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首發晉江。  趙長寧今天真是累了, 便沒有推辭。由貼身的顧嬤嬤服侍著去了東廂房歇息。

趙承義也歇在了竇氏這裡。

找趙玉嬋的人倒是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還跑得不遠,仍然抽泣地哭著, 不要別人碰她:“你們找婉姐兒當閨女吧,別要我了!”

竇氏氣得很:“你和你哥哥頂什麼嘴, 他每日這麼辛苦,你又懂得麼?”

趙玉嬋委屈地道:“哥哥有什麼辛苦的,不就是讀書嗎。再者媛姐兒的哥哥就從來不說她半句,哥哥憑什麼說我。”

竇氏也覺得女兒哭得可憐, 叫女兒坐下來,給她洗了把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生氣你兩天就好了。這兩天你就乖巧一點,莫要惹他生氣。娘什麼都依你的。”

趙玉嬋被母親摟在懷裡安慰了一會兒才好, 拉著母親的胳膊說:“那我要兩枚金蟬子。媛姐兒有一盒的金蟬子呢!”

“金蟬子……”竇氏有些猶豫,“你哥哥明年春闈, 怕是要好花一筆銀子的。”

“媛姐兒有一盒的。”趙玉嬋不高興了, “我跟媛姐兒都是嫡出,但她平日吃的穿的, 樣樣都比我。我要個金蟬子都沒有麼?”

竇氏也沒辦法, 她還要補貼二女兒、三女兒, 長寧這裡花銷不小, 但都是要花錢的, 家中庶女也有五六個,大小都是趙家的女兒,每個月就是月例都要給出去幾百兩銀子。但她對女兒有求必應,只能點頭,“好好,金蟬子。娘給你打一對就是了。”摟了女兒一會兒,□□繡夏繡兩個帶她下去睡覺,“輕著點,莫吵著大少爺。”

兩個丫頭帶著趙玉嬋下去了,竇氏才坐下來歇一口氣:“姐兒不省心,竟然對長寧說那等誅心的話。寧哥兒為了咱們……”竇氏說到一半,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茫然地嘆了口氣。

宋嬤嬤安撫她:“等咱們哥兒中了進士,您便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這中進士談何容易,大老爺是考了三次才得了個同進士回來。寧哥兒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若能考上了,我何必這麼算計著過日子,可惜老爺那清水衙門沒油水,靠那點薪酬過日子怎麼能不緊巴巴的。”竇氏嘆氣。“對了,你方才說你看到小丫頭怎麼了?”

宋嬤嬤湊過來對竇氏耳語,把自己剛才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太太,此事決不能輕饒,否則以後丫頭們都有學有樣地勾引少爺,咱們長房不就是亂套了麼?她們要是懷著當姨娘的心思,遲早要出事的。奴婢以前看都罷了,如今寧哥兒都要考會試了,更由不得這幫浪蹄子興風作浪!擾亂了大少爺考試的心思。”

竇氏沒有主心骨,卻也不是傻,聽到這裡果然氣憤,“這沒皮沒臉的小賤人,竟然敢勾引我兒!”她才靠在秋香色金線蟒堆枕上,沉下臉道:“去把香芝給我拉上來。”

還在下人房休息的香芝,也就是剛才給趙長寧抹藥膏的那個,被幾個丫頭給拉了上來。

她跪在竇氏面前,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茫然地請了安說:“不知大太太找奴婢有何事……”

竇氏示意了身邊的宋嬤嬤一眼,宋嬤嬤冷著一張臉,走上去就揚手給了香芝一巴掌。

她立刻被打得撲到地上,白嫩的臉立刻高高腫起來,嘴裡腥甜,耳邊嗡的一聲響起來。宋嬤嬤扯起她,就又給了一巴掌:“小賤蹄子,你多臊的一張臉!敢來勾-引大少爺了!”

香芝才知道是為什麼,她渾身發抖,話都說不清楚:“太太……我沒有,沒有勾-引……”

宋嬤嬤又一把扯開她的衣襟,把那肚兜兒露出來:“你這臊貨!穿這東西不是勾-引大少爺是什麼,好不要臉的蹄子!”又是幾巴掌劈頭蓋臉的打下去,香芝不過是個弱女子,頭髮散了,哭得泣不成聲,早已經話都說不出來了。

竇氏看著香芝被打,卻也沒同情,敢敗壞她的兒就別怪她不客氣,喝了口茶道:“把那些奴婢全給我叫過來,好生看看,勾-引少爺是個什麼下場。”

她院子裡的丫頭都被叫了過來。

香芝髮髻凌亂,衣裳也被扯破了。被幾個婆子打得臉都廢了。

她斷斷續續地嗚咽著:“奴婢……沒有,只是看到少爺擦藥,想著……想著別讓少爺動手……”

宋嬤嬤冷笑道:“屋裡頭的大丫頭、管事婆子都死了麼,要你個伺候茶房的賤婢來動手?你是什麼身份,少爺是你能伺候的麼?”

