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酒店佈置得十分漂亮。兩旁兩條長桌,絲絨桌布上擺滿點心和飲料。正中央搭建舞臺,燈光熱辣辣烘下來,更添熱意。

簡靜立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站了半分鐘。

沒別的意思,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很怕剛進門,系統突然就給她刷個任務出來。

但等了片刻,什麼也沒有,她不由鬆口氣,端起一杯氣泡酒抿了口。

“靜靜。”穿千鳥格紋西裝的女主編踩著高跟鞋過來,笑盈盈地說,“好久沒見你了。哎喲,這頭髮染得真好,你白得都發光了。”

簡靜記得她,這是郭主編,極其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和大部分作者的關係都維護得好,是金烏的得力干將。

“郭主編今天也很漂亮。”簡靜恭維。

郭主編的笑意更深了。她在康暮城當副總後,才跳槽到金烏當的主編,如今大部分作家的事務都從她手上過,唯獨簡靜不是——她是康暮城做主編的日子裡,唯一親手帶的新人,事無巨細親自過問。

吳作家戲稱“康總的小公主”,倒也不算虛言。

“今天老總請了好些圈內的導演編劇,”郭主編示好,“我給你們做個介紹?”

簡靜本想婉拒,可話到嘴邊,發現郭主編的腳尖朝向另一個方向,眼神的餘光也似有若無地瞥過去,始終在留意什麼。

她心中恍然,看來郭主編並不是純粹來示好,而是受人之託。

“好啊。”簡靜點頭,好奇誰想見她。

郭主編達成目的,眉目舒展,引著她往角落的沙發走去。

那裡坐了兩男一女:年長的男性頭髮已白,體型消瘦,不斷抽菸,年輕的男性微微發福,神情和氣,女性短髮,耳垂上戴著鑽石耳釘。

郭主編分別介紹,年長抽菸的是丁導演,年輕發福的是許編劇,短髮女性則是田製片。

又向他們介紹:“這是簡靜老師。”

“好久沒見靜靜了。”田製片朗聲一笑,“變成大姑娘了。”

簡靜有些意外她們的熟識,卻想不起來是誰。

田製片多人精的一個人,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釋道:“三年前我們見過,當時暮城帶你和我談的合同,《捉迷藏的小孩》,記得嗎?”

往日的場景浮現,她想起來了。

三年前,她還在讀高中,康暮城說有個製片人看中了《捉迷藏的小孩》,想買下來拍成電影,問她怎麼想。

她同意了。

這個田製片就是當時來買的影視方。

“哦。”簡靜露出年輕女孩子特有的赧然,“對不起,您剪了頭髮更好看了,我沒認出來。”

這個補救顯然蹩腳,但田製片並不生氣,笑盈盈地說:“來來,我和你介紹,丁導就是拍捉迷藏的導演,這部片子參加了今年的電影節。許編劇是丁導的老朋友了,想和你聊聊。”

出版業的繁榮間,接改變了編劇的地位,現今,假如不是一線大腕兒,拍戲途中想改劇本根本不可能,編劇的話語權比普通演員來得大很多。

簡靜禮貌地和他們打招呼。

“知道是個小女孩,沒想到看起來還要小。”丁導演吞雲吐霧,慢條斯理,“不過也對,我們回憶青春,都只記得好的,只有小孩子才寫得出最真的。”

田製片笑了:“我當時看到這個作品,就覺得有戲。時空交錯的小島,陰鬱的青少年,再加上丁導的風格,完美。”

誰想丁導說:“你少說了一點。”

“哦?”田製片挑眉。

丁導道:“江白焰的演技。”

田製片笑道:“確實,不過也是丁導慧眼識人,挖出了江白焰這塊璞玉。”

“他有天分。”丁導點到為止,話題轉回簡靜身上,“你也是,聽說最近又出了一本新書?”

簡靜思忖片刻,點點頭。

田製片說:“我看了,評價不是很好,和載體也有關係,惡魔的人物弧光沒有很好地表現出來,改編成劇可能會好點。老許,你覺得呢?”

“文字有文字的優勢,我也覺得惡魔的故事改成劇比較合適。”許編劇半是玩笑半是試探,“怎麼樣,有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簡靜笑了。

她說呢,原來是看上《惡魔醫生》了。也是,現在這書的評價不算很高,她又鬧出過自殺的新聞,趁此機會,說不定能以便宜的價錢拿下版權。

而郭主編牽線搭橋,應該是想繞過康暮城,單獨幹票業務。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她好似十分驚訝,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郭主編輕輕推了她一下,說道:“這是個好機會,拍了電視劇,書的銷量也會上去。要是許編劇親自操刀就更好了,他寫的幾個劇本都是大熱門呢。”

