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下旨,三更魂到;河神點兵,五更命亡。”

劉老先生話中的意思我不明白,可閻王我是知道的,這兩個字代表的就是死亡。

加上他臉上凝重的神色,更讓我心中覺得不妙。

“什麼意思?”

我沒多說,但劉老先生自然明白我問的是什麼。

他盯著龜殼,手還沒有停下顫抖,沉聲道:“這龜殼乃是傳說中的‘河神請兵令’,也叫河神令。”

“河神請兵令?”

我沉吟一句,搖了搖頭,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我從未聽說過呢。”

劉老先生嗤笑:“呵,別說你這小娃子,就算是我,也不過只是從我們撈屍一脈的古籍中看到過,哪怕是我師傅,也都從未見過的。”

聽到這裡,我意識到這“龜殼”真的是大有來頭。

可也沒有聽說過令牌有龜殼這模樣的,便又追問:“河神請兵令?有什麼作用?”

“傳說,咱們在河邊生長的人,活著不受神仙管,死了不屬閻王管,生死全在河中的河神手中。這河神的請兵令乃是如同閻王的催命旨,只要下了令,便是要請人入河為兵,而活人又如何能入河為兵,說白了就是要人性命,是一個催命符,而且根本無法拒絕。”

剛走了祭屍,又來了河神。

我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自己是有多麼的倒黴,怎麼就招來了這麼多的麻煩。

沉默片刻,我又帶著僥倖的心理問道:“您能確定,這真的就是河神請兵令,畢竟您都沒見過呀。”

劉老先生將手上的古籍和龜殼遞給我。

“你自己對比著看看吧,或許真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

我接過那本古書和龜殼,對比著看起來,古書上的圖案是因為時間久遠而有些不清晰,但大體模樣的確是和龜殼一樣,而且在下面還寫著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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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點兵,點到五更,五更雞叫,我的兵到。

和我娘說的是一模一樣的話。

這行字的底下,有幾個行書的毛筆字,應該是有人後加上的,寫的是剛才劉老先生所說的那句。

閻王下旨,三更魂到,河神點兵,五更命亡。

我又檢視龜殼上面的細節和估計上圖案的區別,盯著仔細看了一番,某些紋絡古書上已經不清晰了,可能看清的完全對得上。

最重要的是,在龜殼內部的底板位置,寫了一句話。

這句話是繁體字,我上學雖不學繁體字,可也見過這種字,看著它的字形連蒙帶編也能猜個差不多。

寫的是一個日期,我覺得應該是:河歷坤年十月初九。

在農村日期一般是分公曆和農曆,也就是陰曆和陽曆,而這“河歷”是什麼,我不清楚,“坤年”又是哪一年,我也不知道,可十月初九卻是快到了,今天正是十月初五。

書上所繪的龜殼,底板位置隱約是有一行字,可看上去和我娘給我的龜殼底板的字不同。

我驚喜地指著,對劉老先生喊道:“看,快看,這底板的字不一樣,不是什麼河神請兵令。”

劉老先生一句話又讓我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

“底板那裡的日期,乃是河神請兵的日期,這河歷坤年乃是一種特殊的記年法,現在早已經沒人用了,在你手上那本古籍的第二頁有記載,算下來今年便是坤年,也就是說,十月初九就是河神請你的日子。”

我又將書翻到最前面,第二頁不再是圖畫,而是慢慢一張紙的字,字型繁雜,我認不出幾個,但看劉老先生的狀態,不可能是說謊。

就在我慌神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吵鬧聲。

“我孫子呢,叫他出來,還有那姓劉的老不死的,讓他把我孫子交出來了,否則的話,我就算是把汶水河鬧翻了,也和他沒完!”

“姓劉的,你給我滾出來,老婆子我會會你!”

“……”

如此潑辣的行事風格,除了我奶奶,整個鎮上也找不出第二個。

劉老先生推開門,衝外面喊了句:“大嫂子,正好你來了,進來吧。”

有了這句話,劉老先生的徒弟也不再攔著奶奶,任由她進屋來。

奶奶衝進來,看到我坐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以為我受了欺負,趕緊衝過來問詢。

“平安,你怎麼了?是不是這些水鬼又讓你跟著他們?”

我搖了搖頭。

奶奶是個急性子,覺得是我受了欺負,當即就指著劉老先生罵了起來。

“姓劉的,你是不是覺得老婆子我奈何不了你,信不信我和你同歸於盡?”

劉老先生臉色依舊難看,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低沉著聲音,說道:“大嫂子,剛才平安說,你那兒媳婦又活著回來了,你也見過?”

