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編劇說串門, 那是真的很近,就在隔壁的棚裡。
影棚搭出普通家庭的房間內景,傢俱陳設都是真的, 卻只有兩面牆,幾個攝像機對準客廳。
江白焰和蔡彤兒正在演兄妹鬧矛盾的戲碼。
“你少假模假樣裝蒜了,明明心裡很不耐煩我, 裝出這麼副好哥哥的樣子給誰?”妹妹瞪大眼睛,嗓門又尖又利。
哥哥不作聲,只胸膛起伏,牙關緊咬, 腮幫子硬得像塊石頭。
妹妹繼續叫罵, 字句都是傷人的話。
哥哥太陽穴青筋畢露, 愈發憤怒, 好像隨時都會暴起發難,可他偏偏忍著,每忍句,氣氛便緊繃一寸,得人頭皮發麻。
此演技, 高下立判。
簡靜在旁邊瞧著,都覺得蔡彤兒想不開。
妹妹還在鬧,哥哥忍無可忍,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夠了……嘶!”
江白焰抽口冷氣,手掌上絲鮮血淌下。
“呀?!”蔡彤兒受驚, 貢獻最真實的次“演技”。
“卡!”毛導演急了, “怎麼?”
演戲用的玻璃杯都是特製的玻璃,不容易割手。可江白焰砸的杯子卻碎了好些散沫,竟然是普通的玻璃, 且個別切面整齊鋒利,十分奇怪。
“這麼大口子。”陳姐見血流個不住,慌忙拿紙巾就去止血。
簡靜嚇跳,趕忙上前:“先拿水衝乾淨。”
她有急救卡的技能,自然知曉何處理割傷,當即取出包中的半瓶礦泉水沖洗傷口。
陳姐心痛又焦急:“流這麼多血,不去醫院?”
“不緊,”簡靜握住江白焰的手,沖洗掉傷口表面的灰塵和血水,“割的口子不深,也沒玻璃渣,消毒就行。”
醫務人員提了醫療箱過來,裡面紗布、敷料、碘伏都有。
技能卡和知識卡不,後者需自己學以致用,前者卻如傳功,用即會。簡靜處理又快又好,給他貼上敷料,用繃帶纏繞兩圈,打個不礙的結。
“行了。”她起身,像護士關照小朋友,“這兩天別沾水。”
江白焰麵皮漲紅,想說麼又忍住,抿著嘴角乖乖應下:“噢。”
簡靜做完就拋之腦後,轉頭向地上的玻璃碎片。
玻璃碎成了好幾瓣,但仔細便知道,有幾片是砸碎的,邊角不均勻,有些地方卻是平整尖銳,似是用工具切割完成的。
拍攝時,把幾個碎片小心拼湊起來,因為杯子的造型是彩色玻璃窗樣式,就算有細紋也不見。可江白焰伸手去拿,握住的卻是一把玻璃碎片,邊角錯開來,可不就割了手。
毛導演從顯示器後頭走出來,關切地詢問:“嚴重不?”
“沒事,口子不深。”怨不得這麼多人喜歡江白焰,他下句就是,“不重拍?”
毛導演想想,雖然蔡彤兒的表現不人意,但再拍也沒更好的了,乾脆:“不用,就這麼著吧。”
陳姐和助理都鬆口氣,是重拍,怕是還得摘了紗布,來回折騰幾次,該好的地方也好不了了。
“這是……?”毛導演瞧見簡靜是個生面孔,不由皺眉。
許編劇介紹說:“這是我們簡老師,惡魔的原作者,今天過來串門。我閒著沒事,帶她到處溜達溜達。”又對簡靜,“這是毛導,小時候過《美好家人》沒有?就是他的。”
《美好家人》是室內情景喜劇,四代同堂,童年經典之作。
簡靜會意,知道該如何奉承:“毛導演好,我是看你拍的劇長大的。”
毛導演聽她是《惡魔醫生》的原作,再想,丁導拍的《捉迷藏》原作,臉上頓時客氣幾分:“是簡老師啊,你好你好。”
“不好意思,打攪你們拍戲了。”簡靜比他更客氣。
“這沒什麼,咱們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毛導演不喜閒雜人等,可簡靜是由許編劇帶來的,又是個上升期的作家,指不定麼時候合作,何必得罪,又不少塊肉。
許編劇和毛導演熟,張頭一望,笑說:“你們這兒進度挺快。”
“老黃又挑上了吧?”毛導演愛嘮嗑,控制不住嘴巴,“他那個性子,嘖,說好聽點是負責,說難聽點叫固執。”
他們嘰嘰咕咕,現場製片卻叫人重查道具陳設,其他人來回奔忙,不出任何異常。
江白焰問助理:“奶茶買了嗎?”
