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漢中堅固的城池，朱啟明果斷決定放棄昔日李定國強攻硬取的辦法，改為巧奪。
既然李自成已經撐不住了，那他就在漢中城外靜靜等待時機。
漢中城裡的人幾個月前才經歷過一次煉獄級別的考驗，氣還沒喘幾口。就看到城外潑風一般又殺來一支人馬。
旌旗獵獵，軍容整肅。
負責瞭望的小兵抬望一眼城外大軍，只見領頭的是一個相貌魁梧，長身虎頷，面色金黃，威風凜凜的彪形大漢。
“那就是八大王，人稱黃虎的張獻忠啊！”賀珍聽了手下人的報告，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看來我們的麻煩大了！”
“將軍，這八大王有這麼厲害？”現在這班將領多是參加軍隊不久的新人，不明白那些老一輩義軍首領的存在意義。
“呵，當初他挖了鳳陽大明朱家祖墳的時候，我可是有所耳聞的！這可是個狠角色，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謹慎，不可以給他一絲的可趁之機！傳令下去，加班值哨！任何有想出入城門者，一律扣留！全城搜尋，看看是否有獻營的奸細混入！我們一定要防止他們裡應外合！”賀珍將注意事項一一的說給手下人聽，語氣嚴厲：“違令者，斬！”
“屬下遵命！”看到主帥如此模樣，眾將領意識到事態嚴重程度超乎想象，遂一起應諾。
城外。
朱啟明看著手下能征善戰的軍士，勒馬不前，仔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漢中。這座城池真的是名不虛傳，不枉了有“蜀中門戶”之美譽啊！
兩多個月前，這裡可是李定國的兵敗之地。他想起了那一場敗績，這賀珍統兵深通戎機，攻守有度，勇略過人。李定國同他血戰幾晝夜，漢中城依然穩如磐石，可見是個難啃的骨頭。
自己算的上是初經戰陣，當初砍了那些不聽話的官員，只是為了避免自己陷於被動。何況，當時殺人自己又沒有看到情景，手一揮就有人幫忙處理。就好像用支付寶付錢比著付現金不覺得心疼一樣，令下之後，即便是死了一個人也和他沒關係。
而今，他要帶著這些新軍上陣，兩萬條人命就在自己面前生龍活虎。也有可能，自己要親自上陣，鼓舞士兵。他覺得很緊張。
朱啟明打量城池完畢，咬了咬牙，打馬回營。他仔細思考著如何用最小的代價，取得這座城市的所有權。
大軍壓境，漢中城下，瀰漫著一股逼人的凜然殺氣！
……
作為朱啟明先期派遣潛入漢中城裡特種射手一部分，李報國和其他十幾位同袍一樣，在年關將至前裝扮成商販百姓，順利進入了城內埋伏，以作內應。
朱啟明在城外思慮如何作戰的同時，城內的特種射手們也悄悄開始了自己活動。
夜靜如斯。
在外人眼裡，漢中城平安無事，可是在這寂靜當中，卻殺機四伏。
想來也有趣得很，幾個月前自己還是普通的老營士兵，卻因為槍打的好受了大王賞識。銀子固然沒少拿，可罪也沒少受。如今，算是深入敵後，過得是刀尖上跳舞的生活。
一行二十人，為了掩人耳目，通通分散開來。他們由各個原本就潛伏在這裡的細作照顧，趁夜裡展開行動。
漢中的守備軍因打退了李定國的圍攻而士氣大振，這麼久了，都有些輕敵的情緒。這給了特種射手們很好的機會，即便現在賀珍臨時加強了防範措施，漏洞也是很多的。
千萬不要小瞧這些射手們，朱啟明可不只是讓他們練槍法。準確的說，他們叫特種部隊，有自己的代號“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自被選中那天起，他們就已無退路可言！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就有一個好機會。朱啟明派了人向城內射箭，傳播大順在潼關戰敗的訊息。這意思就是說，漢中城裡的人也已經再無援兵。城中軍心渙散之時，也是他們這些人大展拳腳之刻！
潼關失守的訊息，經過城外張獻忠的宣揚，不管是真是假，他賀珍如何辯說，都已無濟於事。
漢中城內軍民驚恐不已，因為他們知道這裡必將會遭到最為嚴厲的打擊。
賀珍決定召集城內士紳開會商議，他打算將全城共分三十四坊，每坊設立一社，每社抽兵一百人，這樣可以召集三千多人幫助守城。同時，告訴大戶富室們他們已無退路，城破大家都要死，勸他們捐財獻物，籌集武器、糧食，與張獻忠決一死戰。
“梆梆梆！”打更巡邏的聲音響了起來，持槍的士兵列隊走過。
“噓！”李報國小心的隱藏在城牆的角落，同時提醒自己的同伴不要出聲。
他好不容易躲過了抽丁守城，當務之急是要把城防的薄弱點想辦法送出城外。
經過前幾天的觀察，他已經找到了最為合適的情報傳遞點。今晚，他就是來送信的。
