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人呢？”

“剛才還在前面，怎麼拐了個彎就不見了？”

壓低的聲音帶著股焦灼，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快走兩步，試圖尋找跟丟的人。

阮時青放輕呼吸，身體緊緊貼住石壁，側臉觀察投映在地上的影子。

對方有兩個人，體格壯碩。

估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阮時青決定先下手為強。他所在的研究所隸屬軍方，閒暇時所裡會組織部隊的教官教他們一些格鬥技巧用於防身。

而正巧，阮時青的格鬥課成績十分不錯。

摸索著從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扣下一塊小石頭，輕輕扔到前方。石頭落地的輕微聲響果然吸引了其中一人注意，對方緊走幾步過來查探。

就趁這個時候，阮時青陡然現身，出手。

先一拳擊中對方的鼻樑，趁對方吃痛的瞬間，再一個飛踢，將人狠狠從石階上踹了下去。石階陡窄，又十分溼滑，就是普通摔一跤都吃不消，何況是整個滾下去。

另一個人見弟弟從石階上滾了下來，驚慌失措去接，結果自己沒站穩，腳下一滑，兄弟兩個頓時抱成一團滾了下去。

阮時青：“……？”

他自己也是一驚，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兩個壯漢。抱起小機器人。聽了聽下頭的動靜，正準備走，就聽黑黢黢的通道裡，傳來一抽一抽的哭聲。

先是很壓抑的抽泣，之後變成嚎啕大哭，最後演變成了嚎啕二重奏。

？？？

不會吧？我把人打哭了？

阮時青目瞪口呆，猶豫了一會兒，抱著人道主義關懷的精神，決定下去看看。

別是把人揍出了毛病。

從口袋裡摸出自制手電筒照明，阮時青下了十幾個臺階，就見兩個大漢坐在地上，正抱頭痛哭。

邊哭，腦袋上半圓的黑色熊耳邊抖。

慘烈裡又帶著一絲絲滑稽。

阮時青趕緊捏了一把狗子的耳朵尖，好懸才憋住了笑。

清了清嗓子，示意小機器人翻譯：“你們沒事吧？”

兩個大漢止住了哭聲，老大擤了把鼻子，看向他：“你還要打我們嗎？”

老二接著說：“打劫你是我們不對，但我們也是沒辦法。我們要不到工錢，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說完，空癟癟的肚子彷彿不甘寂寞，此起彼伏發出咕咕的叫喚聲。

兄弟兩個執手相看淚眼，又想哭了。

肚子好餓，生活也好他媽艱難啊。

嗚嗚嗚嗚嗚嗚qaq

阮時青：……

這麼大的塊頭，是怎麼混得這麼慘的？

鑑於兩頭熊抱在一起痛苦的畫面實在太過感人（？），阮時青猶豫了一下，還是摸出兩管營養劑遞給他們：“喏。吃飽了找點正經工作，別再學人搶劫了。”

不然萬一又碰到硬茬，可沒人像我這麼好心還給吃的。

老二看了一眼營養劑，目光充滿渴望，卻沒伸手，囁嚅道：“我們得罪了人，找不到工作了。”

這事還要從兄弟兩人的工作說起。他們本來在一家修理店做學徒打下手。按照修理店的規矩，要做學徒，需要交五千星幣的學費，包教包會，半年內出師，還可以選擇留在修理店幹活，每月工資一千五百星幣。

3024垃圾星上，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修理店。這裡的居民生活水平不高，家裡用的機器以及出行載具，大部分都是從垃圾場裡拼拼湊湊淘換回來的。自然容易壞，因此修理店的生意也就越來越好。

兄弟兩人一合計，覺得這是筆劃算買賣，於是掏出全副身家交了學費，在一家修理店當學徒。

可半年過去，他們除了打下手，其他一概不會。出師之後，修理店老板倒是留下了他們，什麼髒活累活都要幹，但一連三個月，除了一天兩管營養劑，工資是一星幣也沒見到。

兄弟倆這才覺得不對，開始討要工資。

結果老闆卡德魯和內城的巡邏隊長有關係，不僅沒給工資，還找人將他們打了一頓趕出來，並且放出話來，不許其他人聘用兄弟倆。

兄弟倆找不到正經工作，只能嘗試去垃圾場裡找些值錢的東西賣，可收購的人聽說了他們的事，要麼不收，要麼就把價錢壓得很低。兄弟兩人苦苦撐了一個半月，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這才盯上了獨身一人的阮時青。

