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購買比例超過30%可正常閱讀!  張君只吃了一口便停了筷子, 啊了一聲, 許久才道:“竟是碗餿面!“

如玉道:“不該啊, 我才擀的面, 怎會酸?”

張君聞了聞味道,太餓了不敢棄, 而那又酸又餿的味道, 又實在難以下嚥,艱難的又挑了一筷子, 輕輕搖頭道:“小娘子, 這面竟是酸的, 可不是餿了?”

如玉這才回過味兒來, 低聲解釋道:“北方天寒,從冬到春無綠菜, 所以人們把一冬的菜菹到缸裡, 下面時攪上一筷子便當它是菜,裡正大人是外鄉人, 只怕沒吃過。 章節更新最快”

她說著遞了只碗來,裡頭臥著半碗蒸過又蔥油嗆過的幹豆角兒,綿綿軟軟, 比昨日那姜蒜茄子有些嚼頭, 味道仍是一樣的好。

張君著那半碗茄子,總算吃完了一碗面,在如玉不甚高興的目光中緩緩站起,掏出帕子揩了嘴道:“我該走了!”

如玉鼻子裡哼了一聲卻也不動。見他竟似順了手一般去抓自己掛在門上的油燈, 冷冷補了一句:“裡正大人,昨日那只風燈,你還沒有還我了。”

張君手一怔,回頭略展了展手道:“我竟忘了,要不,你替我照著亮兒上埡口,一會兒將兩隻燈一並提來?”

如玉擦完手摔了帕子,背手站在灶前搖頭道:“奴家是個婦人,大半夜的不好總出門,裡正大人自去吧,只記得明日將兩盞燈都還了我才好。”

她自來沒有婦人要比男人矮一等的觀念,奴家那種謙稱,也是記起了才用,記不起不用。

張君在門上站著,鋒眉下兩隻丹漆般的眼睛定定瞅著如玉,也不走,也不說話,也不去拿那盞燈。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長的俊俏了,盯著人看時人便有些心慌。如玉如今漸漸有些心慌,當然也知道這京裡來的男子不可能會對自己一個山村小婦人動手動腳或者起色心,但叫他那樣一雙自帶深情的眼晴盯著,難免有些神魂馳蕩。

況且,她還摸過他的腰,知道他那腰上的肌肉有多硬,扭轉時那緩緩顫動的觸感……

“裡正大人為何還不走?”終是如玉先開口,又問道。

張君慢慢比劃著,伸了伸手道:“我還沒有被子,與枕頭。”

若是手裡有抹布,如玉真想摔到他臉上去。隨即,她又覺得自己方才心中胡亂起的那點心思有些可笑,遂轉身出了門,端著油燈又進了西屋,不一會兒抱出床被子並枕頭來,遞給了站在院門上的張君。

若不是昨夜那床被子上的桂花香氣叫他想了一夜這嬌俏的小寡婦,張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天亮。

他抱起被子聞到一股樟腦味兒,先問道:“為何不是昨夜的那一床?”

如玉提燈湊近了被子,伸手細細摩梭著道:“這是我壓箱底兒的嫁妝,錦面的,大人可要仔細著,莫要沾了髒兒,莫要濺上火星子,等自家有了被子替我送回來。”

張君看這小婦人身上幾件補了又補的舊衣,便知她家貧寒。雖他缺被子,卻也連忙將被子推給如玉道:“小娘子請自已蓋這床,只把昨夜那床給我好。”

如玉狠狠又將被子戳給他,惡聲道:“叫你抱著你抱著,再多廢話,一床也沒有,另家要去。”

她言罷便推關上了內院門,站在門內靜聽了半天,再拉開門,見張君仍還在門上像個傻子似的站著,狠心推了他一把,偷瞄了眼內院,壓低了聲兒問道:“你為何還不走?”

張君還要還被子,她連人帶被子狠狠往外推著,惡聲道:“叫你拿走拿走,快些走,再不走,若叫村裡旁人瞧見,又該嚼我舌根了!”

