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琛震驚地望向周原, 手則按在了藤蔓上。
周原的意思是……華亭曾經消亡過又重新誕生了嗎?
藤蔓著急地搖動,周原到底知道什麼,他為什麼這麼說?
雲琛替小破城詢問周原:“您可以把具體情況告訴們嗎,華亭很想知道。”
周原搖頭說:“只是感受到了他曾經消亡過。”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才消亡。”周原凝視藤蔓, 頓了頓繼續說:“些事情們不太清楚, 鬼魅最開始在地下出現時,九州便有所覺察。”
“鬼魅想從東部登陸, 九州也知道, 所以最開始喚醒的城市意志是華亭, 他應該醒得很早,在鬼魅出現之前就醒了, 但他做不了事情, 剛醒來的城市意志……嗯,鬼魅沒有正式登陸前,地上規則還在的時候, 城市意志沒法做事。”
周原由於自身土地的特殊性,醒來便是超大城市,他擁有關於九州的記憶以及知曉的資訊, 也遠超其他城市。
“別害怕, 華亭和欣羅的情況, 若是叛徒, 會由我的天賦處理使其消亡再誕生。”
“華亭情況不同, 他主動選擇了消亡。想,他當時狀態很危急,才會用這迫不得已的方式。”
他語氣沉穩,語速不緊不慢, 神情更是淡定,使得緊張的雲琛和小破城也跟著放鬆。
華亭趴在雲琛肩頭,嚇死他了,他還以為自己也會和欣羅一樣,他現在確點私心,但他絕對不會傷害其他城市意志同胞!
“或許就像羽原城眷者說的那樣,鬼魅用一些手段引誘了城市意志,汙染城市意志,讓他們產生不一樣的念頭。”
“東部的鬼魅數量和類極多,它們能使用的方法也超乎我們想象,而華亭一直處在這樣的情境。那時人類已經撤退,若周圍也是地底這情況,華亭的土地無法做到像我這般,持續地抵抗……”
“或許那種汙染不可逆,汙染達到一定程度,華亭無法撐去,便選擇了消亡,等待新的華亭誕生。”
周原說這番話的時候,視線始終凝聚在汪越年身上。
雲琛記得小破城說過,他和她同歲,他還不至於弄混自己醒來的時間。
周原說華亭在鬼魅出現前便醒來了,那麼末世後到小破城醒來前的這段時間,便是原來的華亭在苦苦支撐麼?
他當時該是處於多麼絕望的境地,才會選擇自我消亡……
雲琛心中難受,她手重新搭上藤蔓,想要安慰小破城。
可是……藤蔓豎得筆直,搖動的弧度分嘚瑟,那枝條上的綠葉恨不得片片展開昂首挺胸。
華亭聽完周原的話,非常膨脹。
看看,好好看看,他是一個多麼偉大勇於犧牲的城市意志,才不是什麼病秧子!
雲琛:“……”
她無語地放下手,懶得搭理小破城。
周原那邊繼續說:“華亭可以,新羅自然也可以。”
汪越年回:“明白了。”他仍舊有些倔強,“他們只是看見那個城眷者叛徒到了欣羅,不代表那一定是欣羅城眷者,就我所知,欣羅的城市天賦和什麼奪取其他城市意志的天賦這能力絲毫不搭邊。”
“‘義氣’和‘友情’值得欣賞。”周原從他那寬大的袖口裡取出一物,遞給汪越年:“心向九州的城市意志,不會被它冤枉,與欣羅和其城眷者相熟,便由你來做這件事。”
汪越年接過這個邊緣鑲著珍珠的龜殼。龜殼是罕見的純黑色,龜殼面上凹陷的紋路則是暗金色,斜著觀望可以看見一點點的細閃,仔細聽龜殼裡似乎傳來了甕甕的敲擊聲,令人心平氣和。
“怎麼用它?”
“進入欣羅的城市氣息,城市像主體的城市氣息範圍最好,隨意找一處地方將它放下,息之後它便會消失。九個完整的日夜後,欣羅尚在意味著他心向九州,若是消失……”
汪越年鄭重地收好龜殼,他些尷尬地問:“那個,息是多久,幾分鐘啊?”
周原沉默地注視他半晌,斂眸,輕嘆,轉身,甩袖身形消散,空中留他淡淡的聲音。
“……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餘朝嘉瞬間捂嘴,憋笑憋得臉都紅了,周原罵得真好,但等他一看汪越年懵逼的表情,他好心地解釋:“周原說你是糞土堆的牆壁,刷不了粉,前半句你應該更耳熟點,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汪越年捂住腦殼,痛苦地蹲,為什麼這麼說話,是大白話說著不順口嗎?
餘朝嘉好奇地詢問安靜的裴生音:“們那……不重視文教育嗎?”