“買了買了,都有呢。”助理忙說。
他便對簡靜說:“靜靜老師來,這是附近最好喝的家奶茶呢。”不待她應,又面面俱到地招呼其他人,“許編劇,喝奶茶,還有栗子蛋糕。”
許編劇用力揮手:“少和我說這個,我血糖高,醫生不準吃。”又毛導演倒起苦水來,“體檢說我三高,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叫我吃素啊。”
嘈雜的人聲中,助理招呼工作人員過來吃點心。
大家七嘴八舌地謝了,江白焰趁機離場,妝室補妝。
路上,他邊走邊與人招呼,幾乎能叫上有人的名字,紋絲不亂。被他認真記住的劇組員工回報了他的付出,個個關切地詢問他手上的傷口。
“意外已。”江白焰重複相似的答,“不疼,過兩天就好了。”
好不容易到化妝室,江白焰才鬆口氣,整理沙發:“靜靜老師坐,我這裡有點亂,你別介意。”
他是男主角,有個自己單獨的妝室,地方不大,妝工具鋪滿桌,水杯都沒地方放,衣服全掛在外面,簾子拉出個角就是更衣室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這會兒東西丟得到處都是,有種剝開光鮮後的真實。
“你的記性真好。”簡靜剛才跟他記人名,到一半就混了。
“沒有沒有,”江白焰謙虛地擺擺手,眉眼彎起,“相處多就記住啦。”尾音詞俏皮地上揚,吐出的字玉珠落地,乾脆清爽,顯出優秀的臺詞功底。
簡靜:“先別忙了,你的手受著傷呢。”
“馬上好。”他動作不停,很快收拾出沙發上的個位置,還把自己的頸枕拿出來靠在一邊,“老師坐呀。”
盛情難卻,簡靜只好入坐。
他拖過把摺疊椅,不遠不近地面朝她坐下:“叫老師專門跑趟,真是太麻煩你了。可我思來想去,這是唯一的辦法。”
簡靜笑了,柔聲說:“我沒什麼,就當過來玩了。”
江白焰登時展露笑顏。
“不是說有信嗎?給我。”她直奔主題。
鏡子上的字早擦掉了,江白焰把第二張紙條遞給她。尋常的a4紙,用紅色簽字筆寫了英文,有幾個筆畫還故意抹開,洇暈出斑斑紅色,故作恐怖。
簡靜問他:“你直覺是誰?”
江白焰遲疑地說:“我不知道。”
“憑感覺說,不用證據。”簡靜手捧奶茶,耐心地說,“這種情,直覺指不定比證據更準。”
她倒不是胡說糊弄,人的直覺遠比想象中靈驗,大腦總是想法子偷懶,許多細節沒過腦子,卻存在了心裡。只要不自己嚇自己,定有麼緣故。
江白焰低頭想想,說道:“我覺得是因為我。”
簡靜來之前,陳姐他們也討論過,傾向於是蔡彤兒的粉絲,若不然江白焰拍過這麼多戲,怎麼就偏偏和她合作的時候出了?
尤其第次警告上寫了“她”,多半是她的腦殘粉。
但江白焰覺得,那人盯上的是他。
沒來由,純粹就是感覺。
可簡靜說:“我也這麼想,這應該是個女孩。”
雖然對方很小心地用了英文寫畫,避免落下筆跡,然而只消落了筆,資訊就已無法遮掩。
般來說,男性的攻性和佔有慾更強。有人和被自己視為所有物的女性產生瓜葛,他們要麼出言威脅情敵,麼直接對女友動手。
以,假是男性,給江白焰的留言應該更富有攻性,比“我殺了你”“你完蛋了”“等著吧我會你好看”,等等。
女性的防守性更強,多選擇驅趕入侵戀愛關係的外來者。比警告小三,或者把男友通訊錄裡的聯繫方式刪光,勒令他們不許再聯絡。
“不和她說話”,不像是喜歡蔡彤兒的男性口吻,更像是喜歡江白焰的女性所為。
阻斷江白焰和蔡彤兒,偏向防守非攻。
“我必須問你,”簡靜斟詞酌句,“這會不會是你以前的親密物件?”
江白焰不假思索:“不可能!”
他解釋:“我讀高中就認識了丁導,捉迷藏拍到一半就籤了公司。陳姐路看著我,從來不許我亂來。我也沒想過這些,以後還演戲呢。”
他剛入行時懵懵懂懂,沒有這個心思,等混出明堂了,更懂其中規矩:藝人這碗飯端起來容易,有張漂亮面孔就成,但端得穩,必然有犧牲。
犧牲什麼,就看個人的選擇了。
“絕對沒有。”江白焰賭咒發誓,“是對你說謊,叫我糊輩子。”
這誓言發得太毒,簡靜嚇跳,又覺好笑:“我當然信你,發麼誓。”
“呃,我太激動了。”江白焰搓搓臉頰,掩飾尷尬,“繼續繼續。”
簡靜自然沒有責怪,繼續問:“以前有過這樣的狂熱粉絲嗎?”
他想想:“有是應該有過,可大家都沒在意,誰都遇到過。”
“你認為是劇組裡的人嗎?”
“我不知道。”他搖頭。
“能進你房間的人多嗎?”
江白焰苦笑:“說起來當然不行,但有次我住五星級酒店,粉絲直接在我房間裡等我去,都不知道她怎麼來的。”
簡靜啞然。
“靜靜老師,我這兩天睡不好,老怕有人爬我床上。”江白焰湊近,讓她得更清楚些,“這麼濃的黑眼圈,妝老師說我做賊去了。”
她忍俊不禁,復又蹙眉。
恰在這時,“砰”,門被急急推開。
陳姐提著盒糕點進來,笑盈盈地說:“喏,才出爐的栗子蛋糕,跑腿等了半個鐘頭才買到。”
簡靜扭過頭,目光往她身上睃遍,就猜到她急什麼了。
“陳姐。”江白焰抿住唇角,神色不渝,“我拍戲的時候戒糖,你是第天知道嗎?”
陳姐萬萬沒想到被他當面戳穿,面色微僵,然則她亦有幾分城府,立即笑:“你不吃,簡老師也是要吃的。”
“我正好餓了。”簡靜這麼說,人卻沒動作,“不過我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說得是。”陳姐自然帶過方才的尷尬,“有麼頭緒了?”
簡靜:“我認為是個狂熱的女性粉絲。這麼激烈的舉動,不會是頭次做,以前肯定還做過麼,你有沒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