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章凝的時候, 紀繁音腦子裡都已經想好怎麼道歉了。

但她一個深躬還沒來得及鞠下去,章凝先遞過來了一個巧克力味的甜筒。

紀繁音一臉懵地接過甜筒[醋%溜%兒%文%學首-發]道了聲謝, 拿在手裡沒敢舔。

“吃啊。”章凝揚了揚眉,“她說你和她不一樣,喜歡巧克力味的。”

紀繁音這才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口甜筒,小聲問:“另一個紀繁音嗎?”

“對。”章凝向後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反正你們是一個人格,她寫的郵件裡面什麼內容你應該也都知道吧?”

紀繁音擰起眉,小小聲地解釋:“……我知道,而且她明明在郵件裡解釋了我和她不是同一個人。”

“我只信科學的解釋。”章凝果斷地搖了搖手指,“我在網上查過, 第二人格通常比第一人格強勢很多, 通常誕生在第一人格無法面對現實、想要逃避的困境時,能替第一人格解決問題, 這很符合你們兩個的情況。”

聽完的程琳在旁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紀繁音覺得這是解釋不清了。

就算她自己清楚另一個紀繁音來自另一個世界,也見過另一個紀繁音為之奮鬥的那個名字奇奇怪怪的app, 還親自目送另一個紀繁音離開, 更見過沈戚……但是,她沒有任何證據。

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就算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的。

而且, 雙重人格真的能相當恰當地解釋她身上發生的事情。

比如厲明月就不聽。

看著章凝一副“你繼續編吧反正我有我的唯物主義信仰絕對不會封建迷信”的表情, 紀繁音把解釋咽了下去:“我今天過來, 是想把我手中工作室的股份……”

“哦, 那個啊,你留著吧。”章凝隨意地揮了一下手, “反正你另一個人格本來管事也不多。”

紀繁音搖搖頭,堅持道:“我想平分給你和賀先生。”

章凝看了她一會兒, 笑著問:“你的另一個人格怎麼想?”

已經放棄解釋的紀繁音垂眼看甜筒:“按照她的遺囑,就是打算這麼處理的。”

章凝挑挑眉毛:“但你沒死,所以遺囑作廢了,她郵件裡不是託我多照顧你?那這就是我照顧人的辦法。哦還有,她讓我多管管你花錢,所以以後你的賬戶由我來接管,一天五萬以下你可以隨意使用,五萬以上的都需要經過我的審批,免得你被人騙。”

程琳在旁點頭覺得很贊:“這個建議很好,我也很擔心她被人騙。”

“我不會被人那麼簡單騙的……”

“甜筒,要化了。”章凝打斷她。

紀繁音只好又低頭去吃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又為什麼特別容易融化的冰激凌,垂下腦袋時,被章凝藉機在頭頂揉了一下。

章凝有點新奇地說:“寶貝兒,我還沒想過你的臉能露出這種小可憐的表情――那麼說起來,你的另一個人格以後還會出現來跟我敘舊嗎?”

“她可能……”紀繁音頓了頓,有點難過地回覆,“回不來了。”

她是為章凝感到難過,甚至覺得愧疚。

章凝放下手應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對不起。”紀繁音抬頭小聲又誠懇地道歉,“非常對不起。”

章凝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又扳著她的肩膀讓她轉向辦公室的門外,促狹地問:“那你另一個人格的風流債,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紀繁音一眼就看見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陳雲盛,頓時覺得手裡的甜筒都不香了。

……

但事實上,不僅章凝這關過得特別容易,陳雲盛那關也一樣……甚至更容易。

章凝把紀繁音和陳雲盛關在一個辦公室裡以後就走了,紀繁音緊張到覺得舌頭上殘留的巧克力都開始變得苦澀起來時,陳雲盛率先開了口。

“我見過沈戚了,”他說,“我也知道你和姐姐不是雙重人格的關係。”

