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和兩個弟弟在窗邊站了許久, 身上寒意陣陣，都裹緊了衣裳。
一回頭，就瞅房門大敞，康熙跟太子站在門外, 胤祜還坐在地上。
“哥哥過去看看。”大阿哥道。
“有點冷。四弟, 咱們關窗吧？”三阿哥手裡提著小花燈, 嘴上說著冷，其實是想去看熱鬧, 在窗前吹了許久寒風, 若是怕冷早就走了, 何必等到現在。
“是有點冷，關了吧。”
大阿哥帶著三阿哥和四阿哥穿過廂房，走向門外的康熙等人。
剛走到門口, 就聽到胤祜仰著小腦袋，一臉嚴肅地對康熙說：“你才瞎，我眼睛可厲害了！！”
兄弟三人險些被自己絆倒。
啥？他們沒聽錯吧？！
六弟說皇阿瑪瞎？還是當面說？
三人霎時瞪大了眼睛，心裡同情了一下這個弟弟, 總覺得他要捱打了。
孰料，康熙只是把胤祜從地上拉起來, 沒有生氣的跡象, 還把胤祜高高舉起父子二人視線齊平, 他才嘲笑道：“你剛剛說的話, 皇阿瑪替你記下了。二十年後咱們再看究竟誰瞎！”
小孩子不懂情趣，也不懂欣賞, 一口認定人家瘸。
等他長大了，懂得欣賞各色美人，就知道今天是誰瞎了。
太子在心裡給康熙點了一根蠟燭, 估計他只見過纏足美人的走路的姿態，沒有近距離欣賞過美人的小腳，但凡親眼見過的人，不……只是看看圖片，就夠噁心害怕的了。
說他瞎，真的沒說錯，他若是不糾結這個事，興許就過去了。
可他偏要跟胤祜較真，這不是把臉伸過去給人打嗎？！
太子無聲地給弟弟加油！
胤祜呵呵道：“還瘸得好看？別說二十年後，三十年後還是你瞎！”
“這不叫瘸，這是一種美，一種情趣。你年紀小，還不懂欣賞，阿瑪就不笑話你了，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我只是年紀小，又不是瞎，怎麼可能分不清美醜？你這是看不起我！”胤祜也想給渣爹來點厲害的，口口聲聲那叫美？真該讓他見識一下畸形有多可怕！
胤祜比康熙還嚷得大聲，他叫囂道：“找兩個瘸美人來，看誰瞎！”
他鼓著一張肉呼呼的小臉，就連兇巴巴的樣子也透著股奶味，讓人生不起氣來，康熙見了只覺得好笑。
“你確定你分得清美醜？連你大哥都還不懂，你確定自己能懂？”
被點名的大阿哥站直了身子。
“皇……”還沒喊出口，康熙一個眼刀掃了過來，大阿哥馬上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了。
他僵硬地轉移話題：“六弟想懂什麼？”
胤祜道：“不，我什麼也不想懂。我只想讓阿瑪知道他瞎！”
兒子太固執，不讓他見一見，等回宮了還會惦記著，康熙只能成全他：“行，那就找兩個美人來，等會你見了她們就知道誰瞎了。到時候丟了臉你可別哭，哭也沒你哄你！”
“你別哄！”他警告太子。
“不哄。”太子笑得一臉燦爛。
誰瞎還不一定，反正不是他弟弟哭，他也想看看康熙變臉。
太子對渣爹不懷好意，大阿哥三人還雲裡霧裡，不知道胤祜口中的瘸美人是什麼樣的，等康熙把胤祜放回地上，大阿哥賤兮兮地湊上去：“六弟真厲害，還沒進學就會看美人了！”
“那算什麼美人？你跟阿瑪一樣瞎。”胤祜賞了他個白眼。
“怎麼回事？”四阿哥好奇地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
父子幾人回到廂房裡，康熙派了人去找小腳美人。
太子摟著弟弟坐在一起，又是喂點心，又是倒茶水。
在京城裡小腳美人不算主流，但有不少達官貴人好這一口，除了養在家裡的，一些風塵場所也有小腳美人，還有些利益燻心之人為了將女兒賣個好價錢，小小年紀就給女兒裹腳。
上輩子康熙宮裡也有不少纏足的女人，他晚年最寵愛的幾個女人，勤嬪、密嬪還有高氏都是小腳女。
太子沒有這個癖好，特別是看過圖片後，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他現在一心想看好戲。
三阿哥用手肘捅了大阿哥一下，壓低了聲音：“大哥，你和九弟以前也是這樣相處的？”
“不是。”大阿哥斜了他一眼。他和九阿哥又不是同母兄弟，再說了，九阿哥出生前他就搬去阿哥所了，相處時間也不是很多。像太子這樣的哥哥是不正常的。
“你小時候和你姐姐怎麼相處的？”
“我從小被她欺負。”
“真可憐，還好我沒有姐姐。”
兄弟兩個說著小話，四阿哥突然欺身過來，他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留意一下太子哥哥的神色，我總覺得他對六弟很有信心。他們說的瘸美人應該不是好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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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說：“皇阿瑪說很美。”
