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我開, 要想從此過,前章補起來。  人家抄走了,她就想辦法變得更好。

人無我有, 人有我優嘛。

還上張先禎的錢,林敏芝心中最大的心願就是給季眠報一個興趣班。

原本以為季眠只是說說要學“打架”, 誰知道去少年宮那天, 他兒子真的什麼都不學。

鋼琴不喜歡, 小提琴也不喜歡。

林敏芝哭笑不得, 她乾脆直接幫季眠報個鋼琴班得了。

可臨到嘴邊, 林敏芝忽然察覺出一絲不妥。

她是不是應該, 聽聽季眠是怎麼想的?

季眠想學“打架”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姚阿婆的耳朵裡,她年紀有六十三,兒女都死了, 沒抱上孫子, 孤寡老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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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得慌,就特愛操心老街上的小孩兒。

季眠長得乖巧,雖然笨,但是乖,姚阿婆最喜歡他。

姚阿婆把這事兒包攬下來,隔了幾天,就領著張先禎上門。

林敏芝打開門一看,姚阿婆就解釋:“小張以前就是警察, 眠眠要是想鍛鍊身體啊, 可以找他呀!”

在姚阿婆的撮合下,季眠還真的跟張先禎學起了散打。

當然,他年紀太小, 張先禎現在只是帶著季眠跑跑步。

老街的街坊鄰居聽說秀芝家那位腦子有問題的兒子跟著小張警察跑步呢,紛紛看起熱鬧。

嘲笑之有,諷刺之有,說林敏芝瞎折騰之也有。

看別人的苦難,是老百姓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

每天早上,張先禎帶著五歲的季眠路過老街。

穿著兔子連帽衫的季眠氣喘吁吁的邁著小短腿跑著,雖然慢,但是步履堅定,從不喊苦。

洗菜的店老板見了,樂道:“哎喲,我們小兔子警察來啦。能堅持多久哇?”

取笑他呢,真是氣死人。

季眠偏要爭這一口氣!

直到他整整堅持了一個月,再也沒有人敢小看他了。

看熱鬧的鄰居從嘲諷到沉默,最後到拎著自家不爭氣的兒子罵:“林敏芝家的弱智兒子都比你努力!”

林敏芝也覺得詫異,她這個兒子,雖然智商不如別人,但是在毅力方面卻讓同齡人望塵莫及。

聽說,有些智商方面有缺陷的孩子,在另一個領域會比普通人更專注,眠眠會是嗎?

季眠的靈魂和記憶雖然跟一個五歲小孩融合了,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只有五歲。

在耐心和毅力方面,要遠遠超出正常的小孩。

一轉眼,他在黎明幼兒園讀完了一個學期。

季眠智力有問題這事兒,在臨港縣不是秘密,家長嘴碎,老師瞞得再嚴,孩子們也知道。

黎明幼兒園讀書的,都是本地人的小孩,本身就排斥外地的,加上季眠智商的問題,排外尤為明顯。

他們不跟季眠說話,季眠也懶得跟五歲的小孩打交道。

記憶融合之後。

他現在的智商,起碼十歲。

新年前夕,王老師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分桂花餅吃。

桂花餅是幼兒園最受歡迎的零食,誰表現的好誰就可以先吃,大家都坐得筆直。

徐才跟蘇珞瑜第一個拿到,徐才就是那個喜歡挑釁傅沉俞的,但每次都沒得到什麼好處,還被傅沉俞揍了好幾次。

他還喜歡帶頭孤立季眠,挑釁了幾次季眠,被季眠無視了,氣得他歪鼻子瞪眼。

蘇珞瑜作為小說《陌路柔情》的主角,從小就顯示出了主角光環,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喜歡他。

剩下的小孩,季眠都叫不出名字,暫時編號為路人甲乙丙丁。

而傅沉俞……

季眠心情沉重的望向教室角落。

他牢牢記著自己小紙條上寫的劇情,整整一個學期,沒有跟傅沉俞說過一句話,離他遠遠的。

只是季眠到底狠不下心看著小孩受折磨,他的能力有限,這半年,只能在同學欺負傅沉俞的時候,一次次、偷偷地跑去跟王老師告狀,阻止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或者吃早飯時多拿一個雞蛋,悄悄放在傅沉俞的桌洞裡,但每一次都被傅沉俞扔進了垃圾桶,他不需要這些可憐。

季眠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了。

有他“從中作梗”,傅沉俞在幼兒園的生活過得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沒人再欺負他。徐才找了一學期誰在打小報告,都沒把季眠的小兔子尾巴揪出來,氣得他滿臉通紅——他已經因為欺負同學被王老師批評好幾次了。

只是回到家裡,傅沉俞又要面對陳姨的打罵。

季眠的這些幫助對傅沉俞來說,杯水車薪。

他身上的傷口依舊一天比一天多。

舊的還沒有結痂,新的就覆蓋上去。

這些虐待的痕跡出現在一個五歲的小孩身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蘇珞瑜自從被楊超英警告過不準跟傅沉俞來往之後,就很少主動找傅沉俞。

看的不知道內情的季眠滿頭霧水。

怎麼回事?

