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已經有雜工和先上岸的犯人搬了幾個大輪胎來, 撲通丟到水裡,再跳上去往倉庫裡劃。

因為曲犽星上除了消失的鵜鶘湖,沒有其他湖泊河流, 所以也就沒有船,遇到這種情況,只能拆輪胎。

“獄長還在裡面, 快去將他救出來。”一名遊出來的獄警大聲喊道。

“獄長沒事吧?”

“沒事,他站在最高處的演講臺上,有人照顧著,還有幾十名不會水的都擠在那上面。”

“好的,這就去,後面的,再去拆幾個輪胎來。”

“是。”

……

幾個輪胎往倉庫裡劃去, 陸續又有輪胎往下丟。大家速度都很快, 不過一小會兒,就把裡面還剩的人都拉了出來。

獄長是最後出來的, 當他坐在輪胎上行到一半時, 水已經快淹到屋頂。他乾脆和其他人一起跳下水遊,剛出來就被划著輪胎的獄警們接住, 拉回了對面的岸。

水面還在繼續增高, 不過已經沒有人了, 只剩一大群鴨子,歡快地到處遊。負責鴨舍的那名廚房幫工,急得在岸邊左右跑,嘴裡一直喚著。

鴨子們理也不理他。

蘭瑜還坐在倉庫房頂,給陸染空說:“想不到王警官居然能將鵜鶘湖的水引到這兒來。”

陸染空想了下道:“你還記得上次我進那個洞,你跟進來找我, 最後咱倆退出去了嗎?”

“記得。”蘭瑜說。

當時陸染空去探索那個洞,後來說裡面很黑,又是條往下墜落的瀑布,他就沒有繼續往前了。

“我估計那個瀑布下面是條暗河,一頭和鵜鶘湖相通,被王警官發現另一頭通到監獄的環形山壁後面,所以就早早做了準備,在山壁上裝了炸彈。”

蘭瑜說:“別叫他王警官了。”

陸染空明白他的意思,真正的王警官應該早就沒了,畢竟劉釗的戀人緒,在半年前就在監獄發現了隆特星人。

而那名隆特星人,就呆在王警官的軀殼裡面。

現在來不及去琢磨緒到底是怎麼發現的“王警官”,因為山壁上那個洞還在往外噴湧出大量的水,而水底下也躺著個昏迷中的嗜晶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醒來。

陸染空已經恢復了體力,站起來大喊一聲:“來幾個水性好的,帶上最粗的鋼索,和我一起下水去捉條小魚。”

蘭瑜跟著起身,被他壓住肩膀,說:“你休息,這個時候就讓別人去,你先遊到對面去,等我上岸就去找那王警官。”

犯人們已經上了對面的岸,黑壓壓一片。

他們聽那群雜工七嘴八舌地講了剛才的經過,知道是蘭瑜和陸染空兩人帶著大魚撞開了門,心裡都既慶幸又感激。現在聽陸染空說下水抓魚,頓時響起幾十道聲音:“我去。”“我也去”。

其中還有幾名獄警。

“不用,幾名就夠了。”陸染空就站在這邊房頂上,遠遠的點了幾名身高馬大的,“就你們幾個,跟著我下水。”

“好咧。”

有人已經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長長的鋼索,跟著陸染空扎下了水。

蘭瑜就不湊這熱鬧了,躍入水潭準備去岸邊。

他身旁一直跟著的三隻小鴨子,忙不迭跟著撲通撲通跳下水,嘰嘰地遊在他身旁。

其他鴨子也聚攏來,跟著蘭瑜一起往岸上遊,那名負責鴨舍的幫工看到這場景,總算是松了口氣。

山壁上噴湧的水勢絲毫不見減緩,整個監獄都面臨被淹沒的危險。獄長開始安排人手,準備從環形山下炸開一條通道,將水引出去。

這邊水裡,去套嗜晶獸的犯人也紛紛冒了出來,大喊著這東西太沉,再來些人。

邊上水性好的犯人扎了十幾個下去,一起去拖那粗重的鋼索。

陸染空遊到岸邊上了岸,邊抹臉上的水邊大聲吩咐:“趁它昏迷著,把嗓子眼那根石鐘乳也掏出來,都卡了好幾天,再不弄出來就要餓死了。”

現在也分不清誰是獄警誰是犯人,都混在一處,獄長分配任務的時候都在應聲,也都在分頭忙碌。

陸染空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了幾句,獄長問也沒問,掏出張通行卡就遞給了他。

蘭瑜見陸染空拿著卡在四處張望,知道他在找自己,便分開人群走過去,腳邊還跟了那群小鴨子。

再站在他身後咳了一聲。

陸染空倏地掉轉頭,蘭瑜見到他在看清自己的瞬間眸子發亮,明顯松了口氣。

“你在這邊啊,我還在到處找你。”陸染空明明很歡喜,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說:“亂跑什麼啊亂跑,讓人擔心。”

蘭瑜有點氣惱地問:“不是你讓我游到這邊來的嗎?”