紀繁音驚訝地抬頭看向陳雲盛,發覺對方年輕的臉上並沒有笑意。

就像紀欣欣即便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他也不會對紀欣欣笑一樣。

“所以你不用擔心怎麼處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因為你我之間根本沒有需要處理的關係。”陳雲盛說著,伸手把紀繁音桌上一個稍稍歪掉的小擺件放正了。

他的態度過於平靜,紀繁音不由自主地也跟著冷靜了許多:“沈先生和你說了什麼?他來見我時,和我說了事情的原委,還告訴我另一個紀繁音留下的財產我可以隨意處理。”

“事情的原委,以及我和他打了一個賭。”陳雲盛聳了聳肩,“是我提出來的,他本來不想答應,但我激怒了他。”

紀繁音心有餘悸:“我也和他開了個玩笑,明明他看起來脾氣不太好……”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不過不去試試的話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陳雲盛說道,“就現在而言,我覺得自己的希望挺大。”

紀繁音認真地點點頭贊同他的說法:“你是她最後道別的人。”

陳雲盛定定地看了紀繁音一眼:“她最後道別的人,不是你嗎?”

紀繁音驚訝地睜大雙眼,又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嗯、嗯。我和她說了謝謝,雖然一句謝謝根本不夠。”

“那取決於你以後打算做什麼,”陳雲盛擺了一下手,“如果你能擺脫從前的陰影走自己的路,我想姐姐就會很滿意了。”

他說完,朝紀繁音點了一下頭就向外走去。

紀繁音下意識地叫住了他:“那你呢?”

陳雲盛回過頭來,指了指天上:“我要試試贏下和沈戚的賭。”

紀繁音真誠地祝福他:“雖然不知道你們打了什麼賭,但我希望你成功。”

“你也是。”

……

接下來的三個月裡,紀繁音在英國和華國之間來回飛了五趟。

第五次的時候,她就正式留在了那裡。

章凝大手一揮讓她在實驗室附近的地段直接買了一套房,地理位置優越又安全,步行只需要十分鐘不到,可謂最佳住所。

到了牛津一個月後,快樂投身學術當中的紀繁音才有空和章凝通了一次話。

然後她深刻意識到,章凝真的是八卦第一線的資深人士。

章凝:“你爸的那個公司倒閉了,不過他們還有一套房子一輛車一點存款,節約點、去找個普通的工作,肯定是能活下去的。”

紀繁音嗯了一聲,把實驗室的門鎖上。

章凝:“畢竟紀欣欣的醫療費是厲家全額出的,這筆錢不用你爸媽他們掏出來。不過紀欣欣本人比較麻煩,她現在不是能工作的狀態。”

紀繁音邊往外走邊疑惑地問:“流產需要恢復那麼久嗎?”

“不,她現在有點精神分裂的跡象,聽說幻覺很嚴重,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自己幾歲都記不清,還住在療養院裡。”章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哦,巧得很,就是她小時候住過一次的那個。”

紀繁音:“……”

“你不用心軟,放心,我已經用你的名義送果籃過去了。”章凝大方地說,“慰問工作做得很到位。”

紀繁音猶豫地:“……謝謝?”

“不用謝。”章凝大方接受,“還有別的,宋時遇現在也住院呢,心臟的問題有點嚴重,得做手術。就算手術成功,回去時一手創辦的公司裡恐怕也已經把他架空了。”

紀繁音:“……”她遲疑了一下,“大家的身體好像都不太健康,你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那我還沒說厲宵行呢?”章凝笑了起來,“厲宵行到現在也還沒恢復雙手的知覺,幻覺痛也不知道好轉了沒有――哦對了,今天打電話一是想給你說說國內這邊的情況,二是跟你說一聲,生日禮物在路上了。”

紀繁音啊了一聲,恍然地看了一眼日期:“我生日要到了嗎?”

