嚇了一跳,看到齊侯的目光,好像是野獸一樣,又像是火焰,盯得自己渾身不自在。

齊侯也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手,咳嗽了一聲,聲音莫名的沙啞,說:“別往裡了,快出來罷。”

吳糾沒當回事,點了點頭,反正也洗的差不多了,齊侯見吳糾終於不洗了,頓時松了口氣,趕緊把自己的衣裳遞過去給他擦水,然後讓吳糾披上自己的衣裳,齊侯再拿著溼掉的衣服去烤乾。

等兩個人忙碌碌的吃完了東西,洗了澡,終於歇下來,坐在火堆邊取暖,齊侯說:“你睡一會兒罷,咱們後半夜往回走走,我來守夜。”

吳糾點了點頭,也沒客氣,想睡覺,但是不知怎麼了,可能是下午睡多了,也或許是因為怕追兵偷襲,真到了晚上睡不著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兒的坐在火堆旁邊,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太寂靜了,齊侯突然開口說:“二哥之前是不是踢了我一腳?”

吳糾聽他開口,一瞬間頭皮發/麻,怎麼齊侯還記得這個事兒,真是小心眼子。

吳糾乾笑了一聲,說:“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齊侯似乎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聲,當然是對“權宜之計”的哂笑,笑的吳糾更是頭皮發/麻。

聽齊侯說:“在我繼承侯位之後,還敢踹我的,只有你一個人了。”

齊侯的口氣淡然的厲害,似乎在回憶什麼,吳糾也是敏銳,聽出了齊侯話裡有話,繼承侯位之後?那也是說,以前有人也踹過齊侯了?

聽齊侯淡淡的說著話,彷彿是因為太寂靜了,想要開啟一些話匣子,眼睛注視著跳動的火焰,陷入了回憶之中,幽幽的說:“二哥定然不知道,二哥小時候有娘/親照應著,也沒有受過這些苦,但我不同……當年大哥諸兒經常來拿我當頑意戲耍,若是我告到君父面前,反而會被君父大罵一頓,久而久之,也不怎麼說了。但是諸兒仍然會時不時的來欺負人。諸兒年長咱們許多,那時我還很小,力氣不如他大,那日諸兒心血來/潮,把我踹進了湖水中,當時湖水也很冷,我不懂水性,一下水便懵了,又抽筋兒……”

齊侯說的很慢,繼續說:“我當時使勁掙扎,冒出/水面,但是聽到的卻是諸兒和他的寺人們放肆大笑的聲音,我一個堂堂齊國公子,竟然連寺人都能任意恥笑,因為我沒有娘/親撐腰,不是長子,那時候我心裡非常恨,恨不得一劍斬了他們,但是也很可怖……我被寺人救上來之後,還容不得去告/狀,被諸兒倒打一擊,他怕君父怪/罪,直接說是我頑皮,自己墜水,若不是他看到派人及時營救,恐怕我的小命兒便已沒了,當時君父很生氣,責罵了我一頓,還用鞭/子抽在我的背上,足足抽/了十鞭/子,若是我頂嘴,頂一次再加一鞭/子……”

齊侯說到這裡,笑了一聲,說:“我這輩子,恐怕最怕的是水了。”

吳糾沒想到齊侯的童年竟然這麼悲慘,這麼一想,其實吳糾還有點內疚,之前在梁丘邑,他也不知齊侯怕水是有心理陰影,還以為齊侯只是單純的旱鴨子,所以才想要戲/弄他,同意遊湖的,後來齊侯墜入水中差點沒了命,吳糾這麼一想其實有點後知後覺的內疚。

早上踹了齊侯那一腳,也有點內疚,早知道他是因為這樣怕水,那應該是好言相勸的,這麼踹下去不知是不是又給齊侯留了點心理陰影。

吳糾不知道說什麼好,齊侯一笑,說:“沒想到多年之後,我又被人踹下水,但是這回反而是二哥要救我。”

他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吳糾,目光灼灼然的,看的吳糾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燒燙。

聽齊侯幽幽的說:“親大哥要加害我,反而是二哥救/了/我/一/命……你說,血統除了劃分宗族和氏族,還能有什麼用處?”

吳糾聽罷了,心中猛跳好幾下,一下不明白齊侯這是什麼感慨,暗示自己並非齊國血脈麼?

吳糾沒有說話,齊侯說:“二哥快睡罷,一會兒又要開拔了,你這身/子定然受不了。”

吳糾也覺得應該睡覺,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和齊侯聊天好,於是便躺下來,還以為自己睡不著,但是沒有多久,竟然睡著了。

這次吳糾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竟然夢見自己溺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齊侯的故事,他竟然夢到了湖水,沒什麼邏輯性可言,不知怎麼溺水了,呼吸不暢,十分的難受,有什麼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吳糾張/開嘴,想要大口呼吸,但是仍然呼吸不暢,噩夢中還有章魚竄進了自己的嘴裡,章魚鬚子太噁心了了,在自己嘴裡亂闖,還纏住了自己的舌/頭,嚇得吳糾狠狠一咬牙。

聽到“嗬!!!”一聲,吳糾心想著,果然是噩夢,這章魚怎麼還會呻/吟?

在吳糾被憋的氣悶難當的時候,終於醒過來了,睜開眼睛還在樹林了,根本沒有溺水,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章魚,吳糾松了口氣,翻身坐起來,結果看到齊侯坐在火邊,但是臉色很難看。

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人招惹齊侯,但是齊侯臉色黑的好像鍋底一樣,抿著薄薄的嘴唇,不知對著火堆沉思什麼。

齊侯看到吳糾醒了,淡淡的說:“後半夜了,收拾一下咱們回去看看。”

吳糾點了點頭,伸了個攔腰,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然後不經意的奇怪說:“君上說話有些不自然,是染了風寒麼?”

