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先去公司找他的經紀人。

那個許久不曾管過他, 卻在此刻插手他行程的經紀人。

來往的藝人光鮮亮麗,許多都是臉熟的面孔,有人停下腳步。

“這不是越寒嗎?”

“他還好意思來公司?呵, 當初鬧出那樣的醜聞, 要不是公司和他的合同沒到期, 早就被開了。”

“可誰讓人家會巴結啊,你沒看現在有多少人幫他洗白嗎?”

越寒直奔姜鵬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對方沉沉的語調傳來:“進。”

越寒推開門,姜鵬正在專注看著電腦屏幕,發現來人是他,又將目光落回螢幕上:“你來做什麼。”

越寒:“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插手我的行程。”

姜鵬笑:“以前的你不是非劇本不接,讓你上個綜藝跑個現場都大牌得很嗎?現在連《下鄉》這種level的綜藝你都肯上, 《明星音樂賽》還委屈你了不成?”

越寒說:“我不會樂器。”

“那就學。”姜鵬不甚在意。

樂晨星娛起初簽下他,奔著發大財的心思,誰知道他涼得那麼快。

涼就算了, 還是徹底難以翻身的那種, 許多砸在他身上的資源都浪費了, 也難怪公司不待見他。

姜鵬開啟抽屜拋在桌面上一張卡, 整個人往後一靠:“別說我絕情,這是公司教室的通行卡,你要是想上課, 就來。”

越寒淡淡往後退了一步:“謝謝,不用了。”

越寒在幸災樂禍的目光與譏誚議論聲中走出樂晨星娛, 陳昭在門口急得來回走動, 見越寒身影似倦鳥歸林飛來。

“寒哥, 取消了嗎?”

越寒搖頭。

意料之中的回答。

雖然樂晨星娛對越寒處於半雪藏狀態,越寒的行程他們根本不管,合同甚至不用經過公司就可以自行處理。

但越寒還是樂晨星娛的藝人。

對於公司的安排,他只能無條件服從,否則就是違約。

一想到違約金的數額,越寒又是頭疼。

陳昭上網搜了半天,最後將樂器定在古箏,因為大家夥都說古箏簡單好上手,適合速成。

陳昭手舞足蹈:“而且古箏多有古典味道啊!寒哥你長得又這麼好看,到時候換個古裝,妥妥的美男子!”

越寒被成功逗笑,陳昭才松了一口氣。

跟在越寒身邊這麼久,他還是分得清對方什麼是禮貌性的笑,什麼是真心實意的笑的。

陳昭給越寒預約了音樂館,這是銀州市出名的音樂教學機構,教學的樂器種類多樣且佔地面積龐大。

十分高大上。

進入音樂館,陳昭出示了預約碼,對方卻說預約的頂層樓已經被人包下了。

陳昭不滿:“我不是已經提前預約了嗎?怎麼還被人包了?而且我只是包了一小個隔間啊。”

對方微笑:“不好意思,一位貴客將頂層樓全數包下。我們可以為您免費提供一個房間。但課程費用還是照常的,請問您預約的是古箏,對嗎?”

音樂館一共有三層,頂層的視野最好也最昂貴。服務員給他們安排了二層樓,也算是不錯的位置。

越寒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徐星轍。

徐星轍與他擦身而過,猛地抓住越寒的胳膊:“好巧,你也來上課?你學的是什麼,鋼琴?”

越寒:“古箏。”

“古箏啊……”徐星轍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

不論在哪裡都存在鄙視鏈,比如,西洋樂器看不起古典樂器。

而鋼琴是樂器之王。

那麼,徐星轍學的必定是鋼琴了。

“我學的是鋼琴呢。”徐星轍收回了手,又笑了一聲,“行吧不打擾你了,好好學,可別丟樂晨星娛的臉。”

教學古箏的老師是一個溫婉的中年女人,見越寒來了,彎了彎嘴角。

她拿出義甲遞給越寒,一邊在自己手上戴著一邊解釋:“將義甲戴在指肚上,向指尖左斜上方45度佩戴。”

越寒第一次接觸,但戴得還算順利。

老師笑了笑:“你戴錯啦。”

“膠布的一半應當在自己本身的指甲上。”老師幫他調整,越寒認真地聆聽著。

老師的名字叫範薇,她先是介紹了古箏的基本結構與有關知識,將古箏各部位進行了簡單介紹。

範薇微笑著問他:“會看譜子嗎?”

