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府邸是沈敬宸買下當做臨時居住之所的, 原主人雖是佈置的古樸簡單,但曲徑通幽景深別緻,令有番韻味。

只是可惜, 這會四人各懷心思, 根本無人顧及院中的風景。

林夢秋好幾次憋不住想要逃走, 可她與沈徹十指緊扣,掌心相接根本就動不了。只好佯裝無事的跟著進了前院正堂。

等上了茶,沈敬宸就屏退了身邊眾人, 屋內只剩他們四個。

便是他再遲鈍, 這一路走來無人言語,以及從林夢媛慘白的面色上,也感覺出了氣氛不對, 可到底哪裡不對, 他又說不出來。

作為主人,又有了劫錯人的誤會在先, 等人入座,他便起身恭敬的給沈徹和林夢秋賠禮敬茶。

“原是想請兄嫂到府上做客, 不想竟是惹出了誤會,敬宸在此向兄嫂賠個不是,還請堂兄見諒。”

沈徹對此旁若無聞,當著他們兩的面,把玩著林夢秋的手指,略帶深意的看著縮在沈敬宸身後的人。

眼裡閃過一絲的陰鷙, 轉頭看著林夢秋淡笑的道:“夫人怎麼不為為夫介紹一下?”

林夢媛這會也反應過來了, 景宸喊沈徹堂兄, 那就說明他也姓沈, 姓沈還是敬字輩的, 不就是宮中那幾位皇子了。

她本是疑惑不解的事情好似到了此刻,也都有了答案。若說先前她還有所猶豫,如今是毫無顧慮了。

在今日之前林夢媛還對林夢秋懷有愧疚之心,可看她與沈徹親密無間,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林夢媛心中的愧疚便被衝散了,沒準當初替嫁便是這個妹妹算計好的,想要嫁入王府謀得富貴。

如今她也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她是不會離開沈敬宸的,即便她以後都無法做回林夢媛也在所不惜。

而唯一的顧慮,便是不能讓人知道她們兩曾經瞞天過海的這出把戲。

林夢媛緊張的看著林夢秋,唯恐她說出什麼不當說的話來。

一時情急搶在她之前道:“我姓宋名媛,是夢媛的遠房表姐,多年未見表妹,沒想到今日會在此遇上。”

沈徹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可那眼神卻狠戾的嚇人,讓林夢媛有種被人遏住了喉嚨的錯覺,壓抑的無法呼吸,下意識的抓住了沈敬宸的手,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好在,沈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玩味的看著身邊的林夢秋,聽不出情緒的淡淡道:“我與我夫人說話,你是個什麼東西。”

林夢媛長這麼大未曾有人說過她一句重話,更別說是這樣言語的羞辱,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抓著沈敬宸的手越發用力,嘴巴張了張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便是,當初嫁過去的人不是她,不然要面對沈徹,她絕對是生不如死。

沈徹才不管其他人心中怎麼想,依舊好整以暇的看著林夢秋,好似他的眼裡只能看的到她。

林夢秋低垂著眼眸,看著與他緊扣著的手指,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又輕又緩的道:“是,忘了給夫君介紹,這是舅父家的三表姐。”

“呵。”沈徹眉頭舒展,似笑非笑的輕哼了一聲。

這是不打算要坦白了。

他將手指從手掌間緩慢的抽出,沒再看她,她既然想要繼續瞞著,那當著外人的面,就給她點面子,等沒人的時候再好好的清算。

手上突然空了,又聽到他的這聲冷笑,讓林夢秋的後脊發寒,總覺得他好似知道了些什麼,可是她與林家上下都瞞的這樣好,他不應當知道的。

她還在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指,內心無比煎熬的時候,就聽沈徹淡淡的道:“你不是求著見我,說有事相求,趕緊說,不說我要回京了。”

這話是對著沈敬宸說的。

沈敬宸還在輕聲的安撫被這鐵面閻王嚇到的美嬌娘,告訴她,他這堂兄平日就是這麼兇的,並不是針對她,只是在他眼裡,大約除了這位堂嫂,所有人都不是東西。

突然聽到沈徹的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見他真的要走,趕緊鬆開身邊的人,小跑著攔下了他。

“堂兄,有事有大事,您可千萬不能走,我們去書房細談。”

沈徹看了眼林夢秋,見她還站在原地發愣,確定她在這不會有危險。

才過去輕點了點她的手背,不冷不淡的留下一句:“好好在這等我,不許亂跑。”

而後跟著沈敬宸去了書房。

一時之間,堂上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姐妹。

靜默許久,林夢媛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好幾眼,確認沈徹是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氣上前,看著林夢秋道:“我有話要對妹妹說。”

沈徹一走,林夢秋也恢復了清明,抬頭迎向她的眼毫不避讓,“真巧,我也有話要與姐姐說。”