“是嗎?我還說了這句話?”陸染空見蘭瑜臉色又開始陰沉,趕緊道:“走走走,咱們去找王警官,不對,那名隆特星人。”

蘭瑜不再說什麼,跟著他穿過人群。

現在那條嗜晶獸已經甦醒,喉嚨裡的石鐘乳也被掏了出來,眼見被這麼多人圍著,就要撲上去狠狠撕咬。結果全身被鋼索套住,只能在原地不停撲騰。

一部分人在獄長的指揮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在後山下埋炸彈。特別是有些犯人,手法非常嫻熟,一看就是老手。

凹地裡的水已經沒過了倉庫頂,快要淹過最上面幾級臺階,得趕在那之前把引流渠炸出來。

蘭瑜和陸染空現在要去將那隆特星人找到,走出人群後就開始奔跑。

那群小鴨子跟不上,急得邊跑邊叫。

蘭瑜轉頭喊那名鴨舍幫工:“你快把它們帶回去,這裡太危險了。”

“放心,這就帶回去。”

小鴨子們終於被甩在身後,被追上來的鴨舍幫工往回趕。

“他出了監獄大門,會去哪裡?”兩人跑向監獄大門的方向,蘭瑜問道。

陸染空側身避過一個迎面跑來的犯人,那人手裡還拿著個舀水的塑料盆。

“如果你是他的話,現在會去哪裡?”他反問了一句。

蘭瑜喃喃道:“如果我是他的話,現在會去哪裡?如果我是他,既然已經暴露了,表示那些伽稜晶肯定也守不住,就趕緊帶上幾個離開這裡。”

陸染空沒有說話,只抄近路躍過旁邊的一排圍欄,蘭瑜跟著躍了過去,繼續並肩奔跑。

“如果你想趕緊離開,現在會怎麼做?”陸染空問。

蘭瑜猛地反應過來:“劉釗說過,今晚到的那艘星艦會立即離開。”

“想的沒錯。”

監獄大門還有兩名獄警在值崗,整個監獄除了他倆,剩下的不管是獄警還是犯人,現在都集中在後山倉庫處。

“哎,你倆,想幹什麼?”一名獄警看著直直衝來的蘭瑜和陸染空,警覺地抬起了手中的離子槍。

陸染空邊跑邊對他出示從獄長那裡拿來的通行卡,嘴裡道:“裡面淹水了,獄長讓我從大門出去,順著山樑去後山壁去關掉閘門,緊急!再耽擱幾分鐘,監獄就要被淹沒了。”

那兩名獄警本來就心神慌亂,看見那通行卡的確是獄長的,再看到兩人都神情焦灼不似作偽,也來不及細想,趕緊關掉大門口的掃描識別儀,又衝進旁邊的值班室按下了開門鍵。

緊閉的監獄大門緩緩開啟,發出沉重的滑槽聲,兩人先後奔出大門,衝向茫茫夜色。

“你怎麼會撒這麼個慌?漏洞百出的。那山壁上哪裡會有什麼閘門?還獄長派兩名犯人去關閘門。”蘭瑜說:“我生怕那兩個獄警不讓咱們出去。”

陸染空邊跑邊回:“他們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去辨別真假,最關心的就是監獄會不會被淹。如果我說去抓隆特星人,你覺得他們會這麼簡單就放我們出來嗎?就算不將咱倆抓起來,也要盤問上好一陣。”

幾百米遠的地方就是停艦坪,一架龐大的星艦佇立其中,在黑夜中遠遠看去,像是座沉默堅固的金屬堡壘。

因為快啟航了,星艦已經在發動預熱,陸染空和蘭瑜兩人還在監獄大門口,便聽到了隆隆轟響。

“星艦要飛走了。”蘭瑜心裡一緊,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陸染空說:“別著急,預熱還有一會兒的,趕得上,你看門口都還有人站著。”

星艦腹部有個大開的正方形,透出明亮的光,還有幾個人影站在那裡,面朝著監獄方向。

估計是監獄動靜太大了,艦上的人也忍不住看個究竟,只是他們啟航時間快到了,只能站在星艦門口遠遠的看。

陸染空話音剛落,就見星艦腹下噴出了白氣,發動機的隆隆聲也突然變了個頻率。

“星艦真的要飛走了。”蘭瑜驚慌大叫。

陸染空說:“別著急,只有百多米了,星艦門還沒關。”

這話剛出口,那洞開的星艦門也在緩緩關閉。

蘭瑜:……

陸染空加快了奔跑速度,嘴裡喊道:“快跑,星艦真的要飛走了!”