“嗖～～～”破空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什麼人！站住！”一個不小心，兩人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了。
“你這邊，我那邊！分開跑，記得藏身的地點千萬不可暴露，哪怕是多跑一些路！”李報國一邊跑一邊和自己的隊友溝通。
“好！我們到時候見！”隊友是個精明人，立刻明白了。
巡邏的士兵見到二人分開跑，也立刻分了兩隊追擊上去。
“呼～呼～呼……”李報國心裡有點想罵人：你娘的！為啥總是追老子！
他已累的不行，跑了這麼久居然還沒甩掉追兵，合著這些人也像自己一樣練過？
不過，由於夜黑的緣故。他並沒有發現，此時追他的人已經不一樣了。這傢伙無意之中調動了足足四隊巡邏的士兵，可謂是倒黴！
這樣，他的同伴倒是得以很快的逃脫了。
“不行，我跑不動了！”李報國心裡想著：“得趕快藏起來！”
遠遠的，他看到一處破敗的民房有微弱的亮光透出，心下一橫，朝著那裡奔去。
“搜！”
“不能放過一個角落！”……
街上的人聲多了起來，追擊而來的士卒開始了搜查。
民房內。
李報國有些尷尬，他看到的光亮不是別的，是這屋子的主人晚上到茅房如廁時手裡提的油燈放出的。
主人是位老人家，老婆婆。年紀約摸有五六十多歲，也不小了。
她吃驚的望著眼前翻牆而來的不速之客。
“我……”李報國一時語塞，聽得外頭搜查聲近了，才匆忙說道：“老人家，我可以在這裡躲上一躲嗎？”
但興許是他的口音問題，又或許是老婆婆耳聾，或者是別的。
良久，這老人家才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側身讓李報國進入屋內。而她自己，從容的上完了茅房才回來。
“嘭嘭嘭！”門被急促的敲打聲撞擊著。“快開門！開門！”
李報國躲在了那個矮小的衣櫃裡，蜷縮著。
他聽到了外邊的聲音，聲音有些嘈雜，間或有爭吵聲。
不多時，李報國的幻想破滅了：那些人還是進入了屋內。
“說，這是誰？！”領頭的士兵喝問道。
“他是我兒子，是個啞巴！大人說了，我兒子手腳不靈便，上去守城是添亂，就讓他留下了！這孩子膽小，平時他爹一罵他，他就躲在櫃子裡。今夜各位差爺過來，他也害怕了！”這老婆婆努力辯解著，讓李報國感到奇怪的是，現在老人家的話他居然能聽出個大概來了。
“等等！我明白了！”李報國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老人家要救我！
“呦！還真是個啞巴外加柺子！”為首的士兵仔細一瞧李報國：口中咿呀有聲，右手蜷縮如雞爪，左腿和右腳不在同一個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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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是個廢物嗎？”另一個士兵上來推了李報國一把。
“撲通！”李報國順勢倒下，腦袋磕到了地上。他痛苦的扭曲著面容，身體像個烏龜一樣蠕動著，口中咿咿呀呀的更厲害了。
“哈哈哈……”這房間裡總共有七個人，五個搜查的兵丁發出了大笑：“走！真是個廢物！哈哈哈……”
老婆婆亦步亦趨的跟著那些人，嘴裡還不停的抱怨著什麼，直到把他們送出院門。
李報國大出一口冷氣，他要嚇死了。多虧了臨場應變，在衣櫃裡整理了衣服，把自己處理成一副良民的模樣。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老人家，你為何要收留我啊？”就著昏黃的油燈，李報國問道。
他忽然覺得這老婆婆像極了他死去的孃親，尤其是在燈光的映照下。那張臉，實在太像了！
“……兒子……兒子……”老婆婆也在看李報國，她看了一會，又轉身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張揉皺的紙來，嘴裡碎碎唸叨著。
李報國明白了：和他一樣，這老人家也失去了自己的兒子。
或許，她是把自己當成了兒子來看待的吧！
“娘！”李報國在心裡叫了一聲。
天矇矇亮的時候，李報國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和孃親團聚了。孃親給他做了好吃的飯菜，那些飯菜好香好香！
他睜了眼。
屋裡真的有一桌香噴噴的飯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