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支約莫有上百人的小隊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

曲江池畔附件的那支城防軍駐軍,也無巧不巧地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西南方向似有異動,要求他們立刻加強巡邏,前去勘察情況。

奉命駐守的校尉,接到命令之後,不敢怠慢,當即率領離開自己的駐地,向著西南方向行進。

與此同時,席君買和王玄策的駐地。

一片哀鴻遍野。

不知道是不是晚飯的時候,吃得不乾淨了,整個營地,上百號人,幾乎有接近大半的人拉肚子,就連席君買和王玄策本人也中了招。

“伙房這群夯貨,明天老子非打他們板子不可!”

剛從茅房出來的席君買,一遍揉著肚子,一遍罵罵咧咧。

“這幸虧是在這裡,沒什麼戰事,這要是換在戰場上,那還了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王玄策忽然心中一動,捂住肚子站起身來。

“通知兄弟們,提高警惕,刀不離手,甲不離身——”

說完,又忍不住罵了一句,捂住肚子,蹲茅房去了。

自己這些人的伙食,向來有專人負責,從未出過差池,怎麼可能忽然就都拉了肚子。尤其是現在,寒冬臘月,又不是食物容易變質的時候。

雖然想不清楚拉肚子的原因,但席君買的話,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異常感。

再次從茅房出來之後,王玄策立馬招來了伙房的人手,仔細盤問著每一點細節。

一切都如先前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這怎麼可能?

站在一旁的席君買怒極反笑。

“這麼說來,你們今天做的晚飯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問題,大家夥兒怎麼集體拉肚子的?再幹搪塞敷衍,都給老子拉出去打板子——”

此言一出,伙房的幾個士兵紛紛跪地求饒。

席君買氣勢洶洶,王玄策也沉著臉不說話,大帳內,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來呀,拉下去重——”

“我想起來了——”

就在此刻,忽然一個年齡稍小的士兵,有些遲疑地舉起了手。

“啟稟將軍,我忽然想起來了,今天的晚飯,我們按照將軍的命令,加了今天下午剛送來的臘肉……”

王玄策和席君買不由相互對視一眼,微微蹙起了眉頭。

送來的臘肉是壞的?

是巧合,還是事出有因?

“趕緊請大夫過來,另外通知不拉肚子的兄弟,今天務必提高警惕——”

小心無大過。

有過漠北大戰經驗的他們,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新手。雖然不相信有人敢真的在城內對晚報動手,但還是強打著精神,親自佈防,同時,令人通知了李義府。

夜色,更加深重了。

更漏聲響起,在這個寒風凜冽的晚上,顯得格外的空蕩曠遠。

忽然,一點火光亮起。

一位剛剛提起褲子的年輕士兵,忽然捅了捅身邊的一位老卒。

“謝叔,你看那是什麼——”

老卒抬頭一看,一點火紅的亮光,正從頭頂落下不遠處,與此同時,更多的紅色亮點升起,劃破了夜空。

他頓時一個激靈,顧不得尿液撒了自己一手,一邊手忙腳亂的提著褲子,一邊厲聲高呼。

“小心,敵襲——”

駐守一個多月,王玄策和席君買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第一次戰鬥。

……

等王子安收到訊息的時候,戰事已經結束了。

實發突然,雖然王玄策和席君買已經做好了應對,但對方似乎對這一塊極為熟悉,不僅有效地避開了他們的主力佈防區域,而且剛一上來,就是火攻。

鋪天蓋地的一夥箭雨,讓印刷廠瞬間籠罩在一片大火之中。

印刷廠裡面的工人,雖然都是李世民特意挑選出來的精銳,但忙於救火之下,根本無力支援席君買和王玄策的部隊,而王玄策這邊則因為拉了半天肚子,許多人兩腿走路都打飄。

而且對方似乎沒有死鬥的打算。

大火一起,就開始火速撤退。

等王玄策和席君買帶人衝過去的時候,雙方幾乎是一觸即退。

王玄策這邊也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不敢追出太遠,只得趕緊退回來,一遍佈防,一邊派人幫忙救火。

但各方因素影響之下,印刷廠還是被燒了大半。

最關鍵的是,那一輪火箭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大半都落到了存放紙張的庫房上。

李義府目瞪口呆。

自己剛說能撐過今天呢,這就沒了——

完蛋!