古箏譜多用簡譜,鋼琴譜多用五線譜。

而範薇給的譜子,上半部分是簡譜,下半部分是五線譜。

此刻沒有外人只有老師,越寒不想給對方添麻煩,坦誠答道:“我只會看五線譜。”

“沒關係,我教你。”範薇很有耐心。

範薇先從手型與樂譜開始講解,不論做什麼事,越寒都會很認真投入。

古箏聽起來確實挺有意思的,但他的鋼琴基礎對學習古箏來說沒一點用處。

最多只是樂感好了些。

畢竟演奏技巧全然不同,哪怕越寒天賦再好,也沒辦法在瞬間進入狀態。

在出了幾次錯之後,越寒才逐漸找到竅門,捨棄鋼琴帶給他的習慣,投入古箏的演奏。

簡單的曲譜彈奏完畢,範薇拍了拍手:“你很聰明,原本三小時的課程,你一小時就完成了。”

範薇說:“你真是個小天才。”

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興奮,又有些激動,同時夾雜著迷茫。

範薇需要對課程進行調整,在短時間內,她便察覺到越寒的音樂天賦。只有儘快對教學計劃進行調整,越寒才會得到最大的進步。

越寒心神不定地走出教室,走廊內沒有空調,只有自三樓傳下的流暢鋼琴曲,寒風讓他略微沉澱許些。

他回想起方才範薇的誇讚。

你很聰明,你真是個小天才。

很簡單的褒揚,卻給他難以言喻的喜悅,如在心口打翻了蜜罐,甜膩滲著毛孔絲絲縷縷蔓延而上。

越寒目光逐漸冷下,轉向陳昭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對方半邊臉上的五指痕。

他輕聲道:“誰幹的?”

徐星轍正在投入忘我的鋼琴演奏,大門驟開,嚇得他原地彈身而起。

看到越寒面孔失去以往平靜,取而代之的是壓抑森然,徐星轍不由毛骨悚然。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傅洵。

他在面對越寒演繹的傅洵時,也會有這種渾身生寒的冷意,彷彿這種恐懼是骨子裡帶來的。

陳昭在後拽拉著越寒,一臉懇求:“寒哥真的不是徐星轍,真的不是他,我們算了吧!我們走吧!你還要練習古箏呢!”

徐星轍一頭霧水,就見越寒將陳昭的手推下,鎮定自若地來到他面前。

越寒輕聲詢問:“為什麼?”

徐星轍:“?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非要招惹我。”

徐星轍想說你有病吧,可難得見越寒這副陰沉神情,不免有些快意。

平日裡越寒一副溫順乖巧的好孩子模樣,好像一個軟柿子誰都能捏,若是這副鬼氣森森的樣子傳了出去,他看越寒的人設怎麼維持。

徐星轍:“越寒,你真以為我們之間能那麼算了?我不可能放過你的,我們同期出道,同家公司,在資源分配上就決定了我們無法相安無事。”

越寒:“可我現在已經被雪藏了。”

徐星轍笑:“娛樂圈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你說得沒錯,沒人說得準。”越寒眼底的陰冷散去,漠然重新浮現。

如雪白皙的面孔似是梨花綻放,若非眼角一點豔色,只教人以為這是一副墨畫。

啪得一聲,徐星轍整個人被打歪,他捂著臉手臂靠著牆,不可置信扭過頭:“你打我?!”

越寒提起徐星轍的領口,近乎額頭抵著額頭,他的言語輕而有力:“怎麼,要打回來嗎?”

徐星轍只覺天翻地覆,一陣眩暈,他又被推倒在牆上。

越寒又揚起巴掌,徐星轍回想起那痠疼就頭皮發麻:“等等!等等!你是不是有病啊?上來就打人?tmd我招你惹你了?”

