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皓月清輝（二十六）

第26章

不知道是因為達拿都斯本身的性格就是這樣的帶著一點小小的輕佻, 還是因為在面對阿爾忒彌斯的時候他有些過分的輕浮了，總之，這一句“奧林匹斯的小月亮”的語氣簡直是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 聽得阿爾忒彌斯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大概都要起來了。

他並不想在這裡和達拿都斯過多的糾纏，乾脆就打了一發直球上去。

“不知道死神在這裡，是打算幹什麼呢？”

阿爾忒彌斯輕輕巧巧地問了一句。

面對著他這帶有著濃濃的試探性的問話, 達拿都斯卻並不以為然。他只是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 沒有絲毫退縮的回答了阿爾忒彌斯的問題。

“我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像是你想的那樣哦。”

達拿都斯這樣說著的同時, 他那一雙翠綠色的眸子裡面像是有暗光一閃而過。但是等到阿爾忒彌斯忒想去仔細辨認的時候，卻又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就好像剛剛那只不過是他的錯覺一般。

阿爾忒彌斯挑了挑眉。

冥神和天神之間雖然不能說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但是也足以稱得上是相看兩厭。可以說, 阿爾忒彌斯來到冥府還是具有一定的風險的, 畢竟他可不敢保證這些冥神對自己會抱有善意。

眼看著阿爾忒彌斯似乎是並不信任自己的樣子，達拿都斯嘆了一口氣，只好加大了籌碼。

“你們天神是不是都這麼多心眼啊……真是的，活的簡單一點不好嗎？我們要彼此坦誠相待啊。”

他一邊這樣說著, 一邊伸出手來, 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我是塔爾塔羅斯大神派來接你的哦。畢竟——”

達拿都斯像是有意想要製造一個驚喜一樣, 突然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湊到了阿爾忒彌斯的面前來。

那一雙翠綠色的眸子裡面似乎飽含著笑意。

“畢竟你根本就不認識冥府裡面的路嘛。讓你自己找的話，誰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 你才能夠到達塔爾塔羅斯呢？”

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接近了，鼻尖都幾乎是要擦著對方的鼻尖 。阿爾忒彌斯閉上了眼睛，後退了一步，避開了這委實是有些過分曖昧了的動作，同時在心底已經確定了達拿都斯的無害性——至少，現在是無害的。

沒錯。

那迫的阿爾忒彌斯不得不深夜避開所有的目光，悄無聲息的踏足對於自己來說並不是多麼友好的領域的原因，就是白日裡他在奧林匹斯山上面聽到的那一個聲音。

那是來自於五大創世神之一的塔爾塔羅斯的邀請。

他說，【來深淵找我】。

只是這樣一句模稜兩可的、沒有前因、亦不知道後果的話語，但是阿爾忒彌斯考慮再三，還是選擇了順從對方的意願。

他不知道塔爾塔羅斯為什麼要見自己，但是他卻知道，貿然的得罪一位初始神，顯然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而現在達拿都斯會在這裡提前迎接他，很顯然是受到了那一位深淵之神提前的指派。不得不說這讓阿爾忒彌斯多少是松了一口氣，因為這至少是意味著塔爾塔羅斯對他沒有惡意。

否則的話，怎麼可能會讓達拿都斯來引路呢？

這個架勢……更像是要和他商量些什麼一樣。

但是與此同時，阿爾忒彌斯還注意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來到這裡迎接自己的，是達拿都斯。

阿爾忒彌斯不由得在心裡面猜測，冥王哈迪斯是否知道這件事情？這一次讓他來冥府的邀請，究竟是出於塔爾塔羅斯大神個人的興趣，還是來自於整個冥府的？

雖然看上去似乎沒有太大的差別的樣子，因為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但是因為動機的不同，會造成諸多的不同的發展支線。

阿爾忒彌斯握緊了拳頭。

他……還不夠強。所以眼下只能茫然無措的在自己都看不清楚地前路上面行走，不知曉自己腳下踏足著的究竟是陽關大道還是細細的鋼絲繩。

但是，終有一日……終有一日！

阿爾忒彌斯的眸子裡面劃過了某種決意。

終有一日，他將不會遜色於任何的神明！

對於阿爾忒彌斯內心的想法，達拿都斯自然是全然不知。他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月神，不得不承認對方不愧是能夠與阿芙洛狄忒齊名的女神。

達拿都斯見過阿芙洛狄忒，對方就像是那一朵在陽光下面盛放的最美麗的紅玫瑰，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之間盡是勾人的魔力。

而阿爾忒彌斯的美貌就完全是另外一種的形態了，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夜色下的月光花，恍惚間不像是凡世應有的景象，帶著某種可遠觀而無法接近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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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同樣是美得驚人。

達拿都斯收回了自己的心猿意馬，規規矩矩的在前面為阿爾忒彌斯帶路。彎月的女神不比美之女神需要在男神之間輾轉，也向來都不是什麼柔弱可欺的物件。達拿都斯身為兩位初始神的孩子，明面上身份不顯實則地位尊崇，向來都覺得自己要高人一等，卻也不得不承認，阿爾忒彌斯是少有的可以讓他心生敬佩的女神。