裴生音瞟一眼汪越年,中指推動眼鏡說:“神京還好,其他幾個城市近幾年才抓起來,末世後的教育推廣難度很高,沒有切的眼前利益普通民眾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他就是其中‘文無用論’代表人物。”
餘朝嘉贊同地說:“他先前自我介紹名字的時候,就猜到了他的情況,怪不得會和那種人做朋友……”
汪越年想跳起來罵人,卻被看著瘦弱的裴生音一把按住。
裴生音呵斥道:“汪越年,停‘想要為朋友出頭’的幼稚舉動,還嫌鬧得不夠嗎?”
汪越年嘴唇翕動,裴生音聲音極冷地說:“扔掉的苦衷念頭,末世裡更多比他身世悲慘的人,只要他做過這些事,任何令人潸然淚的理由都擦不乾淨他的錯誤。”
汪越年按住揹包裡的龜殼,低聲說:“他真的做了那些事的話,可以把他交給處置嗎?”
裴生音眉頭皺了皺,汪越年這麼執著於這件事,很麻煩。
“他會被趕出九州。”
汪越年搖了搖頭:“趕出去不行。”
不等其他人說話,他從地上站起,揹包重新回到身後,他說:“只要給他機會,他就會想辦法報復,所以……殺了他才行。”
汪越年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他只是不想相信。
他剛才想了很多,前往鬼魅大峽谷卻遭到鬼魅埋伏的事,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時間,應該是保密的。
出發之前,他和金和尹喝了酒,把時間告訴了他。
金和尹說是想在他們出發的時候,在城市裡給他祈福。
多蹩腳的理由……他當時就信了,現在想來,金和尹其實很多表現奇怪的地方,他意忽視了那些。
汪越年很傷感,他想他那句話應該也會讓其他人驚駭,感受到他的決心。
他抬起頭,準備好迎接他人驚詫的目光。
……根本沒人看他獨自演繹的苦情戲。
裴生音正在向雲琛討教鬼魅型別的事,餘朝嘉則走向遠處的火堆,向更多人詢問北方城市的情況。
在這裡陪伴他的,只有那根同樣孤零零的藤蔓。
汪越年知道,那就是華亭的一部分。
藤蔓大概是注意到他哀傷的目光,猶豫了片刻,遊動過來,在他肩膀上拍動兩,顯然是在安慰。
汪越年心情好受許多,藤蔓在地上寫寫畫畫,應該是在寫一些溫暖人心的話。
沒想到華亭並非一個高冷的城市,反而如此善解人意。
汪越年拔涼的心變得暖洋洋,等藤蔓動作停,他開手電,期待地看向地面上的字跡。
字跡工整如印刷體。
汪越年只看前面一句,就當場石化。
“沒文是這樣的。”
“所以要好好學習呀!”
“給加油~”
……
雲琛肩頭一重,自覺鼓勵完別人的小破城高興地聽著雲琛和裴生音的對話。
對話內容包括不同鬼魅型別、無名情況、九州像碎片情況等等。
裴生音還問了問華亭的城市天賦,知曉他是透過控制藤蔓飄浮,再使得整座城市浮空之後,他說怪不得碎片模仿不了華亭的城市天賦,不能使周原浮空。
時至深夜,裴生音、汪越年一行人跟著雲琛等人回到華亭,暫作休息。
雲琛前往夏豐年所在之處,同他說了他們當前的計劃。
夏豐年沒有任何意見,全力支持他們的計劃,眼淚嘩嘩地掉,兩手搖著小手帕給鬥志高昂的女兒加油。
根據周原目前給出的面積,華亭現有的藤蔓無法包裹整個周原,他需龐大的能量,催生出更多的藤蔓。
能量來自自身,也來自雲琛。
雲琛往城市像內源源不斷地輸入能量。
棲息在城市各處的藤蔓被能量喚醒,或是根部冒出新的枝條,或是枝條頂端冒出綠芽,瘋狂生長,向外延伸。
新長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宛如巨大的綠色蟒蛇堆疊在城市各處,華亭住宅區的人們從樓房裡望出去,只覺自己身處在一片綠色海洋之中。
逐漸的,城市上堆不住藤蔓,這些數量龐大的粗長藤蔓向傾瀉,洋洋灑灑像是綠色瀑布。
為了包裹住周原,藤蔓長到了盡其可能的長度,連夏豐年面前也堆了很多。
夏豐年嫌棄地推走又掉來的藤蔓,開孟燃林給他送來的盒飯,他不吃東西不會死,平時也無需這些食物來維持自身能量,但他不介意滿足一口腹之慾。
裝盒飯的是鋁飯盒,表面已經坑坑窪窪,裡面一半都是紅薯,另一半也是綠油油的,看著就沒胃口。
頭頂的藤蔓在唰唰往掉,夏豐年盒飯往前一推,直接推到孟燃林腳邊,他罵罵咧咧道:“今天這盒飯誰準備的,一點眼力見都沒,們飯堂吃閒飯的,懂不懂葷素搭配。不吃草,給多弄點肉,們那城市都帶著,裡面養的小動物不少吧,紅薯這玩意兒我才不吃,趕緊拿走!”