吳糾只是關心他一句,結果見齊侯臉色更不好了,只是淡淡的說:“哦,沒什麼,剛才吃野味的時候,燙到了舌/頭。”

吳糾更奇怪了,燙舌/頭還有延遲的,怎麼之前講故事的時候沒事兒,現在說話跟個大舌/頭似的?

不過吳糾也沒有細想,趕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把火給滅了,兩個人準備往回走。

天色黑的很透,還是後半夜,他們抹黑的往回走,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有埋伏的追兵偷襲出來。

不過一路走得很流暢,追兵似乎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完全沒有什麼。

兩個人慢慢的往前走,幾乎差不多走到營地的時候,聽到“沙沙”一聲,齊侯和吳糾瞬間都緊張起來。

齊侯拉住吳糾的手臂,將人拉到自己身邊,手指在嘴唇上壓了一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吳糾點了點頭,能感覺到齊侯的肌肉都隆/起來了,繃得緊緊的,硬/邦/邦的,似乎已經進入了全程戒備。

齊侯慢慢將匕/首引出鞘,讓吳糾跟在自己身後,然後齊侯輕輕的向前開路,一點一點的,與此同時,聽到那“沙沙”的聲音也很輕很輕,慢慢的朝他們逼近。

吳糾緊張的要死,不知道是不是伏兵,這時候應該沒什麼野獸,伏兵的機率大一些,不知是多少人。

齊侯全身的肌肉都繃起來,在這一霎那,齊侯猛的一眯眼睛,快速將自己手中的匕/首擲出去。

“當!!!!”一聲,一瞬間那匕/首似乎沒有打中伏/在草從中的人,反而打中了什麼金屬,發出一聲金鳴聲。

在這一霎那,黑/暗的枯草中發出“呼——”一聲,猛地黑/暗撕/裂,一把明光光的寶劍突然衝出,齊侯眼睛一眯,快速一推吳糾,兩個人瞬間分開,寶劍劈在中間。

只是一瞬間,吳糾驚訝的大喊了一聲:“召師傅!”

那邊的人也驚訝的大喊了一聲:“公子!”

原來那“沙沙”的聲音並不是什麼伏兵,而是躲起來的召忽和東郭牙,東郭牙受了重傷,小命是保住了,但是召忽不敢帶著他亂跑,聽到有人逼近的聲音,也以為是追兵。

召忽沒想到看到了吳糾,滿臉驚喜,但是轉頭一看齊侯,又看到齊侯臉上那深深的傷口,頓時怒氣一下衝上頭頂,想到了在樹林裡聽到的“假齊侯”的事情,那假齊侯臉上也有傷口,當即大喝了一聲,說:“好你個不/要/臉的細作,看劍!”

齊侯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剛那邊兩個人還在廝認,結果下一刻,召忽竟然舉著寶劍殺了過來,不由分說對著齊侯當頭砍下。

齊侯一驚,猛地向側面撲出,衣衫本爛了,“刺啦!”一聲被召忽給刮掉了袖子。

召忽卻不停,當下繼續跟上,吳糾已然傻了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那邊齊侯見召忽招招下狠手,當即喝道:“召忽!你要弒君不成?!”

卻聽召忽冷笑一聲,說:“殺的是你這個雜碎!”

吳糾更是被召忽的“豪言壯語”給弄得愣住了,沒想到召忽這麼大膽子。

齊侯手中沒有武/器,再加上召忽動作兇猛,又有寶劍,齊侯顯然不敵,差抱頭鼠竄了,東郭牙看的著急,猛烈的咳嗽了好幾聲,後背的傷口險些被拽開了。

召忽一愣,在這個時候,吳糾趕緊衝上去,攔住他們,說:“等等,都別打了!”

召忽看著吳糾,一臉著急的說:“公子,你起來,讓我剁了這個不/要/臉的雜碎!”

齊侯被他指著鼻子大罵,氣的都要冒煙兒了,冷聲說:“放肆!召忽你反了!?”

召忽呸了一聲,說:“對於你這不/要/臉的細作,我還有更放肆的!”

吳糾一聽,怎麼感覺這事情不對,連忙說:“召師傅,這到底怎麼回事?”

召忽說:“公子,您過來,別被這雜碎給迷惑了,他是假的,是白狄人的細作!”

吳糾嚇了一跳,說:“什麼?”

召忽把在林子裡看到白狄人帶了一個假齊侯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公子可以問大牙,大牙也聽到了。”

吳糾和齊侯一聽,頓時都是心驚膽戰,這白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他們還要進鄭國都城,如是真讓他們進了都城,那便糟糕了,到時候有口莫辯。

齊侯的臉色立時冷了下來,召忽還對著齊侯大罵,吳糾趕緊攔下召忽,怎麼說在樹林裡逃命的時候,也是齊侯救了吳糾,若不是如此,吳糾早沒命了。

對於恩仇吳糾還是分的很清楚的,當下說:“召師傅你誤會了,這真是君上,君上一直和我在一起,並非細作。”

召忽一聽,有些傻眼,東郭牙咳嗽了幾聲,召忽趕緊扶住他,東郭牙說:“中大夫莽撞了,東郭觀這言行舉止,的確是君上。”

召忽小聲說:“你這大牙,現在才告訴我。”

東郭牙虛弱的輕笑了一聲,說:“我方才見你罵的痛快,所以……”

召忽險些被氣死,齊侯被罵了好久,但是如今也不能小心眼,只能裝作大度的說:“算了,不知者無怪,召師傅也是心急。”

吳糾說:“眼下之事,咱們趕緊回去看看,隊伍到底走了沒有,若是走了,那便麻煩了!”

