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唐鈺不可能在這裡和他們一老一少將什麼小冰河期,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想見識一下什麼叫錦衣衛的詔獄,否則他更不可能在這光天化ri之下的酒樓裡鼓吹未來大半個世紀人們都要生活在極其惡劣自然環境下的科學知識。WWW.tsxsw.COM

唐鈺以前是個出sè的商人,他看問題有他獨到的視角,更有他異於常人的見解。

稍微組織了一下思路,唐鈺說道:“老陳福記目前獲得的好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那麼,既然他能想到用這個法子賺錢,別人呢?比如說布券、肉券、米券……別的商人會不會也和他一樣如法炮製?”

陳逸甫神sè陡然嚴肅,呼吸比剛才加快數倍。

唐鈺又道:“買空賣空的生意最怕的就是投機,一旦放任不管讓他們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年時間就會形成一個無人監管的證券和期貨市場……點心鋪財力不足尚不畏懼,可票號和當鋪卻是本錢雄厚,如果他們見有利可圖,趁低吸納百姓手中證券,然後再等荒年高價索取那就不是小事了。”

“何為證券?什麼叫期貨?”

瑤兒好奇的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看著唐鈺,她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口中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兩句她聽不懂的東西,但回味過後卻字字珠璣。

“不許插言。”

陳逸甫這次沒有再慣著瑤兒,冷冷呵斥道。

瑤兒嚇了一跳,恨恨瞪了爺爺一眼,又偷偷在陳逸甫身後做了個拿手掐人的動作,這才怔怔看著唐鈺仔細聽講。

“陳老先生,你或許覺得我有些危言聳聽。”

唐鈺被陳逸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一笑,說道:“但如果老先生還記得嘉靖三十三、三十四年倭寇接連3次奔襲蘇州府的事就能理解我的擔心所在。”

陳逸甫神sè凝重,半晌才點頭道:“是啊,那時蘇州城內物價飛漲,人心惶惶,商家趁機囤積居奇,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假如蘇州之亂在松江重演,只怕情況比當年蘇州還要可怕。”

唐鈺也嘆息,道:“只要有訊息傳來倭寇即將攻城,無良當鋪票號便會逼迫小本店鋪收回證券,那時小本店鋪為了還債,又會再次囤積居奇,真要到了那種時候,不用倭寇來咱們自己就先亂了。”

倏然,陳逸甫整了整衣冠,正sè朝唐鈺一拱,道:“能從小小點心券看得如此深遠,足見玉貞乃我大明朝經世奇才,陳以勤與玉貞相遇,實是三生有幸啊。”

“老先生,你千萬別這樣,你這可是要折晚生的壽呀。”

唐鈺慌忙離開桌子,想避過老者揖拱,可突然,他身子呆在那不動了,愣愣看著老者,眼珠子差點被自己瞪出眼眶,道:“老,老先生,你,你說你是誰?”

“我爺爺姓陳名諱以勤字逸甫。”

瑤兒眉尖一挑,似笑非笑的道

“咕咚”一聲!

陳逸甫眼中也有些迷茫,打量了一下唐鈺道:“難道玉貞知道老夫是誰?”

“呃……原來是松谷先生在上,請受蘇州府生員唐鈺唐玉貞一拜。”

唐鈺很欠揍的汲了下鼻子,再不敢和陳逸甫目光對視,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在唐鈺心裡,他一千個一萬個願意說自己認識這老頭哇,不僅如此,此刻的唐鈺恨不得撲上去保住陳以勤的大腿求合影、求簽名、求……反正是各種求!

南充陳以勤是誰?

人家是蜀地歷史上最牛的牛人之一,號稱“一門三進士,父子兩宰相!”的大明宰輔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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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何止是牛,簡直就是牛的沒邊了,終明一代唯一父子皆為宰相者,非陳以勤、陳於陛父子二人莫屬。

知道陳以勤這個人還是唐鈺上輩子的事,當年唐鈺發財以後就在南充買了一處古宅子,後來準備重新修復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買的那套老宅子的主人居然是明穆宗時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參理機務的宰輔陳以勤號松谷老先生。

緣分吖!

除了這個解釋,唐鈺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表達他心中的激動。

既然已經被人認出來了,陳以勤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呵呵一笑,道:“玉貞無須多禮,你我二人萍水相逢居然能如此投緣,倒不如放輕鬆些大家都方便。”

放輕鬆?能輕鬆得了麼?

