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幫主這句話, 莫說在場其他只能被迫接受資訊的人,便是裴涼都有些猝不及防。

但細想之下,竟然覺得合情合理,她所歸納的線索中, 種種的不合理之處, 也得到了解釋。

但韓未流還沒有想到這麼遠, 聽了汪幫主的話, 看死人一樣看著他。

“汪幫主,如今你已無力回天, 早日往生登入你焚天門極樂才是, 又何苦在此負隅頑抗呢?”

汪幫主臉上卻是一副豁出一切的釋然,這釋然下面唯獨還剩的只有能拉一個是一個,一起為他陪葬的瘋狂。

其中變故的最初就來自於韓未流。

與裴涼不同,裴涼此人雖然在江湖中武功不算絕頂, 但多智近妖,太過無懈可擊了。

並且按照以往的經驗, 貿然敢衝她伸手的, 最後往往是自己不得好死。

汪幫主也算是一方人物,但此時竟然無論如何也想不出, 可以立馬將裴涼拉下馬,或者給她迎頭痛擊的機會。

當然他不是沒有努力過, 就在方才,只不過換來的是望秋派裡子面子全都不剩。

好歹當初也是名震天下的第一門, 如今卻如此滑稽收場, 且是在他手上沒落的。

便是沒有門主血統,但早已將門派視為所有物的汪幫主,實在也感到萬念俱灰。

但韓未流就不一樣, 在他看來,身上哪裡都是做文章的地方。

他眼神裡惡意流轉,這裴涼不是與韓未流有姦情嗎?毀了他也是一樣的。

聞言便大笑道:“哈哈哈!傻孩子,你祖母與你母親皆是門主一系的血脈。”

“當初門主的後人,唯有二人逃出昇天,皆是女眷。”

“成年那位改頭換面嫁與你祖父,而另一位年歲還小的,也是隱姓埋名多年後與人生下一女,那女嬰長大後嫁給你父親。”

“這世上,若論門主血脈,韓公子你便是唯一僅存。”

“否則,韓公子以為為何你祖父父親甘願冒那等危險,藏匿我焚天門至寶,助我焚天門起復?”

“便是因為,焚天門重回巔峰之時,那威震武林的第一人,便是你韓未流。”

汪幫主一句句的說出當日的驚天秘密,周圍人震驚無比。

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看向韓未流的眼神,明顯已經帶上了懷疑。

即便這姓汪的還沒有拿出任何的證據。

韓未流沉著臉看著汪幫主,沒有說話。

但汪幫主卻並不需要他的配合,接著道:“裴掌門當日往外放出的訊息不錯,雲紗確實是我派出來刻意接近韓公子的。”

“韓公子身為門主後人,天然的繼承人。又有聖女相輔佐,我焚天門已然蟄伏五十年,暗地裡積累已成,正是轉暗為明,重振雄威的好時機。”

“只是當時韓公子閱歷尚淺,功力不深,暫時難當重任;可到底是門主血脈,只要稍加壓力,必定一鳴驚人,韓公子此時,便是最好的佐證。”

雖然很可能是胡說八道,但韓未流的功力增長確實異常。

簡直是百年難得一遇,如果真有人能與之在天賦上一拼,眾人想到的也只有當初那位焚天門的門主了。

汪幫主道:“當初老夫對韓公子也是殷切期盼的,就指望韓公子有頂天立地之能後,回我望秋派,振臂一呼,統領教眾,帶領我焚天門走出泥潭。”

說著他視線落在了聖焰教幾人的身上,看了眼‘司徒琸’,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裴涼心裡明白,以這老東西的功力和眼力,怕是看出點異常了,不過形勢也容不得他細細探究。

便將此異常忽略不見,只無差別掃射道:“說起來,聖焰教也是我焚天門分支。”

“當初創立聖焰教的目的,便是為了重新給江湖樹立一個敵人,給真正隱藏的大部分實力爭取發展空間罷了。”

眾人譁然,聖焰教居然是焚天門的分支?

