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 為何沒死?”

宋氏徹底的慌了,若是吳媽媽沒死,她或許還有東西可以辯解, 可如今她殺人滅口便是最直接的證據,什麼都不必說了,皆已清清楚楚。

她奮力的想要朝著林夢秋撲去, 可沒想到沈徹的長劍橫在了眼前,讓她動彈不得。

如果光是林夢秋沒死,還有可能是她的命好, 沒有死, 但看到沈徹,宋氏便都明白了, 那個一步步踩進陷阱的傻子分明是她。

她悉心謀劃了這十多年,沒想到今日功虧一簣。

看著眼前的林劍青, 宋氏緩慢的滑了下去, 跌坐在地上, 是了, 在看見林夢秋還活著的那一刻,她便該知道她輸了,滿盤皆輸。

“宋淑蘭, 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爺難道不明白嗎,這還需要問我嗎?老爺可曾記得,當年你上門求娶時對我爹孃所說的話。我的孩子沒有保住, 那賤人卻能生下一兒一女, 你又何曾對得起我,對得起我們的孩子,我的兒子落地時都已經成形了, 你可有過半分的心疼?”

宋氏一雙眼幾乎要泣血,歇斯底里朝著林劍青怒吼,而後又狂笑起來,遠看著就像是癲狂了一般。

林劍青看上去也萬分的痛苦,他想要責怪宋氏,可抬起來的手掌卻怎麼都落不下去,兩人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她是何時變成這幅模樣的,還是她一直如此,只是他不知道。

“不,你沒有,你甚至在我小產的第二日,便去了那賤人的院子,抱著她生下的孩子,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痛,我要讓她也嚐嚐這滋味。”

宋氏沉浸在回憶裡,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可怖,卻又透著些許蒼涼。

至少她所說的這些,林夢秋都不知道,原來小弟出生時,還發生過這麼多事嗎?

“淑蘭,你錯了,不,錯的人是我。”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但這一巴掌卻結結實實的落在了林劍青自己的臉上,瞬間他的臉就紅腫了起來。

這巴掌聲也將宋氏給打醒了,她迷茫的看著林劍青,不懂這是為何。

直到林劍青嘆息著說出了藏在心中的秘密:“淑蘭,我從未對不起你,夢秋和晏書不是我的孩子,他們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你說什麼?”

在場的其他人對林夢秋的身世多少都有了瞭解,唯有宋氏是完全被矇在鼓裡,聞言滿臉的詫異,不敢相信的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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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你若不是養了外室,生下孩兒,為何要日日去探望,還要瞞著我,而且那孩子你還如此的看重,你是在騙我,我不會信的。”

“他們的親生父親姓蘇,名弘文,與我乃是師出同門。”

提到蘇弘文,宋氏才停下了瘋狂的呢喃,徹底的愣住了,因為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

林劍青與蘇弘文同拜在大儒問清先生門下習文學禮,蘇弘文是京城人士,先生又愛上書屋無處去便會來林家做客。

那會兩人剛成親,都是由宋氏招待的他,林劍青年長蘇弘文幾歲,他便一口一聲嫂子的喚她。

後來問清先生病逝,蘇弘文才離開了蘇州,有多年不曾見他。

蘇家入獄時,林劍青還跟著奔走要為他想辦法,那段日子她正好懷上第二個孩子,知道蘇弘文的訊息,她還跟著感慨了幾句。

如此少年若是死於權謀相爭,實在是令人惋惜。

“你說謊,蘇弘文至死都未娶妻,如何來的一雙兒女,你莫要拿個已死之人來騙我。”

“弘文之所以不肯娶妻,便是因那女子出自江湖,她是個率性秉直的姑娘,不喜被宅門所束縛,她與弘文相愛卻不願意嫁入蘇家。但好在婚事成了,是由我住的婚。”

一個是天之驕子,一個是明豔嬌花,他們都不願被禮教與門第所侷限。

蘇弘文帶著心愛的女子私奔後,怕被藥王谷的人找到,不該回京,便帶著江玉兒來到了蘇州,找到了林劍青。

“你可還記得,我有一年不慎從馬上跌落,大夫們皆是束手無策,是個戴著斗笠的神醫救了我,那神醫便是弘文之妻,藥王谷後人江玉兒。”

