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二更)
自從在家門口遇見那個人之後, 小人魚直有些悶悶不樂。
那段黑暗的時光,在他被爸爸帶回家之後,就永遠塵封在了心底, 可那個人的出現, 再次讓他回憶起來。
老師在講臺上講課, 小人魚的思緒卻陷入了往的泥濘裡。
其實說起來,074對他並不算壞。
那個時候所有實驗都被關在一起, 食物要靠爭搶,實驗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甚至是敵對的。他性格綿軟,並不擅長爭鬥, 時常會有搶不到食物餓肚子的時候。那時只有074願意搭理他,雖然偶爾會惡劣地捉弄他, 但會分給他珍貴的食物。
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大多時候074都對他和顏悅色, 他卻總是有些害怕對方。
他看到074的感覺,就像看到那些給他注射針劑、將他帶去做檢測的研究員樣,總忍不住渾身發毛。
其實正說起來,所有的實驗都按照出生順序進行編號,074應該比他要小一些。但他不僅十分擅長打架爭鬥, 而且善於玩弄人心。
他可以為了支營養劑,挑唆其他的實驗打鬥;可以單純為找樂子,栽贓陷害其他實驗, 然後再向研究員檢舉揭發。
當實驗室裡的實驗越來越少的時候,他會打心底感到恐懼害怕,但074卻總是笑的很開心。
甚至會語氣輕快地對他說:“今天又少個呢。”
在每個無眠的夜晚,074會跟他講很多自己的野心和計劃, 他甚至還費盡心思地弄清實驗的目的,在某個深夜興沖沖地告訴他,他會成為最終被選中的那一個人。
他說他定會成為聖子,會更好活下去。
那時候他的眼神很深很沉,像看不到底的深潭。
他們完全不樣,074野心勃勃,最終實現了當初的誓言;而他卻選擇用自欺欺人、停止生長來逃避一切。
——在他發現所有成年後被帶離實驗室的實驗其實都死之後,他就偷偷地藏起了生長藥劑,不願再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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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實驗室裡的實驗是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074,和直沒有再生長的他。
074跟著研究員離開實驗室的那天,笑得格外開心。
偌大的實驗室,最後只剩下他個人。
那段時間他很害怕,既怕074回不來,最終和其他實驗樣,被毫無生機地扔進垃圾堆裡;害怕074回來,下個就輪到他。
然而有些事情,無論怎麼拖延和逃避,該來的是會來。
他沒等到074回來,先被送上實驗臺。
那些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禁錮住他的雙手和尾巴,給他注射管管的針劑,觀察記錄他的反應。他想活著,於是只能一次次咬牙撐痛苦的藥物反應。後來那些人又說他的鱗片硬度比其他實驗更高,於是將他魚尾上的鱗片片片拔下來。
實驗是沒有資格注射麻醉劑的,他只能清醒地承受著鱗片被拔除的痛苦。
開始很疼,到了後來,漸漸就麻木了。
其實他的嗓子在那時候,就已經因為過度嘶喊損壞了。
再後來,他在意識模糊時,似乎聽到那些研究員說,074合格了,所有的實驗全都要清理掉,包括他。
他試圖掙扎逃跑,卻被劃傷了臉,割斷了喉嚨,扔進直深深恐懼著的屍體堆裡。
偌大一艘運輸船裡,全都是死去的實驗。他們擁有樣顏色的瞳孔,樣的髮色,甚至一樣的面孔。
他們沒有名字,只能靠耳後編號確認身份。
無數刻著編號的、已經死去的屍體堆疊在一起,大睜著眼睛,不甘地看著苟延殘喘的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運輸船裡呆多久,只記得在運輸船停下來時,隱約看到了光,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他掙扎著朝光源處爬過去,最後隨著那些傾瀉的金屬垃圾一起,被埋在了垃圾場裡。
直到今日,他仍然慶幸自己唯一次勇敢,如果不是墜.落在垃圾場,他就不會被爸爸撿回去。
有家,有自己的名字。
他再不是實驗047,而是阮月白。
不知不覺間,已經下課,教室裡變得喧鬧起來,幼崽們吵吵嚷嚷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小人魚才恍恍惚惚地回神來,發現諾塔他們正在叫自己。
他茫然地睜大了眼。
小狐狸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疑惑道:“放學,你怎麼不收拾東西?”