這回她不關門,只在門內站了看著。那張君是個不肯說話的倔脾氣,抱著被子提著盞燈,站在門上一身的風塵,側眉看著如玉,眼兒巴巴,是不肯走。

如玉塌肩嘆了一息,轉身進院子到了廳屋窗下,掀開窗子,見自家婆婆黑燈瞎火仍在偷偷的編著竹筐,嘆了一息高聲在她耳邊道:“婆婆,陳寶兒安排了叫他在咱家吃飯的,如今飯是吃完了,我也給了他床被子,可他嫌黑不肯走,怎麼辦?”

“怎麼辦?”安實老孃重複了一句,揮了揮手道:“京裡來的年輕人不認路,你帶帶他,左右不過往上走幾步路,只是記著早些回來。”

這還不到四十歲的老嫗到了夜裡,眼前便是一片濃黑。但她編那筐子卻是個熟手,沒白日沒黑夜的坐了編,要替如玉賺些零碎開銷出來。

如玉這回學了乖,將燈遞給張君叫他自提著,自己抱了被子與枕頭在前飛快的走著。

張君一路緊趕慢趕的追著。這手腳麻利的小婦人,總要快著他一步兩步,叫他追不及。

“小娘子給床舊被即可,為何要給新的?”張君好容易在小溪旁趕上了如玉,停了腳問道。

如玉躍過小溪,伸手接過張君懷裡的燈替他照著亮兒,待他過了溪流又將那燈塞到他懷裡,回頭悶悶道:“裡正大人在麥場上救了我們兩個寡婦,這是我的一點謝意而已!”

從鎮上員外家的大小姐淪落到這小山村裡,那床錦被的嫁妝,還是她公公當年替她置的。她珍藏著,到如今都捨不得拿出來蓋上一回。可見了這男人,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要叫他蓋了。

如玉仍疾步往前走著,經過自家山窖,再往前走了幾步,猛的收住步子停了腿,倒把張君嚇得一跳。他幾乎要貼到這小婦人的背,也停住了腳,才要張嘴,便見那小婦人忽而轉身,一指搭在唇畔湊到他耳邊輕輕一聲噓,隨即低頭,一口氣便吹噓了油燈。

有好一會兒,天地四野濃黑如墨。等漸漸適應了月光,張君才將自己叫她幾乎赫飛的魂魄收納回來。她整個人帶著一股子,昨夜那被子所藏的淡淡桂花香氣,甜膩,溫暖,叫他心止不住狂跳起來,忍不住想湊的更近些,再多聞上一聞。

如玉一手慢慢往下壓著,示意張君放緩了腳步,一邊轉身回頭,又湊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在此等著,千萬不要出聲兒,我聽著了老鼠聲兒,進山窖抓回老鼠去。”

要說張君生平最怕的,老鼠當數第一,蟑螂還在其次。

他一聽有老鼠,那還敢一個人站著。見如玉躡手躡腳輕推著門進了處山洞,自己也有樣學樣,躡手躡腳也進了那山洞。

夜裡山窖中的黑,簡直如化不開的墨一般。

張君這回是真傻了眼,那如野獸喉嚨眼兒一般森森的黑暗中,沒了那小婦人,他一步也不敢邁,只敢在門上怔怔的站著。

如玉卻已經憑著自己對這山窖的熟悉,摸到了那通風口上,乍起兩隻耳朵聽著。

男人是老皮皮,女人仍是二伯娘魏氏。老皮皮顯然比魏氏還怕些,壓低了聲兒道:“你也是膽子夠大,要是那新來的裡正大人回來,正好撞見了咱倆,可怎麼是好?”

魏氏本聲音綿軟,對著男人們,那聲音更加柔柔軟軟的好聽,她道:“陳寶兒昨夜透了風兒,京裡來的探花郎,看到咱們這窮鄉僻壤嚇尿了褲子,今早起走了,再不會回來的。

她以為他們要入巷了,正準備想辦法把張君拖延著弄到別處去睡,好不叫他撞見個難堪。誰知才要回頭,便聽老皮皮又道:“今兒虎哥娘那個潑婦湊巧吃了我一鼠夾,倒叫我痛快不已。她躺到了炕上,這村子都能清靜十天半月。”

魏氏居然是一聲冷哼,隨即道:“你當她真是湊巧?全是如玉故意幹的,因為怕過了安實的孝日虎哥要娶她,故意指著大雁誆她往那松樹下,才叫她吃了一夾子。”