說完,報了幾部近些年挺火的電視劇的名字。

“您真厲害。”簡靜露出不善社交的微笑。

話題登時卡住。

郭主編及時打圓場:“可不是,這次許編劇肯來,蓬蓽生輝呀。”

“寒磣人是不是?”許編劇也圓滑,接不上便不接了,左右也不急,“我要是不來,鐵定被人指著鼻子罵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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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主編道:“什麼忘本,誰敢說這樣的話,您告訴我,我捶他去。”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簡靜也彎起唇角,禮貌性地跟著笑。可其他人瞧著,笑意卻比平日裡收得快,好似忽然不自在。

她不明所以,微露疑色。

其他人更不自在了。

說來奇怪,簡靜不過是個小姑娘,哪怕身負光源,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一層虛假的光,沒有任何威脅。

可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很不同。

她在觀察他們,審視他們,沒有好奇,不是謀劃,僅僅是觀察。

名利場,人人在局中,這種旁觀者的審視讓他們本能地不舒服,好像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被放大。

康暮城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奇怪的場景:幾人明明圍攏坐著,本該在談天說笑,可偏偏喝酒的喝酒,理頭髮的理頭髮,只有簡靜獨坐在另一頭,新染過的冷灰色頭髮落在肩上,不似真人。

“靜靜。”他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虛虛扶住,“你們聊什麼呢?”

田製片笑道:“捉迷藏。”

“哦,入圍電影節了,”康暮城消息靈通,“也許會拿個獎回來。”

丁導很謙遜:“要看運氣,歐洲那邊參賽的片子很不錯,也是翻拍小說,可能更合評委的口味。”

“那可不一定。”康暮城報了幾個冷門片的名字,又和丁導聊了聊電影節的八卦內幕,這才轉回正題,“我媽來了,叫我帶靜靜過去,先失陪一會兒。”

大家當然說“應該的”,爽快放人。

簡靜順勢起身離開。

走遠些,才道:“猜猜他們和我說什麼?”

“騙小孩子,厚顏無恥。”康暮城說,“別聽他們的,我看好惡魔,要是丁導的片子拿了獎,就更好談了。”

簡靜說:“我知道。”

康暮城卻又問:“錢夠花嗎?”

“我沒什麼花錢的地方。”

康暮城頷首,攜她走到母親身邊。

康暮城的母親就是金烏出版社的社長。她腦後扎了個髮髻,一絲白髮不見,魚尾黑禮裙,優雅大方,若非眼角的細紋,誰也想不到她已經有六十多歲了。

“伯母。”簡靜主動打招呼。

笑意染上唇角,康社長伸手攏過她的肩:“靜靜來了,今天可真漂亮,來,我同你們介紹,這是我們出版社的小明星,別看她年紀小,可有天分了。”

與康社長聊天的不是其他公司的老總和夫人,就是相關部門的領導,見了簡靜這麼個稚氣未脫的天才作家,不免打趣幾句。

“聽說過,你們家力捧的小姑娘。”

“康姐,你這麼喜歡,不如認下做個乾女兒。”

康社長笑眯眯地說:“不成不成,這孩子是暮城帶的,我同兒子搶人,說不過去啊。再說了,年輕人的眼光和我們不一樣,我老了,這些年總是看走眼。”

“到了年紀,誰不老花?”有個同樣精明幹練的女人說,“你看看我,近視五百度,老花三百度。”

“眼睛是小毛病,我去年在醫院裡住了三個月,心臟不好,差點沒緩過來。”又一個雙鬢微斑的中年男性接話。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偶爾帶上簡靜的名字,問她“是不是”“好不好”。

簡靜只是笑。

過了片刻,康暮城開口:“社長,我帶靜靜到樓上去見見幾個朋友。”

康社長瞧一眼簡靜,眉間閃過淡淡的遺憾,口吻卻爽朗:“去去,就知道你們不耐煩陪我們這些老家夥。”

說完,餘光又覷簡靜。

只見這個雪女似的小姑娘說:“我想先去趟衛生間。”

其他人跟著笑了起來,眼神滑過,再照不見她。

康暮城面色不改,帶她走遠幾步,才問:“是不是很無聊?”

“還好。”簡靜說,“伯母好像有點失望。”

康社長幾次遞了話頭給她,想她說點什麼,可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很難解釋這種心理動機,理智知道是個結識大佬的機會,假如他們能給一兩句話的讚賞,說不定書更好賣,名氣更響。

退一萬步說,事事都靠康暮城,若他哪天另捧新人,自己有人脈,總也多一分底氣。

然而,她就覺得……挺無聊的。

腎上腺素一點兒都沒變化,提不起精神頭。

還不如推理社呢。

念頭一起,簡靜自己先唬了一跳,飛快在心底“呸”了兩聲,心道,我肯定是剛重生到陌生世界,被系統嚇到了。

案件什麼的,離我越遠越好。

她給自己洗腦n遍,這才略微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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