怎麼給先生交代?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懷中的底稿,然後又看了看剛剛第一時間就搶救出來的雕版,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萬幸,這些還在。

但紙張沒了——

他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又不偷偷地往自己外套上撒了點泥水,然後就坐著馬車,直奔長安侯府了。

幹嘛?

請罪啊——

當然得弄得稍微慘一點。

後來,想了想,又偷偷在地上滑了一跤。

得,完美!

所以,當看到頭髮凌亂,滿身泥水,眉毛都有點微微髮捲的李義府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王子安都不由呆了。

“先生,學生無能,辜負了您的信任,把事情辦砸了啊——”

說著,撲倒地上,抱著王子安的大腿放聲大哭。

王子安:……

“你起來——”

王子安抽了抽腿。

李義府抱得更緊了。

“學生有罪,請先生責罰——”

王子安一臉嫌棄地伸手把他提溜開了。

這個狗東西,賣慘就賣慘,鼻涕都快蹭自己身上了。

“有事說事,別整些沒用的——”

李義府訕訕地從地上爬起來。

“先生,今天晚上,忽然遭到不明人員的火箭攻擊,我們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印刷廠和報社就起了大火,雖然我們拼命搶救,但,但——我們剩下的紙張還是被幾乎全部燒燬,所以,所以……”

說到這裡,他一臉羞愧地低下頭。

王子安:……

這狗東西,過分了啊,還在這裡演?

王子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行了,我知道了,就是明天沒法發行了唄?沒事,明天通知各大售賣點,就說報社和印刷廠遭受歹人攻擊,傷亡慘重,需要停業整頓……”

“啊,先生我們沒有傷……”

李義府下意識地就要分辯,但話到一半,他就打住了,一臉欽佩地看著自家這位年輕的先生。

厲害啊——

不愧是我李義府的先生,這心,比我黑多了啊。

“咳,沒傷亡慘重才怪,那夥子歹人,下手又黑又狠,可憐我那些一起做事的朋友們,都——就連學生,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先生,我們慘呢——”

王子安:……

這就上狀態了?

奧斯卡欠你一個小金人啊!

“行了,這裡沒外人,等出去你再賣慘……”

“先生,學生沒有賣慘,我就是實話實說——”

李義府討好地拱了拱手,臉上露出憨厚靦腆的笑容。

王子安:……

與此同時。

王家。

王儼正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地聽著一位黑衣人的回話。

“請家主放心,這次行動,我們嚴格執行了您的計劃,路上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連攻擊的時候,也是採用的拋射,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小的讓人摘掉了箭鏃,絕對出不了問題——”

聽黑衣人的稟報,王儼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你們做得很好,通知下去,每人賞錢百貫……”

“小人代小的們謝過家主厚賞!”

黑衣人當即大喜,拱著手退了下去。

一直到黑衣人退走,伺候在一旁的王守遠才有些疑惑地問道。

“父親,我們既然出動了家族死士,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乘機滅了大唐晚報那群可惡的跳蚤?”

王儼聞言不由眉頭一蹙,眼神中閃過一次失望。

自家這個兒子,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了,竟然都沒有什麼長進。

“愚蠢!你花天酒地起來,小心思倒是挺多,遇到正事,久一點心思都不知道動——”

罵歸罵,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嫡長子,親兒子。

罵完之後,也不得不壓著火氣教訓道。

“在長安城內,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動用死士殺人?還是殺的陛下的人——你這是怕死得不夠快嗎?這一次,我們只是搗亂,沒有殺人,他大概還不至於死揪著不放,就算是真的有個萬一,還可以用商家矛盾來搪塞,真要是殺了人……”

說到這裡,王儼不由一陣冷笑。

“到時候不用宮裡哪位開口,就會有人跳出來,讓我們知道,什麼是雷霆一怒……”

在長安城裡動用武力,乃是大忌。

尤其是玄武門之變後,這簡直成了觸之即死的逆鱗。

“就算是真的殺了又能如何,他們轉頭就能再辦一個家,甚至十幾家,難不成我們還能殺乾淨了?我們王家也只是求拖延一下大唐晚報的發行,為我們自己的報紙爭取一個先機而已……”

“父親大人高明!”