眾人當下也不敢耽誤時間,召忽扶著東郭牙,四個人結伴快速往前走,很快回到了紮營的地方。

結果一回去,果然部/隊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已經滅掉的火堆,而且火堆看起來滅了許久許久,顯然走了很久了。

齊侯臉色難看的說:“咱們必須加快腳程,若是讓他們進了都城,咱們有口莫辯了。”

齊侯雖然這麼說,但是他們面/臨的境況不容樂觀,一來是因為他們沒有乾糧,也沒有水,這地方荒郊野嶺,又是初冬,不知還能不能打到野味了。

二來是因為他們沒有代步的工具,齊國的軍/隊都是最精良的配置,所有的虎賁軍都有戰馬,並不是步兵,這樣一來他們的雙/腿/根本沒辦法和騎馬比,前面的人又早離開了,一瞬間落下了不少差距。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如何進城?

這裡是鄭國邊境,還沒有遇到關卡,因為近些年鄭國內亂非常嚴重,一連換了五位國君,所以鄭國的關卡,尤其是邊關的關卡,變得異常嚴格,不是隨便讓人出入的。

他們這人,雖然都是貴/族,要麼是大夫,但是一個個看起來跟難/民似的,齊侯臉上受了傷,東郭牙後背受傷,如是被盤/問起來,絕對是麻煩。

這麼多問題堆在眼前,眾人都有些不樂觀。

但是前行還是要前行的,否則他們留在這裡,很可能會被追兵捲土重來。

四個人一路往前走,很快走出了紮營的範圍,仍然繼續前行,從後半夜走到天亮,又從天亮走到黃昏,足足走了一天,別說是吳糾了,算是召忽和齊侯也覺得體力不支,他們這裡還有東郭牙這樣的傷員。

東郭牙下午的時候昏/厥過去了,召忽揹著他往前走,後來因為召忽體力消耗太大,齊侯主動提出來揹著東郭牙,幸虧那時候東郭牙並沒有醒過來,眾人也沒有提出異/議。

齊侯揹著東郭牙走了兩個時辰,黃昏的時候又是召忽揹著東郭牙繼續走,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的,東郭牙竟然還突然發/熱起來,肯定是後背的傷口有些感染,渾身燒的滾/燙滾/燙的,嚇到了召忽。

召忽看著東郭牙的臉色,說:“咱們要找個地方歇一歇,大牙他的情況不好,需要休息,還需要飲水。”

這荒郊野嶺,根本沒有水喝,舉頭望過去,一片荒蕪,而且天色陰沉下來,竟然還有點要下雪的感覺。

眾人實在沒辦法,只好又揹著東郭牙走了一會兒,找了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把東郭牙放下來,吳糾在四周觀察了一陣,又找了個高石頭站上去觀察,在一片荒蕪中,吳糾竟然看到了一些白煙。

吳糾一愣,隨即� �大了眼睛,說:“召師傅,快快!背上東郭師傅,那邊有人家!”

召忽一聽,當即高興壞了,說:“真的?”

他說著,快速將東郭牙背上,吳糾指著前面,說:“那邊有炊煙,定是人家!”

結果召忽和齊侯還挺有默契,兩個人都異口同聲的問:“炊煙是什麼?”

吳糾無奈,也來不及解釋,趕緊往前跑,眾人跑了一陣,果然看到了一處房子,房子非常簡陋,但是的確是人家,冒著炊煙,正在做飯,房子前面還有一片地,如今是冬天,地裡沒有東西,院子裡晾著很多乾菜。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他們衝過去,有一個差不多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在院子裡正在拾掇東西,看到他們嚇了一跳。

畢竟他們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而且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身上還有血,那小丫頭沒見過這樣的仗勢,嚇了一跳,要跑回房子裡去。

齊侯連忙上前一步,說:“這位姑娘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那小丫頭聽齊侯一說話,聲音還挺好的,齊侯是很會偽裝,聲音偽裝的極其溫柔,小丫頭頓時停住了,躲在門板後面,露/出一對大眼睛,說:“你們是什麼人?”

齊侯仍然用溫柔的嗓音說:“我們是路過的商賈,想要進城去,但是遭到了劫掠,有人受了重傷,想請姑娘收留我們一日。”

那小丫頭仔細看了看齊侯,雖然齊侯臉上有土,橫著一道傷疤,看起來挺猙獰的,下巴上還有一些鬍子茬,有些狼狽,但是仔細一看,齊侯身材高大,長相英俊不凡,又有一種貴/族氣質,說話還溫柔有禮,那小丫頭彷彿沒見過這種人。

小丫頭臉上一紅,有些羞赧的說:“我去問問爹孃,你們等一會兒。”

說著便笑著進去了。

吳糾一看,好傢伙,美男計,齊侯用的也是爐火純青的。

那小丫頭進去了一會兒,很快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了,這回不只是小丫頭,還走出來一個青年壯漢,那壯漢看起來也二十歲的年紀,很年輕,面色黝/黑,一看是幹粗活兒的。

壯漢是小丫頭的哥/哥,特意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好人,那壯漢的眼神一瀏覽,看到了吳糾,頓時一愣,然後跟小丫頭一般,一張黑黝黝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訥訥的說:“快請進快請進,姑娘請進。”

吳糾剛要走進去,結果聽著那壯漢對著自己喊了一聲姑娘,這些眾人全都愣住了,連半昏/厥的東郭牙都清/醒了。

吳糾頓時有些無奈,自己這一身男子打扮,如何像個姑娘?算清秀的話,自己也不是那種雌雄莫辯的清秀罷?如何變成了姑娘!

