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比前幾天到達鳳都時馬車上見的要多了。我和蒼衍，一黑一藍慢慢穿梭於人群中，看著商販吆喝，看著車伕運貨，看著姑娘大媽講價，小孩兒嬉鬧——
突然，其中一個小孩在追逐中跌倒，與其一起玩耍的小孩不僅不扶她，反而嬉罵，這時我才知曉他們不是在玩，而是在欺負她。
我上前扶她起來，巴掌大的臉，沾滿了泥塵，從眼眶流出的淚水刷出兩道痕。黑玉般的眼睛，靜靜留著淚看著我。陡然心慟，為著寂靜地哀傷。
我蹲下掏出手帕，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泥塵。似乎沒有紫煙在身旁提醒，我也習慣帶著帕巾了。
拍去她膝蓋上的泥沙，我溫柔細聲問道：“摔傷哪兒了嗎？”
她搖搖頭，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蒼衍也走到旁邊，彎腰道：“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
她只是睜著晶亮地眼睛看著我們，不語。
我和蒼衍互看一眼，懷疑她不會說話。
“依蘭！”“依蘭！”
身後傳來呼喚聲，女孩看過去，神情高興。原來她叫依蘭，我微微一笑，站起轉身。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往這邊奔來。待她走近，我眼前一亮，並不是說她長得有多國色天香，而是一股說不出的味道，讓人一眼就能記住，並想細細品味，淡淡地，乾淨地美麗。
依蘭一見她，立刻撲過去抱住，她摸摸她的頭。依蘭對著她一陣比手劃腳，看依蘭的情景，我和蒼衍猜對了，她不能說話。不過，婦人的表情很奇怪，一直皺著眉頭看依蘭。
等依蘭比劃完，她看向我們，微笑施禮道：“謝謝你們幫了小女。”
笑容動人，聲音嬌柔悅耳，盈盈有禮，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市井農婦，她應該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蒼衍朝她點點頭，我微笑回禮，道：“舉手之勞而已，大姐不必多禮！”
“應該的。”她輕輕推推依蘭，“快向姐姐道謝！”
依蘭看向我們，有些猶豫，但看到母親眼裡的堅持，便伸手比劃手勢。
“用說的。”
依蘭僵住。
我和蒼衍也愣了一下，依蘭不是不能說話嗎？
婦人很堅持，而依蘭神情僵硬，眼裡含著委屈。
見狀，我對依蘭微微一笑，道：“沒關係，不說，我也懂依蘭的意思的。”
“不行！”婦人莫名地堅持，“依蘭快說！”
“謝……謝……”
依蘭真的說話了，蒼老嘶啞地聲音，震住了我們，不敢置信這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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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蘭說完就躲在婦人身後，婦人看著我們，淡道：“依蘭四歲的時候不小心吃錯了藥，傷了喉嚨，聲音才變得如此。”
吃錯藥？古代的藥是藥湯居多，不像現代藥丸子氾濫，怎麼吃錯藥啊？恐怕是被人下藥吧！
我看了蒼衍一眼，他正若有所思，看情形，他應該也不信婦人的話。本來萍水相逢，此刻我也麻煩事一身，不想管別人的閒事，但看得出，依蘭因有這樣的嗓音很自卑，所以不肯開口說話，我不想她的童年過得寂寞，只有痛苦的回憶。
我對蒼衍，道：“依你看，宣神醫能治癒這樣的病症嗎？”我能為依蘭做的只是介紹個好大夫而已，就算沒有用，我也盡了一份心了。
聽我提到宣神醫，婦人激動地上前捉住我的手臂，問道：“你說的是不是宣頤宣神醫？”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宣神醫是不是叫宣頤。
我看向蒼衍，他對婦人點頭，道：“是的。”
“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他，希望他能幫小女醫治喉症！他老人家在哪呢？能不能告訴我？”
她很用力抓著我，幸好是冬天，衣物夠厚，不然一定淤青。蒼衍格開她的手，她一愣，似乎明白過來，歉然地看著我。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你沒事吧？”
依蘭從她身後伸出個頭看我，我笑著搖搖頭，“我沒事。”招手喚依蘭過來，她看了一眼婦人，婦人點頭後，慢慢移步。
我摸摸她的頭，然後對婦人道：“還不知大姐如何稱呼呢？”
“我……姓尉！”她神情閃過一絲猶豫。
古代女子出嫁很少說娘姓的，她有了孩子卻矢口不提夫家，果然是有故事的。
“尉大姐，宣神醫正在這位衍公子的府邸。可眼下我們還有事，不能帶你們去，是否方便把地址告知，明日我們再同宣神醫上門拜訪呢？”我的事一個不慎便會被人通緝，不能牽扯無辜的人進去，所以不告訴她地址，以免走得太近遭連累。
“好……那就麻煩姑娘公子了！”她其實有點怕是空歡喜一場，但偶得宣神醫訊息已經是老天的眷顧了，不能得寸進尺要求恩人遷就自己。
告別她們母女後，我們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座高塔前。白日才能看清它的樣貌，高大莊嚴，周圍有許多小殿，其中一座是我們去過的長老殿。其他神殿許多信徒出出入入，比晚上熱鬧多了。
我對蒼衍，道：“我們也進去。”
寬闊的大殿，觸目的是牆壁上栩栩如生的神鳥浮雕，攬括了各種姿態，其中最穆嚴神聖的是中間那座展翅翱翔的浮雕，也是最多信徒瞻仰伏拜的。但最吸引我目光的是，神鳥在熊熊烈火中卻神態安然的浮雕。
這不是鳳凰涅磐嗎？
我突然想起，編年體提到的關於火燎原祖孫的神蹟，似乎都是鳳凰涅磐的傳說。在鳳冀國的傳說中，火烈鳥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負著積累於人世間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於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麗的終結換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如此便意味著，被神鳥用涅磐這種方式選擇的人，就是能帶給人們幸福和安詳生活的人。神鳥兩次的選擇都帶給了人們相對安定祥和的生活，相信如果這樣的神蹟再次降在鳳婭身上，會比前兩次更有不可預估的力量。
可是，長老們為什麼就這麼肯定會降在爭奪王女身份的我和鳳婭兩人，其中之一？或者說肯定會降在鳳婭身上？如果說是血緣關係，但最初的火燎原和鳳鳴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應該是人人都有機會才對！除非，神蹟是人為的！雖然我是魂穿過來的，對神鬼之事從不信到不得不信，但仍然很難說服自己相信神蹟會只選擇一家降臨！
“蒼衍，我想起了點事，我們回去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