又有兩個僕婦上前,揪著她的頭髮又重重地打下去。打得她是有進氣兒沒出氣兒,只剩半條命。

見打得差不多了,竇氏才一掃眾位丫頭,開口說話:“這屋裡頭的,你們一個二個的都給我好好掂量著。誰要是再敢做勾-引之事,我定將她活生生打死,扔到亂墳堆裡叫野狗啃屍,都給我聽到了嗎?”

眾丫頭見平日和善的太太說話這般冷酷,嚇得一個個噤若寒蟬,聽到說話,才忙跪地應是。竇氏覺得震懾作用也達到了,才準他們回去睡覺。香芝也沒被打死,只是一副門板給抬出了趙家。

趙長寧睡得一向淺,她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身邊守著她睡覺的老嬤嬤就立刻點著了燭火。“哥兒,您睡吧,太太這是收拾下人呢。”

趙長寧知道是那丫頭被打了,她有一瞬間的茫然。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習慣了,但其實是沒有的。她靠在老嬤嬤的膝頭,輕輕地閉上眼睛:“嬤嬤,其實我剛才……是有意放她一馬的。”

“哥兒宅心仁厚。”老嬤嬤撫摸著她的長髮,看到她如玉秀美的側臉,心裡充滿了憐惜,“哥兒今天累了,好生歇息吧。”

“祖父叫我罰跪,長淮見我站不起來,卻拉都不拉我一把。”趙長寧閉著眼靜靜地說,“玉嬋又這般不懂事,叫娘給寵壞了。我覺得有點累,她只當我是頂天立地的哥哥,該承擔責任的……”

這番話說得老嬤嬤心裡一酸,“當年太太連生三女,您舅家又出了事情。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把您當成男孩養,否則在這趙家,沒有個男孩,太太和幾個姐兒更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您看看您二姐,就因為沒給二姑爺生個兒子,現在在姑爺家頭都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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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趙長寧輕輕地說。

竇氏為什麼把她當男孩養這事,她還是清楚的。

當年竇氏家族式微,接連生了幾個女兒,在家中抬不起頭。尚還在世的趙老太太對竇氏臉色也不好看,正如如今她二姐的處境。

那是竇氏唯一一次有了主心骨,膽大包天瞞天過海。生下趙長寧那段時間,趙老太太又得了急病臥床幾年不好,這樣一來竇氏竟然得以隱瞞,成功地將長寧養大了,穩住了自己的地位。趙長寧長得像其父,清麗秀致一點不女氣,竟也辨不出來。

“當年您剛生下來,因為是頭孫,老太太還歡喜得很呢。”顧老嬤嬤露出懷念的笑容,“她是最寵你的,給你打好大的金項圈,幾個姐兒看著都羨慕得很。可惜人去得早,否則不知道有多疼愛您的。”

顧嬤嬤時常說起這位趙老太太的事,趙長寧心裡有個模糊的概念。有這麼個人,頭先很寵愛她,不過是不在了而已。

“嬤嬤,我這次考鄉試掛在末尾,我是故意的。”趙長寧笑了笑說,“三弟考了個經魁,二弟也名列前茅。但我卻故意落在後面。我雖然是嫡長孫,祖父對大家都是一視同仁的。但這家裡三弟是二叔的兒子,二弟是祖父親手養大的,最得祖父心疼。所以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太出風頭……”

“長孫聰明通透,但等到考進士的時候,就不必遮掩了。”顧老嬤嬤凝視著她說,“老小的還希望看著長孫騎馬遊街,身帶絨花。榮歸趙府,叫那些人好好看看的,給咱們長房也添添光。”

趙長寧才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那丫頭的哭聲還是隱約聽得到。趙長寧用了七年才學會怎麼在這裡好好生存,偽裝忍耐,寒窗苦讀。她的毅力忍耐力非常人可比,現在想想還要感謝自己的前世,當然最要感謝的,可能是她生存的緊迫感。