那個壯漢看到吳糾,似乎還頗為喜歡,一見鍾情似的,吳糾恐怕誤會,說:“對不住,我不是姑娘……”

他說著,齊侯插嘴了,指著吳糾淡淡的說:“這是我夫人。”

他的話一出,召忽險些一顫,將背上的東郭牙直接給摔下去,那壯漢和小丫頭頓時臉上都顯露/出失落的神色,簡直好不傷神。

吳糾一聽,頓時轉頭看了一眼齊侯,聽齊侯低聲笑著說:“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吳糾心想,齊侯是小心眼子,肯定還記得之前自己的“權宜之計”呢。

小丫頭和壯漢還是引著眾人進了房子,裡面非常簡陋,但是並不是太小,他們進去之後,看到了小丫頭和壯漢的爹孃,年紀都不輕了,一家子人相當淳樸,雖然家裡窮的不行,但是很熱情,也很好客。

因為他們中間有傷員,小丫頭特意把房間收拾出來,一共只剩下一間空房,不過還有另外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也可以騰出來打個地鋪。

吳糾他們把受傷的東郭牙背進房間,讓他趴在榻上,先休息一會兒,小丫頭趕忙去弄了熱水,找來了一些傷藥。

召忽謝過小丫頭,小丫頭以為他們真的是商賈,還說他們走過來的那片林子經常有強盜出沒,很多來鄭國做生意的商賈都被搶了。

召忽給東郭牙換藥,小丫頭又弄來了傷藥,臉色紅撲撲的低著頭遞給齊侯,說:“這位大哥,你也上上藥罷。”

齊侯笑眯眯的謝過小丫頭,轉頭對吳糾說:“有勞夫人幫我上藥了。”

吳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拒絕,只是拿過傷藥,然後灑了一些在他臉上的傷口上,故意摁了兩下,齊侯明顯疼的哆嗦了好幾下,但是因為礙於面子,不能嚷出來,額頭上都是冷汗,看起來可狼狽了。

小丫頭還以為齊侯的傷口沾了傷藥疼的,連聲安慰了他好幾句,齊侯只能乾笑幾下。

等召忽給東郭牙上了藥,東郭牙沉沉睡去了,召忽留在房間守著他,齊侯和吳糾出了房間,小丫頭笑著說:“我家裡頭也沒什麼好吃的,不過你們一度奔波,一定累了,我給你們造飯去罷?”

他們來的時候,這戶農家本身在造飯,只是被打斷了而已,現在小丫頭回了石頭搭的簡易膳房/中,又繼續做飯了,吳糾一見,過來幫忙,齊侯也跟著,打算套套口風,問問這裡離進城還有多遠。

吳糾將袖子挽起來,準備幫小丫頭做飯,小丫頭笑了一聲,說:“姊/姊,你皮膚可真好,沒想到還會做飯呢?大戶人家的媳婦兒,不是都不會做飯的麼?”

吳糾:“……”

吳糾眼皮直跳,只好拿起旁邊一塊餅子,“噹噹!”兩刀,直接給剁開了,手法那叫一個犀利,看的齊侯頭皮發/麻。

農家的東西很有限,基本是主食,然後熬口湯喝,著熱水將粗糧的主食吃下去。

吳糾看著灶臺上有幾位調料,雖然很有限,不過還是有用的,當下把調料混了一下,然後塗抹在餅子上,再將加工的類似於鍋盔一樣硬實的餅子放在火上烤。

這個空當,齊侯跟小丫頭套話,小丫頭聽說他們要進城去,笑著說說:“真巧呢,過幾天我和大哥也要進城去哩!要不這樣罷,我們可以送你們,趕牛車,不用走路哩!”

吳糾一邊加工這餅子,一邊腦補了一下齊侯坐牛車的樣子,彷彿還挺雅緻的?

齊侯卻也顧得不這些了,能進城行,齊侯笑著確認說:“你們怎麼也要進城去?”

那小丫頭完全沒有心機,如實說:“不止哩,我們還要去都城哩,因為每年冬天都沒有糧食收,我爹爹以前在都城給一戶打人家做工,現在年紀大了做不動,一到冬天,我大哥會去給那戶人家做工,每年能帶回來許多糧食呢。”

能耕種的時候,小丫頭一家人用外面那些田地耕種,自給自足,已到了冬天,小丫頭的哥/哥會千里迢迢的跑到都城去打工賺/錢,然後來年開春兒再回來。

小丫頭也會隨著大哥去,一來見見世面,二來也可以給人家洗洗衣裳,做做針線活兒賺/錢,還有是能在都城買一些補貼的家用帶回來。

他們再過幾天會啟程,齊侯一聽,正好可以通/過小丫頭和那壯漢通/過關卡。

這裡是鄭國的邊疆,想要通/過邊疆關卡是很難的,他們若是一起進城,肯定方便,然後一路也有照應,人多了也能魚目混珠,防止被那些別有用心的白狄人發現,再好不過了。

只是有一個問題,那便是牛車的腳程肯定不快,還要幾日之後才能啟程,這樣一來,他們與前面的部/隊又拉開了很長的距離,如此的話,恐怕他們到了鄭國都城的時候,那假的齊侯早已進了鄭宮。

但是齊侯再糾結也沒有任何辦法,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畢竟東郭牙身受重傷,還有些發/熱,如果能休息兩日,再好不過。

齊侯當下便和小丫頭說好了,一起進城去,小丫頭一聽,這叫一個高興,說:“那說好了!”

晚上的飯食很粗糙,是餅子,著一碗熱湯,湯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只是有些鹹味,畢竟這裡水苦,若不加點東西煮沸了喝,實在難以下嚥。

不過小丫頭和壯漢,還有他們的爹孃卻覺得這餅子和熱湯實在與眾不同,味道簡直是好吃,他們從沒想過,餅子竟然能這麼好吃。

吳糾只是把幾位調料混在了一起罷了,便把方法交給了小丫頭,小丫頭笑的眼睛直彎,笑著說:“姊/姊你當真聰明的緊!”