奶奶一怔,點了點頭。

“那就錯不了了。”劉老先生指了指我手上拿著的古籍和龜殼,“你兒媳婦回來,給你孫子送了件東西,河神請兵令。”

這河神請兵令實屬罕見,就算是劉老先生和他師傅都沒有見過,奶奶自然是聞所未聞。

“什麼河神請兵令,你別故弄玄虛。”

劉老先生道:“我快死的人了,還能戲耍一個小娃子,真的是河神請兵令,這玩意兒我只在撈屍人的古籍中見過,相當於是閻王的催命符。”

“上面的日期是十月初九,還有四天的時間。等四天之後,你孫子的性命就要歸於河中,成為河神的‘兵’。”

奶奶沒上過什麼學,字都不認識幾個,那本古籍她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

她將我抓起來,奪過那龜殼和古籍,掃了一眼,便罵了一聲:“什麼晦氣玩意兒,老婆子我不信!”

將古籍扔到一旁,龜殼摔在地上,用柺杖狠狠的打了兩下。

很多人認為龜殼非常堅硬,其實不然,這東西畢竟是活物身上的,堅硬程度有限,用實木柺杖這樣敲打,是根本承受不住的。

奶奶的柺杖打在上面,發出了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卻沒有留下半點的損壞。

劉老先生將古籍撿起來,收拾放好,又對奶奶說道:“平安這娃子,撈出來的祭屍你們怎麼處理了?竟然讓這汶水河幾百年未出現過的河神請兵令都現世了,而且還是平安的親孃給帶回來的,這可是娘要兒命啊,大大的忌諱!”

“不用你管!”奶奶強勢的很。

“大嫂子,真的事關你孫子的性命,你就這麼一個孫子,難道就不怕老陳家絕了後!”

劉老先生氣的身體發抖,臉色漲紅。

看的出來,他是真的關心我,不想我出事,想要和奶奶商議解決的辦法。

可奶奶就是不領情,她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呵斥道:“平安,走,跟我回家去,什麼河神不河神的,咱們都不怕!”

我從地上起來,看了劉老先生一眼,眼中滿含歉意。

“劉老先生,實在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奶奶也是…”

“行了!說什麼廢話!”奶奶罵了我一句,又推搡著我往外走,“走,跟我回去。”

我們兩個離開劉老先生的家,出來的時候,奶奶又問我:“你娘呢?”

“又跳進河裡了。”我回道。

“晦氣的娘們,活著的時候是個瘋子,死就死了吧,竟然還要奪我孫子的性命,當年就該讓她去死!”

奶奶說出來的話,我都有些聽不下去,可她終究是奶奶,養我長大的人,我也不好說什麼。

我們離開之後,劉老先生又讓徒弟扶著追出來。

“平安,你這娃子是個好孩子,別聽你奶奶的,你自己來我這裡,我不讓你做撈屍人了,只是想辦法幫你解決這河神令…”

在奶奶的目光注視下,我對劉老先生心存感激,卻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說。

我們走到半路,劉強追上來,將龜殼還給了我。

奶奶奪了過去,罵了一聲就想直接扔掉,但又想到了什麼,就重新拿了回來。

“走,找孫瞎子看看。”

我們到孫瞎子家的時候,這傢伙已經躺下準備睡覺了。

聽我說過事情的經過後,他也皺眉凝神,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我的確懂點驅鬼辟邪的道兒,可和黃河中的這些鬼神說不上話,也不知道這裡面的深淺,可既然老劉頭這樣說了,事情應該是挺嚴重的,咱們必須找個明白人。”

奶奶問:“能找誰呀?”

“齊酒鬼呀。”

齊酒鬼,一個神秘的憋寶人,連三條腿的蛤蟆都能尋出來,還說和撈屍人之間是雲泥之別。他的確可能知道這河神請兵令。

奶奶卻搖頭,沉聲道:“我不想再找他。”

“為啥?”

奶奶沒說為什麼,也沒在孫瞎子家久留,接著便拉我回家了。

回家後,奶奶將大門鎖上,取了兩炷香,手在刀刃上抹了一下,將血滴在上面,之後才在院子裡焚上。

我們兩個一塊跪在香前,等了一會兒,焚出的煙竟沒散去,而是慢慢聚攏成團,在半空凝聚不散。

奶奶望著那團煙,道:“我孫子接了閻王請神令,還請你出手相助。”

煙氣之中,傳出了飄忽的聲音。

“我可以幫他。”

聲音一出,我心中一顫,竟是亂葬崗裡我那媳婦兒的聲音。

“你需要什麼?”奶奶問。

“我要把之前的婚約之訂稍作修改,不再是我嫁給陳平安,而是他嫁於我,成為我的人,也就是,我尊他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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