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遇沒想過紀繁音會拒絕。

不,應該說,他想過被拒絕的可能性,但沒想到紀繁音會對他這麼無情。

“等等!”宋時遇下意識地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試圖去拉紀繁音的手,但後者飛快地躲開了。

“該說的不是都已經說完了嗎?”紀繁音挑了挑眉毛,神情帶著點輕佻,和剛剛完全不一樣。

和從前的紀繁音也完全不一樣。

宋時遇說不請自己現在不想放開的究竟是“從前喜歡自己的紀繁音”,還是“眼前這個翻臉無情的紀繁音”,他只知道自己現在不想讓紀繁音離開。

但再多的話到了喉嚨口也堵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宋時遇囁嚅著只問了一句話:“那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紀繁音詫異地敲了敲桌子,“你和我之間過去不是朋友、現在不是朋友、將來也不可能會是朋友。”

“那我對你來說……只是從前喜歡過的人?”

“韭……客戶,是客戶。”

酒?

宋時遇沒有太在意紀繁音突然的改口,他絞盡腦汁地想臺詞:“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但我以後――”

“你以後會改?那關我什麼事?”紀繁音提起包甩到背上,“宋時遇,以前說過的話我再告訴你一次――喜歡你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懂嗎?”

她輕聲地、像是嘲諷似的笑了一下。

“你可別說你現在喜歡上了紀繁音,這簡直是加害者能說出來最令人憎惡、最讓人發笑的話了。”

宋時遇有點恍然地往後退了半步,小腿撞上了椅子。

雖然知道“喜歡你的那個紀繁音已經死了”這句話是修辭手法,可聽到時所受到的震撼遠遠大於理智所能接受的程度。

紀繁音說這句話時的語氣,簡直就像……從前唯唯諾諾的紀繁音死去,換了一個人代替她開口斥責他一樣。

“你以前……”宋時遇如鯁在喉,“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你以前都會原諒我。”

“哦,真好啊。”紀繁音笑,“有一個能讓你無限傷害還不離不棄的人,那感覺一定讓你覺得很爽吧?”

宋時遇啞口無言,他只能看著紀繁音踩著輕巧的步伐離開他的客廳。

沒有一絲留戀不舍,甚至沒有憤懣不滿。

她就是那麼……走了。

“――對了,再難過也別忘了打錢。”

宋時遇聞言抬起頭來,只看見門在他不遠處啪地一下關上。

……

紀繁音到宋時遇樓下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在下雪了。

剛才懟宋時遇那一頓固然很爽,但說不定接下來就該考慮給自己請個保鏢了。

什麼都帶了就是沒帶傘的紀繁音把外套的帽子往頭上一戴,望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好一個聖誕節。”

如果是從前的那個紀繁音,說不定她會接受宋時遇的“妥協”吧。

畢竟那孩子經年累月下來,早已經習慣了將一切主動權讓給別人、予取予求。

紀繁音搖了搖頭,拿手機叫了輛車,慢悠悠地走進了雪裡。

在路邊等待叫的車抵達時,紀繁音低頭玩了會兒手機裡的小遊戲。

只是雪花不停地飄到螢幕上,時不時就要抹掉,實在有點煩人。

紀繁音抹了兩次就不太想再繼續了,切換出去看了一眼滴○打車,看見對方還有三分鐘才到,就又看了看【回家的誘惑】。

除了網上來的小筆情緒波動以外,app正在瘋狂一筆又一筆源源不斷地進帳宋時遇的情感值。

林林總總加起來,足足幾百萬。

關於情感值,雖然破app沒有給什麼說明,但紀繁音自己估計了一下數值是如何量化的。

簡單粗暴地來說,就是為了這瞬間的情感波動,此人潛意識裡願意付出多少金錢。

比如紀繁音在網上傳送影評,吸引來的大多是愛看電影的人,他們的情感波動就指揮在大約一張電影票的價格上下,不會偏差太遠。

感覺上有點像宅男宅女為了自己遊戲裡的“老婆”,願意氪金抽卡花多少錢。

“泳裝s○ber我氪十萬也必拿下!”,這就是換算成十萬的情感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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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繁音精挑細選出來的客戶心中的物價稍微和大眾有點偏差,所以他們的情感波動也很強烈。

雖然紀繁音覺得也缺不了這個世界大多數情節似乎普遍都有點狗血的原因,她從之前就察覺到了,今天又得到了一次驗證。

――“我知道我不能和她在一次,所以我願意真心地和你將就一下”這種話,它就不是一個正常世界裡的正常人能說得出口的好吧。

……所以宋時遇這盆韭菜,是現在就扔呢,還是以後再扔?

