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的地方用的是頂樓總統套間附帶的最大的一個廳。在徵得酒店的同意後, ‌房間裡大部分的傢俱都挪走了,為了避免傷害地毯,連地毯都卷走了, 現在地上到處是電線和各種器材的箱子。

監視器和收音都放在了走廊和隔避房間。

化妝和服裝卻被放在了這個房間進行。

服裝是早就選好的幾套, 為了配合這個欄目,他們需要換幾套衣服拍幾張硬照給欄目的文字配圖, 因為網路欄目哪怕題目再高大上,一旦使用網上已經出現過的舊圖, 就顯得有點不夠專業了。

《首都財經報告》這個網路欄目一直是走專業路線的,搞一些房產分析、股票分析、大盤分析、對美政策解讀、留學前景分析之類的文章或訪談。

一看就是紙媒風。

但現在網媒興起,紙媒已經是日薄西山, 氣息奄奄。

能及時把紙媒搬到網上, 不得不說創辦這個欄目的創始人及其公司是有一定野心和前瞻性的,而網路上也有對專業性強的網路欄目的需求,所以他們的欄目創辦至今, 已經獲得了各界的支援,包括文化界和傳統的紙媒, 以及政府部門的青眼。

也就是說,辦成這個欄目,是一樁名利雙收的好事, 能得到的回報是相當大的。

但網媒和紙媒完全不同。紙媒是需要專業性的,只要把專業性做到極致就不愁沒有銷路。而網媒, 流量王道。

專業性欄目不能只靠專業人士存活, 它需要流量,需要很多路過看一眼的人點選這個網頁,進入這個欄目,播放這段影片。

除了震驚式的題目和吸引眼球的內容提煉, 明星與美女也是吸引流量的不‌法門。

所以這個欄目從創辦至今,出鏡的記者一個比一個漂亮,男的必須是型男,女的必須是美女,口條必須要好,要能捧會逗節奏快,還要讓觀眾喜歡。

影片和電視相比,與觀眾的距離更近,彈幕和評論的及時性也更高,網路上的語言也更加尖刻銳利偏激,逼得這個欄目不停改變風格來迎合網路觀眾的需求。

但就算要向流量妥協,也有一些底限不容逾越。

所以陸北旌會成為登上這個欄目的明星就不奇怪了。

但是,雖然陸北旌需要這個網路節目做宣傳,但對方也需要他帶來的流量,兩邊各有需求,一定要分一個高下的話,還是這個節目更需要陸北旌帶飛,所以才會是女記者拖家帶口的跑到酒店來,而不是陸北旌帶著人去對方地盤接受採訪。

雖然你那邊有完整的播音室,但我這邊明星不方便出酒店呢。

一步讓,步步讓。

女記者帶著雄心前來,路露先就節目上可以提的問題一條條跟對方談,一點客氣都不講,連受採訪的‌個人分別接受什麼問題都詳細的寫在合同裡了。

現在女記者看到場邊的路露就胃疼,深深覺得陸北旌這個大明星都還好對付,經紀人是真麻煩。

為了顯得更專業,柳葦、陸北旌、梁平三個人是分別坐在三個不同的背景前的。

柳葦坐鞋凳就不用提了,陸北旌當然是坐最大的一條沙發,到時女記者就坐在他旁邊跟他聊。梁導坐在酒吧臺旁。

……

倒不是有人故意欺負梁導,因為女記者一開始設想的是讓梁導坐在書櫃前接受採訪,這很符合他導演的身份。

但是,梁導有自己的堅持。

大概是在上海盯特效的時候接錯了線,梁導在年過‌十之後,突然決定要改頭換面做型男了。他帶著在上海發型屋修習回來的小捲毛、胡茬子、緊身馬甲和襯衣,突破了路露和造型師的封鎖,站在了女記者的面前。

女記者:“……”

這哪裡來的油男!!簡直是酒吧裡最閃的一顆星,夜店小王子啊。

這樣的人怎麼能擺在書櫃前,有辱斯文。

女記者只好把他擺在吧檯那裡了。

在今天看到之前,路露和陸北旌都不知道梁平會打扮成這樣。

路露一直在盯柳葦,也覺得梁平翻不出水花來,就把人直接交給了造型師,讓造型師在百忙之中順帶著給梁平收拾一下,找兩身衣服搭配搭配。

而造型師收到的錢就只有給陸北旌和柳葦收拾,沒有第三個人的份。既然沒有合同約束,造型師跟梁導越聊越投機之後,很痛快的支援梁導釋放自我,重新解讀自己身上的時尚密碼,想土想潮還是想土潮都行啊。

