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祜不是個愛哭的孩子, 康熙也沒見過幾回，一聽兒子哭著來找他，他神色一變，放下御筆就大步朝外走去。
門外的兒子眼中含淚, 鼻頭泛紅, 站在寒風中小聲抽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康熙已經心疼上了，“怎麼哭了？”
他彎腰撈起兒子, 折身走向殿中。
“皇阿瑪, 我要換個師傅。”胤祜癟著嘴, 委屈極了。
“李之芳對你不好嗎？”康熙像很多熊孩子家長一樣，第一反應是別人有問題，他已經提醒過李之芳要溫和一點, 李之芳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兒子哭著回來告狀？
“他不好，他瞧不起我！”
“他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上課教的東西我已經會了，他還盯賊一樣盯著我, 讓我背一百二十遍。就算是頭豬背個十遍、二十遍也該記勞了，何況我還是個人。他就是瞧不起我, 隱示我比豬還不如！”
“……”
康熙白緊張了一場。
還以為李之芳陽奉陰違, 揹著他對胤祜太嚴厲, 或是罰他了。
他鬍子微顫, 耐著性子教育兒子：“背書一百二十遍是規矩，你那些哥哥弟弟也要背一百二十遍。”
“已經記牢了, 為什麼還要背那麼多遍？這是浪費時間，也是在折騰我們。少背一百遍，空出來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了。”
“空出來的時間給你睡覺？”
“對！少背一百遍, 讓我多睡一兩個時辰不好嗎？燈下看書最傷眼睛，我們從小就每天對燈讀書，等我們到了三四十歲，年紀輕輕就老花眼了。”胤祜不忿道。
凌晨三點就要起床，太折磨人了。
夏天還好，凌晨三點會涼快些。
寒冬臘月就很要命了，風一吹就冷進骨子裡了，上書房還要考驗皇子們的意志力，冬無火盆夏無冰，全靠熬。
想想這種生活他要熬六年，眼前就是一黑。
前面那句話康熙聽了只是想笑，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當他聽到後面那句時，眼裡劃過一絲亮光，還未來得及看清，便稍縱即逝。
康熙道：“後面那句話是意思？”
他坐在御案後，把兒子放在腿上，一手扶著兒子的背，另一手悄悄地捂住胸口，他很想再聽一遍這句話。
“我不想才三四十歲就老花眼。”胤祜重複了一遍。
又跟康熙賣慘：“皇阿瑪，你想想，就算是換成其他人，三四十歲也正是在外打拼的金黃年齡，上有老下有小是一家的頂樑柱，這麼年輕就有了老花眼，怎麼給子孫掙個光明前程？”
“你說真的？沒哄皇阿瑪？”
康熙內心有股暖在緩緩淌過。
自從兩年前中了藥以後，康熙開始畏老、怕老，對年長的兒子遠不如以前那麼疼愛，特別是年初大阿哥到兵部歷練，每次看到這個長成的兒子，就想起自己一天老過一天，心裡多少有些不好受。
聽了胤祜這句三四十歲還年輕，他像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肯定。
對，他還年輕，他一點也不老！！
其他人是一家的頂樑柱，只要撐起一個家。
而他是整個大清的頂樑柱，他身後是大清所有子民。
康熙目光熱切地望著胤祜，瞅著兒子天真的小臉和清澈的眸子，還認真地跟他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不說遠了，就說皇阿瑪的滿朝文武，哪個三四十歲的人不是扛著一個家？”
父子二人一點默契也沒有。
康熙滿腦子是自己年輕。
胤祜想賣個慘給自己爭取福利。
再說了，他也沒騙人，後世那些公眾號就是這麼寫的。人到中年，背負著一家老小，連辭職的勇氣都沒有。
換個時代也一樣。
