墉城茶餘飯後最受歡迎的話題,莫過於城主二媳當眾失德之事了!因為這事麥府的人都不敢上街了,生怕相熟之人拉著自己問東問西。

那天之後,麥家的宗族長輩門一直在為如何處置我相商不下,而我被軟禁祠堂,每日清晨跪在麥家列祖列宗面前,誦讀《烈女傳》,在清水饅頭之後,開始用手和抹布膜拜各位先祖的排位,日復一日直到他們得出結論為止。

幽暗的祠堂,只有長明燈在晃動,左邊是一間窄小的側房,以前只有聾婆一個,現在多了一個我。每天只有一頓饅頭清水,晚上幾乎都餓得睡不著。窗外一輪圓月高掛,偶有幾片薄雲掠過,我捂著肚子望著圓月,幻想著它是一塊大餅,並且屬於我,這樣也許就能做個飽夢了。就在我朦朧間睡去時,忽然外面一陣吵雜聲,我警覺地坐起來。

呼!噗……呼!噗……另一張小床上的聾婆,呼嚕聲依舊平穩。我本想叫醒她,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先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門的鑰匙都是聾婆收藏的,所以我只能搬兩張椅子靠在牆邊,相對著疊起來。祠堂是在整個麥府的中心,像一個孤島,三面是水,只有北面連線陸地。從這個窗往外看,能見到的是南面。我嫁到麥家,這祠堂還是因那東蒼人來這麼一回,所以我也不知這南面究竟是麥府的哪裡。只見遠處走廊火把延伸像一條火龍,隨著一列穿著盔甲,同樣拿著火把的官兵進到院子,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接著更多官兵湧入,明晃的火光中,金戈鐵甲奇異地發出冷冽的光芒,毫無疑問這是一支經過戰場洗禮的兵!我看著看著不禁打了個寒顫,此時門外突然有人大力拍門。我趕緊從椅子上下來,然後推醒聾婆。

我站在房門前,看著大門外背對著我的聾婆與來人比手劃腳,被聾婆擋住視線,我也看不清是誰。片刻後,聾婆過來拉著我到門口。

來人是一個男僕,拿著火把,神情有些焦急,見到我,匆忙行禮道:“少夫人,府裡來了貴客,城主吩咐全府接見!”

什麼人面子這麼大,連我這‘罪人’都放出來了?

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因是‘罪人’,我只有單薄的素衣,在府中行走,冷得直發抖。我和那個男僕到達明軒堂時,前院已站滿了奴僕,廳堂內也滿滿是人。見我進來,刷地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他們年輕的個個都衣著鮮豔華麗,而長輩們也是富貴顯威,只有姍姍來遲的我縞衣素妝,顯得格格不入。

我抖著嘴唇向在坐的長輩們行禮問好,除了我公公和婆婆眼裡藏著痛惜外,其他人如預料般沒有好臉色。我自動站到麥城旁邊,他從始至終都是目不斜視,連眼角都不給我。

其中一個不知是三叔公,還是四叔公的,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道:“讓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東西來幹什麼?等會兩位殿下和公主問起,豈不羞煞人!快把她趕走吧!就當沒這個人!等兩位殿下走後,就讓她自盡,省得再給我們麥家蒙羞……”

在他滔滔不絕的辱罵中,我低下頭,在研究‘是個東西,人格比較高尚,還是不是個東西更高尚’,而他以為我被他高尚的言論說得羞愧,說得更是起勁了。

“四叔!”我婆婆開了口,聲音有些清冷,“諭旨是要我們‘全家’跪接的,難道您要我們違抗旨法嗎?”

一言擊中要點,還順便還擊,不愧是掌握府中生殺大權的強人!我偷偷瞧了一下那個四叔公,一張老臉忽青忽白,估計是想不到我婆婆會不給面子。唉!人家聖旨是要‘全家’接,又不是‘全族’,他們這些堂親來湊熱鬧就算了,還喧賓奪主,揭主人家的痛楚和數落人家的媳婦,真是孰不可忍也!若換作是我,只會更不留情面!

“蘇嬤嬤,你叫紫煙給藍兒拿一件豔色一點的襦襖過來!”

此時一個奴匆忙僕走了進來,道:“老爺,夫人!已經可以看到殿下的馬車了!”

我公公聞言,激動地站起來,“快!快到前面接駕!接駕!”說完率先走出廳堂。

看來,我註定是要吹冷風的了,不知這個身子能不能經得住這般折騰。不過,怎麼不見薛冰呢?我故意落後,然後向僕從中的紫煙招招手。

“小姐!”紫煙一走近就脫下自己的襦襖,“快穿上!”

見她也只是一件單衣,我堅決不要,“不行,你身上有內傷,得了風寒就遭了!”