若說汪幫主對韓未流的指控,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在場江湖中人哪怕心中再怎麼動搖,也不會明面上貿然質疑。

但魔教就不同了,江湖各派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度。

一聽汪幫主這般說,看過去的眼神便更為警惕了,氣氛一時變得緊繃。

卻聽到裴掌門發出一聲輕笑:“汪幫主,也虧得您能笑著說出這番話。”

汪幫主臉上的笑意一僵,果然接著裴涼便奚落道:“聖焰教的創建者,帶著有限的資源重新開山立派,還得接受各門各派警惕壓制。”

“人家尚且能將聖焰教變成實力超然的存在,便是敗退西域二十年,捲土重來照樣威勢不減。”

“這麼說起來,人家在惡劣的環境中已經成功過兩次了。”

“反倒是汪幫主,這般好的條件,有諸多幌子幫你吸引目光,只消一心發展,五十年過去卻還是不堪一擊的德行。”

“說完裴涼嘆了口氣:“汪幫主,該反思的是你啊。”

汪幫主臉色脹成豬肝紫,在周圍看過來一副恍然大悟後的鄙夷神色中,彷彿一生功績都被否認,哪裡能不生氣?

他大聲嚷嚷道:“豈有此理,若非你陰險狡猾,與朝廷勾結——”

裴涼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知道了,再怎麼喊也抹消不了你辛辛苦苦五十年,一天回到農耕前的事實。”

又對眾人道:“諸位,莫要被這老匹夫轉移視線。”

“便是聖焰教是焚天門創立如何?多年過去早自成一派,如今執掌一派的司徒教主,才清理了門派中焚天教餘孽。”

“此番司徒教主回來,並無意清算二十年前糾紛一事,司徒教主生長在中原,自是嚮往中原武林的。”

“這老匹夫不過是想挑起兩邊紛爭,即便無法作收漁利了,但無故的爭端也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啊。”

她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不過這話大家聽聽也就罷了,人家裴掌門搭好了□□,眾人自然識相的下來。

確實聖焰教的糾紛日後再說,此時確實不宜開戰的,那麼誰都樂意接受裴涼給出的這個理由。

汪幫主惱恨的看著裴涼,三言兩語便打消了緊繃的氣氛。

不過心裡也清楚,就憑如今江湖這些軟蛋,怕也是不會真的跟聖焰教發生正面衝突的。

他這邊可惜,但裴涼心裡有好幾樁疑惑便破案了。

首先就是老教主為何選擇在這個時機強行回來的原因。

先前從夏雲紗嘴裡沒有問出來——應該說是,即便問出來,也是假的。

夏雲紗執行的只是汪幫主給她的任務,讓說什麼就說什麼而已,身為聖女,但她所掌握的門派核心機密,卻如同一個外門,通篇都是被利用。

也算是可憐。

以此看來,老教主回中原的原因,絕對是汪幫主這老貨給他透露了聖女的存在。

老教主對焚天門還有執著,也對於焚天門的能量心知肚明,他也以為門主血脈已經斷絕,那麼就是得聖女者,得整個焚天門了。

到時候焚天門與聖焰教一合併,他自然可以在江湖中橫著走,一血當年之恥。

汪幫主便是下了這個血本和風險,誑對方回來,重新幫焚天門吸引火力。

這聖焰教從成立之初便作用如此,即便老教主有心擺脫,到頭來還是如此被利用,也是令人唏噓。

再者就是韓未流為何能接老教主的傳功之謎了。

韓未流身為門主僅剩的後人,他祖父和父親也有讓他登頂之意,自然修行的不會是韓家的家傳功法,而是練的經過偽裝的焚天神功。

那聖焰教的心法本就出**天門一脈,自然是相通的。

先前他們還猜韓未流練的功法是不是他父祖見獵心起,改良過的聖焰功,但最後居然他練的才是最正典的。

最後便是韓家的滅門真相。

裴涼一開始的思路果然是對的,韓家那所謂的藏寶圖,只是當初礙於韓未流滅門之痛,沒有說得太明白。

單是為了仗義替人藏這麼要命的東西,可能性不高。

尤其這等江湖門派,若一人做事一人當還好,承諾牽連到家人,肯定得更慎重考慮。

當時裴涼便想,如果不是單純的承諾,或許有可能是交易呢?

