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輿論聲勢太大，易信上線不到一週，來自移動的電話就不期而至，而不只是移動，方卓在兩天之內又接到了聯通、電信不同層次的電話。
易科與華夏的三大運營商都有合作，聯通合作的關係最深，移動次之，電信墊底。
但是，移動的簡訊業務市場最大，又有飛信這個最大的移動通訊即時軟體，所以，它的反應最快。
或者說，最容易被說動。
方卓對聯通和電信的說辭與移動如出一轍。
這才哪跟哪啊？
合著我堂堂五百強公司連做一款軟體都不行了？
真要警惕，你們應該注意企鵝啊，它才是通訊業務的霸主，就是憑藉通訊流量才成為巨頭的的！
我們易科是什麼公司？就是一個賣手機的，偶爾可能搞搞金融，真不用這樣敏感。
方卓的回應有理有據，基於現實層面很好的駁斥了來自運營商的噓寒問暖。
反過來，聯通的副總裁吳雲軍在和方總通話之後，幾經思索又把電話打到了企鵝掌門人的手上。
聯通從去年3G試運營就與易科合作的很好，但它很早之前與企鵝也合作的相當之深，如果當初沒有聯通透過話費支付企鵝的增值業務，企鵝的發展可能就是另一個走向。
馬華騰在這個關頭接到聯通的電話，心裡第一反應就是事關易科的易信。
結果，事實和想象的有些出入。
“馬總，我們看了看易科搞的那個軟體，有點像飛信。”吳雲軍上來就是聊易信，“我們也試用了一下，就那回事吧。”
企鵝對運營商的遊說不是經馬華騰的手，他聽到這樣一上來就如此直白的反饋，略不自在後說道：“吳總，這個市場的前景是很大的，易信突破運營商限制的免費簡訊會是重要的吸引力，結合安卓系統的發展，未來不容小覷。”
“是啊，未來不容小覷。”吳雲軍沉吟道，“所以，馬總，你看這個事吧，易信的對手是移動的飛信，得看它怎麼過飛信這一關。”
他勸解道：“咱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我看到企鵝最近確實碰見了問題，咱們先把問題搞一搞，專注自身的市場，那不比什麼都強？”
馬華騰聽著這樣勸解的話，心裡卻品出些不同的意思。
這個關頭的“做好自己”和“專注自身的市場”……是想說什麼？
他慢慢說道：“吳總，公司是在注意相關情況，也在積極的進行解決，現在已經下架了對360的不相容，在嘗試和那邊進行對話。”
“工信的領導注意到了你們和360的這個。”吳雲軍提了一句，又把話題轉過來，“馬總，今天我就把意思表達到位，這個涉及簡訊的市場呢，就讓飛信和易信那些軟體去拼吧，咱們企鵝就不用去做了。”
馬華騰：“……”
這項遊說工作是誰負責的來著？
是只領企鵝一份薪水嗎？
他沉聲道：“吳總，你這個話我不明白，為什麼企鵝不能做？易科能做，我們為什麼不能做？”
“馬總，這話應該我問你，為什麼企鵝還要做這個？這個市場已經有飛信，好，你說易信能利用運營商簡訊的界限來競爭，那只要飛信也搞免費了，易信不就做不起來了嗎？”吳雲軍是做過調研的，勸道，“我覺得不用過度反應，所謂的媒體炒作的易科對企鵝的威脅，到時候會自動消弭的。”
易信吸引使用者和增長的理論基礎是什麼？
三家運營商之間的簡訊免費。
那簡單啊，飛信現在是移動內部免費，回頭大家坐在一起談一談，這個事不就好解決了嗎？
不要過度，不要過度，易信並不強大。
反而是企鵝，這是公認的流量龐大，要是一舉殺入簡訊業務，真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吳雲軍覺得這個事情的邏輯沒有問題。
“吳總，簡訊是一方面，產品本身也是一方面，移動的那款飛信，它……”馬華騰沒說出對飛信的評價，“易科的這個易信定位很清晰，產品很簡潔，上手很好用，飛信解決三家壁壘的時間，易信可能就成長起來了。”
吳雲軍笑著糾正道：“它那個叫簡陋。”
馬華騰不同意：“是簡潔。”
“好好好，簡潔就簡潔，咱們不爭這個，我就是說，企鵝不用跟著摻和了。”吳雲軍收了收語氣，“這樣不好。”
馬華騰毫不猶豫的堅持道：“我們必須要要做移動端產品，必須正視易科的挑戰。”
吳雲軍問了句：“到底是衝著易科還是衝著運營商？”
這話比較誅心，答桉也很唯心。
馬華騰反問道：“吳總，那你覺得我們企鵝假期前跌的170億市值全都是投資人短視嗎？”
港股國慶和中秋雖有休市，股價依舊沒有回暖。