“奴婢的傷已經好了!您有心疾快穿上吧!”

她一臉的倔強,看樣子我不接受都不行了。我邊穿上襦襖,邊問:“紫煙,你知道薛公子去哪了嗎?”

雲兒見我叫紫煙,也趕了上來,聽見問話,有些得意地道:“我們捉了那個布什麼族的刁蠻公主,她的族人要放人,薛公子跟他們族長談條件去了!”

關於布姆族,我特地在謝家帶來的《四國志》查詢了一下,發現像這樣的少數民族有好幾個,位於墉城南面。它們的地位有些超然。屬於南雀國的版圖,卻不完全服從,有自己的民族特色和風俗,像布姆族一反世俗常態,重女輕男,所以就養出過於驕縱的佟岍了。對待他們,朝廷一般採取安撫政策,有點像我們現在的特區。不過聽麥城說,這幾個少數民族最近有些異常,跟西虎國交易往來頻繁,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最先得到指示的當然是臨近他們的墉城了。估計我公公也苦於沒有藉口‘親近’這些人,就是知道這點,我才那麼有把握給佟岍一個教訓。捉拿佟岍算是殺雞儆猴,薛冰可能不僅是去談條件那麼簡單,也可能帶有查探虛實的任務。看樣子佟岍要留在麥府很長一段時間了,可惜我很快就要離開了,要不然生活一定會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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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雲兒突然在已經降了八度的聲音的基礎上再降八度,道:“聽杉兒說,薛公子在城主面前力保您,他的話城主都會聽,所以,所以您放心,您一定會沒事的……”

她說著說著就哽咽了,真是個情緒化的傻丫頭!但,很可愛!

我情不自禁摸摸她的頭,微笑道:“嗯,我相信雲兒!”

“江野王殿下,濮業王殿下,朝陽公主駕到……”

兀地,一道尖細地聲音傳來,我趕緊上前跪到麥城身邊。因為匆忙,也沒仔細看,不小心跪在了石子上,我忍不住痛呼。一旁的麥城小聲問道:“怎麼了?”

終於理睬我了,我還以為給他戴了‘綠帽’,他要記恨一輩子呢!

“沒事,磕到了沙子。”說著,我輕輕往後移了移膝蓋。

“沒事就好。”

三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眾人前面,最後一輛掛著紅色的喜緞,我驚訝地打量一下,發現車伕,還有宮女都穿著喜氣,難道是和親?這麼大的事怎麼沒聽說過?在我思量間,頭一輛馬車門開啟了,一隻穿著杏黃色長靴的腳踏在了伏地而跪的隨從上。我公公一見到,立馬帶頭跪倒,喊道:“臣麥章率親族家人奴僕等人,恭迎兩位殿下和公主大駕光臨!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知怎的,我很想笑,但忍住了,低頭嘴巴動動,就當自己是群眾演員。

一道悅和地聲音道:“麥大人多禮了!鄍恪三人深夜造訪打擾了,真過意不去啊!”

“不敢!不敢!殿下能來寒舍是臣的榮幸!殿下這麼說,折煞老臣了!”

麥章的聲音惶恐中帶著激動、興奮,看來皇子皇孫的造訪對麥家來說,是一件很榮耀的事,也是一件憂慮的事。伺候不好,怕被記恨,伺候得太好,又怕被別人惦記他們之間‘非淺’的關係,聽說當今皇上年老體邁,萬一這兩個殿下上不了臺,麥家很可能被牽連。我看了一眼身邊的麥城,年輕的臉只有興奮,顯然不如他老爹想得深遠。

“皇兄!你跟他們羅嗦什麼,本王困死了,明早還要應付那些府官、縣令,你快點了事!”

很無禮,很囂張,感覺似乎是沒什麼耐性的人。那個鄍恪好像很無奈,對麥章道:“麥大人,本王這次送朝陽和親,還帶來了一道聖旨,麥大人請聽旨!”

他拿出一道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蟲害一事,麥章有失職責,但念其滅害有功,且為後世立下治蟲之方,功過參半。今公主朝陽和親西虎,將從墉城出轎,一切事宜由其辦理,有功必賞!欽此!”正經八百的官聲過後,又恢復和悅的聲音道:“麥大人,接旨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公公一接旨,我們又跟著跪倒一片。這婚嫁之事,同一國都很麻煩,何況是風俗不同的兩國,想要雙方都滿意是一道難題,但願我公公能完成。否則那句‘有功必賞’就會變成‘有過必罰’了!

等那三個金枝玉葉都安頓好後,我們才能解散休息,原以為我要回祠堂,誰知我婆婆卻讓我回原來的院子了,紫煙、雲兒很高興,我雖然覺得莫名,但好事是不會拒絕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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