“後頭是我嘴賤沒錯,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嘴賤你了,你怎麼還動手打人了啊?”

“……”越寒盯了徐星轍許久,側首看了看陳昭,陳昭目瞪口呆。轉回頭,“……你沒打我助理?”

徐星轍翻了個白眼:“我打你助理幹嘛?”

那是誰打的?

徐星轍總算是明白自己捱打的真相了,原來是找錯人了,既然自己沒錯,那他可就有理了。

一把將對方揪著自己的手拽下,嫌棄地拍了拍衣裳,徐星轍覺得好笑:“你助理剛剛不是在三樓?誰在三樓誰打的唄,你還想讓我背黑鍋?”

越寒想走,徐星轍拉住他:“打完我就想走?不行,你得讓我打回來。”

這可是一耳光,徐星轍長這麼大,都沒人這麼打過他。

越寒不動聲色抽回手:“這一巴掌,就當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

徐星轍又是笑,他和越寒之間一筆勾銷?他們那點小鬥爭嗎?

越寒漆黑的眼眸別有深意氤氳著陳年舊事。

徐星轍血液溫度驟然降到零下。

那雙眼彷彿洞悉一切,又透有睿智與憐憫。

難道越寒知道這件事和他有關?

不,不可能。

越寒不可能知道。

走廊上的鋼琴曲戛然而止。

紛擾的調笑腳步聲夾雜而來,陳昭走在越寒身側,顯然有些擔憂。

陳昭鮮少見到越寒這樣的面孔。

陰鬱,壓抑,潛藏的憤怒。

猶如隨時會一齊爆發。

越寒往一邊退讓,不去和人搶道。這一群人並排行走,人太多了,難免產生碰撞。

那人不耐地嘖了一聲,抬起手臂猛拽過越寒的肩,蠻力往後一扯,另一手也隨之舉起。

越寒輕而易舉地制服住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越寒抬著眸,漆黑的眼底如深不可測的淵,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年輕,俊秀,打扮潮流。是一個富家貴公子。

而眼前人身邊的人群圍繞中央,是一個矜貴優雅的男人,眉宇之間流淌著高雅的傲然。

越寒轉移視線,眼角瞥見陳昭的面色微變,繼而將視線全然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他知道是誰打的了。

陳昭身為一個合格助理,在情勢緊繃情況,需要第一時間維護自家藝人形象。

越寒垂在一側的手握作拳狀,彷彿隨時會攻擊對方,陳昭忙拉住越寒的手腕:“寒哥,我們走吧。”

越寒是一個黑料滿身的藝人,好不容易逐漸洗白,收穫小批新粉絲,他絕對不能讓越寒再出打架鬥毆事件敗壞路人緣。

更何況,眼前的人還是鋼琴界享譽盛名的小團體。

越寒認真地看著陳昭,陳昭的眼底表情寫滿乞求,心頭宛若壓下一座巨石,渾身血液都遭遇堵塞。

越寒鬆開了手。

對方藉著力甩開越寒,挑釁似的轉了圈手腕:“這不是娛樂圈的越寒嗎?你也配來音樂館?來糟蹋樂器嗎?”

李延站在謝深一側,謝深冷眼旁觀著一切,顯然沒有插手的意思。

越寒看著李延手中的音樂協奏曲大賽入場券,沒有說話。

越寒拉過陳昭往一側走。

李延喊住了他:“聽說你要參加《明星音樂賽》?巧了,我也要參加。”

李延不同於謝深,謝深因為徐最的扶持在圈內名聲大噪,整體的格調上升了不知道多少層次。

別的鋼琴家想獲得相應的名氣,還是得參加一些高曝光活動。

電視節目是最好的選擇。

越寒並未回頭:“是挺巧的。”

“深哥還是特邀評委呢,不過讓深哥參加這種節目,確實是委屈深哥了。”李延道,“畢竟深哥是要站在國際舞臺上的藝術家,怎麼能和骯髒的娛樂圈扯上關係呢?”