韓家與虎謀皮,與焚天門門主當初秘密做下交易,他們保留焚天門的血脈,還有一部分的財物,數十年後兩家血脈融合的子孫登頂江湖。

或許焚天門門主當初確實本意如此,為了自己的血脈並未給韓家下套。

但即便是多智近妖如他,也低估了人性。

數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心發生變化,或許當初自己絕對信任的人,也變得面目全非。

這汪幫主,代任掌門多年,體味到了絕對權柄的滋味,自然不甘心為一個小娃娃做嫁衣。

於是起事之際,便先拿韓家開的刀。

韓家手裡掌握的籌碼,反而成了他們的催命符,利用裴江曹三家的貪婪,再策劃大開方便之門,韓家便這般覆滅。

之所以留下來韓未流,這個最要命的門主血脈,無非是焚天門內,真正奉誰為主的聲音還未統一而已。

韓未流是個現成的傀儡,且誰對他動手,日後爭權奪利的時候,都會成為對手攻訐的理由。

誰都不願意為他人做嫁衣,於是韓未流活了下來,被順勢利用藉著復仇,掀起江湖紛爭。

裴涼看向韓未流,果然她想的事,他也想到了。

有那麼一瞬,裴涼甚至覺得韓未流整個人會崩塌,但又彷彿是錯覺。

眨眼再看過去,對方還是穩穩的站在那裡,堅若磐石一般。

但裴涼知道他心裡肯定不會好受。

怎麼可能好受,雖然她接收到的原著七零八碎,但整個過程中,韓未流的崩潰顯而易見。

越是追查滅門真相,越是牽扯出無數人,便越讓他絕望。

最後發現自己全族被滅的元兇,居然始於父祖的貪婪,甚至始於他本身——

若他不是焚天門的血脈,父祖便不會有實現野心的機會。

這讓他如何接受?

但此時韓未流顯露出了一種讓人詭異的平靜。

他甚至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對汪幫主道:“我韓家,數十口人一夜喪命,其中包括十三名女流,六名孩童。”

“我韓某早已發下血誓,讓仇人血債血償。”

“汪幫主,莫說母族,如若你所言非虛,便是此時在我面前的是我父祖,我也定斬不饒。”

而至於策劃一切的汪幫主還有以他為核心的利益集團,自然這會兒就可以提前準備上路了。

他的這番決心倒是讓周圍懷疑他身世的人說不出話來。

即便韓未流真的是焚天門主的後人,如今孑然一身,焚天門餘孽也連根拔起,似乎確實沒了追究的必要。

畢竟稚子無辜,他當初遭遇滅門之災的時候才多大?

可汪幫主會這般放過他?

他冷笑一聲,彷彿在嘲笑韓未流的天真,因為懷璧其罪的緣故,你韓家已經遭遇滅頂之災一次,怎的就不知人的貪慾不是三言兩語能打消呢?

若是周圍的人覺得韓未流身上沒有價值,那他便替對方創造價值。

於是便笑著問韓未流道:“韓公子,方才裴掌門說我多年經營,尚且不如聖焰教,這點老夫倒也認了。”

“只是當初明著帶走大半財力,六成卻是交於你父祖藏匿,如今焚天門覆滅之勢難以挽回,韓公子也莫要貪那身外之物了。”

“那藏寶圖,還有紋與你身上的最後一塊,便向大家展示一番吧。”

這話一出,周圍的呼吸都重了些,不少人眼睛變得火熱,看向韓未流彷彿要把他燒穿。

焚天門的藏寶圖?當初焚天門是何等豪奢?百年積攢下來的財富是何等難以想象。

怪到韓家被滅門,原來真就是這個原因。

江曹兩家一聽,更是呼吸粗重起來。

並且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肉痛之色,如今事情暴露開來,怕是沒有他們獨佔的份了。

當初得到藏寶圖,三家分別複製了一份,但他們三年來都沒有鑽研明白,缺失那一塊才是最要命的。

原來竟被紋在了韓未流的身上。

是的,他們如何沒有想到?