林夢媛生怕隔牆有耳,帶著林夢秋到了她的屋裡,關上門後再三的確認沒人,才變了臉色。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來是做什麼?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在林夢媛的固有印象裡,林夢秋還是當年那個寡言軟弱的小姑娘,雖然長得明豔卻總是站在角落裡,就連說話都是蚊蟲般又輕又軟。

她當慣了姐姐,再加上她此刻心中慌亂,疑惑很多,便把在家時長姐的姿態擺了出來,一口氣問了許多,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全無方才可憐兮兮的樣子。

“姐姐是在問我?母親說你去了外祖家小住,可你現在卻在安陽,不僅成了舅父家的表姐,還住在沈敬宸的府上,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應該姐姐向我解釋嗎?”

“你,我……你怎麼敢這般與我說話。”

“為何不能這麼同你說話,如今我是林夢媛,是林家大姑娘,是南陽王世子妃,而你又是誰呢。”

林夢媛頓時啞口無言,她怎麼忘了,眼前人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

攔下她自盡,替嫁,頂撞母親,哪個不是驚世駭俗的行為,她都能泰然處之,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這個妹妹已經長大變樣了。

褪去懦弱的外殼後,她變得耀眼奪目又張揚。

難怪連那樣狠戾的沈徹,她都不怕,還能與他親密無間,或許真正看不清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是自己。

“秋兒,是姐姐錯了,是姐姐心中憂慮,口不擇言的誤會了你,我是無心的,你能不能原諒姐姐。”

林夢秋在聽到的時候有片刻恍惚,秋兒,她有多久沒聽到有人這麼喊她了,裝林夢媛的時間久了,甚至連她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誰。

而且,在家時兩姐妹便不近親,姐姐像是玉樹瓊花,她則是樹邊的小花小草。

遠不可及高不可攀,倒也說不上好與不好,只是她們的眼裡都看不見她這棵小草罷了。

這大約是林夢

媛頭次用這般卑微的口吻與她說話,竟讓林夢秋有些許的不自在,撇開眼正色道。

“我陪夫君至此,那姐姐呢?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姐姐此刻應當在舅父家中,為何會出現在沈敬宸的府內?你又是如何結識的他?”

後面半句她給林夢媛留了點面子,她與沈敬宸那拉拉扯扯的樣子,便是想讓人不想歪都難。

提起這個,林夢媛居然害羞的紅了臉,“我與景宸情投意合……”

“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說會上門提親的,還會帶我回家。”

林夢秋簡直想笑,她一直知道自家姐姐是個才女愛讀書,但不知道她還如此的天真!竟像紙糊的人,什麼都不懂。

她還以為至少母親知曉,沒想到竟是她所有猜想中最壞的那個。

“那讓我來猜猜看,想必母親和舅母也還不知道此事吧!”

“母親為我說了翁家,但我實在是不喜,那翁家公子……”

林夢秋臉上連笑意都沒了,見她紅著臉羞赧的樣子,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母親為你擇婿,你若不喜歡大可與母親說,你可知私自住在外男的府上傳出去對他毫無影響,唯一有損的是你自己的名節,你一會就跟我回舅母家,我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告訴任何人今日之事。”

不論沈敬宸的人品如何,就單單他不上門提親,反而動了將人私自藏起來的主意,便是潛意識裡不尊重林夢媛,至少沒有要娶她為正妃的意思。

即便林夢媛說的話再如何傷她的心,這一句秋兒,林夢秋便把她當姐姐,希望她不要一錯再錯。

可方才還一臉羞澀的林夢媛,卻突然沉默了,過了會語氣突得尖銳了起來:“名節?你方才說的對,我連自己的姓名都沒有了,你是林夢媛你是世子妃,那我還有什麼名節可言?”

“你如今得寵,日子過得舒服,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指責我,可當初若不是你提出的主意,我又何至於此。”

林夢秋覺得離譜極了,她提出替嫁確實是存有私心,可若不是林夢媛寧可自盡也不願意嫁給沈徹,她又怎麼可能動這個心思。

而且當時提出替嫁時,她可不曾有過猶豫,現在反倒成自己逼她的了?

“姐姐便是如此想我的?”

林夢秋十分的失望,她以為林夢媛只是讀多了書太過天真理想派,被沈敬宸給哄騙了,如今看來,她不是不懂,或許這正是她想要的。

林夢媛在看到林夢秋受傷的眼神時,內心有些許的動搖,但最終還是撇開了眼。

“我們是親姐妹,我自然不願如此想你,但你若是真的為我好,便該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你當真願意如此沒名沒分的跟著他?”

