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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的燭火燃燒著, 周承禮在裡面同趙老太爺說話。

趙長寧站在門外已經等了很久, 黑暗的夜裡大雪不斷地落下。她靜靜地站在屋簷口,大雪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頭上, 但是一直沒有人來叫她進去。直到屋內出來了一個人,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了禮:“大少爺,老太爺請您進去。”

趙長寧嗯了一聲,解下斗篷遞給旁邊的四安,跨入了書房內。先撩袍跪下:“給祖父請安。”

趙老太爺並未像原來那樣讓她站起來,他手裡還拿著趙長寧的文章,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在他心裡翻湧, 面無表情,一言不發。還是周承禮在旁邊嘆了聲:“老太爺, 讓長寧起來吧。”

趙老太爺擺擺手, 他走到趙長寧面前。“以前可有誰在輔佐你的文章?”

趙長寧搖頭說:“沒有別人。孫兒寫文章, 見解都是自己的,若能入祖父的眼自然是孫兒的福分……”

趙老太爺突然把幾張薄紙拍在了案上, 指著她, 手指微抖地嚴厲道:“我還說長松心狠,長淮無情,你該是其中最淳厚的孩子。沒想到你們兄弟幾個, 倒沒有一個簡單的啊。你在防誰?防我還是防你二叔?還是覺得這家裡全是算計, 都要長房過不去?”

就算是以前舉業最差的時候, 趙老太爺都沒有用過這麼嚴厲的口吻跟她說話。長寧聽到這裡自然難受,不過也是在她的料想中的,她儘量保持著語氣的平穩:“長淮是您親手教養大的,他一向與我不和。長松是二房嫡出獨子,二叔又與我父親有隙……”

“你住嘴!”趙老太爺氣得又拍了桌子。是的,他看到趙長寧的文章時,第一個想法就是生氣,氣他老了,家裡生得出這麼多心思,就連以為最乖巧的趙長寧竟然也不簡單。他藏實力,還不是那點心思麼!

趙長寧怕惹得他更生氣,輕聲道:“祖父,是我錯了。”

趙老太爺深吸了口氣,當他冷靜下來的時候,看向跪著的趙長寧。想起那天他二叔對他的嚴厲,想起他被趙長淮砸傷的手肘,甚至是長房他那沒用的爹孃,驕橫的妹妹。最終還是惻隱心動了,幾步上前,把他扶了起來。

趙長寧見他終於是不生氣了,心裡也松了口氣,又對趙老太爺一拱手:“往日的事是孫兒錯了。祖父對幾個兄弟都一視同仁,能給的都儘量給了。長寧對您是最欽佩的。”

好話誰不願意聽,這孩子慣愛拍他的馬屁,如今已經是信手拈來了。趙老太爺當然心裡舒心不少,知道這孩子作為轉變,恐怕是因為那天他給了他對牌,願意為他撐腰的緣故。

他蒼老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憊,才擺手道:“罷了。我和你七叔已經商量過了,他收你為學生。另外,我單獨出銀子,每月給你貼二十兩月例,我也派人去了你那裡看過了,書房位置不夠好,我重新給你佈置。不過你的事我跟你七叔決定了,倒也不往外說,畢竟離會試也不過兩個月,免得人事變動弄得你們兄弟幾個人心浮躁的。”

趙老太爺真的對她重視了。如果他上次所為還是想壓制二房的話,這次就是真的看重她!

趙長寧又跪下謝過,趙老太爺這次才伸手來扶:“起來吧,你有天分是最好不過的事,祖父我還等著你們幾個光耀門楣呢。”

大雪雖還連續不斷,但東西卻陸陸續續地送進了長房。第二天一早的時候,趙老太爺派人送來了更多的東西。

新的長書案,新添博古架,還有整套的文房四寶,甚至幾盆從老太爺的暖房裡搬出來的蘭草。原來有點壞的隔扇也重新修好,蒙了高麗紙。趙承義跟竇氏來看趙長寧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些東西搬進來,問趙長寧:“兒子,這是怎麼了?”