整個空間彷彿陷入了一股狂熱,汪掌門看得直想哈哈大笑。

便是他死了,這江湖仍舊會被他攪得天翻地覆。

可有人註定是來打他臉的。

裴涼若無其事的聲音響起:“哦,那玩意兒啊,我去找過了。”

“什麼?”眾人一驚,看向裴涼。

寶藏已經被她得手了?

接著又看向韓未流,莫不是這才是二人勾勾纏纏的原因?

韓未流問裴涼借人借勢,目的就是為了取回寶藏而已。

有些人甚至自以為找到了裴家這數年來繁盛的原因,莫不是就是得了焚天門的遺產?

但這些人還沒有來得及眼熱嫉妒,便又聽裴涼道:“如汪掌門所言,確實有筆不菲的金銀珠寶在那裡。”

“倒是與我一開始猜測的,只是個單純的幌子不同,看來當日的焚天門主也是捨得下手筆的。”

“那,那裡都有什麼?現在何處?”有人壓抑著貪婪問道。

裴涼直言不諱:“值錢的物件不少,不過數十年過去,疏於保養,大多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價值。”

“金銀之類重新煉化一番倒也能用,玉器等物還算能造,但其他的就沒怎麼保住了,尤其是原本價值連城的工藝品,嘖嘖!真是糟蹋。”

“那裴掌門可方便讓我等一觀?”

“倒是不方便了。”裴涼道。

眾人以為她明著私吞,面上露出不滿妒恨,有些人覺得蹊蹺,如今斬月門再是風光,對方竟然這般無畏。

下一句卻聽裴涼道:“因為那些東西此時已經進了國庫。”

“金銀等物自然是官銀作坊重新煉化,至於名畫名器之類的,看看皇家頂級的手工匠人能不能修復吧,反正我裴家是沒這本事的。”

眾人又是一腳踩空——

“國,國庫?”有人跳腳了:“你把財寶交給了朝廷?”

裴涼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然呢?那又不是我的,也不是在場諸位的,不交給朝廷交給誰?”

“今年南方水災,這批銀錢我便以江湖各大門派之名,捐給了朝廷,以解南方百姓的燃眉之急,也算是功德一件。”

“等無數百姓渡過難關,活命安家,那批財寶才算物盡其用。”

眾人無語,你說這人,便是把人氣個半死,但做事就是讓人挑不出理來。

便是有人再不滿她,再是氣得跳腳,可人家這度量,這氣魄?

這麼大一筆錢財,足夠一個門派興盛百年,說舍就舍了,甚至還添了各門各派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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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不承她一個情?

方才還妒恨貪婪的人,此時也不好意思了,連忙笑呵呵的對裴涼道:“裴掌門高義,哪有我等的功勞,實在汗顏,汗顏!”

六扇門的逐花適時開口道:“皇上收到捐款龍心大悅,稍後各門各派會收到朝廷褒獎,南方百姓也會得知賑災銀是諸位江湖俠士之心意,必定銘感五內。”

“逐花捕頭客氣了,實不敢當,哈哈!”

嘴上說著謙虛,一個兩個的嘴上倒是笑得裂開了。

又聽逐花道:“至於裴掌門,今日我等過來,除了負責捉拿焚天門餘孽,還有帶聖上所賜之物。”

說著便有人抬了一塊匾額進來,紅綢一掀,上書四個大字——

【俠之大者】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裴涼至少行動上倒也真的當得起。

不得不說裴涼如今簡在帝心,不是沒有原因的。

整個人就一個有眼色,解了皇帝燃眉之急不說,皇帝愁賞賜什麼的時候,只求一面‘錦旗’罷了。

既給了斬月門臉面,由官方背書,她斬月門在四門八派中,便地位超然起來。

又可以藉著斬月門為例,讓眾多江湖門派試著往朝廷靠攏。

老實說裴涼雖然覺得這個世界過得比較舒服,但長久來看,江湖門派太過我行我素,對於整個社會卻不是好事。

眾人自然不會知道她想得這麼長遠,只看著她那御賜匾額,頗為羨慕。

雖然江湖中人一貫嘴裡對朝廷不屑,可有朝廷的背書,以後勢力經營,還有產業利益,是多方便?

