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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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錦萱張了張嘴:“姜、姜公子…”
姜洵盯著她:“是否哪裡出了錯,三姑娘,不是該在東宮麼?怎會在我府裡?”
曲錦萱蠕動著唇,嗓子像被什麼黏住了似的,原本想好的說辭,也霎時給忘了一乾二淨。
而姜洵何等敏銳,心下略轉,便知了這當中的事。
曲府真是打得滿手好算盤,換了這兩門親,倒是既沒浪費入東宮的機會,又履了與他的婚約…
姜洵端詳了下曲錦萱,見她雙睫頻抖、唇色泛白,整個人嬌怯怯如孱弱不安、顫巍巍似膽氣不足,這般模樣落在他眼裡,更像是心虛難定,忐忑不知如何言說。
且他在她的臉上,並未尋到何樣的意外與驚惶,顯然此事,她也是知情的。
姜洵眉心慍色陡增,眼神霎時變得銳利無比。
枉他還以為這小庶女是個膽小可憐的,原來,也不是什麼簡單人。
就算是裝,也得裝作不知情,扮出個震驚的模樣,迷惑下他。
這算什麼?敷衍都不走心麼?
以庶換嫡,用他人的妾,來充他的妻。
曲府,竟敢這樣欺他?
各色猜想混著上湧的酒氣,讓姜洵眼底凝起一層冰徹骨髓般的寒流,臉上的冷意,也彷彿可以凍死人。
曲錦萱被他這幅模樣嚇得心一下緊縮起來,緊張之下,她腦中雜念交錯,待竭力鎮定了一會兒後,好歹是找回了些先前的思緒。
此情此景,也是她早便預想過的,恩公此刻,應當還沒有如上世那般,對她起意…
沒關係,這世、這世換她先戀上恩公便是。
曲錦萱微微側坐,對上姜洵的正臉,囁嚅道:“那日、那日得姜公子相助,不瞞姜公子,自那日相見後,我便、便對公子日思夜想,是以求了家中——”
姜洵鬆開手,打斷她,語調極其古怪:“這麼說來,三姑娘的意思是,你對本公子一見傾心?”
小姑娘輕咬下唇,似是鼓起極大勇氣,朝他綻了一絲討好的笑,那眼眸中,倒確實是浮著對他的愛意,似有星星點點的情愫在流動。
雖見此狀,可姜洵的眼裡,卻波紋不興。
一力擔下曲府布謀,倒是個十足的孝順女。
不,這番言論、這般舉動,應該並非只出自孝順而已。
看得出來,她分外懼怕魏言安,更懼怕魏言安的覬覦。
所以這算什麼?姐妹情深?互相解困?
誠然,他並不稀罕娶那曲檀柔,只這,並不代表他可任人糊弄。
姜洵道:“愛慕本公子?到底是一見傾心,還是,有何難言之隱?”他走到圓桌旁,把酒杯倒扣回漆盤中,再抱臂靠著圓桌,不遠不近地看著曲錦萱,眸色冷沉:“曲三姑娘,是否跑我章王府避難來了?你把我章王府當什麼?避難所?還是收容院?怎麼?貴府是算準了本公子不會追究,還是覺得本公子…不敢追究?”
喜榻之上,曲錦萱眼眸登時撐得大大的,她身子向前傾了傾,急切地搖著頭解釋道:“公子誤會了,我絕無此意…”
小姑娘陷入錯誤與窘迫之中,許是因著急於辯解,一張俏臉肉眼可見地燒灼起來,兩腮逐漸酡紅,如同醉了酒一般。
那紅,似有些不正常。
姜洵的目光,從那一張一合的櫻唇之上,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小姑娘的神情,無比真摯。
因為項上有翟冠壓著,她不便把頭抬太高,只好盡力仰起臉望著自己,那雙蜿蜒入鬢的細眉不安地擰著。
因著紅撲撲的臉,她眼瞼旁都染了層薄薄的胭色,而那雙琉璃碧洗般的眸子,此刻卻像是浸著一汪春泉,氤氳且迷離,且無端地,流露些許媚態來。
他想了想,反手摸起那瓷壺,揭起蓋,再確認了一眼。
是敞著的平壺口,並非是上回在丁府那樣的陰陽壺。
接著,姜洵湊近那壺口,仔細嗅了嗅,分辨了下氣味。
須臾,他眯了眯眼眸。
好極,原以為那藥餌是用來毒他的,卻沒曾想,竟是用來誘他的。
怎麼?是吃準了自己不會碰,才使這些下作招數?
為了不被自己退回曲府,倒是費盡了心思。
看著明顯是著了藥效的曲錦萱,姜洵忍不住惡劣地推測起來,若他如同對付上回那個丫鬟那般,來對付曲府這小庶女,那明日這天一亮,心機諸多的曲府,又當如何應對?
