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困倚危樓(五)

第5章

東海之上, 紫芝崖，碧遊宮。

這裡是上清通天的道場，等閒之人尋常是進不來的。通天教主自己平日裡也多是待在碧遊宮之中靜修, 以至於這碧遊宮之中素來都是過分的安靜的，少有喧譁吵鬧的時候。

只是今日不然。

遠遠的還在碧遊宮門口的時候，都可以嗅到從裡面傳來的濃郁的酒氣。就是不知道裡面的人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 以至於隔著碩大的一個碧遊宮都可以嗅到酒氣驚人。

仔細去聽的話，似乎還能夠聽見從宮門裡面隱隱約約的傳來的嬉笑的聲音。

碧遊宮大殿內, 地板上面到處都丟的是酒壇子，有的已經被喝的一乾二淨, 有的還尚未拆封。

在一堆酒壇子的中央席地而坐著兩個人。一人青衣道袍玉冠束髮，一人錦衣華服。他們彼此之間勾肩搭背的坐著, 一邊聊天, 一邊喝酒, 像是想要將這麼多年來那些相互錯過的時光盡數分享給對方一樣。

“我記得當日你們兄弟三人同居於崑崙山上, 但是如今怎麼分開了？”

葉遲歸問。

說到這個，通天就不免一陣胸悶氣短，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說不清道不盡的槽要吐。

“說起來這個我就來氣！”

他將手中喝完了空酒罈朝著一旁隨手一丟，也不管酒壇子是不是會被摔碎。

或許是藉著酒勁, 或許是因為這些話早就已經在心裡面憋了許多年, 如今終於有人可以傾訴。總而言之, 通天抓著葉遲歸就不撒手，開始和他控訴自己這些年以來的種種經歷。

“你說……不就是個收徒！”

通天憤憤不平的砸了一下地面，殊不知整個東海都因為他這個含怒的舉動抖了三抖。

“居然就為了這種事情與我爭吵……還分家！”

“就算我知道…我知道天道不會允許我們兄弟三人長久這樣下去！他定然是要扼制我們的力量的！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

“難道成為了聖人就必須要斬去自己的所有情緒嗎？為了成為聖人, 就什麼都是可以被捨棄的嗎？！”

“我可以為了他倆不要這聖人之位，但是……”

通天原本高昂的聲音突然低落了下去。

“……但是，我那兩位兄長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通天又從旁邊抓過來一個酒壇子，一把拍開封泥，仰起脖子就對著自己灌。那酒液與其說是被他喝掉了，倒不如說有大半都漏了出來打溼了前襟。

通天搖晃著手中的酒壇子，聽著裡面的酒液“嘩嘩”作響，牛頭過來看向葉遲歸的時候，表情茫然。

“你說……”

“力量，就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我最開始修道，也不過是為了與我的兄長們，共長生啊。”

“但是如今……”

通天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誰。

“我手握力量，故人卻已不在。”

“你知道嗎，遲歸，今日的我再站在他們的面前的時候，居然已經再喊不出一聲兄長來。”

“這樣的長生，又有何意義！”

葉遲歸緘默不語。

他不是通天，所以他還知道一些…更多的事情。

他知道日後，在那第三次天地量劫到來的時候，自己的友人將會和他今日心心念念的兄長刀劍相向。

你將失去今日的所有，你的兄長，你的弟子，你的武器，你的名聲與榮譽……還有自由。

通天大抵是喝醉了，身形在原地搖晃了兩下，朝著一側倒了下去。葉遲歸手疾的接住了他，將他攬在了自己的肩頭。

“不過，還有我在呢。”

葉遲歸抬起手來，幫通天理了理額前的碎髮。

“既然我還在這裡……那麼定然不會讓你迎接那樣悽慘的結局。”

“我連諸神的黃昏都能夠令其拂曉，又何懼再逆一次天命？”

這個時候，葉遲歸突然心念微微一動。

他抬起頭來，像是可以隔著碧遊宮厚厚的宮帷，看到九天之上立在那裡的元始天尊。

【有事？】

葉遲歸不想吵到通天，於是便隔空傳音。

不知道是出於一種怎麼樣的心理，元始並沒有直接同葉遲歸對話，而是也選擇了隔空傳音。

就好像是兩個人有著一種無言的默契，不願意讓通天知道他倆的交談一樣。

【……我就來看看。】

面對葉遲歸的問話，元始沉默了許久，才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來。

“嗯哼。”

對於這個說辭，葉遲歸顯然並不買賬。

【之前通天說的你也都聽到了吧？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葉遲歸問他。

【那是事實，無可厚非，我亦不欲去辯解。】

玉清元始斂下眉睫來。

【哇哦。】

葉遲歸挺吃驚。

【這種話你拿去騙騙通天也就罷了，拿來對付我的話，是否也有些過於敷衍了事了呢，元始？】

元始天尊沉默了一下。

啊，忘記了，葉遲歸不是他們那個好騙的弟弟。

這傢伙……從以前開始就精明的很。

【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在這樣說的時候，元始表現出來了某種少有的、很難在他的身上見到的焦躁。

【放下劍，就沒有辦法保護他；拿起劍，就沒有辦法擁抱他。】

【葉遲歸，你倒是說說，我能怎麼辦？!】

【這種話你怎麼不去給通天說？】

對於元始天尊這種慫著不敢見自己弟弟，現在卻可以對著他大聲逼逼的行為，葉遲歸致以了強烈的鄙視。

他要是敢的話還會在這裡和葉遲歸逼逼嗎!

元始天尊覺得自己牙根癢。

想磨牙。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葉遲歸這傢伙這麼的難對付呢!

那可能是因為以前你跟通天關係不錯所以葉遲歸愛屋及烏了吧……

終於認識到如果繼續說下去的話吃虧的也只會是自己，元始悻悻的閉上了嘴，決定當做無事發生過。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我們不是合格的兄長。通天一直以來都視你為摯友，今後的日子裡面，他……還需要你多多包涵與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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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把通天託付給我了嗎？你不要見見他嗎？】

元始的動作頓了一下。

【或許對於他來說……不見我們才是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

說完之後，他便飄然離去。

如果不是因為葉遲歸知道自己沒有喝醉，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都有一個清楚的認知的話，那說不定他還會以為元始天尊來過什麼的，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臆想罷了。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低頭看了看腦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面的通天。

心底某種想法，開始蠢蠢欲動。

“通天，通天。”

葉遲歸小聲的誘哄著。

喝醉了的人被他這麼一喊，睜開了朦朧的眼。

只是眼底一片汪汪的水光，看上去怎麼都不像是清醒著的樣子。

“通天，你收我當弟子好不好呀？”

葉遲歸的聲音溫柔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來。

“弟子……？”

通天呆愣愣的重複著葉遲歸說的話。

“對，弟子。來，通天，說好。”

葉遲歸現在的舉動，已經同欺騙無異了。

喝醉酒了的通天非常乖巧的按照他說的那樣點了點頭。

“好呀，你是我的弟子。”

金色的光一閃而過，分別沒入了葉遲歸與通天的掌心。

對於他們這樣的存在來說，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注意。所謂的言出而法隨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話。

“好啦。”

葉遲歸滿足的將自己的下巴擱在了通天的腦袋上面。

“這下子才算是名正言順了……”

“你說是不是？”

“師父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爾切開肯定是黑的……

嘖嘖，師父大人。

好色氣哦( 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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