說好的童年小男神,美好白月光呢?

說好的治癒系小甜心呢?說好的形影不離呢?

傅沉俞過得這麼慘,蘇珞瑜怎麼也不安慰他一下?

這和他想的劇情不一樣啊……

按照季眠想的,蘇珞瑜現在就該乖乖巧巧地坐在傅沉俞身邊,對他噓寒問暖。

原著小說中,蘇珞瑜還一口一口給傅沉俞餵飯呢。

哪會像現在,大佬吃不飽穿不暖,吃個餅乾還狼吞虎嚥……

傅沉俞抬起手,季眠看到他手臂上一道新的傷口,正在流血。

像是被小刀劃破的,季眠看得揪心:這也太可憐了。

要是蘇珞瑜按照原著劇情關懷傅沉俞,季眠還不會覺得可憐。

可憐就可憐在,現在的傅沉俞什麼都沒做,還過得這麼慘。

季眠就算知道他未來會殺了自己,如今也有點於心不忍。

傅沉俞就像沒有痛覺一般,麻木地嚼著餅乾。

昨晚上陳姨故意把放餿了的飯給他吃,他吃了一口就吐了。

到現在為止,傅沉俞什麼都沒吃,肚子早就餓得絞痛。

與之相比,手上傷口的疼痛,都不算什麼。

馬上就要過年了。

傅沉俞數著教室裡的日曆,每過一天,他的期盼就多一天。

王老師說,過年是家人團聚的日子,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寧倩對他的不聞不問,傅沉俞都為之找好了藉口。

在一次次的絕望中,重新燃起一次次的希望。

二月份,家家戶戶都貼上了“福”字,掛起紅燈籠。

林敏芝給季眠買了一套新衣服,紅色的小棉襖把他膚色襯托的更加雪白。

這幾個月他被林敏芝喂得白白胖胖,出門幾乎人見人愛,但也免不了被幸災樂禍地加一句:敏芝啊,你兒子哪裡都好,就可惜是個弱智。

林敏芝又氣又難受,偏偏反駁不了。

除此之外,林敏芝還買了一套少年的衣服,一直放在家中,直到過完年,也沒有人回來把它帶走。

季眠知道,那是林敏芝買給哥哥的。

季堯雖然沒回來,但是給林敏芝打過電話報了平安。

季眠聽見他們吵了一架,林敏芝躲在走廊裡哭,問她大兒子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依稀間,季眠聽到了什麼病,什麼治療。

一九九八年已經到了。

但是同性戀在老百姓心中,依舊是變態,是病,是可以用藥物治好的。

林敏芝以為自己大兒子病了,只有小學文化水平的女人,不知道該怎麼“治”好他。

季眠裝作什麼也沒聽到,乖乖地坐在飯桌前啃雞蛋。

他喜歡吃蛋白,不喜歡吃蛋黃,蛋黃太乾了,林敏芝為了哄他吃完一整個雞蛋,通常會放一杯牛奶。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窗外銀裝素裹,樓下的小孩呼朋結伴,正在打雪仗。

尖叫聲和嬉鬧聲充斥著整條老街。

林敏芝偷偷擦乾了眼淚,看了眼窗外,摸著季眠地腦袋問:“眠眠是不是也想和小朋友一起玩打雪仗啊?”

季眠:……並不想。

他不為所動,林敏芝卻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季眠因為先天缺陷的緣故,沒有小朋友願意和他玩。

看著季眠懂事的模樣,林敏芝心裡一痛。

於是,等季眠吃完飯,她洗了碗,給季眠穿上厚厚的棉絨外套,裹成了一個糰子,抱著他下樓走走。

天空又下起了小雪,孩子們大呼小叫:

“又下雪啦!”

“我媽媽說晚上會下的更大!”

“雪是什麼味道的呀?”

“……”

林敏芝抱著季眠:“眠眠,那些都是你的同學,你要上去打招呼嗎?”

季眠轉過臉,把臉埋在帽子裡,表示拒絕:不,並不想。

林敏芝哭笑不得,逗他:“眠眠這麼害羞呀?”

