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章內, 一望無際的雪山廣袤蒼莽,在月色下好似籠著一層輕雲似的薄紗。沿著雪山邊緣往內,位於群山中央的最高峰斂了白日的奇險冷峻, 在薄紗的環繞下顯得柔和不少。
翠綠色的小樹苗紮根在裡, 在月色下肆意舒展著枝條。來天邊的風吹過, 群山之中響起嗚嗚的聲音。伴著風聲,一滴又一滴乳白色的水珠凝聚落下, 在積雪上濺起無數的浪花。
“技術是無罪的……”
唐令曲腿坐在樹下, 腦海又一次閃過句話。
離著下午他看紀天明的採訪已經過很久了, 但不知為什麼他時不時會想紀天明。坦白說紀天明和他想的完不一樣。之前他曾聽韓為概提過紀天明, 天鵝堡的主人、基因藥劑的發明者和奠基人、世界上唯一可的五階基因者, 人類救世主、一定程度上屬於人類歷史上扶廈將傾的存在。
或許是光環太多, 唐令想象的紀天明是那種氣勢威嚴、說一不二、舉手投足間殺伐果斷的高階基因者。但實際上紀天明坐在那裡,絲毫沒有基因者的影子,也沒有眾人描述的那種特性,反而像個普通人。像是唐令以前在學校時見過的年輕教授, 溫和儒雅、態度真誠、讓人不由主的信賴和親近。
如果忽略紀天明的年齡已經一百多歲的話。
“感覺應該不是壞人吧。”
唐令勾著肩膀上小樹苗的枝條言語道,不清楚專門針對紀天明的□□是怎麼回事。韓為說主要反對的是基因藥劑的濫用,紀天明不過是個靶子。但他有想不通,地球世界也有反核□□,但沒人會特意把奧本海默提出來。
他搖搖頭把紀天明的影子從腦海趕出, 不管紀天明是好人壞人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天鵝堡離著荒野遠著呢。邊的人連吃飯都吃不飽,更不會鬧著什麼□□了。
想裡, 他起身拍了拍小樹苗:“我該出了。”
小樹苗輕輕晃了晃枝條。
有水珠滴落在他身上,打了個滾又重落了地上。
唐令低頭看著水坑中積滿的乳白色水珠,感覺小苗差不多已經恢復了正常, 直觀表現在小苗凝結水珠的速度快了很多,也讓他徹底放了心。
“我出了,下次再來看。”
他跟小苗擺擺手脫離了山海章。睜開眼,宿舍內只有他一個人。韓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似乎還在跟程星洲通話中。他進入山海章之前兩人在通話了,現在還沒有說完,概是在說程星雲的事吧。
韓為說程星雲是程星洲唯一的妹妹,一直都十分聽話懂事,不知為什麼會加入真會。他不由又想下午韓為跟程星雲通話時,對嚷嚷著紀天明是外星人,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揭穿紀天明的真目。小姑娘概以為提外星人把韓為震住,但他不知道韓為是真的見過外星人,在他身邊。
想裡,唐令己笑了起來。
他回頭看了眼門口,覺得韓為一時說不完,想了想從兜裡找出阿吉給他的錫器小酒壺,伸手在了壺口。乳白色的水珠流淌而出,很快裝滿了一半的酒壺。
嗷嗚~
趴在窗臺的小狼崽感覺了水珠的吸引,興奮地朝他撲了過來。
“小心。”
唐令擰好酒壺蓋子,對上小狼崽渴望的眼神猶豫了下,把它喝水的鐵皮罐拿過來,往裡滴了一滴水珠。鐵皮罐裡是滿滿一罐淨化水,離得近了消毒劑的味道撲而來,可隨著水珠滴入,鐵皮罐好似沒什麼變化,但那股刺鼻的消毒劑味道已經聞不了。
小狼崽一頭扎入鐵皮罐咕嘟咕嘟喝了起來,唐令託著下巴無聊地戳著小狼崽的翅膀,韓為結束通話通訊回來看的是一幕。
他眼中流露出了笑意,走小狼崽身邊摸了摸小狼崽,看著少年問:“看過小苗了?”
唐令頭,關心了一句:“程哥在西南還好嗎?”
“聽他說還不錯,唯一的困擾概是消毒劑帶的不夠。”
唐令:“……”
“小苗的情況怎麼樣?”韓為問。
“挺好的,我覺得應該已經恢復了。”唐令看酒壺想什麼把酒壺遞給韓為。“給,積攢的水珠,概裝滿了半壺,拿給沈姐研究夠嗎?”
“夠了。”韓為接過酒壺,抬手在少年頭上揉了揉,“想好了?”
“嗯。”
他看韓為,“其實我覺得沈姐多半已經猜什麼了,之前爺爺身體突然好轉,沈姐肯定有所懷疑。還有不是說谷哥他們從野外挖了一塊地回來,沈姐翻來覆都研究透了。”頓了下,他繼續道:“其實我也想知道水珠底是什麼,除了種地治病還有什麼其他效果。反正怎麼想都是好事,沈姐研究出成果來,最差也用來救人吧。不過……要怎麼跟沈姐說?推小眾基因力上嗎?”