有的時候真話總是尤為苦澀,尤其是林夢媛本就心中為名分之事所困擾,被她給點破後越發的魔障。

“你從小琴棋書畫便樣樣不如我,爹孃也待我更好,我知道你從小就嫉妒我,怕我的親事會越過你去,可如今你也已經如願的嫁給了沈徹。為何還要千方百計的阻撓我與景宸,你是不是怕我嫁給景宸為妃後,又會壓你一頭!”

林夢秋愕然,聞言徹底的心寒了,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落到她的眼裡倒成了嫉妒。

聘者為妻,奔者為妾。她如今不過商賈之家一個嫡女,便是明媒正娶也不可能為正妃,從沈敬宸的態度來看,擺明了只把她當做可以隨意玩弄之人,她卻以為遇上了真愛,執迷其中看不透。

自己已經盡了姐妹的本分,林夢媛既然不聽勸,也就沒有再與她說下去的必要了,“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阻撓你做皇子妃,在此便恭祝姐姐心想事成,早結連理。”

說完後,林夢秋不再多看她一眼,大步的離開了。

留下林夢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想要挽留,最終也只是張了張嘴,未發一言。

而林夢秋沉著臉剛從小院出來時,正好碰上了書房出來的沈徹。

與她不同的是,沈徹的臉上帶著狂怒和很重的戾氣,見到她先是上下的檢查了一遍,見她沒有磕碰之處,便什麼也沒說,緊緊拉著她的手腕就往外去。

林夢秋覺得奇怪,方才離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這會他如此生氣,而且沈敬宸作為主人還不來送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沈徹的輪椅走得很快,好似這地方腌臢,一刻也待不下去,就連林夢秋想要問他出了什麼事都沒有機會。

等到府門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出府時,卻被追上來的沈敬宸親信給攔住了。

“世子請留步,二皇子殿下在書房遇襲,此刻昏迷不醒,您方才與殿下同在書房,可有看到歹人的樣子。”那親信說話時有些忐忑,甚至不敢看沈徹的臉,聲音裡都有些發顫。

沈徹漆黑的眸子,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的話,扯著嘴角譏諷的笑出聲來。

他聲音冰冷語氣狂妄的道:“歹人?何來的歹人。沈敬宸是我打的,怎麼,你敢攔我?”

此人既是沈敬宸的親信也是幕僚,發現出事後只是猜測沈徹可能與此有關,卻沒想到他會如此張狂,直接就承認了,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

“即便您是世子,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就打人……”

“滾開。”

沈徹並未抬眼,但他身上瞬間的殺氣迸發,讓人有種如墜深淵之感,即便只有他與林夢秋兩人,也足夠讓對面的侍衛們面露怯色。

還好在沈徹真的要動兵刃之前,袁立聽到了動靜,帶著人直接衝了進來,沈敬宸的人根本就攔不住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徹帶著林夢秋揚長而去。

“先生,殿下昏迷不醒,我們該如何是好?”

“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我就不信沒人能管得了他了,你去找大夫,然後再派人八百裡加急,將此事送回京去!”

林夢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沈徹去書房前,看著神色平和,怎麼突然就動手了呢?還將沈敬宸給打暈了。

但不管是為什麼,肯定是沈敬宸惹惱了他,不然以沈徹的性格是絕不會沒理由的動手。

她並不關心沈敬宸傷的怎麼樣,只擔心沈徹在書房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畢竟沈敬宸看著人高馬大的,而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

故而等出了安陽城,他們回到了前一日歇腳過的客房關上門後,林夢秋第一件事便是,拉著他去屏風後,想要翻看他身上的傷口。

“夫君,他是不是欺負你了?我就知道這沈敬宸不是什麼好東西,早知道那會就該多打他兩巴掌。”

沒想到卻被沈徹給攔了,也沒回她話,只是沉著臉讓她走近轉過身

去。

林夢秋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習慣性乖乖的照做,可她剛轉過身去後,便感覺到屁股上一疼。

而且不等她反應過來喊疼,沈徹的手掌又高高的落了下來。

如此私密之處,不僅是疼,更是有種羞恥感,這讓林夢秋的臉瞬間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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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要做什麼呀。

林夢秋下意識的就想逃,可她身後便是長榻,沈徹又將她錮在雙臂之間,她一掙扎,上身便倒在了榻上,反倒更方便給他動手。

一下接著一下,期間不管林夢秋怎麼喊疼,怎麼撒嬌都不管用。

足足打滿了二十下,沈徹才停下。

等林夢秋再回頭看他時,早已是淚眼婆娑,雙頰緋紅,她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被打的地方肯定是紅腫了。

既羞恥又委屈。

正想要委屈的質問沈徹為何打她,就聽見他低啞著,慢條斯理的在她耳畔道。

“小騙子,看你下回還敢不敢騙我。”

林夢秋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完了,夫君好似什麼都知道了。

瞬間她所有的委屈都被生生咽了回去,這頓板子挨的真是一點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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