這並非是達拿都斯第一次同阿爾忒彌斯見面，在非常非常早的某個時間，他前往地面捕捉將死之人的靈魂的時候，曾經路過了長年隱居於山林之中的狩獵女神的領地。他的身後張著黑色的羽翼急速的從天空中略過，但是卻在看到那挽著弓箭笑的肆意而又驕傲的銀髮少女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停下了步伐。

他是從天邊落下來的一抹月色，是達拿都斯在冥府裡面見不到的光。

在冥王哈迪斯強搶了自己的小新娘藏在了冥府之中的時候，達拿都斯也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想。這冥府之中實在是太過冷清太過黯淡，如果能將天際的月亮摘下來，即便只是冷光，卻也足夠照亮黑暗了。

但是與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不同，阿爾忒彌斯哪裡是說搶就能搶到手的。達拿都斯帶著一點點惋惜的放下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只是每一次前往地面上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在夜間抬起頭來看看那一輪明月，彷彿這樣就能夠看到些什麼藉以填補自己的內心之中那一塊空落落的縫隙一樣。

當然，事實是他什麼都看不到。

所以這一次，在無意間從母神黑夜女神尼克斯那裡得知了塔爾塔羅斯想要讓阿爾忒彌斯來冥府的時候，達拿都斯終於是沒有忍住，自告奮勇的要去當那一個引路人。

奧林匹斯的小月亮他超喜歡的!

當然啦，面對來自於自己的母神尼克斯那探究而又懷疑的視線，達拿都斯自然是感受到了一點點的心虛。不過這心虛很快就淡去了，化作了一種理直氣壯。

尼克斯看破了自己兒子的那一點小心思，搖著頭只覺得哭笑不得。但是她倒也不去阻止，畢竟奧林匹斯山上的月神，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足夠優秀。唯一的問題是對方曾經發誓過要成為處女神，但是這其中卻也並不是沒有什麼可以操縱的餘地。

因為，當初阿爾忒彌斯是向宙斯請求了這一份恩典，而非是對著斯提克斯河發誓的呀！

說老實話，對著斯提克斯河發過的誓言只能夠約束自己，而沒有辦法要求別人也按照著你的意願行事，不然的話那還了得，豈不是世界早就已經亂套了嘛。所以這樣看來，其實對著神王請求反而是最到位的，因為一旦宙斯點頭應允了，那麼誰要是還敢對著阿爾忒彌斯出手，那豈不就是在挑釁宙斯這一位神王的尊嚴了？

那樣的話，於情於理，宙斯都是會做些什麼的。

但是，如果是出自於阿爾忒彌斯自己本人的意願的話，那麼無非就是他會自己惹惱了宙斯而已。這樣一來最多是會招來宙斯的厭棄，不過別的卻也不會再有什麼過多的後果了。

所以……如果達拿都斯真的能有那個能力讓阿爾忒彌斯對著他芳心暗許到願意違背自己永恆的童貞的誓言的話，那麼尼克斯自然是樂見其成。

不過就是看自己家的臭小子爭不爭氣，能否將那一朵高嶺之花、遠山之月採擷下來就是了。

當然，如果他們真的可以喜結連理的話，那麼黑夜女神也不會吝嗇，自然是會送出自己的祝福就是了。

但是，當然啦，黑夜女神的這一番小小的心思是不可能告知給任何人的。

達拿都斯和阿爾忒彌斯一前一後的在冥府之中行走著，阿爾忒彌斯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達拿都斯。”

他喊道。

“嗯？”

達拿都斯的耳朵動了動，回過頭來，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笑意——但是誰知道他在暗地裡面是不是為此練習過了千八百遍的。

“我來冥府的事情……冥王是不知道的，對吧。”

原本應該是疑問句，但是卻被阿爾忒彌斯生生的說成了陳述句。而且他看著達拿都斯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大概並沒有猜錯。

阿爾忒彌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現在好了，問題來了。

那麼，特意繞過了冥府如今的主人冥王哈迪斯，塔爾塔羅斯，這一位現今最古老的神明之一的深淵之神，究竟是要見自己做什麼？

面對阿爾忒彌斯的疑問，達拿都斯並沒有回答他。

“嘛，總歸等到你見到大神就知道了……”

這樣說著的時候，他們也已經來到了那一條著名的冥河旁邊。卡戎原本盤腿坐在自己的船上面，這一會眼看著生意來了，一個骨碌就站了起來，撐著船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一人一枚金幣，童叟無欺……嘁，是你啊，達拿都斯。”

卡戎眼看著沒有賺頭，頓時就是興致缺缺，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兄弟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這個時候，卡戎的目光一轉，落在了一旁的阿爾忒彌斯的身上。

阿爾忒彌斯當初和阿瑞斯的那一戰實在是太過於惹眼，天上地下的所有神明無不為了他的那一箭而歎服，為了這一位彎月的女神的光彩而驚讚不已。

彎月的阿爾忒彌斯。

他或許擁有了比自己的雙生兄弟阿波羅還要來的更加廣闊的聲名也不一定……而這些，全部都是靠著他自己的能力拼搏出來的。

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種族之中，追逐強者都是生命的本能。

“好啦好啦，你盯著人家小月亮看什麼呢？要看就去看我們冥府的那一位冥月啊？”

達拿都斯擋在了阿爾忒彌斯的面前。

“卡戎。”

他說。

“送我們去深淵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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