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泗泉道：“你家中規矩也這般多, 想必家中人也多。”
“尚可。”
聊了幾句，謝泗泉就發現這人年紀不大，卻行事極為穩妥, 若非他開口提問對方一字都不會多講。謝泗泉身邊什麼樣的人都有，還真沒有如此穩的，不高看他幾眼。他們在禮品店裡新包好了那些山貨禮盒, 謝泗泉要付錢的時候，店家卻不肯收，只拱手對著行的那少年行禮。
少年解釋道：“這是我家中的鋪子。”
謝泗泉也沒多推辭，收回了錢，權當交朋友。
出了店門，外頭的轎子已換為馬車, 隨行的護衛也都牽馬立在側。謝泗泉一抬頭就看了那一隊白馬, 高大挺拔，身軀健碩, 連鬃毛都梳理整齊, 他視線轉了一圈很快就落在打頭的那匹裝了精緻馬鞍的白馬身上，仰頭看了一眼，讚道：“這馬不錯！”回頭見那位小兄弟又問：“叫什麼？”
少年道：“我在家中行九，謝大哥看得起，喊我一聲白九就好。”
謝泗泉嘴中應了一聲，眼睛還在看著前面的白馬：“它叫什麼？
白九：“……”
白九抬頭看了一眼，道：“白十。”
白馬身上有印記，白家所有的馬匹一般都是如此，編號即為名字。謝泗泉一直誇這馬好，還想要走近上前細看，白九道：“小心, 這是軍馬，比一般馬性子烈些，旁人近不得身。”
謝泗泉就站在那上下打量，毫不掩飾眼中喜愛之意。
白九開口道：“謝大哥若是喜歡，我可以……”
謝泗泉搖搖頭，打斷他道：“我已經買了馬，有那一匹就夠了，也不瞞你，買回去給我家小孩兒瞧的，我們西川的馬要爬山，腿腳更為粗壯，這馬買回去也上不得山。”
白九：“白十也可在林中奔跑。”
謝泗泉哈哈大笑，拍他肩膀一下：“我們那裡的山和北地的可不，多謝小兄弟你這份好意，心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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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泗泉拱拱手，上馬回住處。
他騎馬腳程快，但有人比他更快，在角門處有人等在那裡，瞧見他過來，連忙跑出來喊了一聲，謝泗泉勒了馬韁繩問道：“誰？”
對方先拱手作揖，抬起頭來卻是晌午那家飯館的店小二，瞧見他滿臉堆笑道：“謝爺，白家大少爺今回來了，就在濱城！”
謝泗泉驚喜道：“當真？快帶路！”
對方卻只看著謝家主嘿嘿笑了聲，謝泗泉心領神會，從荷包裡掏了幾枚銀元扔給他，對方利落接住，吹了一聲放在耳邊聽了聲響，笑嘻嘻地走在前頭帶路：“謝爺，走這兒，這裡是近路，要快上許多。白家大少爺也是今剛回來，據說是有要事要辦，提前一點風聲都沒聽見，我也是從碼頭上的幾拜把子兄弟那裡聽說的……”
謝泗泉跟對方走後不久，遠遠一輛馬車緩慢駛來，正正當當地停在了宅院門口。
一旁的護衛上前掀開車簾，抬手扶著一位少年下了馬車，少年面冠如玉，一雙眼睛如雪洗過的墨丸，臉上表情淡淡的，透著清冷，正是和謝泗泉在禮品鋪子分開不多時的白九。護衛抬手要扶他，少年卻搖頭道：“不用，我己能走。”
他跛足上前，敲了宅院的門。
宅院裡。
賀東亭外出還未歸家，謝沅沅正在喂謝璟吃海棠果，把紅彤彤的一小果子切成份兒，謝璟踮腳趴在桌邊眼巴巴看著阿孃切果子，等投食的雛鳥一般眼睛跟著海棠果來迴轉。
不多時，門口的小廝拿了拜帖一路小跑來喊道：“北地白家求見賀先生——！”
謝沅沅又驚又喜，忙起身吩咐道：“快請，快請，讓客人在小廳裡歇息片刻，我這就過去！”抬腳就要走，謝璟卻喊了一聲，謝沅沅低頭一看己拍了腦袋一下，笑道：“瞧我，差點拿著刀出去。璟兒來，阿孃帶你一起去換衣裳，一會有貴客要見！”
謝璟一心惦記著海棠果，他在西川沒吃過這果子，在喜歡的緊，勉強換好了小衣裳就開始扭來扭去坐不住。
謝沅沅把他放在繡墩上，叮囑道：“別弄髒了衣裳，知道嗎？”
謝璟點點頭：“阿孃，璟兒要吃果子。”
“一會啊，一會咱們去小廳裡吃。”
謝沅沅挑了正式些的衣裳，隔著屏風跟謝璟說話，謝璟等了好一會，見阿孃還在梳妝就悄悄從繡墩上爬下來跑去了外面。外間小幾上放著的果盤已經不見了，謝璟咬著手指看向門口，底還是沒忍住，邁著小短腿跑了出去。
小廳。
白九正站在那看牆上的字畫，忽然聽一陣噠噠腳步聲，還未等看清腿就被人抱住了。
一歲的小孩抱著他的腿開心道：“舅……”話音剛出，一仰頭就看了陌生人。
人都愣在那，白九腿上多了一掛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旁邊上茶水的小廝瞧見連忙過來，但也不敢靠近，只行禮道：“白少爺，這是我們家小少爺呢。”
白九心裡猜他是誰，垂眼看他。
謝璟仰頭看了一會，放開他，退後步又仰頭看，咬著手指道：“你不是璟兒的舅父。”
白九蹲下.身眼睛看了他道：““我不是，我行九，你可以喊我九哥。”
謝璟還小，咬不過字來，念了幾聲就偷懶直接喊他哥哥。
白九脾氣好，人雖冷淡一些，但耐心尚足，尤其是心裡對這初次見面的小孩兒也有幾分好奇，忍不住多看眼。
謝璟目的單純的多，牽著對方的手去了前面：“哥哥坐呀。”
白九坐下。
下一刻就看小孩扶著他膝蓋開始往上爬，這小廳裡椅子都高，歲的小朋友即便坐上去也碰不小几，但是現在好多了，謝璟爬對方身上舒舒服服坐下來，仰頭開心道：“哥哥！璟兒要吃果子~”
白九替他拿了，小孩也不接，反而長大了嘴，雛鳥似的等著投喂。
白九：“……？”
謝璟等了一會，沒見他動，抱著他胳膊拖己這邊，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大口海棠果，果子脆爽酸甜，留下幾小牙印，雖沒咬下多少，但小孩兒吃得津津有味。
白九做過許多事，說起業無人能及，但喂小孩還是第一次。
謝璟被他喂了一果子，對他印象越發好了，牽他手仰頭道：“哥哥，璟兒還要吃果子！”
白九看他片刻，微微點頭。
小謝璟眼睛都亮了，順著對方手指去看那一盤海棠果，手指動哪，小腦袋就跟著往哪裡晃，迫不及待了還堅持坐在那不己碰。
白九挑了一給他，小孩沒接，比他還困惑。
謝璟從小千般寵愛長大，周圍的大人都搶著喂他吃飯，也是從年初才開始己捧碗吃飯的，果子點心一類更是沒己動過手，平時只要張開嘴就能吃得飽飽的。
懷裡的小孩看看果子，又眼巴巴看向白九。
白九略微遲疑，還是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餵給他吃。
謝沅沅過來的時候，就看謝璟坐在對方膝上，正在啃海棠果，一時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