姜洵冷眼旁觀,順便饒有興致地思忖著一些事,而坐在榻上的曲錦萱,卻當真以為是自己不勝酒力,只一小杯酒,便讓自己呼吸艱難起來。
可她腦子裡雖暈暈沉沉的,身子卻莫名躁熱。
四月的夜,明明還帶著絲絲涼意,她卻升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似是盛夏又挨了炭盆般,越來越口幹喉焦,那股子火熱與乾渴,讓曲錦萱不受控制地,去松了松自己脖頸間的領釦。
慢慢地,曲錦萱眼前突現重影陣陣,說話也開始言顛語倒,整個人明明是各種不對勁,卻又分不出神去想,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似是出於本能,在不知不覺間,曲錦萱起身離了榻,整個人腳步虛浮,卻跌跌撞撞地,朝這房內唯一的、日間方與她拜過堂的男人靠了過去。
這個男人冷著一張臉,身上,似乎也有絲絲的涼氣往外滲,對燥熱不堪的她來說,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恩公、救、救救我…”曲錦萱的聲音,柔媚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姜洵俯眼看著朝自己靠過來的人,在小姑娘將要捱到他的身子時,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她額間,將人推開一到臂之外。
救她,然後被她賴上?
豈能這般讓她如願?
姜洵面無表情地想。
小姑娘的神智顯然是陷入混沌中了,鼻間嚶嚶亂哼,嘴裡含混不清地呼著救,急得眼皮子都泛起了紅。
難怪她方才遲遲不肯接,看來這藥性,不是一般的烈。
姜洵維持著這個姿勢,表情疏漠地,欣賞著曲錦萱的狼狽模樣。
曲錦萱手腳亂抓間,忽然側了下身子,拽住他斜披在身上、還沒來得及取下的綵緞。
而姜洵一個不慎,竟也被她給扯了過去。
柔弱無骨的身子攀到身上,兩隻不安分的小手環抱在他腰間。
因為身量不夠,即使腳下不掂一掂地,她的唇也夠不到他的臉,加之他衣領扣得嚴絲合縫,她大抵也對男人的衣衫並不瞭解,不知如何扒開,便只能死死地抱住他,那一顆戴著翟冠的頭緊緊貼著他的胸口,那翟冠上密集的珠飾,險些將他下頜給掛傷。
胸前的小姑娘似乎被折磨得極為難受,開始小聲抽噎起來:“求你了、救救我…”
姜洵不是沒有在歡場待過,也不是沒有被女子引誘過,歡場女子的手段,可比這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要高明得多。
說哪樣的話、用何等聲調,她們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最是知道怎樣撩撥男人、如何在男人身上點火。
而他懷裡這個,卻只知毫無門道地,在他身上胡亂挨蹭,兩臂緊緊箍住他的腰,那樣大的力道,像是恨不得將他這具身軀嵌進骨肉,跟他融為一體。
姜洵沉下眼去看她。
小姑娘裡外幾層衣裳的領子都給鬆開了,露出一片雪膩之色來,甚至那兜衣的繫帶,都讓她給蹭得從頸後給冒了出來。
毫無徵兆地,姜洵的喉頭忽然滾動了下,帶著晦暗不明的神色問她:“如何救?”
曲錦萱哪裡知道怎麼救?她起碼有半個人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這會兒就是問她的名字,她都不一定能答個囫圇。
軟玉溫香貼附於身,清幽香氣縈於鼻尖。
瞳孔似是暗了些,姜洵終於動了一下。
他垂在身側的手抬了起來,兩指一夾,自那翟冠左側,拔下根墜著流蘇的金鳳釵來。
接著,他信手將那鳳釵往地氈上一甩,又去拔出右側的鳳釵…
拆下額上的頭箍時,該是扯到了髮絲,小姑娘嬌著嗓子,呼了聲痛。
清呤婉轉,無師自通。
就這一聲,男人的自制力,徹底化為齏粉。
冒了個頭的兜衣項結被挑開,革帶被大力扯脫,珠翟、釵環被扔了一地,然後,又被一層又一層的、大紅色的裡衣與喜袍給罩蓋住,再然後,那些衣袍之上,又接了許多榻上譁啦啦抖落的花生蓮子等物…
一室狼藉。
房內氣氛,何等的香豔旖旎。
烏雲鋪了滿枕,喜榻之上,小女人唇色嬌豔、面龐迤邐,一身冰肌雪膚被那大紅褥單襯得越發灼人理智。
床帷落下,情.欲凝於一方榻間,溺了一雙男女。
邸深人靜,天際的星月無聲交織。
喜房之外,值守的丫鬟僕婦早已羞得滿臉通紅,捂著耳朵遠遠地避開了。
帳外,紅燭騰躍。
帳內,柳骨藏蕤。
風雨皆散後,姜洵擁被而眠。
闔上眼後,於入夢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浮出個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