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秋的兩個寶貝滿週歲, 作為孩子的姨母,施綰舒自然是要帶著賀禮前往的。

只是臨出門前,又被施夫人給喊住了。

“你就這麼穿著去南陽王府?你屋裡的丫鬟婆子呢,都是怎麼當的差。”

施綰舒時常要活動筋骨, 習慣穿方便簡單的衣裳, 長髮高高梳起, 除了綁著的頭繩, 甚至沒有任何的首飾, 更別說是妝容了。

再說她出門在外野慣了, 房內丫鬟哪裡管的了她, 被施夫人厲聲呵斥, 趕緊伏地跪下求饒。

施綰舒雖然不喜歡丫鬟們伺候她,往她身上塗脂抹粉的, 但很喜歡看她們打扮的美美的, 心情都會變好,府上為她置辦的胭脂水粉基本都賞了丫鬟們。

瞧見母親責罰她們, 忍不住的為她們出頭, “是我不願意穿那些娘裡娘氣的衣服, 孃親怪她們做什麼,您的話我都不一定聽,她們能奈我何。”

施夫人險些被她給氣死,“什麼叫娘裡娘氣?你本來就是個姑娘家,給我好好的說話!”

施綰舒偷偷的吐了吐舌頭, 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就連坐在旁邊的施家大公子也忍不住的捂嘴偷笑。

家中小妹就是個混世魔王, 最令孃親頭疼, 也最是活潑可愛, 每到這個時候,他們幾個兄弟就得裝沒看見,不然被牽扯進去非得頭大不可。

“來人啊,把二姑娘房裡的丫鬟全都押下去打二十板子,而後全都發賣了。”

施綰舒這回急了,“孃親,您這是做什麼呀。”

“既然連主子都伺候不好,這樣的丫頭留著也沒什麼用了,還不如早些發賣了。”

她孃親可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也不哭不鬧了,明知道她不願意自己的事牽累他人,就拿她的丫鬟下手,真可謂是掐住了她的命門。

施綰舒又是個正義感責任心十分強的人,見那幾個小丫鬟哭的梨花帶雨的,頭疼的趕緊改了口。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這就回去換身衣裳,絕對讓您滿意。”

等到再出來時,她已經換了身水藍色的襖裙,梳著齊整的髮髻,還戴上了施夫人年前為她打的珍珠頭面。

她的模樣本就明媚靈動,以前只不過是不愛打扮,如今收拾一番後,瞬間就有了貴女的樣。

其實兩個女兒裡面,施夫人也更偏愛這個長相像她的小女兒,奈何她空有副好模樣,性子卻像極了男兒。

施夫人方才還橫眉豎眼,一瞧見她出來,馬上就露出了笑意,只是不等她高興太久,施綰舒就大爺似的坐在了椅子上,氣得她瞬間又站了起來。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成何體統,明日我就讓宮內的嬤嬤來教你規矩,你不許再偷溜出去,下個月我已經同張尚書家的夫人說好了,要去上香祈福,你這回必須給我好好學規矩,哪都不許去。”

施綰舒求助的看向她家大哥,什麼張尚書家的夫人啊,分明就是想撮合她和張家那小子。

兩家是世家偶爾會走動,張家那人她見過兩回,瘦的和猴似的,成天捧著本書,眼高於頂的,讓人瞧著都心煩,她才不喜歡呢。

可惜施夫人在家有絕對的說話地位,施向明只能撇嘴搖頭,他也是愛莫能助。

好不容易聽完她嘮叨,施綰舒才逃也似的跟著她大哥出了府,她今日穿著裙子,就連去沈家的路上也只能憋屈的坐馬車。

“我堂堂施綰舒打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居然有一日要坐這憋屈的馬車!這可真是荒謬至極。”

施家是武將世家,她會走便被父親抱到了馬上學騎馬,倒也不是真看不起坐馬車的人,只是她喜歡騎馬的自由自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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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向明聞言嗤笑出聲,就被她給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哥好沒義氣。”

