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秋看到院門處的沈少儀便知自己是中計了, 和紅杏對了個眼神,一會不論是誰有機會都要先逃,死困在此處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十二歲那次路遇山匪伏擊後, 她回到家便連夜高燒不退, 迷迷糊糊間好似聽見過爹孃在她床前爭吵。

等她再醒來時,只知道父親怕她名節有損,極力的將此事給抹平壓了下去,對外說是車上只有隨從和禮物並無林家的姑娘。直到回京前,四表妹紅著臉說她許了門極好的親事,她才知道母親讓四表妹冒充那日馬車上的人。

她想不通這是為何, 也不願爹孃再為此爭吵擔驚,出事後時常在房中反思, 遇事不可慌亂,在不讓對方得逞的前提下, 儘量的拖延時間, 而後趁機逃脫。

陳氏知道自己被騙肯定早晚會反擊, 這事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唯獨沒想到的是陳氏會如此的心急,而且還夥同了沈少儀在府內直接動手。

反倒打了個她一個措手不及。

但她還是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只要拖延住時間, 就算逃不了, 小院的人也該發現她不見了, 到時肯定能查到她是從陳氏的院子離開,或許能找到這裡。

“嫂嫂看到我, 好似並不驚訝?”沈少儀今日穿了身白衣, 手中附庸風雅的舉著摺扇, 可那笑不管怎麼看都似不懷好意。

他一步步的逼近, 林夢秋也懶得費力氣去躲,好整以暇的等著他。

“二弟既有所求,自然早晚會找上我,又有何好驚訝的。”

林夢秋面上不顯,手指卻在摸袖中的髮簪,還好她從未有一日鬆懈過,時時將這利器帶在身上。

沈少儀揮動著摺扇眯著眼笑,“嫂嫂果真與那些庸脂俗粉不同,難怪就連大哥也對嫂嫂另眼相待,就是不知嫂嫂一會可還能繼續保持從容。”

他的言語輕挑,聽著就讓人後脊發寒,身旁的紅杏已經咬著牙隨時準備要打爆他的狗頭,還是林夢秋給了她一個眼神安撫住了她。

“我只是有一點不明白,二弟是個聰明人,為何會選在此時此地,又為何放下身段與陳氏合作?”

沈少儀挑了挑眉,那雙含情的桃花眼眨了眨,“嫂嫂若是想要拖延時間,大可少費心思,我之所以會選在今日動手,便是知道大哥不會回來。”

林夢秋被點破了心中所想,並不慌亂,卻是明白了他為何這麼做。

原來是知道沈徹這幾日不在府中,又知道她戒備心重,若是想引她出府定是不易,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人人都知道府內人多危險,他就偏偏這麼做。

“那你就不怕,你大哥回來後知道了會發怒?”她其實摸不準沈少儀的目的,到底是想要害她性命,還是想要逼她交出管家權。

若是前者或許今日凶多吉少,若是後者她還有機會勸服他。

“若是嫂嫂願意與我為營,大哥又如何會知道今日之事。”

這就是還能商量的意思,林夢秋攥緊了手指,只要不是非殺她不可,就都還有機會。

“況且嫂嫂又何來的自信,大哥真會因為你而大動干戈?我這前頭四位嫂嫂,大哥可都結果的幹淨利落。”

“二弟說的都對,我與世子來說不過草芥,我只是為二弟不平罷了。且不說陳氏一個繼室,將來不可能掌家,即便真的等到了那一日,世子之位也只會是她的兒子,可憐二弟為她鞍前馬後,恐是落不到半分好處。”

沈少儀的臉色一僵,眉頭微蹙,像是在思考她所說的話,直到他身邊的廖管事輕輕的咳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林夢秋這是打著挑撥離間的主意,故意將這話說給廖志波聽,只要他猶豫,他們兩便會互相猜忌。

“我倒是低估了嫂嫂,想必就是這張巧嘴討了大哥的歡心,既然嫂嫂言語中有意投誠,不如先給我們看看你的誠意。”

“你若是想要對牌和鑰匙這很簡單,我讓紅杏去拿便是,若是擔心我還有後手,我回去後便可裝作臥病不起,絕不可能再搶著管家,這樣可是滿意?”

