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今天二/六年紀,然他卻是跟在公子糾身邊的老人了,公子糾是先公的二公子,也是先公/眾多公子中最聰慧剔透的一個。

公子諸兒雖然居長,但是行為粗鄙暴/虐,通姦妹妹,殘殺妹/夫魯公,行徑簡直是惹人唾棄,完全沒有辦法和二公子糾相比。

而三公子也是幼公子小白,年紀最輕,是三個人裡最穩重的一個,別看他是最小的,比大公子諸兒小了許多,比二公子糾小了幾歲,但是他為人非常老成持重。

子清覺得,算三公子老成持重,但是也萬萬趕不上他家二公子,因為三公子雖然持重,但是彷彿一塊榆木疙瘩,怎麼點也點不透。

由三位師傅來說,當年先公給三位公子撥師傅,這三位師傅可是朝堂中的棟樑之臣,扛鼎巨擘,分別是鮑叔牙、管夷吾和召忽。

三人感情也非常好,叔牙年紀最長,是為大哥,管夷吾居中,召忽年紀最輕,活潑急躁,是為幼弟,三人一見如故,約為兄弟,而且還曾經立過盟誓,以後三個人一定要同時輔佐新君,壯/大齊國,否則死了也愧對齊國的列祖列宗。

當年先公給三位公子選師傅,這三人不愧是親如手足,同時看中了才華橫溢的公子糾,公子糾氣度不凡,面如冠玉,而且才華過人,這三個人同時選定公子糾。

先公苦於大公子諸兒和三公子小白沒有師傅,這才強行使鮑叔牙去做三公子的師傅,召忽去做大公子的師傅,不過召忽得了便宜,大公子諸兒看不上召忽,畢竟召忽年輕,比大公子還小了許多,基本和他二弟同年,讓一個小自己的人做師傅,豈不是叫別人笑掉大牙。

大公子羞辱召忽,遣他回來,召忽反而不覺得恥辱,高高興興的同做了二公子糾的師傅,鮑叔牙不樂意了,一向穩重的鮑叔牙還鬧了一通彆扭,稱病不出,兩位兄弟百般勸導,怕他惹惱先公,鮑叔牙無奈之下,只好輔佐三公子。

子清對這件事情是知道的,還是從召師傅那裡聽到的,從這件事情能看得出來,當今朝中巨擘都對二公子青睞有嘉,偏偏二公子的母親是魯女,不得先公寵幸,先公對二公子冷冷淡淡。

二公子最為聰明,子清可是萬分自豪的,不過這次二公子醒來之後,變得有些不同了,子清也說不上來怎麼不同,但是好像分外穩重了,說什麼話都淡淡的,說得話還很奇怪,讓子清摸不著頭腦。

譬如方才,子清險些聽不懂二公子的話了,二公子吩咐他準備三樣東西,有了這三樣東西,能陣前見齊侯。

子清以為這三樣東西可能是無價之寶,或者扛鼎之師,再有是什麼能臣異士了,但卻不然。

這三樣東西是——一簞菽,一把胡麻,一塊石蜜。

這三樣東西,如此粗陋,從何說起呢?

子清當下撓了撓頭,不只是子清,連一向料事如神的管師傅和召師傅,也是面面相覷,互相目詢,竟然不知道二公子是怎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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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糾見他們面面相覷,只是輕笑一聲,說:“只管準備。”

吳糾臉色不好,蒼白的厲害,子清去準備東西,召忽去叫醫官,只是去了半天,醫官都不曾見到,魯公已經兵敗,顯然不像之前那麼殷勤的對待吳糾了。

吳糾伏/在榻上咳嗽,讓召忽取了水來,在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樣子,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但是太纖瘦了,滿臉憔悴,弱不禁風,怪不得說幾句話喘的厲害,這幅病怏怏的樣子,還真是可怕。

召忽氣的踹翻了旁邊的小幾,管夷吾皺眉說:“三弟,不可在公子面前造次。”

召忽這才收斂了一些,但是憤憤然,握著寶劍的手直打顫,顯然是被魯公的作為氣著了。

吳糾眯著眼睛,一點兒也不著急,因為他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這本是“偷”來的命,再不濟也能活一個月。

再有是,吳糾也不生氣魯公的所作所為,魯公顯然欺軟怕硬,之前覺得公子糾居二公子,齊國無君二公子繼位名正言順,魯國怎麼也算是公子糾的姥姥家,沾親帶故,如果公子糾繼位,魯國是大功一件,可以處處牽制齊國,這樣一來魯國才如此賣命,如今魯國大敗時水,魯公那性子,說句不客氣的,嚇得屁滾尿流,此時此刻怎麼還能護著公子糾,估摸/著差衝過來斬下他的頭,親自送到齊侯面前去了。

吳糾不在乎這些,畢竟魯公和他,只是生舅關係,親父親尚且能殺了他,更別說這些虛無縹緲的關係了,吳糾已經領教過心灰意冷,這些並不算什麼。

吳糾躺在榻上,一派安詳的樣子,管夷吾看在眼裡,心裡卻波瀾萬千,若是公子能早些持重如此,也不至於落難。

子清很快準備好了這三樣東西,夾/著抱著回來了,這三樣都是簡單的東西,而且特別粗陋。

一簞菽,其實是一碗黃豆,黃豆是這時候的主食,非常好找。

一把胡麻,其實是一把芝麻,那時候還把芝麻叫做胡麻,用胡麻做的餅子,叫做胡餅。

一塊石蜜,這個更好理解,是蜂蜜,不過那時候的人不吃蜂蜜,更別說白糖了,調味裡面也不曾放糖,若是吃,也是飴糖,而且飴糖是貢品,平時用來進貢周天子,或者祭祀大典,只有國君才能食用一些,蜂蜜倒是好找。

子清有些摸不著頭疼,更讓他受驚嚇的是,公子竟然帶著這三樣東西,進了膳房!