透過兒子乾淨的眼睛，康熙知道他說的真心話，試問道：“你說三四十歲還年輕，多大年紀才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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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的五十五歲，男的六十歲，就到養老年紀了。”胤祜張口就來，退休年齡瞭解一下，送分題必須拿滿分。
“你說的對！”康熙心花怒放，對兒子的話給予肯定。
六兒子太貼心了，每一句都說進他心坎裡，還不是溜鬚拍馬哄他開心，說的是內心所想，比別的兒子都孝順。
他沒白疼六兒子。
康熙認真地思索片刻，六兒子說也在理，燈下看書確實傷眼，冬日裡白天短黑夜長，也必須點燈書看，時間可以寬鬆一點。
“書必須要背。”
聽著他的語氣有了鬆動，胤祜眼中透出一絲喜色。
“我沒說不用背書，一百二十次太浪費時間了。書背多了，我腦子都木了。正常人背十次肯定記牢了，天分不夠的人就背個二十次。若是背二十次還不行，就沒必要讀書了。”
熟讀才會背，背一兩遍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忘了。
背十遍二十遍基本上很難忘。設個最低限度，背多少遍可以隨意，自己把握好別轉頭就忘。
反正，別再讓他背一百二十遍了！
胤祜的小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
康熙看了想笑，終於松了口：“十遍太少了，最少二十遍。允許你晚一個時辰到上書房，想睡覺還是多讀書你自己安排。但學業上不可鬆懈，朕考較你功課都必須答得上來。”
胤祜高興得差點蹦起來，拉起康熙的手就是一頓猛晃，“皇阿瑪太好了！我的眼睛保住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落下功課。”
背一百二十遍的問題解決了，睡眠時間也爭取到了。
還差抄書一百遍，抄書的問題他已經想好怎麼解決了，現在還得憋著，畢竟他才剛入學幾天，免得弄巧成拙。
“考較功課時答不上來呢？”
“罰我第二天背書五十遍！”
康熙挑眉，才一天？
“皇阿瑪給你這麼優厚的條件，你要好好讀書才對得起皇阿瑪的愛子之心。第一次罰一天，第二次罰十天，第三到五次罰一個月。超過五次，今天答應你的待遇全部取消。”
“行吧，那就說好了！”
“嗯，說好了！”
……
胤祜光明正大的逃課，還在乾清宮蹭了頓飯，才帶著勝利的果實離開，康熙還安排了劉太監送他去上書房。
一行人來到上書房，劉太監單獨找李之芳說話。
把康熙交代的事轉述給李之芳。
李之芳聽得一愣一愣的。
才相處幾天，在他眼裡六阿哥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上課認真聽講，背書和抄書也不敷衍，除了每天遲到，挑不出別的毛病。
他終於明白康熙為何說胤祜抗拒讀書了，都是康熙慣的！
人家讀書讀得好好的，他非得橫插一槓說胤祜體弱，特許他晚一個時辰到上書房，背書也從一百二十遍減到二十遍。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李之芳感到心累，一邊可勁地慣孩子，一邊讓他矯正孩子，別等幾天連抄書一百遍都要縮水，他就沒法教了。
可憐的李之芳，胤祜裝了幾天乖就把他騙過去了。
還讓康熙背了鍋。
第二天隔壁班的小同學們發起了疑問，是胤祈發現的，他今天一早就去隔壁轉了一圈，發現隔壁書房掛了把鎖。
他回去就告訴其他人了。
胤禩覺得不對勁：“六哥遲到很正常，他師傅為什麼也遲到？”
“會不會是師傅身體有恙？”
“師傅生病也不會鎖著書房。”
等到課間休息，幾個小朋友結伴溜到隔壁，李之芳手裡捧著書坐在燈下，胤祺嚷道：“李師傅今天遲到了。”
李之芳這才發現五七九三個阿哥在門外張望。
他放下書，解釋了一句：“六阿哥體弱，皇上特許他晚一個時辰來上書房，老臣是根據六阿哥的時間安排。所以，不算遲到。”
三個小阿哥當場愣住。
好熟悉的臺詞，六哥/六弟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