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過去了，冰冷溼潤地晨風吹滅了最後一線光亮。我起身，坐了一個晚上，身體有些僵硬，不適地顛簸了一下。我披上了白色狐毛大衣，悄然走出房間。
冷風刮著臉頰，黑暗仍然濃得化不開。
紫煙，你是不是也覺得地下又冷又黑？
“雪？”
忽感眉心冰涼，我抬起頭，鵝毛大雪飄然落下。腦中倏地浮現，七女鎮上，紫煙看見雪時，一直擔心我的臉上的一絲驚喜。
我伸手，接住雪花，看著它慢慢消融，哀傷如鋪天蓋地的雪，漫漫而來。
紫煙，你是喜歡雪的吧？不知你休眠的村莊，此時是否也下著雪……
白色一片茫然的世界裡，一股暗香浮動，我轉過頭，視窗前的紅梅開了，開得那麼豔，綻放得那麼決然，彷彿冰天裡的火焰，要用光和熱來溫暖這片死寂。
我走過去，濃郁的芳香撲鼻而來，忍不住靠近輕輕碰觸嬌嫩的花瓣。只是一下，也感受到了柔軟和生氣。
“紫煙，它很美，你一定也喜歡……就用它來送你吧！”
咔嚓！我掰斷了一枝疏條，薄薄的積雪抖落。解下大衣，雪風中，我哼著安魂曲，揮動梅花枝，點著雪地，旋身，與雪花共舞，累極方休。
大雪不知何時停止了，晨曦中，我微微喘息望著鳳冀國的方向。
“安息吧！紫煙！”我一定會送謝艾去見你！……不，你在天堂是見不著的，這樣吧，我會把他帶到你的墳前……
“披上，會凍著的！”
蒼衍從身後幫我披上狐毛大衣，然後轉到身前幫我係上結。
“跳得不錯，可惜有些哀傷孤寂。”
哀傷麼？它應該是安詳的。
“為什麼突然在這冰天雪地裡跳舞？”蒼衍想到方才見到的那一幕，心中仍然悸動，他以為自己見到了雪之精靈，白衣衣袂飄飄，青絲畫出美麗弧度，清影輕盈，袖裡浮香，飄忽而美麗，也有卻不去的哀。
他以為像過去六天那樣，得到的也是沉默，但她開口了。
“是安魂舞。”
想到今天是紫煙的頭七，蒼衍眼裡閃過了悟。
“蒼衍，我們合作吧！”
我定定地看著蒼衍，捕捉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凌厲。
“什麼？”
見他還在裝傻，我冷道：“會送響炮，暗示我喝藥湯，你早就知道謝艾他們要殺我了不是嗎？”
他環胸，“那是因為王女的身份遲早會給你帶來危險才送的，而藥湯，那是因為我精通藥草，聞出了不對勁。”
他的理由充足，但我不信服。
“為什麼送我天玄石？它又是怎樣測毒的？”
他輕笑，“送東西給喜愛的女人有何不妥？至於它怎樣測毒，白色透亮是健康，淡藍表示有毒素，藍，說明中毒年份已久，深藍表示毒素已深入五臟，黑色，離死不遠了。”
我嗤笑，然後淡道：“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可以讓人一見鍾情的，而且從你見我的第一天起，你就知道我中毒了是嗎？”
他點點頭，“對，幫你戴上鐲環的時候。”
“為什麼不告訴我？”
蒼衍想起在駐蹕山行宮時鄍徵的話，沒想到自己要在此刻用，“怕你恐慌，宣神醫是我為你找來的。”
我嘲諷地勾起嘴角：“是不是做每一件事前，你都想好了理由？”不管他說得多麼動聽，我只相信一點，真的愛我，不會讓我喝那碗毒藥，將心比心，就算我手裡拿著解藥，我也不會讓心愛的人喝毒，我不忍心，我怕來不及！只有旁觀，只有算計才能這麼冷靜！
他挑眉，道：“你變多疑了。”
“因為我即將走一條非常路，”我不理會他的譏諷，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最後一個問題。”
“說。”
“為什麼想要我的心？”
曾經為此，我煩惱了好些時候，本想順其自然，就算他目的不純，如果愛上了，總歸不過失戀，又有誰的初戀能到白首？但現在不同了，我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期待，去感受。我的利用價值與他的目的應該是掛鉤的，只有知道了，才能談合作。
在他張口前，我又道：“我只想聽真話，不然我會離開你們，去找別人合作！”
蒼衍不語，許久不曾見到的冰霜再次出現在其眼裡，氣勢駭人，宛若初見。
我淡道：“這才是你吧！我仍記得你起初是想殺我的，但見到月形印痕才住手的。”
他冷然道：“我是東蒼國的七王子，遇見你時，我因受了內傷，沒辦法很好的控制眼瞳顏色。如果讓人知道東蒼皇族在墉城出現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然後誤事。見你衣飾華美，出身定然不錯，擔心是官宦之家，跟蹤了你，得知你是城主兒媳，便想殺了你。沒想到，你便是我找了很久的鳳冀國假王女，才放棄那個念頭。”原本聽暗樁說她被鳳京殺了，鳳冀國復辟後，又說沒死，而謝艾出現在墉城，正巧他也在墉城還九王爺人情，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謝藍的真正身世！
“為什麼是我？真正的王女不更好？”
“我想盡辦法也找不到真正的王女，而且比起真的，假的更有價值。”
“是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假貨比真的貴呢！
“因為我要的東西很昂貴，只有女王才能給我，但真正的王女就算愛我，也未必願意。所以，我要當你的英雄，讓你去爭。”
手悄悄撫上胸口，這裡已經千瘡百孔了，我以為麻木了，為什麼還隱隱作痛？是因為我對他比喜歡更多一點，還是錯覺，其實只是毒素引起的心疾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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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一個女人甘心為你冒險，除了共同利益，就只有愛。”如今，沒有愛，卻有了利益，她的恨，將會使腳步邁向鳳冀。
其實他跟謝艾是一類人吧？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難道他們都沒有心嗎？不然，他們不會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地殘忍……
“不要這樣看我，”他突然逼近，捏住我的下顎抬起，“我是卑鄙，但我沒說不付出代價！”
“是什麼？”
“你的心，我會用性命去換取！”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是說真的。我有些動容，但也覺悲哀，他寧願用命，也不說愛，可見在他心裡，我不算什麼。
我拍掉他的手，道：“現在不用了！我們是合作關係！我只有一個條件，如果我們成功了，我要殺謝艾！之後，你要幫我離開鳳冀國！”擠掉真正的王女，便意味著，我要擔負那個國家的重任，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自由！
“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