“阿令是說水珠的來歷?”韓為眼神溫和,“沈溫柔不會問的。”
是屬於韓為同沉默團核心成員之間的默契。如果說他己會跟沈溫柔說,他不說沈溫柔然也不會多問。雖然隨著沉默團在荒野立足發展,規模不斷擴,吸納了不少本地成員,但沉默團的核心一直沒變,一直是那跟著他從集團來荒野的人。
包括上次他被青古拉伏擊,出賣他訊息的也是後加入的成員。
“哦。”
韓為語氣篤定,唐令頭。
他本來已經想好了,要是有人問推小眾力上。不僅僅是水珠、爺爺的身體還有荒野的變化。現在荒野復甦還侷限在五號避難所,日後靈甦醒的範圍越來越廣,荒野的變化也會越來越明顯。有心人如果真的一溯源追查的話,他不一定瞞的過。
反正那本筆記裡說唐家祖上人都光了,個世界又經歷了滅世戰爭,關於山海章的秘密應該都消散在歷史長河裡了。一般人肯定不會想山海章的存在。
念頭閃過,有那麼一瞬他腦海浮現出綁匪那張胖乎乎的臉。他來了個世界,那麼綁匪呢?
……
夜晚的戈壁荒涼而孤寂,少有流民在外遊蕩。
離著沉默團總部基地半天的路程,一條由北南的廢棄河道將廣袤的荒野劈成了兩半。有舒緩的水流聲河道深處響起,月色下兩輛黑色的車停在河道一側,六七個魁梧的身影圍坐在中間。火光熊熊上架著一塊乳白色的蟲肉,旁邊是拆卸的七零八落的蟲子屍體。
“安城呢?打個水怎麼麼慢!”
坐在下風口的男人嗅著蟲肉炙烤散發出的香味,不耐煩地問了句。
“回來了。”打頭的男人正是杜遠,扭頭朝著河道下看了眼說道。
很快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安城拎著兩個鐵皮罐坐了杜遠身邊。
“怎麼回事?麼久?”杜遠隨口問了句。
安城低聲道:“我在河裡發現了一條魚,想抓沒抓。”
“種鬼地會有魚?”旁邊的幾人紛紛詫異問。
“有水應該有魚吧。”安城也不清楚,他一邊說話一邊將鐵皮罐遞給杜遠。杜遠接過,從身後的包裡摸出一個竹筒,小心翼翼開啟對著兩個鐵皮罐各倒了幾滴。
紅色的火光下,肉眼可見的原先呈黑色渾濁的河水顯得清澈不少。杜遠滿意地收起竹筒,省了過濾河水的程式。隨後他把鐵皮罐架火堆上,不一會鐵皮罐裡冒出了咕嘟咕嘟的聲音。杜遠又找出了幾個在總部基地買的蘑菇餅,掰開扔鐵皮罐裡,回頭衝著安城道:“小安開幾個罐頭。”
安城頭。
旁邊有人低聲嘟囔了一句:“沒從沉默團那裡買白香菌?”
杜遠搖頭:“聽羅義說白香菌是生長在五號避難所附近的河邊,總部基地裡連水都沒有,哪給長蘑菇。”
“總部基地有水了。”安城小聲提醒道。
杜遠頓了下,恍惚間想起那個月色下的水塘,宛如把一池的銀子揉碎在裡。昨天晚上他們是在水塘邊找的小五,費了半天功夫才弄回。說小五,杜遠回頭看了眼身後褐色的口袋,從離開沉默團總部基地,小五像樣一不賭氣不吃東西不喝水。
無奈地嘆口氣,杜遠擰開剛剛的竹筒,找了一個乾淨的鐵皮罐倒了小半罐水進,開啟布袋遞小五前。
吱吱~
好半天細長的口器才探出布袋,杜遠松了口氣。
隨著鐵皮罐裡屬於食物的香氣傳了出來,坐在安城另一邊的男人從包裡翻出幾瓶酒,挨個分給了旁邊的人,除了安城。作為號稱什麼都買的黑街,裡然有各種各樣的酒。幾人跟著汪秀清,顯然也不缺。
幾瓶酒下肚,眾人的談性紛紛被勾起。其中一人湊杜遠身邊,壓低聲音帶著醉意問:“杜哥,我聽寨子裡傳來訊息,說是咱們供奉的聖物……”
一句話沒說完,地上褐色的口袋裡,異獸突然發出急促的吱吱聲。
下一刻,前一分鐘還看著醉洶洶東倒西歪的幾人,身上的醉意忽的消失不見,眼神變得警惕起來。幾人彼此對視一眼,杜遠抬抬下巴,其中三人輕巧地拎著武器,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城沉默地抱著槍跟在了後。很快遠處傳來了連接不斷的槍聲。
杜遠手中的通訊儀響起:“杜哥,是跟著我們的荒野獵人。”
“抓了回來喂小五。”杜遠冷酷道,沒把件事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