孟燃林拿起飯盒,悠哉地說了一句:“小云今天起了個大早,抽空給準備的。”
“……”夏豐年勾手指,“趕緊給拿回來。”
他重新拿到飯盒,仔細欣賞一番後,邊吃邊對孟燃林說:“看看,這個女兒就是貼心孝順,知道爸爸平時肉吃太多,該改善一食譜,特意給準備的大量蔬菜和粗糧,這顏色搭配,這個出色的擺盤,一看就是精心琢磨了很久才弄出的,看看這是多好一孩子。”
孟燃林坐,拿出一個一樣的飯盒,他說:“小云確實是個好孩,也給弄了一份。”
夏豐年瞬間覺得手裡的盒飯不香了,尤其是看見孟燃林那盒飯裡還個小雞腿,他問:“為什麼肉吃沒有?”
孟燃林說:“的在紅薯下面。”
夏豐年用勺子挖起紅薯,然有一個隱藏很深的雞腿,他捏起雞腿,看看孟燃林的,再看看自己的,沒好氣:“憑什麼的雞腿比的大!”
孟燃林懶得理會夏豐年莫名其妙的勝負欲,他說起正事:“無名攻陷中州前,中州傳走了一部分人,現在碰到的幾個城市都說沒有見到過新人,些擔心他們在其他城市生活的不習慣。”
夏豐年:“擔心他們做什麼,往好裡想,說不定他們根本沒到其他城市,都死路上了。”
孟燃林:“……”
夏豐年幾口扒完飯,一抹嘴巴說:“知道在擔心誰,不就是你的‘妻子’和‘兒子’,最好祈禱他們死在了鬼魅手上,落在我手裡,他們只會死的更慘。”
孟燃林嘆氣,也不生氣,他說:“答應大哥要照顧好他們母兩,但沒做到;答應照顧好嫂她們兩,也沒做到。”
夏豐年冷笑,他的心頭石有很多用處,其中一項便是記錄,心頭石回到他手中片刻,他就清楚知道他看不到的時候,他的妻女這些年究竟過得怎麼樣。
雲琛表現得越是懂事聽話,他心越是揪得疼。
“轟隆隆隆——”
孟燃林猛地抬頭,頭頂很黑,但勉強可以看見一些輪廓的晃動,華亭開始行動了,他剛動身,就被一隻手壓。
夏豐年說:“不用急著上去,他們這次只會失敗。”
孟燃林驚訝地問:“為什麼?”
夏豐年:“瞎嗎?”他隨手撈起沒派上用處的藤蔓,一扯便將其扯斷:“這麼脆弱的東西數量再多又什麼用,能抬得動周原嗎?”
孟燃林也用力扯了,藤蔓紋絲不動,藤蔓的硬度在他看來已經像堅硬的鐵塊了……
既然夏豐年知道不行,為什麼不提醒雲琛和華亭呢?
孟燃林不明白夏豐年想搞什麼么蛾子。
就和夏豐年說的一樣,穩固在周原上的藤蔓看著堅固,在上升過程中卻脆弱無比,頃刻間盡數崩斷!
雲琛不解,華亭同樣不解,按照他們從周原那裡得知的土地重量,這些數量的藤蔓應該足夠承擔了才對。
難道是地底環境的關係嗎?
一人一城前往底,請教夏豐年。
雲琛講完他們遭遇的困境,“為什麼會發生這情況?”
夏豐年輕咳一聲,故作茫然道:“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快問,快接著問爸爸,爸爸馬上就告訴!
夏豐年就等著女兒那一聲甜甜的“爸爸”以及她聽到解決方案後的崇拜目光,想到那個畫面,他些控制不住表情。
雲琛見夏豐年表情扭曲,似乎隱忍著痛苦,想他這麼多年都被困在地下沒法脫困,前些日子的對話更像是連腦都不好使了……她怎麼能拿這麼困難的問題來戳他痛處呢。
小破城不靠譜,爸爸也不靠譜,現在靠譜的只有她自己了。
雲琛目光堅定,她一定會保護好小破城和爸爸的!
於是,雲琛握住夏豐年的手,輕聲說道:“爸爸你不知道也沒關係,好好休息,辦法總比困難多,會想出好的解決方案!”
夏豐年:“?”
等一,他的不是這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