唐鈺臉一熱,心中有些懊惱,肅肅然一臉恭敬地正襟危坐起來,心中感嘆一聲,“早知道會弄的大家都尷尬,倒不如剛才乾脆一推六二五裝作不認識陳以勤來的方便。”

要唐鈺說,哺ru動物最失敗的自發意識形態就是莫名其妙生出了等級觀念,而其中,又以靈長類動物為最可惡,沒見小猴子沒事都不敢去猴王面前晃悠的。

若說到人類,這種從自發到自覺的等級觀念就更可恨了。

就像現在唐鈺如坐針氈般在陳以勤面前,他們倆人一個是官一個是民,本來說好了大家可以放輕鬆,但最後依然還是只有官問民答的份,卻沒有真正的家長裡短嘮嗑。

咦?陳以勤是官?

唐鈺的腦中倏然閃過一道靈光,眨巴眨巴眼看了陳以勤半天才想起來,這個時候老陳同志應該還是禮部侍郎,老頭要想坐著火箭升官還得等到明年嘉靖死了以後才行。

可即便是這樣,他一個禮部侍郎也不可能說出京就能出京的啊,唐鈺迷糊了。

要知道,明朝有著異於其他朝代的“兩京制”,南京雖沒設內閣,但其餘六部堂官一應俱全,而且行政職能兩京也一模一樣,老陳同志既是běi jing禮部侍郎,那就不應該具備到南邊公幹的理由啊,如果不是來公幹,那麼他此行就是為了私事嘍。

想到這裡,唐鈺皺了皺眉,腦中頓時想起了肉嘟嘟的通哥兒。

陳以勤是裕王的鐵桿擁泵,而通哥兒是裕王的兒子,他們剛才話中提到了岑家,從這點看,陳以勤此來或許有幾分可能是為了通哥兒染上痘瘡的事。

但這個念頭只在唐鈺腦中閃了一下就被他否認了。

通哥兒染上痘瘡不過是半個月前的事,就算當天丁士美就快馬通報裕王,等裕王反應過來再派老陳同志到松江也得三個月以後,所以說,老陳同志也不是為通哥兒染上痘瘡而來。

要不然,這酒樓離岑家不過兩裡多路,假如老陳同志明知通哥兒染上了痘瘡,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坐下吃飯。

“喂,你在想什麼哩?”

唐鈺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思路,他定神一看,發現瑤兒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呢。

靠,人家的事我cāo那麼多心幹嘛!

唐鈺為自己的天馬行空啞然失笑,撓撓頭道:“呃……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立時,老陳同志滿頭黑線。

唐鈺以前是商人,最善於插科打諢引導談話氛圍,雖然剛開始因為他有些走神讓陳以勤有些不滿,但接下來他用一些生動形象的比喻深入淺出講解了許多發展經濟的要領,再加上他本身說話就幽默風趣,很快又把自己在陳以勤心目中的惡劣看法全部挽回。

“玉貞,你認為一個家庭遇到困難,是應該開源節流好呢,還是另闢蹊徑強?”

陳以勤終於問到最後一個實質xing問題。

唐鈺想了想,說道:“開源節流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

“那怎麼才能治本?”

陳以勤立馬換上一副笑容,雙眼都眯成了彎彎的上弦月,可他卻不知道,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現在內心的急迫和焦慮不安。

這一次唐鈺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唐鈺知道陳以勤問題背後隱藏著什麼,上輩子他做的是紡織企業,做這一行勢必要瞭解當年松江的織染歷史,當年他讀到這段歷史的時候發現,嘉靖末年大明朝國庫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但造成這個歷史事實的原因卻多如牛毛,真要讓他講,估計三天三夜都講不完。

可唐鈺既不是朝廷命官又非幕府師爺,事關國家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秀才能夠妄議的,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沉吟半晌後,唐鈺抬起頭笑笑,道:“這個晚生說不上來。”

“哼,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來。”

瑤兒總算抓住了能打擊唐鈺的地方,立刻冷笑,竟趁陳以勤沒注意的時候直接用蜀地方言,輕輕說道:“繡花枕頭爛草包說的就是你這種大道理一套一套,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主意的男人。”

唐鈺深沉地一笑,側了側身子,嘴巴幾乎差一點就要貼上瑤兒俏美臉蛋上,也學著瑤兒的樣子,壓低聲音悄悄說道:“小丫頭,我是不是繡花枕頭爛草包不用你管。”

說完,唐鈺招呼虎頭過來,在瑤兒一雙惶惑目光注視下向陳以勤道了別,笑著走出酒樓。

“瑤兒,你們剛才說了什麼?”陳以勤這時才回過味來。

此時瑤兒已是粉頰滾燙,眼神羞澀飄搖不定。

可當唐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後,那丫頭才陡然jing覺,羞怒捂著被唐鈺口中熱氣呵的發燙臉頰,俏眸寒霜道:“爺爺,我們上當了,那個,那個騙子會說咱們蜀地方言。”

“啊!”陳以勤也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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