吳糾一口氣差點被她嗆著,於是便不說話了。

吃過了晚飯,吳糾和齊侯把事情和召忽東郭牙說了一遍,東郭牙已經醒過來了,還有些發燒,但是並不是那麼嚴重,傷藥已經起了作用。

東郭牙掙扎著要坐起來,結果被召忽攔住了,說:“你老實點兒躺著,我可不想揹著屍體。”

東郭牙說:“君上不必因為東郭耽誤腳程,儘快上路才好。”

召忽聽他這麼說,又想大罵他,不過齊侯先開口了,說:“東郭師傅放心休息便好,不必擔心這些,既然咱們已經落後,算在入都城之前攔住了隊伍,他們有備而來,還有內應,恐怕也早有詭/計,咱們不如安心下來,步步為營,這才好不自亂陣腳。”

吳糾也覺得是這樣,聽召忽的敘述,那個假齊侯肯定是有內應的,不然怎麼可能學的像齊侯,還把大軍給帶走了,軍中那麼多能人,公孫隰朋鮑叔牙管夷吾曹劌子清都在,竟然沒有一個發現齊侯是假的,假齊侯是有備而來,他們也要小心謹慎的對待才是。

吳糾說:“東郭師傅當下的最重要的事兒,便是養好身/子,一切都不用擔心。”

齊侯說:“夫人說的是。”

吳糾冷不丁聽齊侯開玩笑,當下氣的直接一下踹過去,直接踹在了氣候的膝蓋彎上,齊侯“嘶”了一聲,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彎兒,不過沒有生氣。

召忽瞪著眼睛,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兩個人開頑笑,感覺眼前的齊侯,果然是假的罷!還是一劍砍了這個雜碎的好……

齊侯和吳糾很快退出來了,讓召忽守著東郭牙,東郭牙受了傷,吃過東西應該早些睡覺歇息才是。

吳糾和齊侯退出來,兩個人去了旁邊堆雜物的房間,房間比較大,但是陰冷,也沒有正經的床榻,只是個地鋪,再加上是冬日,更是冷得厲害。

小丫頭和壯漢特意多拿來一床壓著的厚被子給他們,吳糾彬彬有禮的謝過,那壯漢頓時臉紅的不行,趕緊調頭跑開了,弄得吳糾一頭霧水。

吳糾抱著被子回來,發現原來因為小丫頭和壯漢誤會他們真的是夫/妻,所以本身只有一床被子,現在給了一床,一共才兩床。

可是這兩床被子,其實都不/厚,若不是摞在一起蓋著,肯定會冷。

齊侯倒是一臉坦然,坐在地鋪上,衝著吳糾招了招手,說:“二哥快來,早些休息,好不容易有個容身之所。”

吳糾走過來,看到齊侯已經自然的躺下來,也躺下來,齊侯幫他把被子蓋上,兩個人蓋著一張被子,上面再押上了一床被子,這樣一來還挺暖和的。

不過地涼的厲害,躺了一會兒,吳糾發現,不是身上冷,是後背冷,透心涼的冷氣鑽進來,弄得吳糾骨頭直發寒。

吳糾一直打哆嗦,齊侯似乎感覺到了,忽然翻了個身,面向吳糾,然後伸手將吳糾摟在懷裡。

吳糾嚇了一跳,剛要推開齊侯,齊侯說:“二哥不是冷麼,正好我也冷,咱們擠一擠都不冷了。”

吳糾一聽,的確是這個道理,尤其齊侯體溫高,若是忽略了兩個人挨得很近這個不太舒服的條件,其實齊侯還是個不錯的暖爐。

吳糾慢慢放鬆/下來,起初還有些緊張,不過後來抵不住沉沉的睡意,靠在齊侯的懷中睡著了,睡下之後還伸手緊緊摟住齊侯的腰身,把臉頰抵在齊侯的脖頸上,撒嬌一樣的蹭。

吳糾倒是睡著了,齊侯卻睡不著了,他感覺吳糾體溫涼絲絲的,卻彷彿抱著一個燙手的碳火,吳糾的發/絲蹭在自己的脖頸上,輕飄飄的,還特別的癢,不知為什麼齊侯總覺得吳糾的頭髮香香的,軟/軟的。

齊侯試探了兩下,看吳糾真的睡熟了,輕輕摟住吳糾,用下巴在吳糾的頭髮上輕輕蹭了兩下,吳糾沒醒過來,還是有些被打擾了,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這一聲,可謂平地炸驚雷,齊侯覺得可能是自己自從重活一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本沒有功夫去紓解自己的情/欲,更別說齊侯對他那些妾夫人已經心灰意冷,沒有任何感覺了。

齊侯總覺得自己有點問題,心跳很快,他竟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睡覺時候又乖順又清秀,一股衝動襲上來,讓齊侯腦袋頂都發/麻了。

齊侯連忙深吸幾口氣,但是因為美/人在懷,那感覺越來越明顯,怎麼也壓不下去,或許是一連緊張了幾天,突然鬆懈下來,會想一些奇怪的事情,齊侯怎麼壓也壓不下去那種怪異的感覺。

在齊侯掙扎著,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吳糾不知夢到了什麼,突然腿一曲,膝蓋猛地抬起來,正好“咚”一下撞在了齊侯身上。