“祖父送了我些東西罷了。”長寧笑著讓小廝騰了桌,方便親爹親媽坐下來。

“送來的倒都是好東西,”竇氏觀察的主要是價錢,“我瞧那墨都要值些銀子的。該是你祖父要鼓勵你好生讀書的,我兒,你天資一般,更要好生盡力來報答你祖父才是。”

“努力是應該的,不管能不能都要試試才行,父親已經跟小廚房吩咐好了,晚上時刻備著熱菜,免得你晚上讀書餓了吃些冷糕冷飯的。”趙承義對兒子的飲食很關心。他自己是個同進士,自然對兒子考進士這件事比較重視。跟天底下的父母一樣,生了個蛋,然後就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了。

趙長寧都笑著應下來,親爹親媽對她的態度分明就是“雖然這孩子看著不太行,但萬一就撞大運中了呢”的彩票心態。

今日是要去祭拜孔廟的,親爹親媽先放她出了門。趙長寧帶著書童到趙府影壁,趙長旭已經牽著馬百無聊賴地等著她了。

趙長寧看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大家都是騎馬,馬房竟然就沒有準備馬車……而古先生的宅子就在孔廟附近,不用從趙家出發。

杜少陵跟趙長淮兩人也牽著馬來,趙長松落在最後面,他倒是坐的馬車,竟然還帶了兩個面容姣好的書童。

“長兄,你怎麼不走啊?”趙長旭朝她走過來,“正好跟長淮他們約好了去城外沿河騎馬,咦,你的馬呢?”

趙長寧嘴角微抽,淡淡地道:“我不會騎馬。”

趙長旭一拍腦袋,是啊,他怎麼忘了,長兄因小時候被馬踢過一腳,所以自小就不喜歡馬,也沒學過騎馬。一看只有趙長松那有輛馬車,而趙長松已經把頭別過去當沒看到了,他面色一冷,回頭對趙長寧笑道:“這有什麼打緊的,來,我帶你騎吧!”

他現在對趙長寧是無比的熱情,若不是趙長寧要趕他走,恨不得在他那裡住下來。

趙長寧的臉快黑成鍋底了,帶她騎?開什麼玩笑呢!

但這位大兄弟用他大狗一般的眼睛看著她,就差沒說‘難道是你嫌棄我嗎是我太差了嗎?’

這時候再去套馬車怕會遲到了,趙長寧只能去看趙長松的馬車。雖然跟這傢伙坐一輛馬車很可能會打起來,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杜少陵最見不得趙長松,他從後面走上來說:“長寧兄,咱們同為男子,倒也沒有什麼,若你不想長旭帶你,不如我來帶吧。”他與趙長旭自一起打趙長松後就稱兄道弟,非常熟絡了。

這根本就不是誰帶她的問題。趙長寧自然拒絕了,未等趙長松同意就進了他的馬車,然後笑著問:“三弟不介意我與你同往吧?”

趙長松嘴角微微一抽,趙長寧怎麼突然就想跟他同馬車了?聽說他昨夜在祖父門外罰站,難不成是腦子凍壞了?他只能笑了笑:“自然不介意,長兄坐吧。”然後吩咐趕車的趕快走。

趙長寧知道對方是不想跟她多說一句話的,自然不開口。馬車與馬便嘚嘚跑出了趙府,趙長旭用失落又陰沉的目光看著前頭的馬車,似乎恨不得把馬車盯出個洞來。他沒有親兄弟,所以對趙長寧格外的親暱。但是總覺得長兄不是很喜歡他,請他喝酒也不喝,給他擦藥他也不同意,連跟他共乘一匹馬也嫌棄。他不高興。

趙長淮就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騎著馬還遊刃有餘地上前。“長兄固執,必定不會與你同乘。你要是真的這麼想帶人同乘,我把我書童借你吧。怎麼樣?”

趙長旭回頭冷冷看他:“你少說風涼話!”

趙長淮嘴角一扯,嘖,他還真的生氣了?

等出了明照坊,到了順天府府學附近馬車才停下來,這段路是禁止騎馬的。他們步行到了孔廟門口,果然古先生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趙這個孔廟倒是挺大的,還有三進門。最近來燒香的學子越來越多,孔廟的香價錢都漲了三倍,學子無奈還得掏錢。

趙長寧覺得孔廟裡頭煙火繚繞的不太舒服,上了香就出來了,看到這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有種錯亂的感覺。來往的行人,挑腳伕,苦行僧,非常的熱鬧繁榮。對面是筆墨鋪子,紙馬鋪子,估衣鋪子。轉角還有條巷子,挑了各式各樣的旌旗賣吃食,豌豆黃,薄皮大湯餛飩,榮記羊肉湯,李記狗肉鋪,驢肉火燒。若非親眼所見,如何知道明京城的繁榮。

再往前走就是正覺寺了,趙長寧在驢肉火燒的鋪子前頭停下來,倒不是想吃,不過是想起了肉夾饃的滋味。正出了會兒神,眼前已經伸過來一個火燒:“你不是想吃麼?”