於是梁導就閃亮登場了。

《武王傳》是梁平人生中的第一部獨立製作的大片,嗨過頭不是他的罪過,只是因為太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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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路露和陸北旌都沒說什麼,只是要求女記者多給梁導提幾個問題,多拍幾張照片。

女記者微笑著拒絕了:“我們時間不夠,再說拍多了版面也放不下。”

版面是有限的,肯定是陸北旌的最多,能拍幾張就幾張,女主角次之,可以有兩張,梁導做為導演,在這之前就是差無此人,相當於邊緣人物,給一張就行了,其實要不是路露臨時說再加一個梁導,他們根本沒打算拍他的照片。

採訪開始。

梁平和柳葦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著等,頭一個肯定是陸北旌。

後期剪的時候可能會把他們剪到一起,或是穿插著來,但現在拍的時候是挨個來的,女記者會分別跟他們三人談話提問,當然,最後成片能剩下幾個問題就不好說了,網路影片有一個黃金要點,就是一分鐘、‌分鐘、五分鐘。像電視欄目那樣一口氣就是二‌十分鐘,甚至一小時,在網路欄目中是一大忌。以快餐文化為主的網路節目,時間短才是最重要的,時間越短,觀眾看完的可能越大,甚至重複播放的可能會增加。相反,影片時間越長,網友們完整看完的可能越少,重複播放的可能就更少了。

女記者準備了‌‌十個問題,會全都問一遍,但剪的時候只會剪最精彩的幾個,這就看受採訪者的臨場反應了,假如他們在鏡頭前的反應好,那就有可能多留幾分鐘,相反,就有可能出現反效果。

雖然他們這個是偏娛樂性質的採訪節目,但對習慣鏡頭的演員來說並不友好。很多在鏡頭前遊刃有餘的演員都沒有素人在訪談類節目中受觀眾喜歡。

這也是新聞類節目最值得驕傲的地方。他們的採訪是有內容的,都是真實的人物和故事,演員可以演出虛假的故事,博得滿場喝采,但在觀者的眼中,永遠都是真實最動人。

女記者目視鏡頭,在攝像師給她手勢之後,她的聲音響遍整個房間:“大家好啊,我是阿佳妮,今天我們來見一位帥哥,噹噹當~”

女記者笑哈哈的比出一個手勢,介紹身邊的陸北旌。

比起動作誇張的女記者,陸北旌特意表現的有些拘謹,他像一個不擅長面對鏡頭的人一樣,沉默又冷靜的對鏡頭點點頭:“大家好。”

兩人可以說是主次分明。

女記者為主,陸北旌為次。

陸北旌身為比女記者更大牌的大明星,卻刻意收斂自己,來給予女記者尊重。

柳葦在旁邊,像一塊海綿,不由自主的開始吸收這些對她來說非常新鮮的知識。對陸北旌更加佩服,也只有像他這樣的演員,才能對自身的存在感如此收放自如,需要他獨佔鏡頭的時候,鏡頭內不會有人比他更顯眼,搶鏡搶得出神入化,當他需要讓出鏡頭時,他又做得潤物無聲。

她更加體會到演技這個東西沒有強弱之分,恰當的才是最好的。

或許,陸北旌喜歡扮演一個角色並沒有那麼苦大愁深的原因和內涵。

他只是喜歡演而已。

演到了像呼吸一樣自然的程度。

他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他在演。

至於女記者就更讓柳葦驚歎了。

一開始她只是覺得這個女記者很漂亮,當然,職業也很威風,很厲害的感覺。

當面對鏡頭開始採訪,女記者的聲音和臺詞才最讓她吃驚。

一個好的聲音是可以吸引耳朵的。

好的聲音包括很多方面。音色、音訊、口音,臺詞是其次的東西,一張口,這個人的聲音你喜不喜歡,你會第一時間知道。

女記者的聲音就很好聽,溫柔和緩,又有一點自然的沙啞感,口齒清楚就不提了,節奏感人家也是專業的,雖然會搶話,但她會引導陸北旌講出觀眾想打聽到的內容,所以就算她有點咄咄逼人的架勢,可採訪的效果一定好。

陸北旌的配合也很不錯,配合著女記者的強勢,他的氣勢越來越弱,多了很多動作來求饒,包括摸一下嘴巴,捂一下臉,擼一把後腦勺。

這也讓他和女記者的採訪明明沒提什麼關鍵性的問題,卻顯得激-情-四-射。

柳葦恍然大悟。

女記者收到攝像師的提示,時間夠了,立刻說結束語:“那今天就到這裡,謝謝陸哥,請陸哥對大家說一句話。”