但這也眼紅不來,人自己憑本事掙來的。

裴涼對此頗為滿意,可汪掌門整個人就傻了。

他用不知道看傻子還是瘋子的眼神看向裴涼,這蠢貨是不知道那些財寶的價值嗎?

這竟然能捨出去?

裴涼彷彿讀懂他心中所想,笑了笑道:“區區財寶而已,我自己便能掙回來的東西,何苦眼紅他人的?”

太過狂妄了,以至於汪掌門一時間不知道該酸還是該氣惱自己一計失敗?

可他一計不成還有一計。

他再度開口:“果真不愧是裴掌門,拿別人的財產倒是大方,不知道韓公子作何感想。”

韓未流卻笑了笑道:“我自然是拍手贊成的。”

莫說韓未流這會兒才知道自己是焚天門的後人,當初裴涼真的根據線索找到了寶藏之後。

對這害死全家的東西,他不曾有過一刻想佔有的念頭。

裴涼要捐出去賑災,倒也算善事一件。

並且雖然明面上她居首功,但暗地裡還是以司徒琸的名義弄了些方便。

反正現在至少在朝堂眼裡,聖焰教不是焚天門第二那等或許有動搖社稷之心的亂黨。

江湖人不喜歡朝廷摻和江湖事,但實際上朝廷的態度在裴涼看來非常重要。

朝廷雖然不會輕易插手江湖糾紛,但若是出手,畢定是雷霆鎮壓。

如當初焚天門何等強勢,最後不一樣落得覆滅隱忍的下場?

裴涼在這個世界掌握話語權的做法,從來不是以單純的江湖門派勢力和武功高低為標準。

果然,汪掌門聞言一噎,便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再想心裡得滴血。

他又問韓未流:“老夫也快去了,我去之後,這時候,怕是再沒真正對焚天神功鑽研透徹之人。”

“韓公子最後有什麼想問的嗎?念在當初門主的知遇之恩,老夫必定知無不言。”

焚天神功是何等超然的頂級功法,韓未流練的竟然是此功?

卻聽韓未流嗤笑道:“汪幫主心意,韓某心領了,不過汪幫主苦心鑽研數十年,還是輕易落於我手。”

“雖則有裴掌門和裴前輩相助,但韓某自問再過三年,便能超過汪幫主今日境界。”

“汪幫主確定我韓某需要進益這般緩慢的平庸之人的經驗?”

汪幫主氣得差點吐血,他自問功力不輸於江湖中任何一人,若不是四人聯合偷襲,豈能將他拿下?

只是韓未流的話也讓他想起一個事實,那便是他也就在這個庸才輩出的世道傲視群雄了。

當初的門主,一身焚天神功,又豈是他苦苦修煉數十年可比?

這便是門主的血脈?方才他故意挑撥之辭,有一句卻是不假。

這一系血脈確實生來便是人中龍鳳嗎?汪掌門心中頗為酸楚。

但還是強打精神道:“韓公子天資卓絕,悟性良好便罷。”

“只是老夫所知並不僅僅是功法領悟而已,韓公子修行途中所遇的麻煩,老夫也可以解惑一二。”

“好比——”聲音頓了頓,看著韓未流詭異一笑:“好比門主一系的傳人,必定是一體雙魂。”

“少時可能不顯,但對功法越是深入,或是情緒巨大波動,越是割裂。”

“那焚天神功,所創之人便是利用這番優勢,因此一體雙魂之人修煉,比之常人事半功倍。”

畢竟人家一個人煉,你可是兩個人。

汪掌門看著韓未流越發難看的臉色,臉上笑意更濃:“只是其中一魂,無一例外嗜好殺戮。”

“老夫自然相信以韓公子堅韌,能夠輕鬆壓制,不過卻不得不防啊。”

汪幫主這話,反應慢點的人,甚至一開始不理解其意。

不過最後卻是聽明白了的,焚天神功容易助長殺戮。

眾人看向韓未流,他卻臉上露出一笑:“汪掌門先時所言雖無證據,倒還算頭頭是道,此時連番受挫之下,怎的竟開始胡言亂語?”

