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出現一輪皎潔的明月,月光毫不吝嗇的灑了下來,整個海面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聖潔的光輝中。

夜涼如水。

但是海水還有熱氣,平靜的海面在月光下煙霧蒸騰,宛如仙境。

如果我現在不是飢寒交迫,肯定會有十里平湖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的小情調。

我開始發暈,也不知是因為暈水還是餓的低血糖。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爸爸斜倚著皮艇又在打盹,他真是什麼時候都能睡著,我已經聽到爸爸肚子在叫了。不一嘴唇緊閉著,眼睛也緊閉著,卻穩穩地坐著,背挺得很直,像一幅畫,平靜深邃的海就像畫的背景。我望向那片幽深的背景。看不到盡頭,看不到海天的交線,遠處只有漆黑一片。

我小時候聽到的最恐怖的故事就是“宇宙是無垠的”。哦,這不是故事,是目前科技水平下的一個論斷。我害怕漆黑無邊的夜空,它提醒我自身的渺小與無力。我們在無邊的宇宙中一葉小小的孤舟上,不知飄向何方。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種無力感又攫取了我的勇氣,我是一個洩氣的氣球,一點一點癟下去。

就在這時,我看到一艘船像幽靈一樣飄來,在黑暗的籠罩下,顯得十分詭異。我又膨脹了。

我高興地大叫:“爸爸醒醒。”伸手去推他。不一聽到我的喊聲一下就睜開眼睛,我指著他的背後說:“你看那是船。”這時爸爸也醒了,坐起來看到了那艘船。

我問:“我們怎麼過去?”在小艇上揮舞著雙手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聲音在空曠的夜色裡傳出很遠。

爸爸止住我說:“不要喊了,你看那船上都沒有亮燈。”

我問:“那我們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爸爸說:“當然要,難道在這等死?”

我說:“那我們怎麼過去啊?”

爸爸沉默一會兒說:“我游過去,你們在這等著,不一,照顧好妹妹。”

不一阻止他說:“姑父,先等等,它在靠近我們。等等看它能不能靠過來。”

我也發現那艘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離我們越來越近。竟似向我們駛來一般。莫非是萬有引力,兩個物體會自發地靠近?

不一拿著纜繩一頭綁住我的書包,另一頭綁在小艇上。把包裡東西都倒出來,拿三個空的礦泉水瓶子裝滿海水,放到書包裡,緊一緊繩子,丈量了一下長度。等那艘船又靠近了一些,我們才看清這是一艘很大的遊輪。

直到遊輪在我們眼前時,不一甩了甩書包,把書包甩向遊輪。他嘗試了好幾次才成功地把書包掛在遊輪的扶手上,布衣抓住纜繩,慢慢收緊,直到小艇貼到遊輪,說:“姑父,我先爬上去看看。”

爸爸叮囑他小心些。不一手腳並用拉著纜繩爬了上去,他把纜繩綁到扶手上,招呼我們上來。

爸爸問我:“你能爬上去嗎?”我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爸爸無奈,說:“真沒用,我先爬上去,然後把你拉上去。”我說:“你可不能不要我啊!”爸爸說:“怎麼會,要是不想要你,早就扔了,怎麼會等到現在,都養這麼大了。不過你一個人呆在這我可真不放心,要是海鬼抓你……”

我打斷他,說:“等一下。”低頭把鞋子和襪子脫了。把襪子塞到鞋子裡,兩根鞋帶繫到一起,把鞋子挎到脖子上。光著腳攀登起來。我的鞋子和襪子外加我的腳丫子都在白天時被太陽暴曬過,感覺很暖和。現在腳底板貼著冰涼的鋼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快到時,不一託著我的腋窩將我拖到甲板上。我坐在甲板上穿好鞋,爸爸也上來了。

我站在高處看著幽深的海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裡彷彿是地獄裡的幽靈出沒的地方。

我們三走在甲板上,一片寂靜,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幽靈船吧?

這艘船好大,都可以在甲板上跑步,但此時,他只是一個靜靜的龐然大物。

其實這裡還是有光亮的,船艙最深處的房間,有唯一的光亮。我們朝著唯一的亮光走去。那裡傳出一些嘈雜的聲音,但聽不真切。應該是鬧哄哄的一群人,但這群人也太吵了,都是尖叫怒罵聲。

這時候能聽見這種聲音,人的聲音,不啻世界上最動人的事。就算是海盜,也認了。

而且我還聞到了酒香和菜香。我希望是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款待落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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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讓我們不要說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開路,不一斷後,我走中間。大門是敞開的,但隨著我們走近,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門也在瞬間關上。

我回頭看了一下不一,他示意我繼續走過去。爸爸走到門口,敲了敲門,沒人答應。向我們倆做手勢,讓我們躲在門後,他先進去看看。

爸爸用手一推,門就開了,原來裡面並沒有鎖上。爸爸只是推開了一條縫,就不動了,驚呆了一樣杵在那裡,他好歹打過越戰,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見多識廣,怎麼就愣住了?

