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送禮物送得很嫻熟的, 而且往往都送到人心坎上,看起來並不敷衍。

即便很多時候她就是一個電話的事,但因投其所好, 就給了種她特別用了心的錯覺。

不過包養未來皇帝又有些不同了,對方的野心是天下,一般針頭線腦豈能打發?

養成稀有品種的小白臉, 所耗費的心力和成本自然又與以往不同。

所以師飛羽就看到裴涼轉身去了她在酒樓後舍的房間。

酒樓開業繁忙,便是晚上也得安排第二天的工作,與大廚們總結當日磨合進度, 菜品有無改良,所以裴涼也不是天天能回購置的宅邸那邊的。

最近基本都是在這邊睡, 那麼一些重要之物, 便隨她挪動了。

不一會兒她拿了幾張契紙出來,一股腦塞進師飛羽手裡,順便在他手心撓了一下:“小小心意, 看看喜不喜歡?”

師飛羽不明所以,但展開一看,就被這份厚禮給震住了。

這些全都是都是他現在迫切需要的。

糧食冬衣等物的提貨單, 數量龐大, 足夠將士們渡過這個冬天了。

還有大批品名不詳的貨物, 比如有一項,上面寫的是“木工配件”, 並詳細形容了那物形狀。

但聽描述可能在腦海裡描繪的就是桌椅扶手杵子等物, 但師飛羽常年行軍打仗, 慣性思維又與常人不同。

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連弩的手柄。

再聯合其他幾樣配件,只要全部到手, 重新組裝,瞬間就是一把可以用於戰場,遠距離殺人的利器。

這些東西都是朝廷嚴令禁制製造的,數量超過十把便能問罪抄斬,而裴涼這裡的數量,成品加起來少說十萬。

他吸了一口涼氣:“你——”

裴涼伸出食指封住他的嘴,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容:“若是太平盛世,江山清明,我倒真不敢私制這種東西。”

“不過如今朝廷醉生夢死,連連戰亂已經耗空了人手,地方官貪得無厭,吏治糜爛,原本用於維護法紀,巡查疏漏的人手多用於搜刮徵收。只要上下打點,小心行事,根本無人能發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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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涼前世有子公司是經營野外探險裝備的,有段時間她比較痴迷各種冷兵器的發展歷史,在現有武器基礎上,自己就能上手修改設計稿。

成本更加低廉,架構更加簡單,卻更加堅實耐用,威力巨大。

並拆分成數個零件,在不破壞物理結構的基礎上略微改變了下外形,混入一般日常工具傢俱的零件之中,工廠也分別開在不同的地方,工人之間絕無溝通組裝的可能。

但最後只要幾樣零件聚齊,稍作演示便能組裝成戰場利器,方便攜帶且拆分後的零件還能開發數種別的功能。

與歷史上缺陷眾多最後隨著火器誕生被淘汰的連弩,差別很大。

有點類似於一種多功能軍用裝備。

裴涼做事一貫謹慎小心,不會因為客觀的優勢疏忽大意。

但話又說回來,如今的朝廷,便是連各地起義軍偷購糧草,擴大組織都察覺不到,均是當地官員沒法兜住之後才爆出來,接著出兵鎮壓。

昏聵到如此的朝廷,能抓住裴涼的尾巴就有鬼了。

便是這樣,師飛羽看著這數量照樣心驚膽戰。

裴涼又道:“我還買了幾個鐵礦,如今亂世,鐵比金銀值錢。”

“而且已經直接在礦山下搭建了工廠,武器消耗你不用擔心。”

師飛羽只覺得這會兒自己的肺都是涼的:“江南總督便是再無能,也不會連鐵礦山附近在私鍊鐵器都不知道吧?”

江南與京城算是唯二兩個還能維持醉生夢死的地方了,那些高官富商不是不知道外面混亂,世道艱難。

從當初他們剿匪至江南附近,那時候便有豪富聯合起來連年出資自行維護江南穩定,便可看出他們對秩序的維護有多上心。所以江南是京城以外第二個不可能放開手腳的地方。

“誰跟你說我買的江南?”裴涼一副看外行人的表情。

“江南礦山昂貴,獲得開採資格艱難,建立工廠作坊更是手續繁雜,還得受到層層盤剝,我為何想不開要選這賠錢地方?”

“我選的是幾個起義之地,那幾個地方統一的特徵就是,義軍人馬山頭太多,個個自立為王,沒有一個強勢梟雄真正力壓群雄,所以不成氣候。”

“朝中主力軍只會優先鎮壓那些大勢已成,已然竊據一方國土的大叛軍勢力。這些小股叛軍,如今多半是由當地駐軍與總督自行梳理。”

“然這些人分佈星星點點,剿滅這個,那邊又開始冒頭,敲地鼠一樣煩不勝煩。早已另當地掌軍者疲憊。”

“因此這些地方很多勢力甚至與當地軍隊達成某種默契,在這些地方,只消花很小的代價便可渾水摸魚。”

“力爭上游不現實,但投資一股小勢力坐大,讓他們為我的工廠保駕護航還是很容易的。”

師飛羽嘴角抽動:“你,你已經有一支軍隊了?”

“不算,論作戰力,這只是末流。並且為首的也沒有野心,養了幾年早把他養廢了。但根據我的吩咐佔據地勢利用陷阱,一般只要不被幾股勢力同時盯上圍剿,還是能應付的。”

“並且我給保護費的時候不含糊,所以並沒有人管我。”

說著笑道:“這批鐵器我已經讓漕運的人混入貨船中,分批次帶來了。不過這玩意兒不比糧草冬衣,偽裝一下便可混入尋常貨物之中。太過敏感了,這會兒不好冒頭。”

“等北蠻攻來,朝廷裡的人四散逃命,再無人絆手絆腳,你便可去取了。”

說著拉師飛羽的手,在他有著薄繭的手心划動,像是撓在他心尖上一般——

“等過年的時候,那幾個軍需工廠,裡面產出的所有物件,都可做你的新年禮物了。”

“只是這期間,該如何表現不用我教你吧?”