連族長大老爺都敢惹,而族長大老爺叫他一頓嚴辭居然還能笑的如沐春風。二妮和三妮兒兩個拿著張君的帕子,也學人捂著唇,湊到了如玉身邊。

張君眼掃到如玉這裡的時候,眉鋒明顯的抽了一下。或者他自己也在吃驚,帕子怎麼會到二房兩個姑娘手裡吧。而且,她們拿那帕子,捂著嘴兒了。

來時陣勢如山,去時灰頭土臉,陳貢帶著村西頭的男子們一溜煙兒走了。如玉今日搬動了一房的人來替自己吵架,此時她是主人,大家替她撐了場子,她自然也要招呼大家吃頓飯的。她清了清嗓音湊到婆婆耳邊高聲喊道:“娘,你把咱家的凳子都拿出來,請大伯二伯們坐著,我到山窖裡取菜去,取了來給大家做飯吃。”

陳傳此時已經率著眾人往外走了,馮氏死按著如玉道:“你也累了一天,再不必做我們的飯,只把你該管的飯管好即可。”

如玉已經挎起籃子往外跑著:“那怎麼行,大伯,你們立等著,我去取菜來做飯。”

她進山窖取了掛在頂上還包著厚厚一層霜的冬瓜下來,又包了一把老蔥裝進籃子,四處尋看了一圈兒,再抱了一隻老南瓜,已經到了春天,這山窖裡所剩的東西也不多了。她站在窖口回頭看了半天,又放下籃子,搬開一個大架子,掀開後面一層皮簾子露出半人高的小洞來,她再往裡走,進去不一會兒再出來,手中卻是抱著個大西瓜。

她抱著這西瓜才將籃子挎到胳膊肘兒上起身,迎頭便見張君走了進來。兩人在門上碰住,張君道:“他們都走了,我見你跑的快,特來告訴你一聲兒。”

如玉仍還抱著那西瓜,張君也盯著那西瓜。三月裡各樣菜蔬才種成苗秧子,西瓜都還未到種的時候,要收也得等到六月以後。而這苦寒的北地,以如玉家的家境,若要說能有人快馬從海南給她送個當季的西瓜來,那個人只能是沈歸。

張君此時越發覺得沈歸與如玉之間當有說不清的聯絡,卻於這心思簡單,成日只知家裡家外悶都幹活兒的小婦人身上套不出一句話來。他不動聲色接過那西瓜,輕輕掂了掂道:“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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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繞過張君,回頭答道:“這地方原有個山洞,放了東西長時間不腐的。我來了之後,因是冬天,農村裡除了菹菜面是菹菜面,我不習慣吃那東西整日的上火,我公公便鑿出這山窖來儲菜。

這瓜還是去年的,如今只剩得一個,既我今日拿出來了,大家分切著吃了它。”

既然她說是去年的,那應當是去年的。他轉身跟著如玉一起出了門,走到她家後院門上時,才將那瓜遞給了如玉:“我今夜在沈大孃家用飯,你將我們倆人的飯都端來即可。我今日餓壞了,要兩碗飯,菜也要多,一定記得。”

前幾天他搬到了沈歸老孃那裡住,卻仍還是在如玉家吃飯,今天卻是頭一回,他指名要在沈歸老孃家吃飯。他幫了如玉的大忙,這話便說的理直氣壯。

如玉想都沒想便點頭:“好!”

回到家裡,她一刀劈開那瓜分成四瓣,遞了一半個魏氏道:“這還是去年的瓜,因放在山窖裡還新鮮著,二孃帶回去與妹妹們分著吃,潤潤喉。”

三月裡的西瓜自然少見。魏氏也饞的什麼一樣。她回到自已家,到廚房尋出個乾淨的瓷碟子來,將那小半拉瓜裝了,又要出門。陳金一瘸一歪趕出來追著問道:“你不在這家裡吃飯,又要跑去那裡?”

魏氏白了陳金一眼道:“我要去那裡,你也能管得?”

