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房玄齡等人聞言,不由大汗。

瞧這話說的,好好的開科取士,怎麼到了這小子嘴裡,就變得這麼不堪了。

“咳,當然要看答卷,只是這行卷,也能參考一二,畢竟哪怕是驚才絕豔,也會有臨場發揮不利的問題,若是單看答卷,恐怕會有錯失良才之虞……”

一切都是為了選拔人才!

解釋是必須解釋一句的,不然這臭小子指不定會說出什麼怪話來呢。

李世民乾咳一聲,稍稍解釋了一句。

王子安不由樂了。

晃悠著酒杯,一臉嘲諷。

“喲呵,這皇帝和宰相們考慮的還真周全哈——”

李世民和房玄齡:……

周全就周全,你陰陽怪氣的是幾個意思?

“這樣挺好,大家都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正我聽說科舉考試的卷子也不塗名,到時候主考官也不用看卷子了,看看名字就好了,誰名氣大選誰,誰瞧著順眼選誰唄——”

李世民和房玄齡等人:……

然而,還不等他們說話,就見王子安身子往前一探,斜挑著眉毛,一臉戲謔地道。

“你們說,我現在都已經是侯爺了,能不能去找皇帝要個主考官噹噹?若是我當了主考官,不用說了,我倆學生肯定能考上,那啥,你們幾個也不用給老李當賬房當掌櫃了,都去參加科舉去,連家裡的孩子們也可以去,我到時候都統統給你們選上——怎麼樣,夠義氣吧——”

程咬金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甚好,我就不去了,不過我家那倆混賬小子,倒是可以去混個進士噹噹——”

“胡鬧,科舉是為國掄才,豈能如此兒戲——”

魏徵忍不住眉頭一皺,忍不住批了王子安一句。

這臭小子,當著陛下面呢,豈能如此信口開河——

李世民和房玄齡卻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子安這臭小子,雖然陰陽怪氣,但指出的問題,卻不容忽視,這裡面存在的弊病確實太明顯了。

“子安,你的意思是——”

李世民提起酒壺,動作嫻熟地給王子安滿上。

他已經把好了這臭小子的脈了,要想討真貨,最好灌得七七八八,暈暈陶陶。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和宰相的意思啊——他們舉行這科舉,到底想乾點啥,他們自己心裡還有點數嗎……”

王子安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舉起筷子。

“這些人呢,恐怕是腦子進了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嘛——”

李世民和房玄齡聞言不由大汗。

過了哈,我們這堂堂的皇帝和僕射,還能不知道自己要幹啥了?

“那你說,這朝廷舉起科舉,到底想幹啥——”

李世民有些不服氣地放下酒杯,身子往前微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王子安。

王子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豎起了一根手指。

“打破人才必出世家的格局——”

李世民扥人聞言不由臉色大變,就連程咬金都不由一臉緊張地呵斥了一句。

“子安,不要胡說——”

王子安端著酒杯,斜著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真是可憐啊——你們看,我就是在我家裡,跟你們這些閒談幾句,你們都緊張成這個樣子——”

王子安說著,意味莫名地輕笑一聲。

“朝廷上下,談世家而色變,明明想要打破世家對人才的壟斷,打破世家對朝廷的控制,卻還遮遮掩掩,欲說還休,這算不算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房玄齡、魏徵、唐儉和程咬金等人,不由聞言臉色大變,馬周和李義府更是震驚的張口結舌。

自家這個先生,這是吃了豹子膽了吧?

尤其是李義府,忽然就有些後悔,我這拜了個先生,不會被坑死吧?

這話都敢咧咧?

李世民臉色變了又變,良久端起酒杯,笑了笑。

“子安,你倒是敢說——不過朝廷應該也有朝廷的顧慮吧,你不是教導高明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嘛,有些事,總得給朝廷一些時間,慢慢來……”

王子安笑了笑,夾起一塊羊肉塞到嘴裡,一邊美滋滋地嚼著,一邊隨意地道。

“所以,朝廷的科舉,就成了半掩門的生意?既想選拔點寒門士子,摻和摻和朝廷,又想照顧那些世家門閥的感受——不過,你們確信,這種科舉能選到自己想要的人才?”

李世民、房玄齡和魏徵等人,不由默然。

他們其實比誰都明白,如今的科舉,哪怕是那些寒門出身的,也和那些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一是,話語權掌握在那些世家門閥手中,除非像王子安這樣的,出手就是經典,以無可置辯的實力,橫掃大唐士林,成為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否則,誰有才情,那得靠人家的追捧評點。

二是,讀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不僅面臨著讀書需要的高額費用,還要面臨世家門閥對學問的壟斷,對於這一點,雖然大唐在各州縣開設官學,也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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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讀書人,要想有所成就,大多會接過那些世家門閥遞過來的橄欖枝。對世家來講,是投資,對那些寒門學子來講,是借勢。

真正出身寒門,想要脫穎而出的微乎其微。

但,這是頑疾。

“子安,你覺得這科舉該怎麼考?”

房玄齡不自覺地身體微微前傾,此時他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家陛下對這個年輕人如此看重,如此縱容了,恐怕不僅僅是那種種神異的手段,這份眼觀見識就足以讓人震撼。

這是宰輔之才!

他第一次放下身段,以一種向同輩討教的姿態,看著意態慵懶的王子安。

“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王子安樂呵呵地調侃了他一句,端著酒杯,有些無所謂地道。

“這還不簡單?把試卷上的名字塗上,再任用專門人員謄抄一邊試卷——給所有參加科舉的學子,爭取科舉考試的最大公平——”

這已經是王子安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問題了!

李世民聞言,不由神色一動,望著王子安,終於認真地考慮起了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若是如此,大家憑才學見真章,學生即便是科舉失利,也心甘情願——”

馬周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目光崇拜地看著王子安。

自家這先生,果然是目光敏銳,直指要害。

房玄齡和魏徵等人聞言,則不由目光閃動,眼中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

子安這辦法,聽上去,雖然不錯,但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哪怕是試卷塗名,恐怕一場科舉下來,能順利考上的,也多是那些世家子弟或者世家扶持起來的寒門子弟。

這就是大唐如今的現狀,根本不是塗個名字就能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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