還挺準,撞得齊侯一個激靈,差點直接廢了,連忙從地鋪上一滾爬了起來,然後快速衝出了房間。

吳糾隱約聽見很匆忙的聲音,從夢中被吵醒了,不耐煩的皺了皺眉,看到齊侯“尿急”一般跑了出去,心想著煩人,上廁所還那麼大聲兒。

吳糾根本不知齊侯被重創的痛苦,過了好久齊侯才回來,躺下之後和吳糾拉開一定的距離,生怕吳糾再來一下,真的把自己給廢了。

這一晚上雖然條件艱苦,但是比在林子裡強多了,吳糾睡了一個好覺,齊侯則是做了一晚上很奇怪的夢,他夢到和人翻雲覆雨,那人乖順又*,簡直哄得齊侯百般歡喜,恐怕沒人再能把齊侯伺候的如此舒坦了。

結果齊侯定眼一看,那輾轉低笑媚眼如絲的人,頓時嚇得他一身冷汗,猛地醒過來了。

吳糾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齊侯又“尿急”,心裡好生奇怪,昨天晚上不是去過了麼,難不成齊侯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齊侯莫名打了好幾個噴嚏,還以為是昨晚著涼了,都不知道吳糾在背後把自己揣摩了好幾遍。

因為睡了一覺的緣故,東郭牙身/體素質好,後背的傷口開始癒合,早上起來的時候,燒已然退掉了,只是失血過多,臉色仍然蒼白,被召忽扶著起來坐了坐,沒一會兒覺得頭暈,又躺下來了。

吳糾起身之後進來看看,本想問問東郭師傅的傷怎麼樣了,結果剛一進來,見一陣風似的召忽,“嗖!”一下衝出了房間,險些撞到吳糾。

吳糾一臉詫異的看著奪門而出的召忽,還以為召忽和東郭牙吵架了,其實平日裡兩個也經常吵架,不過多半都是召忽一個人面紅脖子粗的,東郭牙完全是笑眯眯的模樣,最後還是東郭牙賠不是,召忽也不記仇。

結果今日情況有些不對勁兒,吳糾趕緊進去說:“東郭師傅,你沒事罷?”

東郭牙趴在榻上,臉色沒什麼異常,反而帶著微笑,說:“無事,勞公子掛心了。”

吳糾看了看門外,說:“召師傅這是……”

東郭牙只是一笑,說:“恐怕中大夫是有什麼急事要去做。”

吳糾眼睛轉了一下,難道也和齊侯一樣,尿急?

吳糾陪著東郭牙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今天不需要趕路,小丫頭和那壯漢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啟程開拔,往鄭國都城趕路。

所以東郭牙也不必著急,還可以繼續休息一天,吳糾大體問了問東郭牙的傷勢,不打算打擾他休息了,於是便起身告辭,東郭牙不能起身,只是伸手作禮,說:“有勞公子費心。”

吳糾退出門之後,發現召忽蹲在門外面兒的院子裡,不知在幹什麼,低著頭,伸手撥著地上的土,好像在摳螞蟻一般。

吳糾走過去,召忽愣是沒發現,還險些嚇了一跳,“嗬!”的一聲,抬頭說:“是公子啊,嚇著我了。”

吳糾眯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看了兩眼召忽,召忽被他看的很不自然,拍了拍手站起來,說:“怎……怎麼了公子?”

吳糾狐疑的說:“召師傅怎麼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召忽立刻反駁說:“沒有,哪裡有?”

吳糾笑了笑,說:“那召師傅為何臉紅呢?”

召忽一愣,隨即快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是看不見自己是不是臉紅的,但是摸起來也不熱。

在這個時候,突聽“咳咳”一聲,齊侯從旁邊走了過來,他其實早過來了,不過吳糾在和召忽說話,結果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些什麼,只是聽到一耳朵,吳糾問召忽為什麼臉紅,結果召忽真的臉紅了。

齊侯一見,走過來,笑眯眯的說:“二哥和召師傅這一早相談甚歡?說些什麼呢?”

吳糾還沒來得及搪塞,召忽像是被掩了尾巴一樣,立刻說:“我回去照顧大牙了。”

他說著,快速告辭,一個流煙兒跑了,弄得吳糾莫名其妙的。

齊侯則是看著召忽對吳糾臉紅,雖他不知原委,但是心裡有些隱約不是很舒服,尤其在昨晚做了一個怪夢之後,更覺著不舒服,但是說不出來由。

小丫頭和壯漢這天都很忙,兩個人的爹孃身/子也不行,吳糾包攬了做飯的任務,召忽照顧東郭牙,按理來說,雖然齊侯是個落難的國君,但是好歹也是金貴的貴/族,應該閒著才好。

但是因為吳糾一個人忙不開,便把齊侯給叫過來了,齊侯聽吳糾叫自己,還挺高興的,走過去,以為吳糾需要自己打下手做飯。

雖然齊侯是個從沒進過膳房,並且以膳房為恥的貴/族,但是看著吳糾對理膳這麼情有獨鍾,而且彷彿是有什麼巫術一般,簡簡單單的食材都能被他變得美味起來,其實齊侯也有點好奇,蠢/蠢/欲/動的。

結果齊侯剛踏進膳房,吳糾把他給轟出來了,發了一把斧子給他,說:“廚房裡沒柴了,若是小丫頭和她兄長再走了,恐怕兩位老人家冬日燒柴取暖都是問題,勞煩君上砍點柴出來。”

齊侯一聽,傻眼了,說:“砍柴?”

吳糾見他站著不動,將斧子塞在他手裡,指了一下旁邊堆得亂七八糟的,沒有劈/開的柴火,說:“這兒,君上上次在梁甫山,不是劈過柴?”

齊侯聽他提起梁甫山,頓時想起曹劌的刁/難了,他的確劈過柴,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齊侯還以為不會有第二次了,但是完全沒想到,第二次在眼前。

吳糾見他還是不動,試探的說:“若不然君上造飯,糾來劈柴?”