陳金自然管不得,叫媳婦盯著看了半天,囁嚅道:“你若無處吃飯,我給你留著飯。”

魏氏白了陳金一眼,也不說留飯不留飯,轉身走了。

*

這廂如玉利利落落炒好了兩份菜,一份端到廳屋給安實老孃與安康,等安康回來了吃,再另盛兩盤並端了兩張餅,一路疾走卻是往沈歸老孃家去。

沈歸家仍是一處老院子,從未清掃過的房頂上枯蓬稿都有幾尺高,院牆上才萌的青苔一重重,不常有人走的院子都松了土,荒院一樣。

“如玉,你來!”東屋的窗子裡一聲人喚,顯然張君是住在這家東屋的:“把飯端到東屋來,我在這裡吃。”

如玉以為張君仍是嫌不洗澡的老太太們住過的屋子臭不肯去,只得端到東屋。雖整日進出沈歸家,沈歸所住的這東屋,如玉卻是頭一回進。

這屋子裡並不盤炕,只在牆角簡簡單單搭著一張架子床。再是一排書櫃,上頭全是叫蟲蛀了的書,透著股子黴氣。臨窗還有一張漆色斑駁的桌子,張君如今在那桌子前一張椅子上坐著。

如玉將菜與餅都擺到了桌子上,便見張君輕敲著桌子問道:“為何只有一雙筷子?”

如玉怔了片刻才道:“難道裡正大人今日還請了別人同吃?”

張君起身,將如玉按坐在椅子上,隨即將那雙筷子遞給了她,轉身再另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到臨出門的一側,指著那盤子菜道:“我請的人是你,既是請客,又只有一雙筷子,沒有主人先吃的道理,你先吃,吃完了我要問你些話,你卻必須得要如實答我。”

他此時的神情,好比對著族長陳貢時那樣。那雙眼睛裡再沒有桃花春意,反而透著股子淡淡的,叫如玉心顫的憂意。語氣都透著十分的嚴厲。見如玉持了雙筷子仍還盯著自己,張君兩指拈起那片切好的餅子遞給如玉道:“吃!”

如玉記得這人初來那一夜無助的眼神,也記得他沉默站在門外,非得要她送他往埡口上時的犟氣,以及他坐在廚房吃那碗飯時如小狗般無聲的乖巧。怎麼才過了幾天功夫,這人完全不一樣了。

他是裡正,此時一臉嚴肅,如玉不敢不從,叫他立逼著又不好多吃,匆匆扒了兩口菜,捏著那片餅子道:“裡正大人,我吃飽了。”

張君敲了敲桌子:“快吃!”

如玉無奈,只得又吃了幾口。這一次她吃完了那半片餅,死活不肯於吃了。

張君眼盯著如玉看了片刻,取起那雙筷子,接過來自己吃起剩下的菜來。如玉見他用自己用過的筷子竟也不皺眉頭,心裡尷尬,坐的十分難安。

趁著他吃飯的功夫,如玉才推椅子站了起來,便見張君頓了頓筷子道:“坐下!”

如玉默了片刻,終是犟不過張君,重又坐到了椅子上。

張君吃飯素來無聲,也吃的慢。如玉眼盯著窗外夕陽沉落,這屋子也隨即暗了起來。她心中牽掛著沒有喂的豬是不是已經拱開了門,正自胡思亂想著,便見張君緩緩放下筷子,掏出一方帕子來擦過嘴,將那碟子推遠了,自挪椅子與她相對而坐,盯著她問道:“你當初是如何到這村子裡來的,可能跟我說一說?”

如玉於人前不提過去的事情,也不喜旁人提及自己的過去,此時也皺了眉頭反問:“裡正大人為何想知道?”

張君實言道:“你新夫才喪,以我這幾日在村子裡的所見所聞,只怕再嫁是條難走的路。若你實言告訴我,或者我能替你想想辦法。”

“為何?”如玉又是反問:“裡正大人為何要幫我?”

張君亦與她較起勁兒來:“你告訴我你是如何到這村子裡來的,我告訴你為何。”

他倆還曾在山窖裡滿懷的抱過彼此,如玉見過張君最落魄的神情,張君也見過如玉老實本分表色下無聲所幹的狹促事兒。兩人之間的關係,便有那麼一絲疏離,又有那麼一絲暖昧。

她撕好了茄子上鍋悶著蒸了,嗆好了澆頭捂在灶後的小鍋裡,這才淨過手怒衝衝進了東屋,指著陳安康的腦袋問道:“你跟著陳寶兒一起嚼我舌根了?”