他不僅是蘇弘文的師兄,江玉兒又有恩於他,雖然覺得私下成親之事太過離經叛道,但被他們兩之間的感情所打動,終於點了頭。

林劍青親眼見著他們拜堂成親,沒過幾個月江玉兒便有了身孕,蘇弘文不能常在蘇州,便由林劍青代為照顧,每逢節氣便會備些薄禮過去。

江玉兒體質弱,全靠著人參和雪蓮護著身子,生孩子時更是萬分驚險。

因著當時蘇弘文已在京中任職,算著她臨盆的日子,不眠不休的徹夜趕路,累死了好幾匹馬才及時趕到,索性母子平安。

“他們為孩子取了小名為秋,說我是孩子的伯父,要讓我為孩子取名,我便想著家中的夢媛,期盼兩個孩子能成為好姐妹,這才定下名字為夢秋。”

聽到這,林夢秋已經忍不住了,轉身伏在沈徹的懷中,失聲痛哭。

之前在看見家書時,她就能感覺到那信中的愛意,如今再聽林劍青回憶,更是讓她知曉母親的不易。

她是爹孃相愛至深誕下的孩兒,凝聚著他們的心血,可卻連她們的記憶都失去了。

宋氏臉色發青,嘴唇也跟著變白,她搖著頭依舊無法接受的後退著,“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將她們母女接回京去。”

“一是弟妹體弱,受不起這長途顛簸,二來是弘文當時已經察覺蘇家恐有禍事,他不想累及妻兒,這才將她們母女留在蘇州,自己面對這一切。”

他還記得出事前幾個月,蘇弘文有一日半夜尋他喝酒,說了許多的話,便是對蘇家盛極恐衰的不安。

但蘇家太過鼎盛惹眼,僅憑藉他一人之力,根本沒辦法阻止禍事,他能做的便是護住妻兒的安全。

蘇弘文是不願意讓江玉兒再懷孕的,他知道女子生育孩兒如同過鬼門關,尤其是江玉兒的身子太弱。

但江玉兒想要生,不僅是為了他們蘇家留下血脈,更是為了藥王谷,她已經自私的私奔,如何能不顧藥王谷的百年基業。

這才又懷上了第二個孩子,只可惜這次,孩子沒能等到他的父親回來。

江玉兒剛知曉喜脈沒多久,便傳來了蘇老爺子通敵賣國的訊息,蘇家滿門被抄,但她什麼都做不了,彼時夢秋還不到三歲,腹中還有個孩兒。

她能做的,便是將這個孩子好好的生下,即便這麼想,但在悲傷的情緒中她還是日漸消瘦。

林劍青正是因為瞭解這些,也知道朝中仍有蘇家的仇家還在暗查蘇家人的下落,想要趕盡殺絕,這才沒辦法顧及自己的孩子,忍著悲痛也要守住弘文的最後血脈。

為了她們母子的安全,林劍青不敢告訴任何人她們的身份,就連宋氏也沒說,這其實也是對宋氏的另一種保護。

只是沒想到,會讓宋氏誤會了,以為江玉兒是他養的外室。

甚至還動手暗害江玉兒,只不過就算宋氏不拖著大夫,江玉兒也已經回天乏術了,她是在透支自己,拼著性命生下的晏書,在知曉蘇弘文的死訊時,她便想隨他同去,為了孩子她才堅持活著,待孩子生下,她自然沒了活下去的意志。

正好當時宋氏很想要這個孩子,林劍青又怕林夢秋年紀尚小,會說出自己生母的事情,喂她服用了江玉兒所制的秘藥,服用之後會失去記憶。

之後才將這兩個孩子帶回了林家,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來養大,也算是全了師兄的情誼,以及還江玉兒的恩情。

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便是,這事對宋氏的傷害如此之深,乃至於江玉兒的死也沒能化解這其中的仇恨,反而轉移到了林夢秋的身上。