結果沒想到阮時青看著瘦弱，竟然這麼兇，打人真的好他媽疼。

老大抽噎了一聲，彷彿被屈辱的往事激起了怒意，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我們去找卡德魯，他讓我們不好過，我們也讓他過不下去！”

“沒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二立刻道。

兄弟兩人說著就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一副要去和卡德魯同歸於盡的樣子。

“……”

阮時青心說這兄弟倆被欺負成這樣子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是真的憨憨。

不過好在人不壞，倒是可以考察一下。

“我正想僱兩個人替我辦事。”阮時青及時出言阻止了他們。

倒也不是他同情心氾濫，而是他想著在這陌生的地方，總得有個落腳地。垃圾場那些廢棄的飛行器外殼倒是能利用一下，可他一個人也搬不動。這兩人塊頭夠大，倒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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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還打算儘快把藏起來的驅動和引擎賣了，這兩兄弟要是能通過考察，這事就可以交給他們。

阮時青打定了主意，便主動開出了條件：“一人一天一百星幣加兩管營養劑，先試用一天，要是活兒幹得好，後面有活兒再給你們加工資。”

一天一百星幣不算多，但對於走投無路的兄弟兩人來說，無異於是雪中送炭。

兄弟倆擦了把眼淚鼻涕，要不是身上還隱隱作痛，這會兒已經想把阮時青舉起來轉幾圈了。

看著面前沉穩的瘦弱少年，老二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嗚，好痛。

三人說定後，便一起離開了地底人集市。

兄弟倆一左一右跟在阮時青身邊。老大熊方方相對沉穩，話不多。老二熊圓圓是個話癆，一張嘴叭叭叭就沒停過。

阮時青倒也不嫌煩，反而從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資訊。

比如原來他們所在的地方只是外城，在東邊還有一座內城，安定繁華，但必須有身份卡才能進入。再比如他之前遇到的蛇臉男人叫霍尼克，是外城南區的老大，為人陰險狡詐又記仇，獸態是一條巨大的黑曼巴蛇。

“就是卡德魯也不敢輕易招惹霍尼克。”熊圓圓說：“霍尼克的牙齒有劇毒，沒人願意和他對上。除了北區老大馬林，馬林的獸態是阿爾達巨鷹……”

話還沒說完，就見霍尼克帶著人徑直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氣勢洶洶。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兄弟倆神色緊張，護著阮時青準備避到邊上去，免得被不小心誤傷。

阮時青卻沒動，反而以眼神示意，讓他們退到一邊。兩人只能猶猶豫豫的退到了邊上。

霍尼克自然是來找阮時青的。

銀隼上的零部件已經被他叫人全部卸了下來，可送到店裡給修理師一看，對方卻說損壞太嚴重，已經無法修復。

就是再珍貴的零件，壞了也不值錢。

廢了老半天勁兒，拆回來一堆垃圾，還倒貼了一百星幣，霍尼克快氣炸了。懷疑給他帶路的小子把訊息賣給了其他人，所以“銀隼”的驅動和引擎才會被人捷足先登。

在阮時青回來之前，他就已經派人找了數圈，勢要將人抓回來拷問。阮時青一露面，他就接到了手下的傳訊，帶著人匆匆趕來。

阮時青倒是早料到會有這一出，他抱緊懷裡破破爛爛的小機器人，縮著肩膀，看著霍尼克的模樣充滿恐懼，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霍尼克懶得同他廢話，揪著衣領將人提起來：“你還把銀隼的訊息賣給誰了？”

他倒沒覺得眼前小子有膽子私藏驅動和引擎，就他這樣的，可能連驅動和引擎在哪兒都不知道。多半是在他之前，還把訊息賣給了其他人。

“沒、沒有誰。”阮時青的話透過小機器人磕磕絆絆的翻譯過來，反而讓他顯得更加心虛了。

“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霍尼克冷笑一聲，口中吐出分叉的舌尖，兩顆尖牙蠢蠢欲動。