這人不是趙長旭還是誰?雖好像還在生她的氣,冷著一張臉。

長寧當真喜歡這個弟弟,笑著說:“你吃罷,我不過是看看的!”又說,“方才的事你也別不高興,兩個男人共乘,像什麼樣子的?”說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知道這堂弟不過是十分喜歡跟她玩罷了。

趙長旭拿著個火燒跟在她身後:“我聽說你昨晚在七叔那裡進學,七叔待你嚴苛麼?”

趙長寧說:“尚好,你讀書不盡心,倒來關心我讀書的事了?”趙長旭在讀書上很沒有天分,他跟著七叔在通州做事,學武功把式倒還不錯,個頭眼看著也躥高了不少。

“七叔看似嚴厲,其實人挺好的。他要是待你嚴厲,你同我說一聲,我去跟他說。”趙長旭見她不吃,自己幾口吃了驢肉火燒。她待自己依舊如往常一般好,於是又不氣她了。

長寧覺得他的脾氣跟孩子一般。她進了旁邊的書局,選了兩本講時文的書。等她出來的時候,卻看到趙長旭跟趙長淮兩人站在門口,對面是正覺寺。只見那寺廟門口,杜少陵似乎正和一個披著斗篷的少女說話,那少女周圍僕婦圍著,穿綢帶金的,很有身份,一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閨閣小姐,杜少陵跟人家說話的時候低著頭,聲音壓得極低。

趙長旭見她出來了,還有點興奮,低聲跟她說:“長兄,你瞧那家夥,一出來就遇著情妹妹了!”

“什麼情妹妹。”趙長寧笑道,“我看那就是他的親妹妹。”

“你如何知道的?”趙長旭倒是好奇了。

趙長寧一路上捂著手,手肘一抽一抽地疼。若是普通的力道,自然不至於這麼疼,怕趙長淮就是故意的。

她閉了閉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氣。早該知道趙長淮對她狠,沒想竟然有這麼狠。

趙長淮難道會對玉嬋這麼狠?難道會對三個姐姐這麼狠?他不會,趙長淮對趙玉嬋反倒挺客氣的,未必他能和一個女孩過不去?跟男的計較是算計,跟女孩計較就是小人,他們同是長房子孫,共同繼承長房。趙長淮不過是覺得她這個嫡長孫太弱了,擔不起這個身份。

到了正房,老太爺今天卻還沒回來,他去昔日同窗那裡喝酒了,等在正房的是二叔趙承廉。

趙承廉畢竟做官多年,什麼也沒說,揮手就讓連同趙長寧在內的這五個拉去罰跪。

趙長旭卻是不服:“長兄是勸導三哥,又阻攔了我們,為何也要被罰?他又沒有打架,這事是我起的,跟長兄無關。”

趙承廉冷淡的目光就看向了趙長寧:“寧哥兒,你是嫡長孫,弟弟們本該你管好,你便告訴我,族學裡出了事你該不該跪?”

長寧一把攔下要說話的趙長旭,道:“二叔說的有道理,我認罰。”

被趕去祖祠的路上,趙長旭就低聲說:“有什麼個道理,你又不是沒勸,大家不聽罷了!為何你還要跪!”

“若我不跪,長松是唯一嫡房嫡出被罰跪的,二叔不願意看到。”趙長寧嘆了口氣說,“跪便跪吧,又不是沒有跪過。”

她對於跪祖祠也是駕輕熟路了,到了祖祠就在首位跪下來,隨後是趙長淮跪在她的旁側。

長寧閉上了眼睛,隨後才問:“二弟方才那一下,是故意的吧?”

趙長淮直視前方:“鎮紙向我打來我也沒辦法,一時不察傷了哥哥,倒不是故意的。哥哥見諒,傷得不重吧?”