吳雲軍也反問：“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們沒處理好輿論嗎？這只是因為易科嗎？”
他這次不等對面的反應就略微嚴厲的說道：“馬總，你說你要做移動端產品也行，但是，我就一個要求，不要搞手機通訊錄的匹配。”
不搞通訊錄的匹配和匯入，那還有什麼意義？
馬華騰沉默兩秒，拒絕道：“不行，吳總，這個事我們得做。”
吳雲軍態度強硬的說道：“馬總，我不是在商量，這是紅線。”
馬華騰心裡泛起多種情緒，最終就是一句話：“憑什麼易科能做？”
“它是做手機的。”吳雲軍緩和了語氣，“這樣吧，馬總，我在這裡可以和你說，我可以積極的去和移動談飛信的事情，這你總不用擔心了吧？”
馬華騰腦海裡的思緒在起伏碰撞，片刻之後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覆：“吳總，這個事不是那麼輕鬆的。”
哪個事？是和飛信談？還是易科做易信？
吳雲軍也沒有細究，他今天的紅線已經劃出來，也不指望立即得到極其明確的回覆，企鵝也是巨頭企業。
他最後丟下一句話，說道：“馬總，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馬華騰放下手機，眉頭已經緊緊皺起。
聯通這個運營商身份顧忌企鵝的流量也能理解，但這個不公平啊。
要麼，大家都不做，你們運營商直接自己做，要麼，大家都可以做，沒有區分對待的道理。
易科本來就是巨頭，再給企鵝綁上一隻手，這還怎麼打？
馬華騰坐在電腦前消化“聯通紅線”這個事，打算把它拿上總辦會議討論，紅線不可取，但吳雲軍所說的力推飛信，這是不是也有遏制易信發展的機會呢？
他仔細思考最新的資訊，隨手點開電腦上自家的企鵝微博。
然後，馬華騰看到了從新浪微博蔓延到企鵝微博的風潮。
“嗨，我是河馬俠，今天也嘗試了易信，感覺還不錯。”
“哈哈哈，大家都是河馬俠！”
馬華騰面無表情的關掉網頁。
這是易科的營銷在行動。
從姓方的河馬笑話，到河馬事件炒熱輿論，再到易信推出河馬表情包，現在又是出現一個新詞“河馬俠”——意思是使用易信，抗擊企鵝……
如此串起來的輿論，毫無疑問是有易科公司的手筆。
單純從營銷角度來看，這一套動作還真挺漂亮，因為效果似乎很好。
但是……
從被抗擊的角度來看，那就很鬧心了。
在企鵝成為YBAT四大巨頭之一之後，在企鵝市值不斷攀升有望300億美元之後，馬華騰忽然有些茫然和疑惑，怎麼就忽然這樣了？
企鵝之前的願景是成為網際網路的水和煤，怎麼忽然就千夫所指了？
……
10月7日的傍晚，易科會議室裡歡聲笑語。
“李瀾，這又是你們搞的嗎？怎麼又出來一個河馬俠？是不是易信以後的廠標就要用河馬了？”
方卓在開會前注意到了輿論裡的細節變化，等到聊的差不多了就吐槽起這個。
“方總，這個真不是，這純粹是網友自發的創作。”被點名的李瀾很無辜。
易信雖然是獨立子公司，但是……從9月30日上線以來，它的推廣、營銷等活動都是易科在幫忙負責，李瀾就是專門搞公關和營銷的。
他隨即又說道：“我們是注意到這個受歡迎之後才推了推，然後，大家就更喜歡了。”
方卓微微搖頭，這已經快成狂歡了。
或者說，已經是一場狂歡。
他又問了句：“那這個PP代號是你們搞的？”
今日份輿論新訊息，易科推出的易信軟體在測試期間代號PP，之所以這樣命名就是因為它在字母表裡排在Q前面，OPQ……PP，QQ。
樂子人最喜歡這樣的訊息，而這也毫無疑問的驗證了易科系的企業文化，連軟件測試代號都這樣針鋒相對。
自河馬事件誕生以來，每天都有新訊息。
這不禁讓很多人感嘆，什麼叫巨頭啊？
看看那個360，之前和企鵝競爭的時候，往往一星期都沒新的動靜，還是易信有巨頭範，每天都能整出來和企鵝的新鮮玩意。
“這個真不是。”李瀾又說了一遍這個話，搖頭道，“方總，我們也不清楚，可能是易信都上線了，一些測試使用者就不保秘了，畢竟不單是我們員工在用，像熊總他們也知道的。”
反正，據他拿到的反饋，這個代號細節流露最早是來自知乎的匿名人士，到底是不是熊的智慧，也沒具體求證。
方卓喝了口水，想著這次輿論裡有王星的助力、網民的自發、公司的推動、疑似自家員工的洩密……
他感慨道：“眾人拾柴火焰高，這把輿論真是太高了……”
高出來的結果就是截止到10月7日下午5點鐘，基本就是易信上線一週，用戶量已經突破500萬。