子清嚇得差點下跪,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但是也是預設的道理,膳房裡都是奴/隸,粗鄙的人,公子身為國公之/子,千乘之軀,怎麼可進膳房這種地方。

召忽也目瞪口呆,唯有管夷吾靜靜的看著吳糾,還伸手去扶吳糾,說:“公子大病初愈,且慢些。”

子清瞪著眼睛,看著一向持重的管師傅,竟然陪著公子胡鬧,急得不行,但是也不敢說話……

齊侯一身黑色玄甲,肩披猩紅大披風,手搭腰間寶劍,拔身立在陣前,看著烈烈時水。

時水位於齊國和魯國之間,因為半年乾涸,半年流淌,所以又有個名字,叫做乾時。

齊侯眯著眼睛,盯著此時流淌不惜的時水,一切和他所料一樣,魯國兵敗,魯公請和,一切都和他經歷過的一樣,按照他所需要的軌跡,往前推進。

只不過這一次,他在初登侯位的時候,親自來到了時水督戰,其實道理很簡單,他要親自迎接上卿大夫,他的師傅管仲,同時還要迎接一個,上輩子措施的良才,那是召忽。

齊侯想著,輕輕一甩手,轉身進了幕府,坐在府中靜想。

鮑叔牙管夷吾和召忽三個人,可謂是齊國的大鼎三足,缺失一個,大鼎不穩,會動/搖,上輩子召忽悲憤,自盡而死,齊侯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反正是一個冥頑不靈的“人才”罷了,齊國泱/泱/大/國,還能缺這麼一個人才?

然而齊侯經歷了一輩子,死前受此大辱,這才明了了,什麼叫做“人才”,什麼叫做“小人”,他要活著,要有尊嚴,身邊要羅所有人才,驅逐所有小人。

為了不使自己後悔終身,齊侯決定從召忽這個人做起。

不過讓齊侯奇怪的是,他這次來到陣前,倒是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是二公子,他名義上的哥/哥,竟然在魯國的膳房廝混,大難當頭,還在下廚造飯,這也不知何故。

齊侯上輩子沒有來到時水,全全是高子處理公子糾的事情,他並不知道上輩子公子糾有沒有頑這麼一出。

齊侯有些費解,饒是他經歷了一輩子,竟然也看不透他這個哥/哥。

說起公子糾,齊侯又有些哂然,公子糾算什麼他哥/哥,因為公子糾根本不是他君父的兒子,這也是齊侯後來才知道的,公子糾是魯女和旁人所生,這件事情,其實君父應該有所察覺,但是齊國顏面要緊,秘而不說,只是為了挽回齊國的顏面。

齊侯不屑的一哂,這個時候高子高僖突然進了幕府,作禮說:“君上,這……”

齊侯見高子竟然也有吞吞吐吐的時候,不由奇怪的一笑,高子忠心耿耿,直到自己死的時候,還派宮女秘密看自己,那一餅之恩,雖然鄙陋,但是齊侯一直放在心上,永世不忘。

齊侯看見他,冷漠的面色難得放的柔和一些,說:“高子,有話但說。”

高子這個稱謂,是尊稱,齊侯這麼稱呼他,高僖實在不敢擔,連忙說:“君上,公子糾已在時水陣前,請求一見君上。”

齊侯眯眼一笑說:“哦?孤的好二哥?”

高子沒說話,安靜的垂頭而站。

齊侯思忖了一下,公子糾在他眼前,幾乎是毫無威脅的,他清楚這個好二哥。然而公子糾卻又有威脅,因為他最大的威脅在於召忽對公子糾的忠心,如果自己殺了公子糾,召忽必然羞憤自/殺。

齊侯一想到召忽這個人才,一時對公子糾有些遷怒,冷笑一聲,說:“他來做何?身邊可有管夷吾和召忽?”

高子立刻回答說:“回君上,罪臣管夷吾和召忽確在公子糾左右,這……這公子糾說,是來給……給君上送豆羹。”

齊侯一聽,饒是他經歷一世,自詡鎮定,也是一愣,隨即才說:“豆羹?”

高子抹了抹頭上的汗,說:“正是。君上若不見,臣去打發了。”

齊侯眯了眯眼睛,抬手說:“且住。”

高子立刻說:“是。”

齊侯搭在腰間寶劍上的食指輕輕“啪啪”敲了兩下,冷冷的說:“見,自然是見,孤與二哥長久未見,甚是想念。”(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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