三阿哥撇了撇嘴角，冷嘲道：“我更相信太子哥哥。”
四阿哥道：“等瘸美人來了，六弟和皇阿瑪可能又會吵起來。”
三阿哥聳了聳肩膀，就不說話了，吵架算什麼？六弟指著皇阿瑪的鼻子說他瞎，也不見他生氣。人家吵完罵完依然父子情深，他們看看就好了，千萬別當真，也別湊上去找罵。
之前聽太子說胤祜晚兩年進學，他們都認為是皇后的功勞。
如今再看，這個弟弟在康熙面前那麼橫，未必全是皇后的原因，當面就敢說罵，不想上學又算什麼？一半一半吧，皇后起了一定的作用，另一半估計是拿這個兒子沒辦法。
三個人也不說康熙偏心了。
畢竟自己不敢當面罵他，背後也不敢罵。六弟膽大包天，晚兩年進學又算什麼？
三個當哥哥的都服氣了，晚兩年上學是六弟應得的。
最好多罵幾句，讓他們開心一下！
三個兒子想看他捱罵，康熙對此一無所知，還笑著捏了把胤祜的小肥臉，“你怎麼那麼好養？給兩塊小點心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就不好奇一下外面的景色？”
大阿哥他們幾個不畏寒風，太子眼裡只有弟弟，胖兒子居然不往外看？
上次出宮他還趴在車窗上眼睛看不過來，今天胖兒子有點老實過頭，像憋著一肚子壞水。
胤祜面無表情地啃著小點心。
不，他一點都不好奇！！
他只好奇渣爹看到畸形小腳時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看完瘸美人再去看燈。”
“沒說不讓你看，你怎麼那麼固執？”康熙戳了戳他的額頭。
等了兩刻鐘，就有侍衛領著兩個一身風塵味的年輕女子過來，倆人都是小腳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領她們來的侍衛交代過，廂房裡有幾個孩子，讓她們注意言行舉止，不可輕浮。
倆人收了銀子，又見康熙腰間繫著紅帶子，倒也乖順。
進了廂房後，第一時間福身行禮：“奴家給這位爺和幾個小公子請安。”
大阿哥和三阿哥還有四阿哥往角落裡一坐，直覺康熙和胤祜有一架要吵。
三阿哥和四阿哥還小，只會看臉，覺得這兩個美人長得確實漂亮。
大阿哥已經知人事了，不是單純地看臉，在他看來，除了臉好看，兩個美人走動間的身姿也別有韻味。
他們三人一致認為胤祜要輸了。
這兩個美人確實不醜，不過他年紀小，可以無理取鬧。
“無需多禮。”康熙對二人點點頭。
再伸手將胤祜抱了過去，讓他坐在自己膝頭，“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人家是醜還是美？”
胤祜很坦然地回道：“美呀！”
他又沒說人醜，他說的是小腳醜。
康熙滿意地笑了：“現在呢，是阿瑪瞎還是你瞎？”
胤祜很不給面子地呵呵道：“現在還是你瞎！”
康熙單手提起胤祜，就是一巴掌落在他屁股上。
“臭小子，之前怎麼說的？說人家醜，現在見著人家美，又不承認了？”
“燈上的美人我一直說很美，就是瘸！我說的是瘸美人，是你瞎還聾！我什麼時候說人長得醜了？”
“……”
一句話就把康熙堵了回去。
大阿哥他們三個悄悄豎起大拇指，六弟真勇士，出一趟宮，在六弟嘴裡皇阿瑪就變得又瞎又聾了。親眼目睹皇阿瑪捱罵，他們這一趟宮出的太值了，這三遍《禮記》他們抄得心甘情願。
康熙回憶了一下，胖兒子確實沒說過人長得醜。
那他們之前在吵什麼？
他伸手指指兩個美人，“你們倆在屋裡走兩圈看看。”
兩個美人馬上就懂了，這位紅帶子特地找她們來，就是給孩子看看。
她們立刻走了起來，身姿款款，一搖三擺，像是妖嬈的水蛇搖擺著腰肢。
康熙目露欣賞，一手掰正胤祜的臉，讓他看兩個美人，還在給兒子說教：“看到嗎？這不叫瘸美人，這是一種風情。今日之事，阿瑪替你記下了，二十年後再笑話你。”
“手拿開，別碰我臉！”胤祜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可惜力道不夠沒把他拍開，一雙小胖手攀在他手腕上，再抬起小下巴對兩個美人道：“兩個漂亮姐姐，讓我阿瑪看看你們的腳。”
太子無奈扶額，傻弟弟啊，這樣說話等同耍流氓。
兩個美人僵在那裡，她們面帶懷疑地望著康熙。
“小小年紀就成了小色胚？姑娘家的腳是給你看的？”康熙眉心一跳。
“我也給她們看，就扯平了。”胤祜立馬就蹬掉了腳上的小靴子，再蹬掉襪子，露出一雙圓潤可愛的小腳丫。
他衝著康熙叫囂道：“讓她們脫鞋跟我比比，看她們有多美。若是比我好看，我就承認自己眼瞎，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若是我的腳好看，你就得答應讓我十二歲從書房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