眼看那道門透出的光亮越來越小,兩人跑得像陣風,嘴裡都大叫著:“等一等,等一等……”

星艦大門正在慢慢關上,只露出了上半部分,三名星艦兵還站在那兒,眺望著監獄的方向。

小隊長一隻手按在關門鍵上,一隻手驅趕著他們,嘴裡說:“別看了別看了,咱們馬上就得走。就是破了處山壁漏水,流一會兒就沒了,又不是鵜鶘湖,對監獄造不成什麼大影響。再繼續看熱鬧,艦長會發現我遮蔽了自動關艙,走開走開,別擋著我關門。”

一名星艦兵悻悻地往旁移了步,視線掃過前方路面,表情突然有些奇怪。

“等等,等等,那裡好像有人,在朝咱們跑。”他喃喃道。

另外兩名星艦兵聽見了,也都往那處看。

“果然有人在跑,嘴裡還在喊什麼。“

“那是犯人,監獄裡的犯人,還穿的囚衣。”

“……這犯人都跑出大門還來追星艦了?”

小隊長按著關門鍵的手下意識松了松,望向外面皺著眉道:“這監獄不就是漏水嗎?怎麼犯人都出來了。”

“艙門怎麼還沒關閉?吳隊長,你們負責的後艙,艙門是不是出了問題?”通話器傳來艦長嚴肅的聲音。

“沒有沒有,馬上就關,剛才有什麼掉在縫隙裡,自動關艙沒能啟動。”吳隊長趕緊回道。

他正要繼續按動關門鍵,一名星艦兵擋住了他的手,好奇地說:“吳隊先別關,你聽其中一名犯人在喊什麼?”

星艦發出的聲音太大,有些聽不清,那喊聲斷斷續續地順著風,隱約飄進耳中。

“……星人……隆特……星人……”

最左邊的星艦兵將手攏在耳邊,專注地聽了兩遍,說:“他在說自己是個新人。”

陸染空甩開兩條長腿,囚衣被夜風鼓盪著,他邊跑邊用盡全力大喊:“艦上有隆特星人!艦上有隆特星人!”

蘭瑜寸步不落地跟在後面,跑得兩邊太陽穴都在鼓鼓跳動,眼見那道門逐漸關閉,他也運足勁一口氣喊道:“帝國駐紮塔星軍隊第二機甲營k上校,命令你們開啟艙門!”

“帝國……軍隊……k上校……開啟艙門……”

右邊那名一直在專心聽著喊話的星艦兵突然大聲道:“隊長!我聽清楚了,他在說k上校。”

“k上校?是我想的那個k上校嗎?那個殘暴的k上校?”

“應該是的,不管是不是,你看他倆那麼著急,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急事。”

“可是k上校應該在某顆星的軍部吧,這個囚犯對著我們喊幹什麼?”

“……莫非k上校偷偷藏在我們艦上?”

“媽的,快開門,讓他上來問問。”

……

蘭瑜一顆心直往下沉,如果讓這名隆特星人上了星艦,那麼他和陸染空就只得將這事彙報上去。他倆任務失敗是小,但軍部肯定會處理這艘星艦,也許會粗暴的讓上面所有人直接消失。

就像在接受任務出發前蔣之說的那樣,如果他們找不出監獄裡的隆特星人,那麼整個監獄的幾千人都會死。

就在這時,他看見已經閉合上一大半的星艦門又開始緩緩開啟。

“他們發現我們了,也聽到我們的喊話了。”蘭瑜邊跑邊喘著氣說。

陸染空這時居然還沒怎麼喘氣,沉聲回道:“當然,我一直在喊艦上有隆特星人,他們聽見了。”

奔跑間越來越接近艙門,蘭瑜看見左側被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面朝下撲躺著一個人。

“你看,那兒有人。”他腳步不停,嘴裡對陸染空說。

陸染空側頭看了一眼,說:“是王警官。”

“那他——”

“隆特星人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進入星艦,時間太久,王警官本人肯定沒了。現在顧不上他的遺體,先抓住隆特星人。”

“好。”

兩人終於跑到星艦門口,舷梯已經收了上去,艦門離地面還有三米高的距離。

陸染空摟住蘭瑜的雙腿往上輕鬆一拋,蘭瑜順著這股力就翻上了星艦,再伸手將陸染空也拉了上來。

兩人剛站穩,就聽到監獄方向傳來連續幾聲劇烈的爆炸,紅色煙雲照亮了半邊天空。

那應該是炸開環形山時發出的動靜。

“監獄那邊怎麼了?”星艦兵們來不及管這兩人,驚駭地失聲問道。

陸染空趕緊解釋:“沒事了,就是監獄快被淹了,將山炸開個洞,把水引出去。”

星艦兵面面相覷:“什麼水還用得著炸山?”