趙長寧聽後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天卻是跪到了晚上,趙老太爺才匆匆回了趙府,茶也沒有喝一口,便帶著趙承義兄弟三人去了祖祠。

趙老太爺知道訊息的時候簡直就是震怒,反倒是臉色陰沉得一語不發。他一邊喝茶,一邊再聽管事補充經過。

趙老太爺不知家裡的規矩竟然壞到這個地步,女孩兒那邊他不好管,趙老太太又去得早。反倒讓幾個媳婦輕狂了起來,做出這等丟臉的事情。他臉色發青,冷聲道:“去告訴各房的太太,但凡是送了東西的,都給我關起來抄女誡,抄不足五十遍,這年也不許過了!”

茶杯磕在了桌上,手指了指跪著的幾個孫子:“至於你們,我看是現在就打死的好!免得出去丟了趙家祖先的顏面!”

趙承義二人立刻上前勸他消氣,趙承廉在旁慢慢說道:“此事是松兒不對在先,我先罰他十杖,寧哥兒看管兄弟不力,怕也要罰十杖。別的也一應都去領罰,不可輕饒!”

趙長寧聽到二叔的話,頓時捏緊了手。

趙承義聽得心裡急,他的孩兒方才並未做錯,他為何也要被罰!就是罰也不該跟趙長松一般罰十杖,這如何公平!

他的話不說,趙長旭卻是個直腸子。“祖父,長兄是阻止了,是趙長松罵長兄‘算老幾,管不到他頭上’根本不聽長兄的話。二叔這話是什麼意思?長兄是為了維護家族顏面,卻要跟挑事的趙長松一併論罰?這是個什麼做法!”

趙老太爺霍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趙承廉。

家裡最近風氣浮躁,不過是幾房人各自起了各自的心思罷了。只是二房的作為,讓他有些失望。

他隨即淡淡道:“寧哥兒,誰讓你跪的。”

趙長寧不知老太爺是什麼意思,聽剛才二叔的話,心裡冰冷漠然,偏偏她不能反駁長輩。只能說:“我未管好弟弟,是二叔叫我跪的。”

“你是嫡長孫。”趙老太爺說,“在這家裡,也不是誰都能讓你跪的。除了我,你父親母親,誰還能讓你跪?”

趙長寧抿了抿嘴唇,背脊挺得筆直。

她突然就感受到一種,從未感受到的身份的力度。

趙老太爺閉上了眼睛:“給我站起來,拿出嫡長孫的樣子!”

趙長寧道一聲是,然後站了起來。

“齊管家,給我請家法來。”趙老太爺看向趙長寧,“你執鞭,每人打十鞭,趙長松、趙長旭再多加五鞭。”

“祖父,我不服!”趙長松也看了趙長寧一眼,冷冷道:“他杜少陵的書童難道沒錯?說我家族學不好,不好他大可不來,我也是為了維護我趙家。他既然什麼好族學都能去,為什麼非要屈就在我們趙家!”

“你便是叫你父親母親給寵壞了!”趙老太爺被他一頂,冷笑道,“杜家什麼身份,你比得嗎?趙家比得嗎?他說兩句族學不好怎麼了,我告訴你,他就是罵到你頭上,你也得給我忍著!杜少陵他父親還是禮部侍郎,你瞧瞧人家,謙遜有禮,方才在路上還與我說了,這事他要佔一半的錯。就你這樣的,你就是中了狀元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再怎麼能讀,你也不過是個只會讀書的紈絝!”

趙長松面色難看,不敢再頂嘴。

“你還說趙長旭是庶房所出,沒資格說話。我問你,家裡哪個兄弟我不是一視同仁的?你這話究竟是從哪兒聽來的,我都不敢說看輕哪個庶出的兄弟,你就敢了?你比我這老太爺還有臉面了?”

趙老太爺致仕前任戶部給事中,是個言官。所以別的不擅長,要說罵人可能還真的沒幾個比得過他。又指著趙長松繼續說:“你還敢說你長兄沒資格管你?長幼尊卑,都讓你吃到狗肚子裡去了?他沒資格管你?好,我今天就讓他有資格!”

說罷又喊:“齊管家,取我對牌來!”

取對牌來做什麼?