陳安康還是個半大孩子,憋著嘴道:“沒有,我說我嫂子是全村最正的婦人。”

這孩子懂事,又讀書好,如今也是如玉守在陳家唯一的希望,她自然是因為陳寶兒那句不能當面戳穿罵回去的私言而生氣,並不是真的氣安康,是而軟了語聲道:“別人給我倡名聲尤還罷了,你是安實的弟弟,還是個孩子,千萬不要跟那起子人混到一處,學壞了心眼子。”

安康連連道:“嫂子,我知道,比誰都知道。”

如玉一邊拿圍裙擦著手,一邊在炕沿上坐了:“嫂子我自打十二歲嫁到你家,自來是將這裡當成了家的。但是你哥命不好,任我花銷了那麼多的銀子吃了成山的藥也留不住他的命,死了。

如今咱們白楹聯上的墨還未幹,我寡婦的名聲也剛背上,無論我是再嫁,還是在這家裡守節供你讀書長大,只怕等過了你哥的七七祭,無論咱們一房還是陳氏族中,都要商量此事。我的為人正身還在其次,名聲先不能叫人壞了,你可知道?”

安康垂下頭道:“嫂子,我知道的!”

如玉鼻息嘆了一聲,與安康愁眉相對了兩眼,下了兩碗面端到廳屋裡給安實老孃與安康兩個用,這才拍打著袖子道:“你們先吃著,我給沈歸老孃送飯去!”

沈歸是陳家村裡唯一的異姓,恰與如玉家隔溪而住。因沈歸在外走腳做商販常年不歸,自己又未娶妻,兼故不得老母,一年到頭給如玉幾文錢,叫如玉一日三餐替自己老孃送碗飯吃。

如玉下了一海碗面,淋上澆頭,又取只小碗揀了幾塊茄子,出門繞到院後,一路過自家山窖口,再邁過小溪,便是沈歸老孃家的院子。

她心中掂著要看看陳寶兒與張君倆可曾抓住了那對野合的野鴛鴦,一路捧著盤子,也伸長了脖子望著。過埡口時便見隱隱暮藹中,張君在那埡口上站著。

離的有些遠,如玉望不見他臉上的神情,隨即便進了沈歸老孃家的院子,將一碗飯端到黑燈瞎火的廳屋裡,拭淨炕桌替沈歸老孃擺好,看她著姜蒜茄子吃起來,才轉身出了院子。

她一路輕躍過小溪時,便見張君在暮色愈濃的埡口上,仍是一動不動的站著。過不得片刻,如玉又急急忙忙要往沈歸老孃家去收她的碗,此時天已全黑了,她才要邁過小溪,便聽到對面一聲清咳,這黑燈瞎火人人都捨不得點燈的山村裡,沒有月亮的夜晚簡直黑的可怕。

張君抱拳堵在那小溪對面,輕聲問道:“能否叨擾小娘子一頓飯?”

如玉在小溪對面站著,才融不久的小溪寒氣森森,四野荒寂,這從京城被貶謫而來的裡正大人肚子十分適時的咕咕清叫起來。如玉暗道那該死的陳寶兒,竟沒有給這人尋個下家,轉身走了。

她雖是個新寡,但今夜安康在家,而陳寶兒還吩咐過要張君在她家吃飯的,想來也無人能說出事非來,而這人白日還救她一命,叫她不必吃一頓鞭子。想到此,她隨即道:“裡正大人先去奴家等著,奴收了碗,即刻來替你下面!”

言罷錯開他,一路小跑著到沈歸老孃家收碗,收完碗回來,才走到小溪邊,隱隱可見那裡正大人仍還在溪旁站著。

她有些吃驚,端著盤子走近了問道:“裡正大人為何不到家裡炕上坐了等著,仍還在這裡?”

等了半天,她才等他憋出來一句:“我看不見路!”

如玉之所以能於濃黑的夜中一路來去,全憑的是對這條路的熟悉。她知道路上那裡有石頭,那裡有草根,那裡有個水坑兒絆道,又那裡必得要跳上兩步。但這自京城來的貶官兒人生地不熟,叫一個滿嘴油的混子扔到埡口上一間只有一席薄鋪的小屋子裡,便腳底抹著油溜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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