“可只要除了你,東西依舊能回到母親的手中,我們又為何要信你。”

“但我出事,林家勢必不會罷休,便是世子不在乎我,老太妃總是在意的。現在我雙手將東西奉上,對外說是我能力有限不適合管家,你們的目的達到了,也不用將事情鬧大,豈不是兩全其美。”

其實這正是沈少儀心中想要的答案了,以往那些人根本不必他如此煞費苦心,她們自己看到沈徹的真面目,就被嚇得不行,只要他拋了眼神,自然而然就會上鉤了。

可這人是林夢秋,他又有些遲疑。

此人,別說是他了,便是陳氏都看不透她。

他更是做好要費很大功夫逼她就範,卻沒想到她會如此輕而易舉的答應。

若要讓他信任,除非,她拿出別的能讓他信服的東西才行。

“二弟這是不信我?那我在此等著,讓紅杏回去拿,若是紅杏不按時將東西拿來,你就地殺了我,與你來說毫無損失。”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讓紅杏去通風報信的?你以為我有這麼蠢?”

紅杏怒目瞪著沈少儀,死死的護在林夢秋的面前,只要她還活著,就絕不會允許有人傷害主子。

而林夢秋卻輕輕的在她肩頭拍了兩下,“二弟若是不信我,可以讓廖管事或是再找人一道跟著紅杏去,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廖管事難道還怕制服不了她嗎?而且我在你們的手裡,她又怎麼可能不回來。”

紅杏紅著眼偏頭看她,明白了林夢秋的意思,這是讓她想辦法逃出去報信,可她不願意。

若是她出去了,主子因此而受傷她會一輩子都難安的。

沈少儀還在思考,他總覺得林夢秋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範。

但廖管事卻等不及了,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個機會,自從被趕出王府之後他才算明白了人情冷暖,以前那些奉承他的人都擁上來痛打落水狗。

只有助陳氏重新奪權,他才有機會回到王府。

故而沈少儀還在遲疑,廖管事已經忍不住的點頭,“世子妃的這個主意好,二少爺別想了,耽誤的久了到時更會讓人起疑。”

他本就看不上平日沈少儀的做派,想到方才林夢秋挑撥的話,就忍不住的道:“難不成二少爺真是打了別的主意,不把夫人交代的事放在眼裡。”

被一個趕出府的管事威脅,沈少儀也只能在心裡罵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同意了這個方法。

紅杏朝著林夢秋搖頭,她不想走,但林夢秋不容置疑的將她往外推了幾步。

“我的對牌和鑰匙只有你知道在哪裡,此事只能你去,去吧,早些回來。”

廖管事也皺著眉推著紅杏向前,紅杏也明白這個機會難得,最終一步三回頭的朝外走去。

一時院中只剩下林夢秋和沈少儀,沈少儀朝著她伸手坐了個請的姿勢,“嫂嫂既然信任我們,那便裡屋請吧。”

林夢秋知道這是他還不信任她,此處離院門的距離遠,外頭又有人把守,她是根本就跑不出去的,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只能毫不猶豫的點頭跟著他往裡走。

林夢秋這才有機會四下去看,這是個許久未曾有人踏足的小院,屋舍瞧著也很是陳舊,但奇怪的是裡屋很是乾淨整潔。

“我竟是不知府上還有這樣幽靜的院子。”

走在前頭的沈少儀身形微頓,搖了搖扇子淡淡的道:“嫂嫂自然不會知道,便是父王或許也忘了這裡。”

他自嘲的冷笑著又道:“連同我的母親一道被人遺忘。”

這應當就是他生母曾經住過的小院,也是沈少儀出生長大的地方,聽說那位姨娘便是在後院的荷花池溺亡的。

難怪他說不可能有人找到這裡,林夢秋緊緊的扣著手裡的髮簪,心中不敢有絲毫鬆懈。

“還有你記著她,不是嗎?我見此處乾淨如新,二弟定是時常走動,姨娘在天有靈也會明白你的孝心。”