越寒總算駐足,他偏過頭,微微一笑:“就憑《鍾》嗎?”

謝深冷傲的神情一滯,面色不善地看著越寒。

越寒依舊在笑,笑得溫和友善,宛若一隻人畜無害的小綿羊。

“什麼叫就憑《鍾》?你知道深哥那一曲《鍾》的技法有多難嗎!這不僅僅是演奏級水準了!你不懂就別瞎說。”李延皺眉。

越寒與謝深對視頃刻,輕笑地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長道:“《鍾》啊。”

“謝先生,您還彈得出來嗎?”

“那繡花枕是什麼意思?他這樣的廢物連鋼琴鍵都沒摸過吧?居然說深哥你彈不出《鍾》。”李延義憤填膺道。

謝深喝著茶,垂下眼眸:“圈外人不懂,你又何必和他計較。”

謝深這種有才華卻又謙遜的天才,李延自然是很崇拜的:“深哥,還是你大度。”

平靜的茶麵倒映著謝深略顯陰鬱的眼色,腦中走馬燈似的播放方才畫面。

您還彈得出來嗎?

分明是在笑,分明態度友好,可就像是一把細小的針-刺刺在肌膚,讓他渾身感到不適。

以為謝深是被越寒的話影響,李延滿不在乎道:“那樣的草包懂個屁鋼琴,不過徐先生要求也太高了吧。深哥你先前幾曲炫技又流暢,我都給跪了,徐先生居然還不滿意。”

天賦是上帝給的,後天難以強求。

謝深的天賦是好,但早就到達相應巔峰,想再突破難如登天。

因為徐最,他每天通宵達旦練習,哪怕少年期準備比賽都不曾如此拼搏。

謝深的彈技突飛猛進,在一眾新秀裡稱得上絕世無雙。可徐最依舊不滿意。

您還彈得出來嗎?

他彈不出來。

淺笑如同最鋒利的劍刃挑開他深藏的恥辱,謝深放下茶杯:“他要演奏的樂器,是什麼呢?”

“寒哥,你別生氣了。”陳昭討好地扯著越寒的袖子。

越寒咬了咬牙關,繼而鬆開:“對不起。”

如果不是顧忌他的話,陳昭也不會被打。

在他想要以牙還牙時,竟也要顧忌著他藝人身份。

“對什麼不起啊,寒哥,”陳昭懵了,他無所謂撓撓頭,“都怪我好奇心重,非得去三樓看看是誰,結果被發現了。只能說我自作自受吧。”

越寒擰著眉抿著唇。

“哈哈!寒哥,你要真想替我報仇,你就在《明星音樂賽》贏過那個b小子!”陳昭趁機鼓舞道。

越寒正有此意,他的目標不僅是《明星音樂賽》。

臨近元旦放假,去年陳昭因為工作忙沒空回家,今年越寒行程清閒,就給陳昭放了假。

送陳昭到達機場,陳昭淚眼婆娑地在安檢口衝他揮手:“寒哥!吃飽穿暖睡好啊!我回來會給你帶特產的!”

越寒帶著鴨舌帽和口罩,按理來說沒人認得出來,可陳昭如此悽慘的離別畫面,還是吸引了不少眼球。

哪怕遮擋得嚴實,越寒的氣質也格外出眾,完美的身材比例如上帝精心設計。

“這是模特嗎?腿好長啊。”

“好像有點眼熟?”

陳昭一步三回頭進了安檢口,越寒才匆匆離去。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捂得這麼嚴實,竟還有人覺得眼熟?

他們到底是透過哪裡覺得眼熟的?

越寒上車前被陳昭喝了不少溫水,為了保持皮膚,他每天會喝大量的水。此刻有些尿急,而機場人山人海。

原本議論越寒的人,突然驚道:“是蘭徹嗎?”

越寒啞言,為什麼會有人將他和蘭徹弄混?

他們二人完全屬於不同風格型別,蘭徹外貌冷峻有著刻骨凌冽,高嶺之花稱呼並非白來。

而他氣質溫軟、平易近人,就算是黑料也是虛榮豔俗的形象。

他和蘭徹到底哪裡像了?