“鵜鶘湖的水。”陸染空簡短地說。

幾人都抽了口涼氣。

一名星艦兵警惕地打量兩人,問道:“你們追來是要做什麼?有什麼話就說,說完趕緊下去。”

另一名星艦兵晃了晃手裡的離子槍,“剛才說k上校什麼的,他是在我們艦上嗎?”

蘭瑜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喘氣,聽到這話,只抬手搖了搖。

陸染空一邊替他抹背心,一邊幫他說:“帝國駐紮塔星軍隊第二機甲營k上校,懷疑一名隆特星人混上了你們星艦,現在要對全艦進行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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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k上校?”幾人都失口出聲。

陸染空:“我不是,他是。”

“艙門口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自動關閉系統還不能啟動?”通話器裡傳出嚴厲的喝問。

不待吳隊長解釋,陸染空說道:“帝國駐紮塔星軍隊第三機甲營陸染空,請求與艦長通話。”

那邊回道:“我就是艦長。”

陸染空說道:“艦長,有證據表明隆特星人上了這艘星艦,現在請你停止飛行,我要搜查全艦。”

“隆特星人?”艦長疑惑問道:“你是說有隆特星人上了我的艦?”

“是的。”

艦長停頓幾秒後回道:“陸上校,我無法接受你這個荒謬的請求,隆特星人已經在多年前就被趕出了薩蘇星系,你居然說我的艦上就有一個。請你立即下艦,不要耽擱我們。”

“監獄裡就有一名隆特星人,他現在就藏身在你們艦上,如果你就這樣返航將他帶回主星,出了什麼後果你承擔得了?”

艦長不耐煩地說道:“吳隊,將人請下艦,馬上關門準備。”

“艦長,你這樣做是極度不負責任——”陸染空厲聲道。

“吳隊,你驗看了陸上校的身份嗎?其他人是怎麼上了艦的?”艦長打斷陸染空的話。

吳隊訕訕地說:“那個,艦長,陸上校是現在剛衝上艦的。”

“現在?衝上艦?”

“他還穿著監獄的囚衣。”

通話器幾秒的沉默後,艦長的怒吼響起來:“吳隊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把囚犯都放上了艦?馬上給我轟下去!不,還要聯絡他們獄長——”

“你他媽再囉嗦,我懷疑你就是那名隆特星人。”站在一旁的蘭瑜突然出聲,聲音低啞陰寒,像裹上了一層冰。

陸染空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

艦長的怒吼停下來,不可思議地問:“誰?這是誰?那裡還有誰?”

吳隊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說:“和陸上校一起的囚犯,說自己是k上校。”

艦長氣得聲音都在發抖,“還是兩個,把他們趕下去。”

陸染空:“艦長,你現在就可以向上面核實我們的身份。你們這叫什麼號?啟程號還是啟動號?我們來曲犽星的時候乘坐的是遠端號,也可以問那艘艦的艦長或者副艦長,他們應該也清楚一點我們的身份。”

“吳隊,將他們趕下去,不必理會這些瘋言瘋語,還要——”

“閉嘴,你這個傲慢的隆特星人。”蘭瑜陰惻惻地打斷了艦長的話。

“你們兩個囚犯趕緊滾下我的艦。”艦長厲聲道:“試圖越獄的話,我會馬上聯絡你們獄長。”

“是嗎?你可以現在就聯絡。隆——特——星——人。”蘭瑜對著通話器用氣音一個字一個字說完最後一句。

幾名星艦兵還來不及反應,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站在最前方的吳隊就被他箍在懷裡掐住脖子,離子槍也被他拿到手,正抵著吳隊的太陽穴。

陸染空嘆了口氣,低頭挽袖子。

下一秒,三名星艦兵剛端起槍,就覺得手肘被人一擊,又酸又麻,幾把槍陸續跟著落地。

陸染空手裡多了把離子槍,對準正做出彎腰撿槍動作的三人喝道:“都不準動。隆特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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