他是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氣,趕緊抬手求饒:“世子妃的孩子都兩個了,你本就到了該出嫁的年紀,我也沒立場為你求情不是。”

施綰舒哼了聲,自顧自的轉過頭去,看著馬車外的行人難得的陷入了低落。

她一向率性灑脫,沒想到也會有一日為了這樣的事所困擾。

她也不是真的不想嫁人,只是想到要和不熟悉的人相互蹉跎,覺得很沒意思,若真如此,她還不如和她的小紅馬過一輩子呢。

“張家公子你也見過,也已經考取了功名,在翰林院任職,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他那面黃肌瘦的模樣,都不夠挨我一拳揍的,我最討厭的就是讀書人了。”

說著,施綰舒的腦海裡就跳出了另外一人,沈少欽會板著臉在她耳邊嘮叨,這樣不能做那樣不合規矩,但他也會在危機之時留下護她。

那段日子,沈徹和林夢秋在藥王谷裡治腿,她就和他待在客棧裡,朝夕相伴的倒也有了些情誼。

對這書呆子也有了新的認識,明明迂腐還容易害羞,卻又可愛的固執。

有時候明明不喜歡上街不喜歡太過吵雜,但怕她一個姑娘家上街不便,還是會寸步不離的跟著,陪她做很多與他身份不符的事情。

施綰舒到現在都記得,兩人是為何鬧的彆扭。

那日兩人上街玩,碰上了趣事,嶺南風俗是姑娘可以拋繡球招親,她為了看熱鬧就帶著沈少欽擠進人群去。

她看著紅著臉的姑娘將繡球拋進了少年郎的懷中,不知從何處撿了個無主的繡球,也覺得好玩,隨手就拋進了沈少欽的懷中。

這也是施綰舒頭次見到他紅臉,清秀俊朗的少年捧著繡球丟也不是拿也不是,惹得她在旁邊笑個不停。

“你怎麼跟人家小姑娘似的,還臉紅啊。”

沈少欽不僅是臉紅,為此還生氣了,“婚姻大事如此重要,我當你平時只是貪玩,不想你竟連這種事都能拿來玩鬧。”

施綰舒看他如此氣憤,滿不在意的道:“為何不行啊?我現在拋到了你,不如我與你湊合湊合?”

她如此滿不在乎玩笑的語氣,使得沈少欽更加生氣了,“你將婚姻之事當做兒戲,我對你也無話可說。”

而後真就不理她了,施綰舒覺得他是小題大做,哄了兩回見他還是如此,性子上來也就不搭理他了。

兩人一直不說話,直到沈徹和林夢秋出谷,也沒有好轉。

等回京後,兩人就更沒了見面的機會,她自以為兩人算是朋友了,時間長了總是會化解矛盾的,可那之後就算是在王府遇上,他也都是副不認識的樣子。

惹得施綰舒想起他,就忍不住的生悶氣,至於嗎,

記仇記這麼久。

“讀書人都沒個好東西!”

施向明是知道她脾氣的,生怕越勸她越抗拒,反正家裡有母親,不用他這個大哥來操心,也就不再說了。陪著她到王府,參加

了兩個寶寶的週歲宴。

她以孩子的姨母自居,這小木馬和小木劍可都是她親自挑選的,就是為了今日,見到兩個孩子被放在桌上,忍不住的晃了晃手裡的鈴鐺。

“朝朝,暮暮,快到姨母這裡來,有好玩的東西哦。”

她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就似月牙一般的好看,而且她的笑總是很有感染力,暮暮果真朝著她的方向爬去。

這讓施綰舒更高興了,笑聲比鈴鐺聲還要清脆。

而站在她身後的沈少欽眉頭卻擰的愈深,忍不住的輕聲咳了兩句,見她還是沒反應,才輕聲喊了句:“施姑娘。”

施綰舒還在驚喜,他居然主動找她說話了,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他的告誡,頓時臉上的光亮就暗了下去。

“你是我的誰?我說什麼做什麼,關你何事?”

