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渾然不覺, 薛定山一臉納罕。

勉勉強強站起來,戮神戟磕磕絆絆:“沒、沒什麼……”

好傢伙,這不是恩將仇報麼這不是?

不會有誰真的以為, 自己跟著玄魚, 是因為被她寬容和胸懷感化的吧???

明明是被硬生生打服的好嗎!

之前戮神戟強行給降虎山一眾灌注思想的那一招, 就是跟著玄魚學會的。

整整五百年啊!

有誰能明白自己這五百年是怎麼過的嗎?

早中晚,一天三頓打, 比吃飯都準時!

小破球上的某石猴應該跟自己挺有共同語言的,但是石猴最多也只是心靈上受折磨, 自己這可是身體和心靈雙重打擊。

痛苦完全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每每想起當初的悲慘經歷,戮神戟就半點反抗的念頭都升不起來。

別人但凡有一件混沌至寶,那恨不得當祖宗似的供著,可玄魚呢, 完完全全就是把他當苦力使喚!還是不給工資的那種!

畢竟好東西多了,容易挑花眼。

戮神戟還記得, 混沌珠裡那株混沌青蓮,之前還暗搓搓的挑撥離間, 時刻準備著要接自己的班呢!

“這事兒以後休得再提。”戮神戟一臉鄭重:“我完全沒有收徒的意願。”

“那好吧。”雖然覺得遺憾, 但薛定山也沒有勉強。

就在兩人交談期間, 王護面上先是閃過掙扎, 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向這邊走來:“……師兄。”

“你已經改投了賊人門下, 我們已經不是師兄弟了。”搖搖頭,薛定山態度冷淡。

不是猜不到面前的人要麼是有什麼苦衷,要麼是有把柄在王路平手上。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多無奈的處境, 才能叫一個人忘記殺父之仇,在眾目睽睽之下,幫著仇人澄清。

反正無論如何,薛定山自己是做不到。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話音落下,薛定山看也不看他。

過往的種種,無論人也好,事也好,今天都已經了結了。

他們以後也不必有什麼交集了。

戮神戟見狀,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來不及說任何挽留的話,王護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石階的盡頭。

有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被殘酷的生活磨平了稜角。

有的人從頭到尾,都還是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

王黎被殺死的時候,王護還很小,大概七八歲大。由於沒有親眼看到父親當初的慘狀,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後來還是同樣被改換了門庭的師兄說漏了嘴,王護才漸漸醒悟過來。

頭兩年的時候,他們七個人是被分開的,王路平根本就不允許他們見面,更別提說話或者交談了。

一旦被發現,那可是要捱打的。

剛開始,母親還偷偷摸摸來找過他幾次,眼角眉梢全是憤恨,口中也不停的咒罵著王路平是個畜生。

但漸漸的,母親的口風就變了。

她懷孕了,懷了王路平的孩子。

“我們根本逃不掉,他對我還算好,不如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那個時候,母親是這樣說的。

之後的日子裡,彷彿是安慰自己,又彷彿是安慰王護,母親每天都會說上那麼一兩句——

算了吧,就算真跑了又能怎麼樣?

家已經沒了,自己再帶兩個孩子,怕是連基本的生活都保證不了。

彷彿是發現了她的改變,王路平終於不再限制母子兩個見面了,尤其是孩子出生以後,他對妻子就更是放心。

像她這樣的女人,一輩子依附男人依附慣了,壓根就沒有什麼生存能力的。

或者說,她其實是不相信自己有生存能力。

有的時候只要邁出那一步,之後就是天高海闊,可現實裡,能夠成功邁過那一步的人少之又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王護每天都在被自己的母親洗腦。

幾歲的小孩基本沒什麼辨別的能力,就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開始或許覺得刺耳,但次數多了,也慢慢就不那麼抗拒了。

加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王護到後面也完全提不起報仇的念頭了。

就連自己的父親王黎長什麼樣子,他也都不太記得了。

再看其他幾個師兄,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前面兩個年紀大的,已經紀事有自己思想的,就只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什麼也不給學,可以籠絡的,就專門派人去教,教完了,晚飯的時候必去得去王路平身前感謝一兩句。

幾十年下來,王護和其他五個人早已經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就像是訓狗一樣,他們甚至還要搖尾乞憐,才能在王路平手中討到好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徹底被馴化了,在看到母親和王路平一起生下的那個孩子死的時候,他們還跟著惋惜了很久。

後來,在王路平的安排下,幾人先後娶妻生子。

妻子也不是普通人,她們要麼本身就是王路平的狂信徒,要麼就是父母是王路平的狂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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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師兄弟六個,這輩子都被那一個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們不是天才,就算再學,這輩子也逃不出王路平的手心。

如果不是薛定山突然到來,他們後半生恐怕要一直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了。

有的人,無論多大的磨難,註定不甘屈服。

像他們這樣的,永遠成不了薛定山。

降虎山,怕是要倒了。

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弟子神情惶惶不安,王路平座下幾個嫡傳更是像無頭蒼蠅似的,突然就不知道做什麼了。

更有甚者,暗地裡開始商量,究竟要不要趁著師父/師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讓他交代那本道書究竟在哪裡。

亂了,亂了,全亂了!