一路上人擠人,這個時間段廁所竟沒什麼人,越寒覺得有些悶,想開啟口罩洗把臉,門口突然踉踉蹌蹌闖進一人。

口罩開了一半的他,猝不及防與對方眼神對上。

如裹挾風雪凜然的眸子,在剎那浮現一抹錯愕。

對方的速度比他更快,快速拉過他一同進入廁所隔間。

越寒被抵在牆上,機場廁所的味道經過清新劑處理並不難聞,但廁所本身,就讓人心生異樣。

越寒躊躇道:“蘭徹?你……”

你怎麼在這裡?你為什麼要把我拉進廁所?你想和我一起上廁所嗎?

這三個問題,越寒都沒機會問出來。

蘭徹用手將他的唇覆住,欺身而來,溫熱呼吸撒在他的耳畔:“噓,外頭有粉絲。”

渾身上下如包裹雲彩柔軟,又帶有酥意電流,覆在自己下半張臉上的大掌掌心溫厚,又帶有木質清冽的異香。

越寒呼吸都不敢太大膽。

“你不是說看到蘭徹了嗎?蘭徹呢!”

“我真的看到了啊!你沒看到一群人都在追嗎,那絕對是蘭徹!我絕壁不會認錯我家哥哥!”

“會不會進男廁所了?”

“反正現在沒啥人,要不進去看看?”

越寒瞪大了眼,蘭徹的女粉絲膽子這麼大的嗎?居然要闖男廁所!

怪不得蘭徹要把他一起拽進廁所隔間,否則讓眾人看到他在廁所,說不定又是另外一場亂鬧。

也許他會被扔臭雞蛋吧。越寒想。

“這裡怎麼有兩雙腳?”

越寒:!

蘭徹怔了怔,沒想到自己的粉絲觀察細微如斯,思忖片刻,不等他說出解決辦法,越寒扯了扯他腰間大衣。

蘭徹垂眸看他。

越寒幾乎用著氣音開口:“你把我抱起來吧?”

溼熱的氣流隨著談吐間湧上掌心,蘭徹的眸子似是暗了幾分,他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一直虛摁在人家嘴上。

蘭徹鬆開手,有些尷尬,不敢與之對視。

越寒以為蘭徹是怕自己重,他再三保證:“我不重的,我的身材管理很嚴格。”

蘭徹險些笑出聲,他當然不是怕越寒重,況且越寒這小身板能有多重?

也不是沒抱過。

“你看錯了吧?誰會兩個人上同一個廁所啊。”

“那你來看看?”

刻不容緩,蘭徹馬上面對越寒剛準備伸出手,越寒就已經主動勾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撐。蘭徹及時扶住越寒的腰,另一手搭在臀下,越寒被半懸空抱起。

“都說你眼花了你不信。”

“我要是徹哥我就不來男廁所,傻-逼都不會來男廁所自爆。”

兩個傻-逼對視無言。

“徹哥肯定在女廁所,他一向出其不意不走尋常路,讓我們防不勝防。”

蘭徹:……

“那我們去女廁所?”

蘭徹與越寒同時松了一口氣。

蘭徹為了讓越寒舒適一些,雙手繞在越寒的後大腿,整體像是抱小孩的姿勢抱著越寒。

越寒又怕蘭徹抱得不舒服,以雙腿繞著蘭徹。

真的很像爸爸抱小嬰兒的姿勢。

越寒鬱悶地想著。

“這可是男廁所,來都來了,我們得看完啊。”

躍躍欲試隱隱透著期待的狂喜,讓二人不約而同頭皮發麻。

越寒忍不住湊到蘭徹耳邊:“蘭老師……”

刻意放輕柔緩的調子,似遇水融化。

心猿意馬的同時,蘭徹不悅糾正:“喊我什麼?”