小龍崽則副抓到了小辮子的樣子:“你上課發呆!!”
站在兩人後面的阮驕擠進顆腦袋,歪著頭,額前的觸鬚輕輕碰了碰他。
被家人關心的感覺可真好啊,身體裡浮上來的陰冷退去,變得暖洋洋。小人魚抿唇笑起來,快速收拾了東西,和他們一起往學校外走去。
走到校門口時,他臉上的笑容又陡然僵住——學校斜對面的輛陸行艇上,玻璃窗降下,074正看著他笑。
小人魚假裝整理東西,低頭避開對方視線,跟小崽們起上陸行艇。
回家的路上,總是熱鬧的。
小狐狸和小龍崽嘰嘰喳喳說著學校裡的事情,小人魚側耳聽著,努力甩開剛才的陰影。
不論074來這裡是為什麼,他都不會讓他傷害爸爸和赫裡他們。
阮時青帶著幼崽們到了家,發現院子裡停另一艘陸行艇。
見面的藍髮青年站起身,和他打招呼:“阮先生,又見面了。的陸行艇半路上出了點故障。”
“沒有大問題吧?”阮時青看眼陸行艇,熊圓圓和熊方方已經在做檢測。
“問題不大,就是燃料軟管斷了。”熊圓圓擺擺手:“們能搞定。”
蘭辛接話道:“你這裡的修理師技術相當不錯,檢查完立刻就確認故障部位。”
阮時青客氣兩句,又讓09端了壺茶過來,歉意道:“家裡的幼崽們剛放學,得先失陪一會兒,您稍坐片刻,更換燃料軟管差不多半個小時就好了。”
“沒關係,您不用理會。”蘭辛依舊一副很好說話的溫和模樣,目光掃過後院走去的幼崽時,神色感慨道:“您對幼崽可真好,連放學都親自去接。”
阮時青將幼崽們送去後院,轉身離開時,卻被小人魚抓住了衣襬。
小人魚看著他,欲言又止。
“月白有什麼話要跟爸爸說嗎?”阮時青溫聲詢問。
小人魚定定看他會兒,又鬆開手,搖搖頭。
再等等,等074走了之後,再和爸爸說吧。
見他臉落寞,阮時青安撫地揉了揉他的發頂:“家裡有客人,要是現在不想說,等客人走了,爸爸再聽你說好不好?”
小人魚點了點頭,乖巧地朝他揮了揮手。
阮時青折回前院,接上方才的話題:“作為父親,接送幼崽上學放學是應當的。”
蘭辛深感贊同,卻又道:“但並不是每個父親都像您這樣負責。”
他語氣轉,驟然變得低落起來,似乎是被這個話題觸及了傷心事:“像我的父親就不怎麼負責,有個哥哥,但從我們出生之後,父親就沒有管過們,只有和哥哥相依為命。”
“羨慕您家裡的幼崽,能有您這樣負責的父親。要是我的父親這樣負責,哥哥就不會……”說到這裡他陡然打住,神色傷感。
被勾起傷心事,藍髮青年眉眼憂鬱。
阮時青只好出言安慰:“童年陰影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治癒,但人總不能一味沉湎在過去。”
“是啊。”蘭辛重新笑起來,神色開朗,沒有半分陰霾:“人還是要朝前看,但的哥哥卻總不明白這點。他太膽小了,因為害怕面對未來,於是選擇了停留在原地,裹足不前。希望他聽了您的話之後,能變得勇敢一些,不再自欺欺人。”
他後面的話語總有些奇怪,阮時青皺了皺眉,卻還是客氣地朝對方笑笑。
半個小時後,蘭辛的陸行艇修好,向阮時青告辭離開。
站在大門前,他抬頭往前院和後院的連線通道處看眼,並沒有看到那道藍色的影子。
無趣地撇撇嘴,蘭辛坐上陸行艇,低低道句“膽小鬼”。
果然不論過去多久,047是一如既往的膽小啊。
但越是這樣,他卻越是想步步緊逼。
看看逼到什麼地步,他才會奮起反擊。作為實驗室裡唯二活到最後的兩個人,他們本質上就是一樣的人。
啟動陸行艇,蘭辛屈指輕輕敲打控制檯,嘴角愉悅地勾起,朝身後做個再見的手勢。
下次再見面,他可就不會如此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