單手扶著朱漆柱子,緩緩閉上眼睛,看著困頓了自己大半生的地方,王護似哭似笑:“都結束了。”

三天後,在眾人吵吵嚷嚷的氛圍裡,王路平一口氣沒上來,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汲汲營營大半生,最後竟然只落得個樹倒猢猻散的結局。

一時間,收到訊息的玄門各大山門或者家族,都不由得唏噓不已。

另一邊。

稀裡糊塗的跟著薛定山來到機場,等反應過來以後,戮神戟才突然想起來。

自己好像沒有身份證!

他到底是從哪個山溝溝裡出來的?

怎麼基本常識這麼匱乏?

“沒關係。”眼中疑慮之色一閃而過,隨後,薛定山道:“我幫你跟有關部門登個記吧。”

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

國家那邊可以錄入這樣一個人物的資訊,而青年這邊呢,到處行走的時候也方便了許多。

以為戮神戟是因為躲避仇家才一直沒有在公安系統留下什麼資訊,薛定山倒也不算特別吃驚。

“你暫時跟著我,等身份證明辦好了之後,你再離開吧。”因為對方幫了自己的緣故,他破天荒的開口邀請。

“不、不用……”

戮神戟下意識的擺手,但最終,他還是沒能順利推脫。

拿著不知名的部門送來的申請書,視線透過窗外看向腳下白白的雲,戮神戟一時間竟然想不起那短短五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等到了地方,我給你介紹介紹我外孫女。”提起玄魚,薛定山根本停不下來:“說起來,我都半年多沒見那丫頭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當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這次沒被人下黑手,多虧了她早有準備。

戮神戟不敢搭話,生怕被抓住什麼把柄,然後被主人知道後一頓胖揍。

整整兩個小時,戮神戟都有些坐立難安,面對薛定山的熱情,他又不敢拒絕的太狠,畢竟他不開心,玄魚肯定也會不開心。

看著青年忸怩的樣子,薛定山徹底誤會了,以為他只是害羞而已。

腦電波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的兩人,就這樣你推我應的情況下,不緊不慢的來到了玄魚目前所住的地方。

小區就在學校後面,當初還是鄭光輝充分見識到了玄魚的小心眼以後,專門讓人幫忙挑的。

二百多平的大平層,無論是位置也好,還是視野也好,都是所有房子裡面最佳的。

當然,這錢花的也實在。

沒有要鄭光輝的人情,玄魚把那兩千萬的拆遷款搭了一半進去。

不等薛定山按門鈴,已經有所感覺的玄魚就這樣開啟了房門:“外公!”

再沒有什麼比回到家中看到熟悉的小丫頭更讓人滿足的事了。

報完仇後,心中的空虛瞬間被填滿,薛定山笑著走了進去。

一邊走,他一邊跟外孫女介紹身後的青年:“這回要不是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你外公我怕是就回不來咯。”

想想這趟南方之行,著實兇險。

後背一寒,戮神戟冷汗都要下來了:“哪裡哪裡,薛老太客氣了!”

“我本來是想叫他收你為徒的,可惜人家不願意。”無奈的嘆了口氣,薛定山將拼命往後躲的青年拉到跟前。

在青年絕望的眼神裡,他認真道:“他可以說是我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本領,與我平輩相交都算是我託大了。”

而且畢竟年紀擺在那裡,叫老了人家也不一定樂意。

但是叫小了吧,又顯得不太尊重。

“這樣吧,他比你大了十六歲,你就叫他一聲陸叔叔吧。”薛定山道。

戮神戟,化名陸生。

聽到這話,他眼前瞬間一黑。

玄魚:“……”

玄魚緩緩抬起頭來:“你的主意?”

半年不見,膽子肥了啊!

不!不是他!他沒有!

本以為已經躲過了一劫,萬萬沒想到後面還有更狠的。

就在戮神戟試圖狡辯的時候,那邊薛定山聽到這話,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映魚,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完了。

沒救了。

戮神戟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找個陰涼的地方躺平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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