“……蘭徹。”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吧?這個姿勢極為難受,又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和蘭徹淪落這般田地。越寒扭了扭,用著氣音委屈道,“……我想上廁所。”

如此境地,若是要上廁所,那必定是雙腳著地的。若是門外粉絲走了還好,若是不走,雙腳落地難免引人懷疑。

也總不能讓蘭徹抱著他上廁所吧……

想到這個畫面,越寒忍不住抖了抖,打了個寒噤。

“別動。”蘭徹啞聲。

越寒也不想動,但他真的很想上廁所,他此行目的本就是為了上廁所,這都半天了,連褲拉鍊都沒拉下。

“蘭徹,你……”越寒突然震驚,側頭時微涼鼻尖擦過蘭徹滾燙的頸側,“的皮帶……”

蘭徹像是再也不能忍了,抱著越寒往牆上一靠,越寒驚呼:“啊……”

這一聲微弱的細吟如同惡魔開關開啟,門口的粉絲們,都尬住了。

一群粉絲面面相覷,尷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心領神會。

越寒急忙捂住嘴,懊悔:“對不起,我不該叫出來的。”

這聲音確實是比先前要大了,加上粉絲們刻意偷聽,幾乎能聽個七七八八。

不該叫出來?幹什麼要叫?怎麼樣才會叫?

蘭徹側著頭,喉結滾動,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壓抑的悶哼比那聲“啊”,更讓人浮想聯翩,更具有震撼力。

“臥槽趕緊走吧,我們打擾人家好事了。”

“可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捅了gay窩。”

“這也太刺-激了吧……”

一群人風風火火來,風風火火去,走的毫不留情、十分乾脆。

越寒不敢置信,這群粉絲就這麼走了?

為了防止意外事件,也害怕粉絲玩空城計。蘭徹走到門口,越寒小心翼翼地開啟一條門縫,發現確實沒人,剛松了一口氣,又逐漸繃緊。

“我想上廁所,還有。”越寒鬱悶,“你的皮帶好硬。”

越寒上完廁所,與蘭徹第一時間逃離機場。

“我和我父母約好一起去三亞度假,結果我身份證被我助理拿走了。”蘭徹扶著額,無語。

蘭徹再三檢查過證件,確保沒有出錯漏帶,羅範範卻認為身份證什麼的由他保管才安全妥當。

這下好了,羅範範直接把身份證順走,蘭徹也登不了機。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原想打電話讓羅範範折返送身份證,耳尖的粉絲認出了他的聲音,二者開始瘋狂追逐戰。

越寒:“那你不去三亞了嗎?”

“不去了。”蘭徹擰眉,“反正也不想去。”

“……哦。”越寒訥訥地點了點頭。

這會兒銀州市天正冷,若是去三亞度假,一定很有意思。

“你想去?”蘭徹問。

“沒有,”越寒下意識否認,可見蘭徹託腮看他,不知怎的,也不想撒謊了,“想的。我沒去過多少地方。”

“哦,”蘭徹也學著越寒訥訥點頭,“以後有空可以一起。我也沒去過多少地方。”

不經意的一句話,也許只算得上敷衍的口水話,卻似帶有灼熱溫度淌進了心窩。

“發生什麼事了嗎?你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我?我心情很好啊。”

“我發現你很喜歡說反話。”蘭徹放下了手,微微上挑的眉眼饒有趣味地看他,“先前我就看到你了,想跟你打招呼的,但怕引來視線,也怕你尷尬就算了。但我看得很清楚,自打你進機場就愁眉苦臉的,你的小助理一直在你身邊翹尾巴哄你呢。”

撒謊當眾被揭穿,越寒臉上有些燒,他眼睫顫了顫:“也不是什麼大事。”

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只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原以為示軟就可以風平浪靜,可其實不是的。

他可以被誤解,他可以被指手畫腳,可不代表他能看到身邊的人被如此對待也無動於衷。

本以為自己能做到對待萬物心如止水,終究是高看自己了。

不過……

越寒真誠地看著蘭徹:“我們現在是去哪兒?”

到達目的地,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

越寒坐在隱秘的大排檔包廂,有些無語。

洪子棟見到越寒顯然有些意外:“小越,原本我還想喊你一起呢,可你助理不是說你去海南玩了嗎?怎麼還在銀州呢!”