這是來自YMS系統、塞班系統和主動下載量的綜合結果。
怎麼來理解這個資料？
還是拿目前的競品飛信好理解，飛信公佈出來的資料是，它接近1.5億的注冊量，活躍使用者是3724萬。
易信內部彙總的資料就是用戶注冊量……不過，也幾乎就是活躍用戶量。
因為，大家註冊了就都挺活躍的。
這個很罕見，也可能是因為時間太短，還需要繼續觀察。
飛信是前年年中誕生，歷經兩年時間，成為移動端第一即時通訊軟體，易信是7天前誕生，活躍使用者已經是飛信的13%。
就這個增長量和趨勢，易科今天內部會議的一個討論重點就是……運營商確實會急啊。
誰是運營商誰急，肯定也會想辦法干擾。
因為方卓這邊已經明確接到關心的電話，所以，大家都在積極的思考應對方法。
目前來看，壓力肯定會有，但策略應該也會有效。
拋開易信上線不久、輿論熱炒等理由，迴歸到本質，運營商是三家而不是一家，這三家彼此的競爭也是很大的。
移動是簡訊業務佔比最大的一家，那對另外兩家來說就有個問題很值得思考。
也可以說，這個問題對使用者來說也是一樣的，是簡訊貴還是流量貴？
使用者使用流量的營收前景能不能彌補自家在簡訊業務的損失？
如果彌補不了自家的，是不是抓緊時間，從友商那邊把使用者搶過來繼續彌補？
因為移動業務佔比和飛信的存在，這個各個擊破的策略首選就是與公司合作很好的聯通，只要聯通能跟著一起做大蛋糕，所有來自運營商不限於尋找領導部門的手段都會不攻自破。
方卓又和高管們討論了會輿論，最後說道：“我已經考慮好怎麼和聯通方面談這件事，這也是我想和大家說的，移動網際網路不單單是網際網路的延伸，更多的還是一種顛覆，怎麼選，很重要，都繼續加油吧。”
會議室裡轟然應諾，易信這一週的表現為公司生態的建設和發展注入了很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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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會議結束。
方卓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就感受到手機的震動，看了眼，是來自工信的號碼。
他眉頭微皺，就這麼幾天，運營商們直接去找主管部門了嗎？
不料，電話一通，內容是關於過氣競爭的，工信喊易科去開溝通會，但這個事關360和企鵝。
“不是，趙秘，360和企鵝的溝通會，這關易科什麼事？是要聊易信嗎？”方卓很納悶。
另一端的秘書很明確的說道：“和易信沒有關係，就是前一陣子的360與企鵝的競爭，我們一直在調研。”
方卓奇怪：“那喊我幹什麼？”
“你先讓周總回來，也順便參與一下。”秘書這樣說道。
“我讓他回來……又不是……”方卓一想，好像還真是自己把他送走的，頓了頓，“你們直接問他啊。”
“不知道號碼，方總，這件事就是這麼定的，我們也很想聽聽網際網路企業對這種競爭的看法。”秘書談到易科這次被邀請的角色。
方卓只好勉強答應下來。
嗯……工信牽頭的360與企鵝情況的溝通會，易科在旁邊陪著，搞的好像易科是360的幕後黑手似的。
方卓思考了一會，打給了遠在紐約的周紅衣，通知了這件事。
“安全嗎？是不是騙我回去？方總，是誰給你打電話？”周紅衣很警惕。
“放心吧，是我認識的領導秘書。”方卓答道，“沒問題的，你回來吧。”
周紅衣依舊警惕：“人是對的，要是他騙你呢？方總，你怎麼確定他騙不騙你？”
方卓：“……”
他還真沒法確定。
周紅衣如驚弓之鳥，感嘆道：“方總，我在這之前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出來啊，不要急，方總，很多事都說不準的，我再等等，現在沒法回去。”
方卓很確定這個會議沒問題，但他也能理解對面的狀態，只好結束通話，不想多囉嗦。
一天之後，周紅衣主動把電話打了回來。
“方總，我今晚的飛機回去，我們申城見。”
周紅衣更改了決定，同意回國開會。
這個選擇不難，不過是又一種熟悉的二選一而已。
——“要麼回去，要麼被綁回去。”
這肯定是方總手下人做事沒禮貌，辦事不講究，他絕不信方總原話是這樣說，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