“整個府裡只有我記得她,光是我記得她有什麼用!母親溫柔賢惠又善解人意,是她,是她嫉妒母親得寵,而且我親眼看到了,他就在旁邊,就是他推的我母親,是她,都是他們母子害得。”

沈少儀突得回過身用力的抓著林夢秋的肩,那力道像是要將她掐碎一般,他的面目猙獰看上去就像是惡鬼羅剎,讓人毛骨悚然。

林夢秋覺得他有些魔障,難怪他如此的恨先王妃和沈徹,原來其中還有這段故事,可上回李管事分明說姨娘是故意失足,想要陷害王妃,引起王爺的注意。

到了沈少儀的嘴裡卻成了被人推下水,而且明顯他口中的人是沈徹,出事之時沈徹還只是個孩童,如何懂得了這些,更不可能推人入水,沈少儀這分明是臆想。

“該死,他們都該死!”

“二弟,你冷醒些,此處既是姨娘的住所,不該擾了姨娘的清淨。”

林夢秋放低聲音勸慰著他,越是陷入魔障的人,你越是不能刺激他,只能讓他自己清醒過來。

聽到她的話,沈少儀痛苦的神色才慢慢的緩解,抓著她肩頭的力道也在減弱。

鬆開林夢秋的肩膀,他驀得坐到了一旁,背對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得到片刻安全的林夢秋,終於緩緩的松了口氣,小心的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她需要養足體力,不然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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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林夢秋緊繃著神經四處打量,希望能找到可以逃走的路徑。

“嫂嫂在看什麼?”不知何時,沈少儀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樣子,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那目光有些許的熾熱和不善。

“我在看這屋內的擺設,竟是這麼多年都依舊光亮,二弟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沈少儀依舊是盯著她,驀得笑了起來,那笑容中帶了些許的邪氣,“嫂嫂倒頗有雅緻,竟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我既與二弟合作,自然是信任二弟,又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可我卻不信嫂嫂呢。”

沈少儀緩慢的起身,一步步的朝著林夢秋的方向走來,“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讓你我都放下戒備。”

林夢秋已經感覺到不好,手握著座椅的把手,隨時準備起身。

“哦?是什麼主意。”

“我若是能與嫂嫂**一度,等嫂嫂成了我的人,我自然可以相信嫂嫂是站在我這邊的,而且我與那殘廢的兄長比起來,不是各方面都要優異的多?”

林夢秋噁心的都快要吐了,虧得他說得出口,也不照照鏡子,他有哪點比得上沈徹的。

但這會不是罵他痴心妄想的時候,只能虛與委蛇的應和著他,希望紅杏能快點帶著人趕回來。

就算最後她逃不出去,至少也沒有讓紅杏跟著她送死。

“此處恐怕不美,而且也擾了姨娘清淨不是。”林夢秋假笑著應承他,希望他還能有點人性。

可沒想到沈少儀根本就沒有人性這種東西,他突得狂笑起來,“怎麼會不美呢?讓母親親眼看著我與那廢物的女人歡好,母親高興還來不及。”

他不僅大笑,還得意的說道:“你以為沈徹為何會殺了他的那幾個妻子,她們都與我在此處私會過,我光是想到沈徹那慘綠的臉,我就快活。”

“而且她們好騙的很,真的以為我會幫她們逃走,還幫我去行刺沈徹,死了也是活該。”

林夢秋又要作嘔,難怪他之前如此的自信,原來是此事早已做的得心應手。

她早就覺得沈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殺人,今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這麼對你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子,我定會好好的疼愛你,而且你比她們都要聰明。”

林夢秋忍著渾身的戰慄,看著沈少儀碰到了她的手,用最是甜膩的聲音掐著嗓子道:“男人的話可沒一句是真的,你這只怕也是在哄我。”