越寒尷尬,蘭徹的目光果不其然而來,他扯謊道:“沒趕上飛機,就不去了。”

陳昭自然不放心他一人呆在員工宿舍的,這次陳昭本不打算回家,可越寒卻說自己訂好機票打算去海南三日遊,連導遊都找好了,陳昭這才放心地回家探親。

只是沒想到,假海南遊的越寒,會撞上真海南遊的蘭徹。

洪子棟:“啊?那不是可以改簽嗎?”

難道就因為沒趕上飛機,就放棄了旅遊機會?

越寒絞盡腦汁地想著理由,覺得這個謊不好圓,蘭徹看得想笑,桌下的手按了按他的手腕。

越寒觸電似的抬起頭。

蘭徹替他道:“我也誤機了,然後我們倆臨時打算不去海南了。元旦就三天時間,玩起來也沒意思。”

這話說的也對,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真的去旅遊,也許行程會比較趕。

洪子棟狐疑地看著蘭徹,可蘭徹是家庭遊,越寒是個人遊,為啥這倆人會一起臨時取消計劃?

不對勁,很不對勁。

元旦期間《夜》劇組也歇業,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洪子棟家是銀州的,所以組織劇組不少留守兒童一起組局吃飯。

洪子棟組局,肯定少不了酒。

洪子棟拿起一大啤,往越寒面前一撩,嚇得越寒脊背一涼。

洪子棟:“小越啊,接下來你也沒行程,大家夥也都在,你放心!出不了什麼意外的!喝就完事兒了!”

越寒乾笑:“這……我酒量真的不大好……”

“那有什麼的?蘭徹酒量也很差,他還不是得和我喝?”洪子棟望著蘭徹,“蘭徹,你說是吧!”

蘭徹微微一笑:“洪導,我覺得我酒量還可以。”

蘭徹喝啤酒是真的還可以,但如果喝白的,就有些吃力了。

幸好洪子棟這一次沒奔著要他們命目的而來,否則蘭徹絕對不會來蹭這個飯的。

“可以個屁可以,一年前你喝大了,躺在大街上抱著柱子口裡一直唸叨‘我要拿金獎’,結果好小子,真讓你給拿到了。”想起這事兒洪子棟就唏噓,“果然,人還是要有夢想的。”

對於自己的黑歷史,蘭徹並不理會,況且這樣的回憶如今被提出來,只會愈顯他膽量非凡。

一年前的蘭徹說他要拿金獎,所有人笑他輕他看他笑話。

一年後的蘭徹真的將金獎捧回國,所有白眼奚落都不攻自破。

越寒心中嘆息,他也想拿金獎。

a國金獎,是娛樂圈內最有水準、含金量最高的獎項,這個獎項跟你的熱度、咖位、背景毫無關系,只看你的演技。

沒有演員不想拿到金獎。

面前的酒杯被一雙勻稱的手接過,越寒怔然側首去看,蘭徹面色平靜,眉宇間的凌冽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柔和繾綣。

蘭徹將純啤一飲而盡,偏頭目光直撞越寒眼底。他說:“越寒的,我來喝。”

不知道是蘭徹的視線過於灼人,還是言語動人心弦,又或是大排檔包廂太過悶熱。

越寒選擇出去透透氣。

面上、耳根、脖頸似是被烈火烘烤,吐出的呼吸都帶有駭人溫度。

蘭徹不管在哪兒都是視線的焦點,哪怕在大排檔,他都能整出一股藝術氣息。

對於蘭徹,他是有印象的。

一年前他剛火,蘭徹卻處於事業谷底。

當時蘭徹投資了一部電影,把全部身家精力全數傾注,電影拍完卻因為女主角吸.毒無法上映,一切努力都白費,蘭徹因此背上鉅額債務。

這部電影他籌備了兩年,選角拉投資事事親力親為,就是衝著拿獎的目的。

蘭徹毫不掩藏自己的狼子野心,也從不羞於展露自己的才華。

當時他跌倒了,失敗了,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

就算他沒有參與吸毒,可千挑萬選的藝人曝出這樣的醜聞,他怎麼可能不受牽連?