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趙長寧心裡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光亮,她怔怔地抬頭,看著趙老太爺嚴肅、端正的臉。

齊管事是請了家法和對牌一起來的,那對牌瞧起來並不起眼,不過是對黃花梨木,雕了小篆的‘趙府’二字。趙老太爺取在手裡,便對趙長寧招手:“寧哥兒,到祖父面前來。”

趙長寧幾步上前,已經猜到祖父要做什麼。對牌便可指使家中管事、婆子,可罰下人,可操辦家中大小事宜、用度。這對牌一般是由趙老太爺保管的,就連兩個兒子也還沒拿住。

他緩緩地道:“你是要讀書科考的,祖父便不讓你管事。但是對牌在你的手上,但凡哪個兄弟不聽你話的,哪個僕人不聽使喚的,你不用再向我請,直接處置就是,要打要罰都隨著你。”

果然是要給她的!

這邊趙承廉不說話,趙承守都坐不住了:“父親,如何能給他這個?”

“寧哥兒,你還不接?”趙老太爺又提聲問一句,趙長寧便不再多想,立刻跪下,“謝祖父。”

這是趙老太爺在給她的身份加籌碼,她怎麼會不知道。他要她來震懾這些弟弟,要她抬出嫡長孫的身份來。

對牌便放在了她的手心上。隨後是一把纏了線,有些年頭的牛皮鞭子。

“我再問問,還有沒有哪個不服的?”趙老太爺一掃剩下的三人。哪個敢說不服,趙長旭見是長兄得了好處,更笑眯眯的,“服,服,是我一時衝動。”

“你還知道你是衝動了?”趙老太爺說,“第二個論的就是你,兄弟爭執,你也本該勸阻。你上去就火上澆油,動刀動槍。家裡的什麼事都要關起來家裡說,鬧到外人面前終究是笑話,知道嗎?”

趙長旭伸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那長兄頭個便打我吧!”

趙長寧把鞭子握在手裡,試了試力道。看到趙長旭牛一樣大的溼漉漉的眼睛,好像打他是件多好的事一般,心裡就一軟。剛才趙長旭也是為了維護她,不然怎麼會牽扯進來。還要打十鞭,豈不是人要打腫了?

“祖父。”趙長寧回頭便又跪下,“長旭弟弟的十鞭,我想替他受過,若非我所起,長旭也不會牽涉其中。”

“你代我做什麼!”趙長旭卻急了,長兄細皮嫩肉,哪有自己禁得住打啊!別說十鞭了,他在通州跟著學功夫把式,被罰是常有的事,就是打上二十、三十鞭也不要緊的。“祖父,你別聽他的,打我,打我!”

他簡直一副迫不及待想捱打的樣子。

趙老太爺看著趙長寧清秀淡定的臉,心裡突然就拿定了某個主意,說道:“你要為弟弟承擔責任?倒也罷,你畢竟是他哥哥。那這十鞭,你代他受過。”

他親自拿了鞭子,不顧趙長旭的哀求,揚手就抽在趙長寧的背上,頓時就火辣辣的疼。

長寧疼得額頭一抽,老太爺當真是沒有留手的!

趙長旭一看就知道鞭子是十分的力道,趙長寧牙關緊咬,額頭冷汗直冒。

他又焦急又心疼,連聲喊別打了。別的跪著的都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了。長寧捱打這個畫面,還是有十分的震撼力的,畢竟她長得好看,玉白的臉因疼痛,反而湧起幾分血色。單薄荏苒,偏直挺挺地跪著,避也不避一下。

古先生才睡了午覺,忙披了襖子,顫巍巍地跑過來。

他把這兩個人拉開,都是同行,也不好拿出對付學生的那套。只能委婉地勸了幾句為人師表的話,然後給兩人錯開上課。單日就是蔣先生,雙日就是周先生。

周先生對古先生還是服氣的,本來就是他挑的錯,於是說:“那便算了吧,我也跟你陪個不是。”

但是蔣先生並不這麼想,他不肯相讓。“你賠什麼不是?你也配麼?”