她要是不努力讀書,還不知道長房日後會怎麼樣。她要是不當這嫡長孫,也許就跟其他幾個姐姐一樣嫁人了,對丈夫要言聽計從,給丈夫納妾養孩子,丈夫沒出息,就連孃家都會受到連累。

一想到這些她就渾身發冷。幸好,她是嫡長孫,她還可以讀書。所以她一定要做官。

第16章

杜少陵聽說趙長寧被罰之後很是愧疚。

他是看不起趙長松那紈絝,但沒想到趙老太爺竟然連趙長寧都罰,他心裡責怪這老太爺不通情理。但此事終究是因他所起的。

於是他在蘆山館轉悠了幾圈,把鬧事的書童給趕回去了,叫小廝去外面的鋪子買了些鹿茸人參之類的補品,往西園來了。

到門口被兩個丫頭攔下了,他還打量了一下趙長寧的小院,看著規整,花草不多,種了幾株石榴樹、海棠樹,一株高大的棗樹,感覺跟他冷冰冰的個性不搭,總覺得這傢伙會在屋裡種梅蘭菊竹之類的,以表清高。不過這時候院裡堆著雪,看不到樹木豐茂的景色。

趙長寧在屋內,就透過隔扇看到他在轉悠,穿了件蔚藍的繭綢薄襖,長身玉立,鬢若刀裁。低聲問香椽:“七小姐還沒回來吧?”

“七小姐還在二房那邊。”香椽知道趙長寧的意思,“奴婢一會兒在門口守著,不會叫七小姐過來的。”

趙長寧才點頭,她真的挺怕那妹妹會色令智昏。

那邊杜少陵已經跨進屋子裡來了。趙長寧指了凳給他坐,又親自給他倒了茶水:“杜兄坐下喝茶吧,你難得過來。”

杜少陵把自己的禮堆在桌子上,屋內燒炭盆,其實不冷,所以趙長寧只穿了件月白的棉直裰,月白挺稱他的,臉色倒也紅潤,看來應該傷得不重。他想起上次荷包的事,咳嗽了一聲:“長寧兄,我是來道歉的。族學的事,還有上次荷包的事……”

杜少陵看人的目光很真誠,由於是一雙桃花眼,甚至有點深情的感覺。

趙長寧擺手:“杜兄喝口茶吧,這是今年冬至儲下的雪化成的水,我用來煮茶。”

是嘛……這才應該是他的風格。院裡不是俗花就是果樹,這不太襯他。

杜少陵抬手抿了口茶水,甜滋滋的。他俊朗的眉眼似乎也被茶水的熱氣化開了,握著茶杯說:“長寧兄竟然愛喝香片,我卻喜歡烏龍之類的苦茶。那一會兒我叫人給你送盒茉莉香片來,用的是寶珠茉莉為花底,窖藏信陽毛尖,再以白玉蘭提香。我只喝過一次,因嘗不出滋味,怕誤了好茶。”

趙長寧是想自己體寒,覺得喝純茶更不妙,所以才喝香片。不過竟然用信陽毛尖這樣頂級的茶來做香片,怕也只有杜家這等大家族做得起了,她謝過杜少陵的好意拒絕了他,卻是推脫不下。

幾杯茶下肚,杜少陵就說:“我看過長寧兄中舉的那篇文章,其實針砭時弊,寫得不乏文采。我瞧是有些火候的,平日若長寧兄想切磋文章詩詞,倒也可以來找我。若想找人指導,我已經告訴了周先生一聲,你隨時也可以去問他的。”

他聽聞長房在趙家勢弱,有意想要幫一幫趙長寧,以彌補自己的愧疚之心。

趙長寧聽他毫不吝嗇的誇自己就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略低著頭。抬頭的時候眼睛便只看著你,深邃如潭水不見底。

杜少陵心裡便驀地一跳,一時間目光只停在他紅潤的嘴唇,以及微有些透明的雪白耳垂上。又覺得是屋裡的炭火燒得太足了,太熱了,從下腹便躥起一股久違的熱。他十七歲了,怎麼會半點男女之事都不知道……一時竟有些尷尬。

“少陵兄當真不必愧疚。”趙長寧覺得這個人有趣得很,語氣柔和了一些,“我當真不在意這個。”

趙長寧只穿了件月白棉衣,身影單薄優美,非常漂亮,應該沒什麼力量,很容易被人控制住。與他對坐也腰背筆直,只看到單薄柔軟的唇瓣張合輕閉。他可能會因此做出不好的事來……特別是趙長寧還並不防備於他。

防備?人家為什麼要防備他?