齊侯看了一眼吳糾那細胳膊細腿,似乎有些認命,嘆了一口氣,把吳糾手中的斧子接過來,把袖子也挽起來,開始劈柴。

齊侯雖然以前沒正經劈過柴,但是這種農戶人家燒柴也不講究什麼美觀,只要能燒行,齊侯體魄很好,力氣很大,劈柴不在話下。

召忽出來幫東郭牙倒水的時候,看到齊侯正擼/著胳膊劈柴,汗水從他臉頰上滾下來,“噼啪”的掉在旁邊的土地裡,看的召忽眼珠子差點掉下來,趕忙揉了揉,然後一臉不可置信的走過去。

齊侯連看他都不看一眼,當沒看見那震/驚的目光,只是專心劈柴。

召忽端了一碗燒熟的熱水回去,關上/門迫不及待的往裡跑,小聲說:“大牙!大牙我跟你說!”

他一邊跑,手裡還端著水,差點給灑出來燙到自己,東郭牙看的心驚膽戰,但是他下不去床,連忙說:“中大夫慢些,仔細水燙。”

結果東郭牙的話還沒說完,召忽還是“哎”一聲燙到了手背,頓時紅了一大片,召忽險些將碗扔了,不過那滿滿一碗水扔了可惜,召忽愣是忍著沒扔,把碗放在了案上才松了口氣。

東郭牙連忙說:“讓你慢些,果然燙到了。”

召忽沒管手背滾/燙,只是甩了甩,說:“大牙,你絕不知道,君上在外面兒,竟然劈柴呢!”

東郭牙沒什麼驚訝的,只是拉著而召忽,讓他在榻邊坐下來,然後挽起一些他的袖子,將他燙紅的手背露/出來,一邊輕輕動作著,一邊說:“這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召忽說:“這還沒什麼可驚訝的?”

東郭牙一笑,說:“君上年幼的時候是吃過苦頭的,再加上無知篡位,君上和公子都逃難到其他國/家,並不是吃不得苦的嬌貴坯子,再者說,如今農家好心收留咱們,君上劈些柴,給長者過冬燒,也的確在情理之中,因著並不驚訝。”

東郭牙緩緩道來的,彷彿有理有據,召忽撇了撇嘴,說:“說的一道道兒,窮酸。”

東郭牙卻沒生氣召忽的氣,而是低頭輕輕吹著召忽的手背,皺著眉說:“恐怕要起水泡了,幸好這天氣冷,不然中大夫有的苦受了。”

召忽沒注意,感覺到被燙的火/辣辣的手背上,有微風輕輕的吹著,頓時又癢又痛,說不出來的奇怪,當即臉上“咚!”一下紅了,瞬間把手縮回來,彷彿又被燙了似的,結巴的說:“你……你喝水罷!”

東郭牙見他的反應,似乎覺得有趣,笑著說:“君上和公子都讓中大夫照顧東郭,但中大夫竟是這麼照顧恩/人的,水如此燙口,剛把中大夫的手背給燙起了水泡,中大夫竟然叫東郭快飲水?”

“你……”

召忽被他給狡辯的說不出話來,瞪眼說:“別以為你陰險狡詐,端出公子來我怕了你。”

他雖然這麼說著,但是看起來真的很奏效,東郭牙笑眯眯的說:“有勞中大夫,幫東郭牙把水吹涼些。”

召忽氣的滿面通紅,端起水來,狠狠的說:“怎麼不燙掉你的大牙,哈哈大豁牙!”

他說著,自說自話的笑起來,彷彿聊以自/慰,東郭牙也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吳糾很快做了飯,而且還專門多做了一些儲存時間長,而且軟一些的乾糧餅子,然後醃了一些小菜,方便兩位老人家自己在家裡的時候吃,也不需要怎麼開火造飯了。

齊侯劈了柴,進了膳房,看到吳糾倒騰了一大堆小菜,奇怪的說:“這是什麼東西?”

吳糾說:“濃縮一些的湯汁,老人家若是想喝些稀的,把這個小菜倒上一鍋水一燒,調味也夠,做起來也方便。”

齊侯還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竟然如此神奇,兌上水一燒能變成一鍋湯?當真神奇了。

吳糾心思很細,將餅子、醃菜和湯料分別放在不同的罐子裡,然後仔細告訴兩個老人家,態度一直很溫柔。

齊侯在旁邊看著,突然覺得吳糾其實很溫柔,並不是平日裡展現的那種疏離,他對待陌生人竟然都會這般溫柔,而且仔細,若用好人和壞人來區分,吳糾定然是個好人。

齊侯做了一輩子的國君,他覺得自己能做到去護百/姓,但是說到底也只是做一個面兒,出一些政/策,但是並不能面面俱到到波及每一個百/姓,相對於吳糾來說,齊侯覺得自己並非是個好人。

吳糾忙活完了,看到齊侯站在身後,盯著自己,那目光灼灼的,看的吳糾渾身發毛,差點給他燒出一個大窟窿來,還以為齊侯又在想什麼陰險的注意算計自己……

當天晚上,眾人全都早早歇下,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灰濛濛的,小丫頭和壯漢在外面拾掇了,趕上牛車,眾人準備上路。

因為東郭牙受傷還是比較嚴重,所以小丫頭特意少帶了一些東西,讓東郭牙躺在牛車上,雖然有些不太雅觀,但是國君都走著,東郭牙這待遇也是極好的了。

因為他們的衣裳都破了,召忽的還染了很多血,根本沒辦法穿,穿了也會被城門的守衛盤/問,不容易進城,於是小姑娘把兄長的衣服拿出來給幾個人分了分。

眾人分了分衣裳,打算換了衣裳趕路的,結果吳糾發現,怎麼衣裳少了一件兒?