紀繁音有點拿不準主意。

看起來現在有點移情別戀前兆的宋時遇好像還能被收割一大波金錢和情感的樣子。

而且他那麼渣,值得也嚐嚐被人渣的味道。

紀繁音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兩隻手都縮在裡面不出來了。

她站的地方是小區門口,附近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還有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可可愛愛地頭上頂著馴鹿角的裝飾、共享一把傘地走過,商量著要去哪裡吃晚飯。

至少這個世界裡大部分的路人好像都挺正常的。紀繁音想道。

車還沒到。

聖誕節的車太多,在路上堵住了嗎?

紀繁音有點無聊地踩了踩腳下薄薄的積雪,突然眼前視野裡出現了一小點朦朦朧朧的白色――是睫毛上落了被風吹來的雪花。

兩手暖烘烘地在口袋裡不想抽出來,紀繁音試圖噘嘴往上吹了一下。

雪花不為所動。

紀繁音正想著要不要原地跳兩下看看能不能把調皮的雪花震下來的時候,一柄黑傘撐到了她的頭頂,把飄飄揚揚的雪花擋在了傘面之外。

“……紀繁音?”對方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紀繁音扭頭看了一下,發現對方很高,又將視線往上抬了抬,見到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和口罩的男人。

這打扮紀繁音太熟了。她頓了頓就從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把對方認了出來:“賀深。――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紀繁音和章凝辦的工作室已經紅紅火火走上正軌了,可是明明也算是創始人之一的賀深居然是全權委託章凝辦事的。

問他有什麼看法,章凝說他沒看法,宛如一臺沒有感情的投資機器。

“……你不是說了嗎?我入戲太深,緩不過來。”

賀深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只有站在他身邊的紀繁音聽得見。

經歷過同樣的生活,紀繁音倒是很理解――一旦在這種大街上被人發現了身份,後續是會很麻煩的。

“你是專業的演員,入戲太深也不用緩這麼多個月。”紀繁音揶揄,“逛微博的次數倒是很多。”

和她互動的次數也不少,簡直是當代只神交不面基的網友真實寫照。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都是靠實力說話的演員,對影視方面的看法也大多一拍即合,明明是第一次和賀深面對面地說話,紀繁音卻覺得是在跟認識多年的老友交流一樣舒心。

“比起社交我更喜歡上網……”賀深的聲音埋在口罩後面,聽起來有點模糊,“你在這裡等人嗎?”

“等車。”紀繁音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下,又看了看賀深手裡提著的便利店袋子,瞭然,“你也住在這附近?”

這裡是富人區,賀深有房也不奇怪。

但是……

紀繁音又仔細看了看那個便利店的袋子,裡面似乎放的都是罐裝飲料,不由得有點好笑:“堂堂影帝,聖誕節居然一個人過?”

賀深有點不自在地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嗯。我陪你等到上車吧。”

這幾句話的功夫,被堵住的網約車終於到了路邊,紀繁音逆光眯著眼確認過車牌號,和賀深示意了下:“這是我叫的車,拜拜。”

賀深又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撐傘把她一路送到了車邊。

紀繁音把車門關上後一抬眼,不經意正好瞥見賀深那件灰色的風衣肩膀上落了一大片雪花,在路燈下的映照下特別明顯。

他的傘不夠大,剛才兩人之間又有點禮貌的社交距離,想遮住兩個人太勉強了。

紀繁音想了想,和司機說了聲“稍等”,又把車窗降下來喊住賀深。

因為不好在大街上直接喊賀深的名字,紀繁音就短促地叫了一聲“賀先生”。

撐著傘的賀深轉回了頭來。

紀繁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剛剛在宋時遇家裡順的蘋果,從車窗裡塞給了賀深:“平安夜加聖誕快樂。”

賀深接過蘋果,看起來有點沒反應過來紀繁音是怎麼憑空變出一個蘋果來的。

紀繁音笑吟吟地朝他揮了揮手,把車窗重新升了上去,拿出手機開始搜尋“賀深社恐”。

除了零星開玩笑的發言,紀繁音沒見到有人和她持一樣的想法。

倒是很多人說賀深在電影之外總是不苟言笑,就算跑宣傳也不喜歡和人互動、被開玩笑,簡直是男演員界的高嶺之花。

紀繁音改為搜尋“賀深高嶺之花”,結果一下子多了很多。

她盯著“高嶺之花”四個字看了又看,又託著下巴回想了一下賀深懷裡突然被塞了個大紅蘋果時愣住的表情。

嗯……不管怎麼看,賀深都像是個用冷臉來拒絕社交的社恐啊。

叮地一聲悅耳提示,紀繁音的手機頂端連著跳出兩條通知。

第一條是銀行卡的到賬,顯示的轉賬人是宋時遇。

嗯,買畫的錢。希望他把這幅畫送給紀欣欣時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吧,阿門。

第二條是紀欣欣的訊息,她說自己明天想約紀繁音見面,什麼時候都可以。

【就在那家姐姐喜歡的手工店。如果你不來,我就一直等。】

/bk/12/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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