娛樂圈實力路線並不好走,蘭徹確實有許多拿得出手的作品,也確實是個演技精湛的演員。

可那又怎麼樣呢?

他不炒作提升曝光,不利用緋聞不迎合市場,註定要被淘汰的。

當時符合市場的,是越寒。

回到包間後,洪子棟正臉紅脖子粗地扯著一年輕小夥拼酒,小夥面頰酡紅一直爾康手拒絕。

“洪導,我真不行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男人不能說不行!”

越寒推開門的手一僵,剛邁進去的腿恨不得收回來。

洪子棟雖然喝多了,但還是很靈敏的,察覺到越寒想溜,忙道:“小越啊,你先別走。”

越寒提心吊膽如走鋼絲踏進了包間,終於,還是輪到他了嗎。

在蘭徹給他擋了不知道多少輪的酒後,洪子棟惡魔的雙手還是落在他身上了嗎。

該來的總是得來。

洪子棟擺擺手:“你要沒什麼事兒的話去廁所幫我找找蘭徹吧,這小子又給我玩尿遁,每次一讓他喝酒就玩這一出。”

蘭徹確實不在包廂內,原來是使用了逃生術。

“蘭徹今天還算是個男人,替你擋了那麼多酒,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啊。”洪子棟意味深長地看著越寒,“我和他喝了這麼多年,頭一回見他替人擋酒。”

許多不起眼的小事,只要帶上“第一次”這樣曖昧字眼,似乎就會遭遇昇華變得與眾不同。

越寒推開廁所的門,見蘭徹站在窗前,指尖夾著一抹星火。

漫漫白霧繚繞,將那張輪廓分明的側顏線條虛化了幾分。

越寒打了個噴嚏。

蘭徹怔了怔,下意識滅了煙,將煙丟進了垃圾桶。

剛抬起腳,想起什麼似的,將窗戶開大了些,冷風打在他身上,略微驅散了煙味。

蘭徹:“聞不得煙味?”

越寒:“也不是聞不得。”

就是,不喜歡聞。

不討厭,但也不喜歡。

“知道了。”

蘭徹自心底記下這一點,靜靜呆在窗邊散味。

窗側的蘭徹眉眼冷峻,簡單一身黑色羊絨衫包裹寬肩窄腰,給視覺造成極大享受。

蘭徹猝然回眸,越寒逃似的避閃目光,偏頭的一瞬,他恰好望到一個開啟的廁所隔間。

味道散的差不多了,蘭徹大步流星而來:“看什麼呢?”

越寒看著眼前的馬桶蓋:“……之前我好像可以直接坐在馬桶蓋上?”

蘭徹:……

確實如此。

就算坐著腳會著地,也可以選擇蹲在馬桶蓋上。

雖然這樣很沒素質,但比起二人親暱舉動來說,賠個馬桶蓋也不算什麼。

做錯事了一般,越寒迷茫又無措,回想起機場廁所內二人擁抱的舉措,紅豔順著耳根飛速往脖頸竄去。

他好像佔蘭徹便宜了?

越寒目光又下意識往下,倏然定於一點,呆呆地望著蘭徹的腹下:“……你皮帶呢?”

靜默片刻,蘭徹道:“剛剛和洪導喝大了,就取下了。”

“哦。”越寒點頭表示明白,“洪導讓我來喊你出去喝酒。”

蘭徹捏了捏眉心,心道自己就不該來蹭這個飯:“那我們現在出去?”

越寒乖巧“嗯”了一聲。

越寒跟在蘭徹身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連蘭徹停下腳步都沒發覺,額頭沒有防備地撞上蘭徹的後背。

蘭徹轉過身捏過他的下顎,抬起他的頭,仔細看著額頭情況。

只是微微發紅,並沒有大礙。

蘭徹:“怎麼還是一碰就紅?”

越寒脫口而出:“我們以前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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