“一體雙魂?汪掌門不如說我惡鬼附身,需狗血除之,或許不那麼荒誕。”

也是,韓未流從頭到尾分明表現平常,一副謙謙君子,與當年相比,褪去稚嫩,顯得更加穩重了。

哪有失態之舉?

便是汪掌門也面色遲疑。

據他當初在門主身上看到的,也沒有如此平靜的表現。那個嗜殺人格會不斷破壞理智,引誘人陷入瘋癲。

便是當初門主功力深厚,也因此性情陰晴不定。

韓未流這才多大?沒有道理控制得比門主還好。

但他哪裡知道?這會兒韓未流和體內的副人格司徒琸,在乎的根本不是此事本身。

他們早已學會了包容彼此的存在。

或許副人格出現的時機正好是韓未流遭遇滅門之痛後,他與以往所有相同血脈的人都不同。

那時候的他太過孤獨彷徨,找不到容身之所,副人格的出現,讓韓未流彷彿找到了一個倖存的家人。

雖然那家夥乖戾狂妄,但韓未流心中還是欣喜若狂,毫無保留的接納了對方。

而韓未流的信任和接納,也洗去了副人格本該有的極端偏執和癲狂,可以說他倆是相互救贖。

自然沒有相互折磨,讓自己走向毀滅。

這會兒與其擔心姓汪的所說的後遺症,還不如擔心裴涼有沒有識破他們。

韓未流感受到了裴涼落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的眼神,身體僵硬,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司徒琸忍不住在心裡問道:“你,你說她有沒有信那老王八?”

韓未流:“我怎麼知道?別把事全甩給我。”

他難道就不怕嗎?

裴涼還真就在懷疑,她一直覺得韓未流的性子有時候是兩個極端,特別有趣好玩。

現在聽了姓汪的說法,如果那並不僅僅是性格表現形式,而是直接的雙重人格呢?

一時間這段時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還有偶爾對方說話前後矛盾之處。

比如自己突然就跟自己較勁起來,或者下一秒就否認上一秒自己說過的話。

甚至還會罵上一刻的自己。

當初裴涼還覺得好玩來著,這會兒一像頗有些思細級恐啊?

難道她一直在跟人多人運動而不自知?

不過這時候倒不適合追究這個,否則話題就有點重口了,一提起來總歸是稽核不過的。

見她視線抽離,韓未流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

以為暫時算是矇混過關了。

但汪掌門還是不甘心,他最後道:“既然韓公子無礙,那麼老夫也可安心去了。”

“不過走前,倒是希望看到韓公子收回我焚天門的三樣神兵。”

他看了眼聖焰教:“那聖焰教自稱自己是神兵之主,簡直可笑,無名劍無名刀無名針均是門主珍藏之物。”

“如今無名劍物歸原主,韓公子若是早日找出另外兩樣,使三樣神兵齊聚,老夫倒死也瞑目了。”

韓未流明白這老貨的意思,陰謀不成來陽謀了。

不過他也正有此意,今日大好時機,便趁此一併了結也不錯。

汪掌門正想稍作暗示,不想韓未流直接開口道:“無名劍和無名針下落,韓某早已心知肚明。”

“不過三年前決心閉關修行之時,深知全部帶上太過累贅,於是寄放在他人府中。此時汪掌門提起,卻也正是要回來的時候。”

汪掌門一驚,江曹兩家的人更是眉頭緊皺。

不知道韓未流說的話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已經胸有成竹。

便聽他視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開口道:“江掌門,曹掌門,還請歸還從我韓家借走的無名刀和無名針。”

“還有一家人幾十萬兩銀子。”裴涼添一句道:“兩家伯父可是早已備好的。”

周圍人聞言有些詫異,還沒有理解到這話裡的暗潮湧動。

只納罕,這兩家欠韓家錢大夥兒是知道的,這些年來,兩家也數次提過,一副絕對有借有還的坦蕩。

可是無名刀和無名針,當初魔教索要之時,兩家不是否認了借錢的同時有借兩樣寶貝嗎?