說完還朝他欲語還休的眨了眨眼,沈少儀哪見過她這一面,被她看的頓時渾身酥麻,氣血上湧,以為她真的上鉤了。

這可真是個好買賣,不僅能羞辱沈徹,還能睡個美人,何樂而不為。

他還真信了林夢秋的話,笑眯眯的向她保證,說著就要說伸手去摸她的臉。

“我對她們都是哄騙,唯有對你是真心的,你不知道,從見你第一面起,我便打定了主意……啊!”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響起了一聲痛苦的尖叫聲,他的手掌中央直直的插著一根髮簪,頓時鮮血四濺。

就是此刻,趁著沈少儀痛苦的捂著手掌掙扎之際,林夢秋早已看好了屋中的路線,避開被沈少儀擋著的大門方向,朝著最近的房間跑了進去。

她用力的關上門上了門閂和鎖,並且將窗戶也關上,還拖來桌椅等物將房門給抵住,聽著沈少儀在外瘋狂的怒吼。

沈少儀疼得失控,他發瘋了似的猛踹房門,那聲音好似地獄惡鬼,要將她給撕碎。

林夢秋整個人縮在房屋的最角落裡,雙手還握著不知從何處找來的燭臺,心裡想著他若是進來,便與他同歸於盡。

“林夢媛,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傷我,你給我等著,待我抓到你,定要將你五馬分屍!”

聽著沈少儀失控的在門口謾罵,她居然還有心情在心中念著阿彌陀佛的同時,默默的慶幸。

還好她不叫林夢媛。

另一邊紅杏跟著廖管事出去後,一路直奔小院,院子外頭重兵把守,廖管事一看

到侍衛就慌了,又發現紅杏似乎想要逃走。

便拖著她往回走,躲進了身邊的竹林中:“不行,你若是進去不出來怎麼辦?”

“我們主子還在你們手裡,我怎麼可能不出來,你到底還要不要東西。”

紅杏心裡發急,恨得直跺腳,故意的大聲說話,希望能把人引來,只要將此人給制服就可回去救主子了。

“你小聲些,住口!”廖管事見她不配合,頓時發急,竟然對紅杏動起手來,兩人瞬間扭打在了一起。

廖管事抓著她的頭髮往樹上撞,紅杏提著最後一口氣,摸著地上的石頭,用力的砸在了他的頭上,而後兩人齊齊的暈了過去。

等沈徹回到小院,發現林夢秋不見了後,立即陰沉著臉安排他的侍衛滿院去尋。

四方搜尋,才發現躺在竹林中昏迷不醒的紅杏和廖管事,將人抬回了小院。

紅杏是一直跟著林夢秋的,她既出事了,恐怕林夢秋凶多吉少。

阿四忍不住的捂嘴,慌亂間瞥了沈徹一眼,就見他渾身發著戾氣,整個人猶如煉獄修羅,竟比往日還要陰鷙可怖。

“爺,到處都已經找過了,沒有世子妃的蹤跡。只知道她與紅杏姑娘先去了夫人的院中,可夫人說她沒見過世子妃,就讓她離開了,院中的下人都能證明。再之後,世子妃不知去了何處,竟像是在府中消失了一般。”

“繼續找,挖地三尺都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尤其是當沈徹看到出事的紅杏,臉色越發的陰冷,阿四也嚇得雙腿打著顫,便是當初從戰場回來,他也不曾見過世子如此模樣。

他默默的心中為林夢秋祈禱,世子妃可千萬不能出事,若是出事,只怕世子又會入魔。

沈徹不僅讓人去找,自己也寒著臉出了院門,他沒去別處,直接提著長劍朝正院去。

他敢篤定,林夢秋失蹤絕對與陳氏脫不開干係。

連他都不捨得殺的人,竟然有人敢碰她。

他不介意用任何手段讓陳氏說真話,若她不說,他便讓她為林夢秋陪葬。

正當沈徹闖進正堂,將劍抵在陳氏的脖頸時,沈少欽神色匆匆的跑了進來,面色焦急的攔下了沈徹。

“大哥,我或許知道大嫂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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