季眠默默地想:不,是他們玩的遊戲太弱智了。

一群孩子裡,有徐才、蘇珞瑜,還有王峰,小胖和周蓮,都是黎明幼兒園中班的。

老街就一個幼兒園,小朋友家都住在一片,玩也在一起玩。

讓季眠感到意外的是,傅沉俞竟然也在院壩中。

只是他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樹下,劉海沒過眉毛,遮住了一半眼睛,陰沉沉的,沒人理會。

大冬天的,還穿著秋天的衣服。

小胖看到季眠,他穿著紅色的小棉襖,胳膊腿都短短的,圓乎乎的虎頭鞋,帽子上還有老虎耳朵,漂亮的像個女孩。

小胖紅著臉開口:“徐才,我們去找季眠一起玩兒吧。”

徐才看了一眼季眠,彆扭道:“我才不跟他一起玩,他是白痴、小啞巴。”

小胖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可是你在幼兒園老是偷看他啊……”

徐才漲紅了臉:“誰偷看他了!誰偷看他了!你找打!我打死你!”

小朋友們打打鬧鬧,滾在了一起。

過了會兒,傅沉俞家的保姆陳姨收拾著行李箱出門,跟他兒子上了公交車,準備回鄉下。

大門被“咔嚓”一聲鎖死,可房子的主人翁傅沉俞還在院壩中。

陳姨包上的鑰匙一晃一晃,三把俱在,她沒有給傅沉俞留下一把。

季眠心裡一跳,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十分眼熟。

瞬間,《陌路柔情》的一部分劇情在他腦海中展開。

原著小說中,有過傅沉俞的這段幼時的回憶。

一九九八年的除夕夜,他被關在門外整整一個晚上。

沒有等來寧倩,沒有等到一家團圓。

等待他的只有永無天日的、寒冷的雪夜。

以及,差點死亡的……絕望。

徐才本來就討厭傅沉俞,季眠跟他坐一塊兒,被他一起給針對上了。

楊老師“呦呵”一聲,背著手走下來:“小樣兒,在老師課堂上還敢搞小動作啊?你怎麼把電腦斷開的,是不是跟六年級那幫壞小子學得?”

楊老師知道,六年級那幫學生有個辦法能斷網,讓電腦與控制終端斷開。

電腦是傅沉俞斷開的,但是玩遊戲的是季眠。

季眠不願意供出傅沉俞,搖搖頭:“楊老師我沒有跟六年級的學生學。我知道錯了。”

楊老師用手敲了一下季眠腦袋,季眠平時乖巧,長得也很討長輩喜歡,楊老師對他生不出氣。

“知道錯了就好。下次可不準了。”

楊老師俯身檢視電腦,發現電腦並沒有重啟。

他微微一愣,又在後臺程序中檢查半天,什麼也沒檢查出來。

奇了怪,這小子怎麼斷開的?

“好了。連上就是了。”楊老師沒多想,只是讓季眠重啟電腦,跟著大家一起上課。

傅沉俞開口:“為什麼不說是我做的。”

季眠心想:我哪裡敢得罪你啊大佬!

他拿起滑鼠,不看傅沉俞,小聲道:“是我自己想玩遊戲的,和你沒有關係。”

前排的徐佳佳轉過頭:“季眠,你有企鵝號嗎,我們加個好友吧。”

季眠家裡沒電腦,自然也沒有企鵝號,最近大家都很流行加好友,季眠已經收到過好幾次女孩的邀請了。

不過徐佳佳還是第一次邀請他,因為她是班上的音樂課代表,又是宣傳委員,人白又漂亮,大家都偷偷說她是班花,輕易是不跟男生說話的。

徐佳佳醉翁之意不在酒,問了季眠之後,鼓起勇氣問傅沉俞:“傅沉俞,你有企鵝號嗎?”

傅沉俞冷淡道:“我不加不熟的人。”

徐佳佳尷尬地紅了臉,“哦”了一聲,轉過頭坐下,兩隻羊角辮差點兒甩到季眠臉上。

眼前這一幕落到季眠眼裡,季眠心裡為徐佳佳死去的少女情懷默哀了幾秒。

他感慨:小班花,不是你的魅力不夠,是大佬的柔情只給蘇珞瑜一個人。

資訊課下課時,同學們要排隊回去。

早上的陰雨綿綿變成大雨,季眠蹲下身脫了鞋套放進垃圾桶,順便把地上散落的一些鞋套也順手扔了進去。

雨傘就像花朵一樣,“砰、砰、砰”地撐開,紅的藍的,擠擠挨挨排好隊,往外挪動。

季眠撐開傘,餘光看到門口一動不動站著的傅沉俞。

他手裡是一把破傘,傘架已經坍塌了一半,撐開也擋不住雨。

季眠心裡打了個突,想著傅沉俞總不至於帶一把破傘來學校。

下一秒,他就看到徐才跟他的哥們兒勾肩搭背,對傅沉俞露出嘲諷的笑容。

季眠想起來了,徐才好像喜歡他們班的徐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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