王守遠心悅誠服。

王儼看著畢恭畢敬,一臉欽佩的兒子,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傷心。

這兒子,養廢了啊!

……

第二天一大早,無數人習慣性地起床,習慣性地出門,習慣性地上茶樓,習慣性地等大唐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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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等啊,等啊,等,直接等了個寂寞。

直到有人按捺不住,親自跑到售賣點,才發現門口貼著大紅的告示:

敬告各位讀者:因昨天晚上,我社遭遇不明身份歹徒的襲擊。歹徒性情兇殘,不僅燒燬了我們的廠房和裝置,而且還對編輯和印刷工匠痛下殺手,我們雖奮力反抗,奈何寡不敵眾,傷亡慘重,不得不暫停發行,特此通知。落款:大唐晚報

譁——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家頓時就上頭了。

這還了得,天子腳下,首善之都,竟然出了這麼惡性的案子?

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對這種惡行,我們長安人決不能坐視不理啊!

幹他!

怎麼幹?

長安人最近都養出習慣來了,直接請願啊,示威啊。

反正快過年了,閒著也是閒著——

當然,午朝門外不能順便去,再說這事也不值當的啊。

去哪呢?

老百姓也不知道找誰啊?

所以……

長安城裡,但凡跟治安或者斷案之類有點關係的,都倒了黴了。

呼啦啦——

萬年縣,長安縣,刑部大堂,大理寺衙門之前就彙集了人群。這群人,有的是真對長安發生這樣的惡性案件比較憤慨,有的人是因為沒有看到小說的後續,心裡有點憋火,而有的人,則單純就是閒得,跟著瞎起鬨,有一部分人就更絕了。

他啥也不為,就為看個熱鬧……

比如,王子安。

這貨帶著追認迷路,到了大半夜才被巡街的武侯給送回來的蘇飛兒姑娘,剛一出門就遇到了這種熱鬧。

這能錯過?

去哪裡看?

還用問嗎?

當然是萬年縣啊——

倒不是想看高挺這廝的笑話,這不是離著家比較近嗎?

方便!

“你看看,還是這長安城裡熱鬧吧,這要是換了你們原來,能看到這麼多熱鬧?”

見又有熱鬧可看,王子安心情大好,一邊調笑著身邊抱著長劍,冷著臉的小道姑,一邊跟著人群,笑眯眯地往前走。

蘇菲兒冷著臉,不願意搭理他。

這狗東西,昨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跑迷了路,也不知道派人去找,愣是等到大半夜,被巡街的武侯給逮住送回去——

丟死人了!

生氣!

王子安見狀,不由心中大樂。

“喂,蘇蘇姑娘,你這麼傲嬌,你師父和你師兄知道嗎?你不搭理我,我們怎麼培養感情啊,對不對……”

他這裡心情悠哉地調戲小姑娘。

長安城裡,那些職能部門,心情可就不好了,一個個雞飛狗跳,焦頭爛額。

這些長安的百姓,最近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動不動就玩請願——

這踏馬的是隨便請願的嗎?

但如今長安城文人匯聚,萬眾矚目,他們也不敢強行驅散啊。

只得派人出來,好言安撫,嘴皮子差點都磨禿嚕了。

鬧心啊——

萬年縣。

今天一早,高挺這邊才剛剛起床。

曲江池,在萬年縣的治理範圍之內啊。昨天晚上,有人突襲大唐晚報報社和印刷廠,他也不敢怠慢,親自帶隊過去檢視了半天,然後又親自對相關人員進行了詳細的詢問。忙活到大半夜才回來,整個人又困又累,人還沒緩過勁兒呢。

結果,自己這邊剛拿起毛巾,還沒洗漱呢,就看到看門的小廝連滾帶爬,一溜煙的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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