她忙得完全忘了。

畢竟以前的每一年,她一不會這麼忙,二來提前半個多月紀家就會開始熱鬧起來,她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不就是後天?時差就先不管了,我付了最貴的服務費讓當地的公司給你送上門,別在實驗室通宵忘了自己的生日。”章凝說道,“就這些,我有事先走了,拜拜啊甜心,注意身體。”

紀繁音抿著笑道了謝:“嗯……謝謝你。”

結果兩天後生日的那天,紀繁音收到的不僅是章凝的禮物,還有來自厲明月的跨國包裹,以及一個大活人――程琳本琳。

堂堂程家大小姐坐在紀繁音家門口的花園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看守包裹,看見紀繁音的腳踏車時才站起來,跺著腳抱怨:“怎麼不接電話。”

紀繁音掏出手機看了看,一臉心虛:“沒電了。”

程琳完全不感到驚訝,一點也沒脾氣:“生日快樂。”

“嗯,謝謝。”紀繁音笑著開啟了門,兩人換鞋進去,又合力把堆在了門廳的禮物都搬進了屋子裡。

“都是禮物嗎?這麼多?”程琳盤腿坐在地毯上看其中一個快遞的單子,看到一半聲音就抬高了,“白晝?!”

“白晝?”紀繁音比程琳更疑惑,“我沒有和他聯絡過。”

程琳盯著快遞單冷笑一聲:“我怎麼一點都不奇怪呢,厲宵行和紀欣欣訂婚的那天,我就在想白晝他為什麼也跟出來……”

她拿出自己的鑰匙:“我來幫你開?”

“好的,小心手指。”紀繁音隨程琳去了,反正她很確定白晝送來的禮物雖然寄到了這裡,但並不是送給她的。

程琳動作乾脆利落地把紙箱直接撕開、把裡面的模型掏了出來:“像是個島?我好像在旅遊app裡面見過幾次……”

拿著兩杯水回來的紀繁音蹲到程琳旁邊看了看,嘆著氣說:“這是聖託里尼島。”

“挺好看的,但他送這個幹什麼?”程琳換了幾個角度看。

這座模型幾乎1:1復原了整個聖託里尼島上的自然風景和建築物,細節都做得很精緻,一看就價值不菲。

隨包裹還有一張明信片大小的卡片,空白面上只簡單地寫了生日快樂和署名,總共六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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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繁音拿起卡片,將其翻轉到背面看了一眼。

那是日出的景象。

而且紀繁音一眼就能認出來那熟悉的視角。

那是白晝和另一個紀繁音一起看過的日出、是白晝用來隱藏煩惱的秘密基地、本來他們約定好每年都會去看日出的地方。

……雖然,另一個紀繁音許諾時就沒有守諾的打算就是了。

程琳瞄了一眼,隨口說道:“這個卡片的質感很特殊啊,是浮雕工藝還是什麼?”

“……是油畫,手繪的。”紀繁音說著將卡片翻轉了回去。

她有點犯愁,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座模型。

比起代替另一個紀繁音收下,是不是拒絕之後直接送回給白晝會比較好呢?

思考著的時候,紀繁音的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了剛剛被程琳隨手推到一邊的快遞空箱上的快遞單。

她詫異地拉過紙箱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的寄件人姓名明明是白晝,寄件地址卻不是國內。

――這是一個英國境內寄出的包裹。

紀繁音皺著眉拿出手機找了找,在沒有整理過的通訊錄裡找到了白晝的名字,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按了下去。

等對面接起來了以後,紀繁音才不太自信地小聲問:“你不會就在我家附近吧?”

短暫的沉默後,電話對面的青年冷靜地做出了回答:“不在。”

已經走到窗邊的紀繁音唰地一下拉開窗簾往外面看去。

她左右掃了兩眼就看見了在街拐角處的黑色賓士和靠在車旁的白晝。

兩個人的視線遠遠地對上了一瞬。

“……抱歉,沒想打擾你,”白晝啞聲道歉,伸手開啟了車後座的門,“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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