怎麼看都是三件兒,是少了一件兒,五以內的加減法吳糾還是一眼能看出來的,絕對不會眼瘸。

這個時候小丫頭已經靦腆的走過來了,特別不好意思的說:“姊/姊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妹妹這裡的衣裳粗陋,姊/姊可千萬別嫌棄。”

吳糾瞪眼一看,裙子!

怪不得只有三件兒男子衣裳,原來齊侯的“權宜之計”,小丫頭和壯漢因為太質樸,還真的當真了,他們根本沒想吳糾為什麼有喉結,身材為什麼比普通女子高,為什麼說話有點低沉,為了禮貌,其實他們根本都沒敢多看吳糾一眼,畢竟吳糾是“有夫之婦”,不方便多看……

吳糾看著那裙子,頓時眼睛裡都能噴/出火來,回頭瞪了一眼齊侯。

齊侯被他這樣一瞪,沒覺著生氣,反而覺得挺受用的,渾身瞪得挺爽/快,竟然還想笑,能把齊侯瞪的爽/快的,恐怕只有吳糾一個人了,也不知是為什麼。

齊侯在吳糾威脅的目光下,連忙上來打圓場,笑著說:“姑娘,這恐怕不合適,我家夫人還是穿男子衣裳方便一些。”

那小丫頭立刻說:“那我幫姊/姊再拿一件兒來。”

換了衣裳之後,眾人都是一身粗衣,看起來低調多了,但是齊侯那張臉,一臉容貌不低調,二來他臉頰上有個很深很長的傷疤,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

於是小丫頭便給齊侯找了個草帽兒,戴在頭上正好遮掩著臉上的傷疤,瞬間從英俊迷人的一代國君,變成了鄉土氣息的趕牛漢子,格外接地氣。

眾人終於上路了,沒有半個時辰進了城,邊城的守衛果然非常嚴格,畢竟這些年鄭國很不安定,一連換了五位國君,的確要戒備一些,以免其他國/家趁著鄭國內亂來偷襲。

他們從邊城進入,也是鄭國不大,走了一日便到了國都門口,都城是最繁華的地方,人來人往的,城門下絡繹不絕,有官兵把守著,一般沒有帶什麼東西的百/姓可以直接通行,帶了東西的百/姓開箱驗貨能進去。

不過今日似乎有些特殊,所有的人都要經過排查才能進入都城。

吳糾有些奇怪,小丫頭笑著說:“姊/姊,不用擔心,沒啥的,是因為齊國的國君到了都城,所以這些日子的排查嚴格一些,一會兒也過去了,不礙事兒的。”

吳糾乾笑了一聲,心說什麼齊國國君,恐怕是那假齊侯,真正的齊國國君,在你身邊兒呢。

因為他們打扮的實在太接地氣,很快通/過了都城的城門,官兵只是多看了一眼吳糾,都沒帶多看齊侯一眼的,像菜市場扒拉白菜一樣,把齊侯給扒拉進去了。

齊侯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也不能說,眾人順利通/過,小丫頭準備帶他們去吃些東西,畢竟一路勞頓的,乾糧路上也吃完了,大家肚子也都餓了。

齊侯吳糾他們都沒有錢,想要吃東西飲水,自然要跟著小丫頭和壯漢走,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他們正要去吃口東西,然後再想想怎麼才能進入鄭宮,把那個假齊侯給拎出來。

結果還麼走幾步,聽到有人囂張大笑的聲音,鄭國都城因為迎接齊侯的事情,戒備森嚴的,竟然有人在街上肆無忌憚的大笑,聽起來有些奇怪。

那邊有不少人圍攏過去,但只是遠遠的看著,並不走近,似乎是怕事兒,不敢過去。

眾人遙遙一看,原來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竟然在都城中公然調/戲女子。

那女子看起來頗為年輕,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頭,一看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但那調/戲人的紈絝很囂張,笑著說:“怎麼我今兒請小/姐喝杯酒,你們還不給臉子了?祭仲還要給我爹幾分薄面,你這個小妮子,不過是個寡婦,反倒猖狂起來了?”

那紈絝說著,對著女子要動手,旁邊的丫頭攔著,但是根本攔不住,被一下推開。

吳糾還心想著不能衝動,看看情況再說,畢竟那個紈絝口/中提起了一個人,那便是祭仲,祭仲是輔佐了五代鄭國國君的元老大夫,在管夷吾鮑叔牙這些人還沒有揚名立萬的時候,祭仲可是東周第一權臣,祭仲都要給面子的人不知是什麼人物。

結果在這個時候,那丫頭的兄長似乎是個暴脾氣,也不管祭仲是誰,沒聽說過,當下衝過去了,攔在女子面前。

吳糾一看,頓時有些頭疼,但是只讓那壯漢一個人衝出去,恐怕要被紈絝的人揍,當下也率先走過去。

齊侯在後面似乎有些不同意,但是看到吳糾走上去,也頓時跟了上去。

紈絝見突然有人殺出來,不耐煩的說:“什麼狗東西,也敢擋爺爺的路?”

那壯漢聽了生氣,瞪著牛一樣的眼睛,紈絝似乎有些害怕壯漢的怒目,躲在打/手後面,掃了一眼人群,看到吳糾,頓時臉色又猥瑣起來,說:“這位小娘子,穿著男人的衣裳做什麼?”

吳糾差點給氣死,心想鄭國人都是近視,不過面上幽幽一笑,說:“這位大人,你公然調/戲人,又對國相口出狂言,不怕鬧到國君面前麼?再說了,如今齊國貴客正在宮中做客,惹了貴客雅興,恐怕這位大人也吃罪不起罷?”(83中文 .83.)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