說著就不再理他,而且像是要故意刺激他似的,跑到案桌邊變本加厲的喊著兩個寶寶的名字,就是要與他對著幹。

沈少欽攥緊了手指,忍了許久,才沒上前拉住她。

施綰舒就像是一團火焰,明媚又炙熱,越是明亮就越是襯得他卑微。

她說得對,他有什麼資格去勸她呢?

他的父母親早已和離,他不過是個名存實亡的三少爺,而且科考失利,今年也很有可能繼續落空,他這樣的人,如何配和施綰舒做朋友。

沈少欽沒敢和任何人說,當時他接到施綰舒的繡球時,頭一次心跳的如此快,他曾經以為自己偷偷的喜歡過嫂嫂,直到那會他才恍然。

那種不是喜歡,是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他自小就在大哥的影子下長大,沒有自我的決斷,誤以為那就是他的追求。

是施綰舒點醒了他,讓他明白該為自己活,她雖然看著大大咧咧,卻是個心軟又正直的姑娘。她從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情,活得純澈又自由,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等到被她的火焰灼燒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不堪和卑弱。

更讓他難過的是,施綰舒不過是在開玩笑,她根本就不明白那繡球的意義,他在讓自己陷得更深之前及時止損。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讓自己除了書,什麼都想不了,避開她,靜下心。

沈少欽也以為自己沒有動心,以為自己可以忘記,直到這會他才知道,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但就算知道,他也還是沒辦法面對施綰舒,他除了一個南陽王府,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如何能配得上她?

沈少欽一直渾渾噩噩的,等到抓周宴結束了,才悶聲往後院走。

沒想到又碰見了施綰舒,他下意識的撇開了臉,想要往另一條道走,沒想到就被她給攔住了。

“施姑娘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若是如此,我願為方才的事致歉,我確是多管閒事了。”

施綰舒越想越覺得生氣,這人不理她也就算了,這麼總躲著她是什麼意思,虧得她還把他當好朋友好兄弟。

“我的氣量哪有這麼小,就算真的有人惹毛了我,最多半個時辰,我也就忘了。反倒是你這個臭書生,一點點小事你也要記這麼久,有意思嗎。”

沈少欽見她嘟囔著嘴,嬌俏可人的模樣,忍不住的移開了眼,這不是他能惦記的人。

而且他哪裡是為了那事生氣啊,他只不過是找了理由避開她罷了。

“施姑娘言重了,之前的事我也早就忘了,只是你我男女有別,當初是因為我大哥的話,才不得不緊跟著姑娘,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騙人,你就是還在生氣,氣我做事沒有規矩,把婚姻當做兒戲,你就是覺得我粗鄙。”

她是不喜歡有人時刻管著她,但很奇怪的是,沈少欽的話,她就能聽進去。

誰又能知道,起先她確實是在玩鬧,但繡球落在他懷裡的瞬間,她也忍不住狂跳的心。

甚至在想,反正都是要成親的,若這個人是沈少欽,她或許能更容易的接受,可誰想到會被誤會。

“不過也沒事,你繼續瞧不上我也無妨,我孃親已經在為我說親事了,過兩日便去相看。”

沈少欽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斷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口中苦澀難耐。

他很想問施綰舒,之前的話還算不算數,想問她能不能等等他,等他今年秋闈高中,等有資格了再上門提親。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出口,喃喃的說著恭喜。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氣,想必也是人中龍鳳。”

“他是張尚書家的老四,我與他青梅竹馬一塊長大,不說多好,至少他不會看不起我。”

說完便轉身大步的離開了。

沈少欽口中那句,我從沒看不起你,也未覺得你粗鄙過,她卻沒能聽見。

罷了,她能覓得良婿,這是好事,他應該高興才對。

只是為何他的心裡,會如此難過呢。

沈少欽原以為再沒有和施綰舒見面的機會,卻不想會再遇上她,以及那傳聞中的張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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