周先生差點又跳起來罵回去,好歹被杜少陵給拉住了,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算了吧。

趙長寧讀的這兩天書簡直熱鬧,她聽到蔣先生的話只能嘴角微抽,人家給臺階也不下,要是換個脾氣烈的,怕都要打起來了。

古先生也有點頭疼,族學裡本來清清靜靜的,這下徹底不清淨了。

這麼大的事他又不能藏著掖著,就告訴了趙老太爺。這事可把趙老太爺嚇了一跳,立刻就叫了趙長松過去,但是趙長松他也不敢多說,只能叮囑他,日後別和杜少陵再起了什麼衝突,不然不好收場。然後趙老太爺大手一揮,設宴,款待一下杜少陵跟人家金牌講師周先生。

宴席晚上就開,趙老太爺讓家裡的叔輩和孫兒都要去。趙長寧便換了件月白綢襖,同竇氏一起去了二房。

二房的宅院就在大房不遠處,比長房大而氣派,院落整齊而氣派,美婢僕從無數,屋簷下點著精緻的縐紗燈籠。長寧見到二叔趙承廉正坐在堂屋裡和杜少陵說話,周圍還坐著家裡的叔輩,父親趙承義也坐在旁,喝著茶有些訥訥,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麼,只看到二弟是被眾星捧月的。

這杜少陵的樣貌生得好看,鬢若刀裁,唇紅齒白的,又是一襲藍綢袍,更加顯得身材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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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平日官架子大,是很少出現的。

趙長寧跪下給他請了安,二叔也只是表情淡淡的嗯了一聲。轉而又去和杜少陵說話了。倒是庶出的三叔、四叔拉著趙長寧問了她好多讀書的話。

長寧就自己去坐在堂屋的一把東坡椅上,耳邊卻聽到了女孩們笑嘻嘻的聲音,她抬頭一看,那後面是一扇屏風,聲音是從後面傳過來的。

家裡的女孩們在看這貨……

趙長寧下意識地看杜少陵,她記得杜少陵是沒有定親的。的確是青年才俊,家世又超級好,是做夫婿的上好人選。

她覺得很有些意思,輕輕地笑了笑。

對於女孩來說,嫁一個好丈夫就是她們畢生所求了。自然看到那好的就如同破了縫的蛋被蒼蠅盯上了。

趙長寧在家裡的宴席上向來只顧吃飯,那邊二叔已經將家裡大小都給杜少陵介紹了一遍,尤其是二嬸孃徐氏,著重地說她家幾個孩子,特別是她的婉姐兒如何如何賢惠,家風又如何正。

如果能攀上杜家這門親事,倒的確是天降好運。

不過長寧覺得估計沒戲,杜少陵笑得有禮而敷衍,顯然對於別人給他說親並不是很感興趣。

也是,他的家世這麼好,不知道有多少人給他說過親,有多少女子給他獻過殷勤,其中家世好的又數不勝數,怎麼可能感興趣呢。

杜少陵的確不感興趣,不過他家教很好,不感興趣也是禮貌地聽著,微笑。

長寧吃了飯,見母親跟庶房的三嬸孃、四嬸孃說著話,她想先回去休息了。誰知道在路上遇到了妹妹趙玉嬋,她帶著兩個丫頭在院門口張望,看到趙長寧便一個高興,向他招手:“哥哥,快些過來!”

趙長寧走過去,皺了皺眉:“你怎麼過來了?”

“我聽說,二叔今天宴請杜家那位三少爺吃飯……”趙玉嬋卻紅了俏臉,小聲地說,“我便想來看看。聽說那三少爺學問好,人又長得俊俏的。”

趙長寧知道了她打的什麼主意,覺得她很荒謬,難不成她也和那些人打了一樣的主意?她搖頭說:“你快給我回去,二叔這裡有外男。見杜少陵做什麼,他也沒有多生一隻眼睛。我還要告訴你莫要亂來,人家是什麼身份的?”

杜少陵是什麼人?他連二房的嫡出都看不上,難不成還看得上破落長房的玉嬋,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妹妹,而是玉嬋各方面和婉姐兒差太多了。她要是打這樣的主意,人家最後肯定是要傷她的臉面的。

趙玉嬋聽了卻不舒服:“哥哥,哪有你這樣看不起妹妹的。我跟你好歹是嫡親,有我的好,也有你的好。你這表情,倒好像我為難了你什麼一樣……”

趙長寧被她氣得一笑:“我不管你,我怕你丟了父親母親的臉面。人家婉姐兒幾個都沒有露面的,你一個閨閣裡養大的小姐,怎麼能見外男?到時候別怪人家說你輕浮了。”

趙玉嬋聽了好像也的確是有這麼點意思,才不說話了。“那我大不了不看他了……哥哥,你把這個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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