陸北旌鄭重的說:“請大家支援電影《武王傳》,謝謝。”他最後送給鏡頭的是一個像羞澀大男孩的笑容,一看就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那種,讓人一看就喜歡,都會在腦補中想像“我陸哥肯定是專心事業一心拍戲,太久不出來不見人,都生了”。

路露在心中嘖嘖,瞧這多會演,演得多可愛啊。

女記者休息五分鐘,轉頭就採訪柳葦。

在這之前,柳葦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

女記者跟攝像商量了一下,考慮到最後剪輯出來的時間長度,決定給柳葦半小時的採訪時間,其間假如她不習慣鏡頭的話,可能要返工兩‌回,但不管怎麼樣,就拍她半小時,因為後面還要給梁導留出採訪時間。

女記者坐在椅子上,跟柳葦處在同一個水平線。但採訪中,鏡頭不會同時帶到她們倆——因為比顏太慘烈。所以會給女記者兩到三個鏡頭做轉場,大部分的鏡頭會一直對著柳葦。

女記者穿的是有一點點正式的白色休閒西裝,配黑色真絲吊帶內搭,是夠時尚也夠專業的,並不拖她的後腿。

但柳葦是在造型師和路露的雙重把關下做的造型。

她其實打扮的也很簡單。

披肩發,沒燙沒染,就是黑長直。

裸妝,那種連眉毛都是原生眉的裸。

一件非常簡單的海魂衫,配一條白色棉質半裙。

海魂衫就是條紋衫,但不是什麼條紋都是海魂衫。柳葦身上這件就是白底,深藍細條紋,圓領短袖,最簡單的款式,沒有牌子,可是沒牌子並不意味著這件衣服不好,它的剪裁是非常出眾的,雖然是棉質t恤,但是肩型非常優秀,貼身但並不會緊緊巴在身上。

柳葦本身的身體條件就很出眾,她的頸肩線條非常美,海魂衫將她的頸肩襯得非常修長的同時,也替她增添了一點屬於海魂衫的樸素、規律、鄭重、活潑的氣質。

海魂衫就是這麼‌奇的衣服,從赫本把它帶到時尚界以來,它就是經久不衰的時尚單品。

女記者在看到柳葦的第一眼起,就跟攝像師要求她絕不要跟這個女主角同現在同一個鏡頭裡,連背景都不能一樣。

於是女記者坐在雜亂的電線和攝像器材中——這也是專業場景,非常適合記者。

女記者微笑的對鏡頭說:“歡迎你,對大家介紹一下自己怎麼樣?我現在只知道你叫柳思思,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鏡頭轉向柳葦。

柳葦在鏡頭轉過來後,攝像師給‌勢才開始表演——說話。

她用小狗一樣動人的眼神,像是在對著女記者,對鏡頭墾切的點點頭,認真的說:“我覺得這個名字是讓我做一個愛思考的人吧,我希望可以成為一個喜歡思考的學生。”

說完還像回答完老師的問題那樣乖乖的笑了一下。

女記者:“……”

怎……怎麼回事?

她怎麼突然有一種自己變成老師、長輩,在對學生訓話的感覺了?

已經下臺喝水休息的陸北旌和路露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北旌忍住笑意,用手擋住嘴。

路露:“青出於藍啊。”

女記者開始覺得採訪的氣氛不受控制了。

她問:“你今年幾歲了?”

柳葦坐姿筆直,認真的回答:“我今年二十歲了。”

女記者受過警告不能問關於學業或學歷或學校的問題,她只能輕輕的擦個邊:“哦,這麼年輕啊,那你入行很早啊。”

柳葦興奮的點點頭,激動的像個小學生:“我十九歲時參演了《武王傳》,這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我很高興能參加拍攝。”

女記者順著這個氣氛,只能誇獎她:“那你做得很不錯,這個成績很優秀。”

柳葦露出帶著大紅花站領獎臺的笑容,牙豁子都快笑出來了,謙虛的說:“我還有很多不足,以後會繼續努力的。”最後鄭重點頭以示。

女記者:“……”

不對,這像表揚優秀學生,發‌好獎狀。

不像採訪!

在旁邊等著的梁平一點都不驚訝。

以柳葦一已之力帶歪兩部電影的功力,她操縱氣氛的才能是天生的,他和陸北旌都搞不定,這個女記者怎麼可能搞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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