阮時青似被嚇到，身體微微顫抖著，卻還是咬著牙說：“要是說了，我也會死的。”

明明害怕到了極致，卻還緊咬著牙關。

霍尼克可不覺得他有骨氣，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敢在南區他的地界上打主意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是馬林？”

阮時青身體猛然一顫，卻還是搖頭，小小聲說：“你、你打不過他的……”

“哈？”霍尼克倒是被他氣笑了，陰沉沉道：“那你就等著看吧，等我殺了他，再來收拾你。”

說完一把將人推開，帶著手下氣勢洶洶往北邊去了。

從地上爬起來，阮時青先緊張的看了一眼外套裡的小崽，見崽一點沒被嚇到，反而還用溼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便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阮時青：我崽好乖嗚嗚嗚

容珩：嘁，你再繼續演。

一段危機化解，阮時青拍了拍身上的灰，招呼滿頭霧水的熊家兄弟倆帶路：“走，我們去北區。”

熊方方在前面帶路。熊圓圓黏在阮時青身邊，張望四周後，鬼鬼祟祟的問：“你怎麼會惹上了霍尼克？”

“我可沒惹他。”阮時青糾正道：“準確來說，是他來招惹了我。”

所以他只是合理的做出反擊罷了。

熊圓圓不明白誰先招惹對方有什麼區別，只是擔憂道：“那霍尼克會不會還來找你的麻煩？”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大概會吧。”阮時青對此倒是並不擔心。

一個南區老大，一個北區老大；一條蛇，一隻鷹。這聽起來就是十輩子的死對頭。現在他又在中間拱了一把火，等他們打完了，還能不能想起他這個人還是個問題。況且就是真找上門來，等他熟悉了這個世界，也不帶怕的。

是以他心情極佳的跟著兄弟倆去了北區，之後便打發兩人去找符合要求的飛行器外殼，自己則揣著崽子溜溜達達開始選址，順帶熟悉周圍的環境。

同在一個垃圾場，北區環境並沒有比南區好上多少。

唯一不同的是，北區看著人種要更豐富一些。除了比斯人，還有和他一樣的古人類，以及比古人類要更加強悍的進化人。

——比斯人就是像熊家兄弟、霍尼克這樣帶有獸類特徵的種族，其實細分之下他們都有各自的種族，但為了方便區分和稱呼，都統稱為為比斯人。

他從熊圓圓口中瞭解到，他們所在的這顆星球隸屬於銀河帝國。銀河帝國十分龐大，九大行政區橫跨二十四個星系，轄下有三百多顆行星。一共有一千多個種族。

而在這些種族裡，他所屬的古人類是最弱小的種族。在漫長的宇宙發展史中，不論是比斯人還有進化人，都變得更加適應星際生活。唯有古人類不思進取，仍舊弱小。

他聽熊圓圓講述時，只覺得古人類和進化人聽起來區別並不大，甚至進化人還是由古人類進化而來，為什麼會分化成兩個人種？

可真正見到之後，才明白熊圓圓所說的古人類過於弱小是什麼意思。

垃圾場邊緣，便有進化人在幹活。

男性進化人足足有兩米多，可以徒手舉起自身四五倍大的破損飛行器外殼。女性進化人略矮一些，但也都在一米八以上，力氣看起來並不比男性小多少。

這麼一對比，他確實顯得弱小。

大約是因為長期吃不飽導致營養不良，他如今的身體目測也就一米七五左右，骨架纖細，越發顯得羸弱不堪。

別說舉起自身四五倍大的重物了，在地上拖估計都困難。

不過阮時青倒是絲毫不氣餒，在他原來的世界，漫長宇宙歷程中，比人類強大的種族實在太多了，但最終透過優勝劣汰考驗，倖存下來的智慧物種，唯有人類。

人類的體魄或許不夠強大，但智慧的頭腦卻是最好的武裝。

這個道理，即便換成現在這個世界也一樣。

阮時青並不因為自己瘦弱的體格而有絲毫膽怯，他淡然自若的挑選新家的位置，並沒有在意周圍那些若有似無、甚至不懷好意的打量目光。

等他選好位置，熊方方兄弟倆恰好合力扛著一個巨大的飛行器艙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