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請進來。”那個女人的口音很奇怪,甜中帶沙啞,雖然只有三個字,但平仄不分,都在一個調上,不像是中國人。語氣雖然很客氣,但聲音給人很命令的感覺,必須遵從,不留餘地,總之很矛盾,爸爸估計也很矛盾。

碰上這種女人怎麼辦?只能順著她的意,爸爸只好進去。

我現在不奢望什麼大餐,賞我個饅頭就不錯了。

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還有兩個,都進來。”她沒有威脅的話,但就算換個人說“不出來就給你大卸八塊。”也沒有她吐出這幾個字的力度大。不一把我擋在身後,把門推大開,毫不猶豫地進去了,這時候猶豫也沒用,還不如痛快些給人留個好印象。

我也震驚了,雖然我躲在不一身後,但也看到了至少十把重機槍對著我們,真闖到海盜窩裡了。我嚇得一哆嗦,縮在不一身後。但有些奇怪,那些人眼中都流露出恐懼,顯出驚魂未定的樣子。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沒什麼好怕的。

但,他們怕什麼?

房間最裡面坐著一個豔麗的女人,看著我們說:“過來。”剛才說話的就是這個女人。我們只好往裡面走了走。我趁機偷眼瞄了一下這間屋子,中間地上躺著一個全身赤裸、傷痕累累、鮮血淋淋的男人,個子挺大的。我不敢也不好意思多看,連忙把眼睛移開。他旁邊站著一個大胖子也是個老胖子。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一身肥膘都露在外面,汗水淋漓,花白頭髮。像座小山一樣。手裡拿著條皮帶,皮帶上血淋淋的,看來那個地上的男人就是被他打的。那個胖子只瞟了我們一眼,就提著皮帶,喘著粗氣找地方坐了。我看他走這幾步路,身上的肥肉都在顫。

這裡還有幾個人,除了那個豔麗的女人冷眼看著我們外,其餘的人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大部分人根本都沒有看我們,而是看向了門外,終於有個人跑過去把門關上了。那些海盜才回過神來。

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上了賊船,船上一群精神病賊。

我數了數,除了我們和地上躺著那男人,還有16個人。如果一會兒火併,不知道不一和爸爸兩個人對16個人怎麼樣。我可以把地上的人拖著跑。敵人的敵人是自己的朋友。

這幫精神病,他們有槍啊!一定是壞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突然很激動舉著槍就上來了,罵道:“裝神弄鬼嚇老子,斃了你們,扔到海里喂王八。”

我剛剛感覺到不一手動了一下,看來他要出手了。不過不一還沒來得及出手,那個年輕人就被胖子一句話灰溜溜地罵下去了。

那胖子喝道:“鐵桿,別犯混。滾下去。”接著問:“你們怎麼來的?”爸爸剛要答話,那胖子阻止說:“你來答。”指著我。我嚇得頭腦一片空白說:“我也不知道。我們坐船碰到暴風雨被衝翻了,在海上漂,碰到這艘船就上來了。”

那胖子問:“坐船?從哪到哪?”

我說:“大連到煙臺。”

那胖子說:“你過來,到我跟前來。”

我搖搖頭說:“我不過去。”

那胖子奪過手下的一把槍指著我說:“你過不過來。”

我嚇得要哭出來了,什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槍,還被人家指著,現在還蹦出來一個人要斃了我。

爸爸輕聲地說道:“一會只要我和不一一動手,你就跑,跑到皮艇那裡,跳到艇上去。”

我能做的只是盡量少拖累他們,跑得快一點。

那個豔麗的女人冷冷地說了一聲:“這三個人我保下了,昆汀,把他們帶到104房間。”那個女人很有威望的樣子,胖子雖然不服氣,但還是把槍收起來,惡狠狠地說:“丫頭,跟我馬雲龍要實話實說,要是我知道你說謊,把你榨汁喝了。”那個豔麗的女人哼了一聲,說:“他們三個加起來榨的汁也沒有你多。昆汀。還愣著什麼?”

那胖子發話說:“讓他帶走,他們也跑不了。”這話應該是對他手下說的。我明顯感覺到兩邊在對峙,這話說完之後,氣氛緩和了不少。這批人至少分兩夥,互相牽制。

一個黑黑的年輕人端著槍,指著我們,示意我們跟著他走出房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三個轉頭就走。我又對胖子說:“我說的是實話。”那胖子霍一下站起來,提著皮帶又開始抽打地上的人。我低頭連忙走出去。瘋子,就是瘋子。

聽到裡面抽打聲和慘叫聲,是那個惡狠狠的胖子在拷問躺在地下的那個人,那個人的聲音很年輕,說:“我真的沒有對秦單鳳做過什麼,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見了……”我聽到秦單鳳三個字忍不住要回頭,但爸爸止住了我。我姐姐小辣椒的大名就叫秦單鳳。胖子冷笑說:“你也沒那兩下子。”慘叫聲和抽打聲此起彼伏,我緊緊捂住耳朵,低著頭走路。我們被昆汀推到一個門前,是走廊的另一頭。

昆汀打開門,將我們三狠狠地推進去,砰地一聲關上,在外面反鎖上。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一個很蒼老的聲音響起“誰啊!”我不知道那根弦搭錯了,脫口而出:“是我呀,請問你是哪位?”

一個女聲問道:“林先生嗎?”

我說:“倒是有兩個先生,但是不姓林。”

我聽到一陣摸索的聲音,譁一下,全都亮了。

我的眼睛一時不適應,被強光刺得發痛,什麼都看不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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