讓她平白的遭受了這麼多的痛苦,與其說是宋氏的錯,還不如說是他的錯。

若是他能更加的信任妻子,將一切都告知她,她也不會犯下這麼多不可饒恕的錯來,林夢秋也不會受到這麼多的傷害。

好在林夢秋沒有出事,若真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出了事,他萬死都難以彌補。

“夢秋,都是伯父的錯,你若要怪便怪我,是我沒能替你爹孃好好照顧你與晏書。”

林夢秋哭得不能自己,她能怪林劍青嗎?林劍青是為了保護她們姐弟,才會不把她們的身世說出去。

她感激林家對她這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更敬重林劍青,但若是說要原諒宋氏,她是絕不會原諒的。

前世她所經歷的並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的傷痛與慘死,若非今生她有了提防,更有了沈徹的庇護,或許她也早就死了。

死在了自以為的至親手中。

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林家待她有養育之恩,但已由她的死和痛給還清了,她與宋氏之前並無虧欠。

她要的是宋氏償還這兩世於她的傷害。

林夢秋抹去眼角的淚,從沈徹的懷中站起,一步步的朝著她走去。

宋氏聽完林劍青所說,整個人精神處於極度崩潰的狀態。

她害得林劍青的恩人死得更快,她害得林夢秋姐弟不得見面,她還多次想要置她於死地,可到頭來,她所以為的都是假的,她所做的到頭來都是空。

反而讓自己的雙手沾滿了血,變得令人可憎又厭惡,連她的親女兒都討厭的地步。

這些年來,她到底都在謀劃了些什麼!

她抬頭看著林夢秋挺著肚子朝她走來,有一瞬間的恍惚,竟然覺得她就是江玉兒。

她們長著相似的臉,有著一樣善良的心,這讓宋氏心底的恐懼越發的滋長,好似站在她眼前的人不是林夢秋,而是已經過世了的江玉兒。

“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我還不想死,我把你的孩子還給你,還給你。”

但她眼前的人卻沒有停下,江玉兒渾身都是血,而且那血還在往宋氏的身下蔓延,很快宋氏也感覺到了撕裂的疼痛。

竟然像是她在流血,她想要去捂住傷口,但她的雙手沾滿了血,不管怎麼捂都捂不住。

等到她再抬頭求饒的身後,眼前的江玉兒又變成了林夢秋,而且還是十二歲的林夢秋。

穿著藕粉色的衣裙,天真的喊她母親,那聲音明明甜美又可愛,但她捂住耳朵不敢聽她的聲音,彷彿那是什麼催命符一般。

很快,小林夢秋也開始流血,但她是胸口被刺穿,她無助的伏在地上,想要去碰觸宋氏的腳,痛苦的掙扎著喊她母親,希望她的母親能救她。

但她沒有,不僅沒有,甚至那人還是她買通的。

宋氏心虛又害怕,他不停地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求求你,放過我,不,你不要過來,血,好多的血。”

她的眼前一片通紅,皆是她所害過的人,包括吳媽媽都在朝她索命,漫天皆是紅光她無處可逃,耳邊則是痛苦的呻吟聲,誰能救救她。

林夢秋不過是想要心平氣和的問問她,當初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可沒想到宋氏會如此的激動,而且看樣子不像是裝的。

沈徹怕她會突然瘋狂起來,傷害到林夢秋,冷著臉趕緊將人拉到了自己身後,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

若非怕嚇著林夢秋和肚子裡的孩子,他早就動手了。

林劍青也發覺宋氏的不對勁,想要上前去扶她,她說都是血,可這地上哪來的血?但宋氏竟連林劍青也在躲,“血,都是血,擦不完的血。”

不僅口中在呢喃著,更是在林劍青靠近的時候突然起身抓住了桌上的燭臺,“你們這些惡鬼,你們想要奪走我的孩子,你們都不是好人。”

此次出行隨時都有可能會有危險,江鶴自然也跟著了,看到宋氏這幅癲狂的模樣,便大致的明白了。

“她這是魘著了,若是不及時清醒過來,可能會一直沉浸在痛苦的夢境中,直到徹底的變成瘋子。”