怎麼此時韓未流竟衝兩人索取?

這時候眾人的念頭還沒有轉過彎來,便是想得陰暗的,也不過認為江曹兩家仗著韓未流失蹤,當初矢口否認,想昧下人家的至寶而已。

但江曹兩家的人豈會如此樂觀?

他們冷汗都出來了,看著裴涼,臉上的表情不可置信又匪夷所思。

難道當初江遜的判斷都是錯誤的?這丫頭究竟想幹嘛?她真的敢將自己生父滅門韓家的事告訴韓未流?

韓未流如今練成絕世神功,她就真的一點不放在眼裡?就這麼自信裴家能全身而退?

因為太匪夷所思,江曹兩家甚至這時候都不願意相信,韓未流是真的已經知道他們兩家是滅門兇手。

江掌門便僵硬一笑,嘴上糊弄道:“韓世侄莫不是聽信了有心之人的以訛傳訛。”

“當日司徒教主詢問之時,老夫便說過,我江曹兩家確實得韓家相助,那筆藉資也分文不差的準備好,就等世侄回來索要。”

“今日實在事態繁雜,我兩家沒來得及提起,卻絕對沒有推脫之意。”

“只是兩樣兵器,我等確實聞所未聞,韓世侄便是索要,我等也拿不出來啊。”

韓未流笑了笑,那笑容雖然平靜,但江曹兩家的人卻渾身一麻。

就聽他開口道:“兩位掌門許是記性不好,連這般要緊的事也有疏漏。”

“那韓某便提醒二位一番。”

說著臉上的表情嚴肅道:“請二位掌門,歸還在我韓家滅門之夜所借的無名刀與無名針。”

說完看了眼裴涼,補了一句:“當然,還有當時一併借走的我韓家累積數代的銀兩。”

這會兒就是再蠢的人也該品過味來了,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滅,滅門之夜借走的?”

韓家一家在滅門之夜死於焚天教內應與兇手之間的陰謀偷襲,當晚出現在韓家的會是什麼人?

滅門兇手!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曹兩家,但彷彿一切又合情合理。

既然望秋派出的是內應,那麼下手的自然另有其人,武林之中能將韓家一網打盡的不多,除非還有一個類似望秋派一樣韜光養晦的龐然大物。

否則兇手必定在四門八派沒跑了。

一家行事無法這麼順利,很可能是兩家以上聯手。

這會兒一點破,所有人都事後諸葛亮起來。

有人站了起來:“江兄,曹兄,韓公子指認之事可否是真?”

“你們兩家那所謂借銀,根本就不是與韓家相商而來,而是殺害人全家後劫掠而來的?”

“虧你二人還敢屢次冠冕堂皇的承認這筆債務。”

也是他們的態度,讓眾人不可置信,怎麼就敢滅人滿門劫掠之後,還坦然承認借錢的?

江曹兩家如何敢認?信不信他們只要否認得不夠堅決,立馬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江掌門和曹掌門兩個老奸巨猾的還好,其他幾個年輕點的,此時便是用了極高的毅力,才勉強維持面上的從容。

但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僵硬,額頭不斷冒出冷汗。

今日之事若不解決好,兩家可就完了,如今六扇門還在這裡呢,光是朝廷的追究就夠他們面臨滅頂之災。

兩個掌門拼命的琢磨,腦子裡瞬間想出無數方案,又被自己否定。

然後他們視線一轉,居然看到裴涼在那兒優哉遊哉的支著下巴,彷彿事不關己一樣看著好戲。

兩人頭皮一麻,江掌門還來不及阻止,曹掌門便脫口而出道:“我們兩家當初借銀是與裴兄一起。”

“韓世侄誣賴我等,便是也懷疑裴兄了?”

以韓未流和裴涼如今的關係,只能將她拉下馬了。

二人正慶幸,卻聽裴涼回答道:“對啊!我父親與兩位世伯一起,滅門夜管韓家借的。”

此時祠堂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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