杜少陵咳嗽了一聲,覺得是自己很久沒見到過女孩了,以至於看人家長得漂亮,竟然有異樣的感覺。別開眼睛說:“以後長寧兄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儘管說,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趙長寧心想正聊著就要走了?站起來準備送他,杜少陵笑著擺手示意不必送,大步走出了正堂,帶著自己的書童隱沒入黑暗中。

來去如風,果然是名士風流啊……

趙長寧叫了四安進來收拾桌子。

第二日杜少陵果然叫人送了盒茉莉香片過來,趙長寧只略開蓋,就聞到茉莉和茶葉的香氣氤氳濃郁,果然是極品好茶。

族學中的徐明被遣送回了老家大興寶坻縣,上次大力懲戒過之後,族學裡果然清淨多了。這一早上竟然平平安安的什麼事都沒有,中午送點心,進來的丫頭小廝寥寥無幾,個個垂頭喪臉。這下杜少陵那桌,就連壺熱茶都沒有人送了。

古先生覺得是他沒好好教導這幾個讀書,快要會試了,竟然還生出這樣的事端來。板著臉把幾個人的課業都加重了,每人每天要寫三篇文章交給他,題目由他出,而且全是策論。另外每天作賦一篇。

說來趙長寧是背過紀年表的,本朝雖也是大明,□□皇帝是朱元璋,但如今的年號卻是承元,也不知歷史在哪裡拐了個彎。本朝皇帝是個年逾五十的老頭,執政溫和,給讀書人的補貼也很多,於是在讀書人之間有‘聖賢皇帝’的名號。因此這時候的各種□□也空前發展,王陽明老先生創了心學之後,這個流派在江淮的讀書人當中流傳甚廣,由於江淮的讀書人在全國有一定的統治地位,所以目前的心學在全國都備受推崇。

就算心學盛行,大家也是要考八股的。會試的考試試卷是從經義、四書裡分別抽出一句,或結合皇帝的話考策論,或直接讓寫見解。再加一篇賦,考考大家的文學功底。題不多,因此能出頭的非要有真才實學才行,考舉人可能還有背誦默寫一類的送分題,會試就別想了,沒點寫文章的真本事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功課太多趙長寧還有點愁,畢竟趙老太爺還另外給她請了個家教七叔,也不知道這位嚴不嚴苛。

古先生還把趙長寧叫過去,叮囑她:“明日是初九,你回去跟老太爺商量一番,我帶你們出去祭拜孔廟。我看你們是憋在籠子裡讀書讀久了,該出去轉轉。”

古先生在趙家族學任職前,有長期帶各種衝刺班的經驗。趙長寧拱手道:“勞煩先生費心,我回去就稟明祖父此事。”

族學裡的學生知道能出去了,熱鬧地說起話來。初九逢單數,正好明照坊還有集市和廟會,四面八方的貨郎都要來擺攤,到時候可以趁機買些新奇的玩意兒和話本。他們已經很久沒出去放過風了。

趙長寧其實也挺高興的,她現在娛樂活動不多,能出去轉轉已經是好的了。她讓四安給她收拾書匣子,還要去七叔那裡。

路過趙長淮身邊的時候,趙長淮在和杜少陵說話,談笑風生,好像砸她手那件事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趙長寧笑容一收,神情冰冷漠然地從他身邊經過了。

杜少陵昨夜回去念了數遍道德經,才把心裡那股莫名其妙的邪念壓下去了。見趙長寧出去了,他對趙長淮說:“我瞧你哥哥人不錯,你又何必針對他?上次跟趙長鬆起爭執,他還是明事理的。”

趙長淮笑著搖頭,慢慢說:“我這個哥哥一慣軟弱,嫡長孫他坐不得。”

他看著趙長寧遠去的背影,稍微沉默了一下。

趙長寧到了周承禮所住的東院,他在趙家的地位比較奇怪,平時一般是很少出面的,要說官職卻也不是太高,但趙老太爺、趙承廉等人卻對他很尊敬,一般的事不會到東院來打擾他。

他院裡僅佈置了一座太湖石的假山,架了葡萄藤,冬日裡魚池結冰了。厚棉簾子外垂手站了幾個穿夾襖的丫頭。看到她就微笑著迎上來屈身:“大少爺,勞煩您在屋內稍等,七爺有事出去了,頃刻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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