宋氏犯下這種種的罪惡,若一輩子都被夢魘所折磨,也不失為一種最大的懲罰。

林劍青陷入了痛苦,畢竟這是他的髮妻,她犯了錯手上佔了許多人的血,但她會變得如此,也與他有分不開的關係,他想試著讓她清醒過來。

“沒人能奪走我的孩子。”她又哭又笑,又衝著旁邊的柱子喊孩子,林劍青一靠近,她就瘋狂的要逃。

在衝過去的一瞬間絆到桌椅,手中的燭臺跌落在了地上,她踩著衣襬,整個人失去控制的仰面朝下砸了下去。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血已經從她的身下蔓延了出來,在地面上開出了鮮紅的花。

林夢秋只看了一眼,還不等她覺得那濃郁的紅色噁心的想吐時,眼前就覆上溫暖的手掌,將她摟進懷中,緊緊地捂住了她的眼。

“乖,不看。”

林夢秋原本冰冷的身體,漸漸找回了些許溫度。

她痛恨宋氏,卻又曾經將她當做母親般敬愛,她想讓她付出代價,可真的看到她死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痛快。

這種複雜又糾葛的心情,纏著她無法呼吸。

好在,她並不是一個人,永遠都有沈徹在她身後懂她護她。

“夫君,我想去爹孃的墓前祭拜。”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讓人聽著都覺得心疼。

“好,我陪著你。”

江玉兒的屍骨被葬在蘇州,而蘇弘文的應是當做罪臣處置了,不知可否有人為他收屍安葬。

光是想著這些,林夢秋便覺得心都在抽著的疼,三歲她應該是有記憶了,但她將爹孃都給忘了,甚至不記得他們的模樣。

“我知道你父親的屍骨葬在何處。”

沒想到說這話的竟然是林劍青,他抱著血泊中的宋氏,為她合上了眼,淚涕縱橫,是林夢秋從未見過的失態。

在她印象中的父親,一向都是高大似勁松,好似一日之間就被壓彎了腰。

“當年,我買通了關係,令人好好的安葬了你父親,只是不能刻碑留名,等明日,我帶你與晏書去祭拜他。”

屋外落下了片片細雪,落單的大雁發出孤寂的悲鳴,整個天際都被染上了陰霾的顏色。

一切都結束了,卻又沒結束。

“王爺,雪下得太大,山路全都被封了,我們的人此刻都還未回來,恐怕是凶多吉少,您可不能出去冒險。”

南陽王沈弘毅披著銀灰色的斗篷,站在高臺之上眺望遠處,卻只能看見白茫茫的積雪。

成帝派他前來祭祖,原本是一切順利,可不想臨歸時會天降大雪,不僅封山更是連路都給封了。

他自然是焦急的,先不說能不能按時趕回去,就說這山中的糧食總是有數的,等到了斷糧的時候可就真的糟了。

“派人再去四處的村中看看,能不能多花點銀子買些乾糧,再找個熟悉地形的人領路,繼續尋路。”

侍衛恭敬的領命下去,留下沈弘毅望著還在不斷下的雪,陷入了沉思。

直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踩在積雪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回頭去看,就見宮人打著傘,傘下曹皇后正向他走來。

“參見皇后娘娘,天寒地凍還飄著雪,娘娘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

“寺中無人走動寂靜可怖,反倒比這大雪還要讓人生寒。”

這話倒是頗有深意,聽得沈弘毅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娘娘若是覺得寂靜,差兩個丫鬟給您讀話本,或是讓主持為您解禪。”

沈弘毅說的恭敬又疏離,甚至從曹皇后出現後都沒正眼看過她。

見天上又飄著雪,便直接讓宮女扶著皇后回去,“外頭風雪大,您得保重鳳體才是。”

“為誰保重?”

“為陛下為太子,更為江山社稷。”

他說的坦誠,卻讓曹皇后覺得心冷,眼前這個男人,就像漫天的飛雪,永遠都捂不暖也感化不了。

曹皇后哼笑了聲,沒有說話,跟著宮女離開,只是在轉身時眼裡閃過一絲狠決。

既然打動不了,那便一道毀滅吧。請牢記:,網址手機版m.電腦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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