明明談論著如此大逆不道的竊國之事,師飛羽卻感動的無以復加。

他摟過裴涼,深深的吻了下去,初次的親密技巧很笨拙。

但熱情和愛意是任何技巧都無法替代的,便是裴涼這老司機都覺得帶勁。

要不是這裡不合適,她今晚就想把人辦了。

反正這帶勁的肉.體自己買了的。

兩人良久分開,師飛羽臉有些紅,額頭抵著裴涼,輕聲道:“你到底要對我多好?”

從未享受過這種專注堅定,來勢洶洶般灌溉的感情的他,彷彿都快被淹沒,並且沉溺其中。

師飛羽離開天香樓的時候,嘴角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

邱三響和應四季也才吃飽喝足,享受完人間美味心情美滋滋。

見狀便問他們主子:“裴掌櫃又說什麼好事了,世子爺您這麼開心?”

經邱三響提醒,應四季這會兒也明白兩人是情愫已生,自然希望二人感情順遂。

師飛羽不便透露太多,便潤色了一番道:“我告訴她我兩日後生辰。”

“本只想得她一聲道賀的,誰知她早已準備好重禮,樁樁件件都送在我心坎上,很多甚至是花了好幾年時間苦心策劃經營的。”

“那些禮物太過貴重,莫說於我所需簡直如雪中送炭,便是如常論之,也是價值連城。”

“而且非但這次,就連過年禮物也準備好了。”

“她給得實在太多,反倒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兩人也是從小跟著師飛羽的,哪兒能不懂老大脾性?

他們世子爺性子內斂,一向不願將情緒外露。

如今明明白白說出來,除了真心喜悅之外,怕是還有炫耀之心了。

果然,說完這話,師飛羽就正了正神色:“算了,你倆都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我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麼?”

兩人沒由來的就被扎了一刀,一時有些懵,他們世子爺什麼時候這麼好嘚瑟了?

不過也得捧場,連忙笑道:“那真恭喜世子爺了,裴掌櫃對您情根深種,死心塌地,已經到了非君莫屬的地步了。得好女如此,確實令世間男子羨慕。”

師飛羽心裡愉悅,在下屬面前嘴上卻矯情道:“話也不能說得太滿,你們看她平日裡痴迷事業,忙碌之時見了我理都不理,閒下來相處時,也盡會拿那外物打發人,若說我心裡不感念,那是沒良心,但也希望她能多花點時間陪陪我。”

邱三響和應四季今天才發現他們世子爺怎麼性格裡還有這一面?

形容不出來,就是這話聽著讓人牙酸?

聞著吧,咋一股茶香味兒縈繞鼻尖,品類還是綠茶。不知道這是何典故。

明明臉上表情快得意上天了,還擱這兒假模假樣的說這話呢。

但是兩人也只能順著主子的心思往下拍——

“世子爺瞧您說的,裴姑娘對您還不算痴心,這世間便沒有痴心女子了。”

“您看她長得美貌,當年又正值花期,便是背井離鄉,到底也是跟著長輩。以裴姑娘的才幹品貌,提親之人肯定絡繹不絕。裴姑娘卻一直耽誤到現在,受那世人指點,等的是誰,世子爺您要說心裡沒數,咱都看不下去了啊。”

師飛羽自然是知道裴涼對自己的深情此生難償,這麼說無非是想在外人嘴裡也確定她對自己的愛意,從而在炫耀中得到快.感而已。

聽到這裡也算差不多了,便收斂道:“那你們說,她今次這般出手豪闊,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否則就跟我圖她那些外物一樣。”

二人道:“嗨,正好一會兒經過多寶樓,世子爺您進去花自己的錢給裴姑娘買點漂亮物件?女子都喜歡那些。”

“是嗎?”師飛羽道:“去多寶樓。”

師飛羽從未來過這種地方,這幾日來裴涼這邊,因著要幫忙幹活兒,穿得也樸素低調。

他長年行軍,身上沒有任何多餘配飾物件,說低調那是真的一身不顯,而不是一些貴族一般,便是簡潔寡淡,也能從衣料配飾看出來。

所以便是本人龍章鳳姿,店內的掌櫃夥計只不敢怠慢,卻也沒直接請入雅室。

師飛羽也想多看看,他不瞭解女子飾物,便想瞧瞧如今京誠時新的款式。

然後就有一個富態老爺,摟著一年輕美貌的小妾進了樓。

這二人也是奔著女子飾物這邊來的,那富態老爺一臉倨傲,姿態爆發,對美貌小妾卻是極盡寵愛。

師飛羽他們離得不遠,又耳聰目明,二人對話便盡數落入耳中。

那富態老爺討好道:“喜歡什麼儘管拿,此次你生辰,斷不能馬虎了。只可惜今年外面越發不太平,我為保萬無一失回來晚了,準備倉促。”

“不過沒事,等到過年的時候,我還有一份精心準備的年禮給你。”

那年輕小妾哼了一聲:“年禮?你一家子過年的時候其樂融融,扔我一個人在外面孤苦冷清,再多的年禮又有何用?”

倒還不是小妾,只是個包養的外室。

只是這外室像是甚得那富態老爺寵愛,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便點了十數樣價值不菲的飾物器件。

那富態老爺也不心疼,自去櫃檯那邊結賬。

小妾一邊掃有無落下的好物,一邊跟丫鬟閒聊。

丫鬟拍馬屁道:“夫人,老爺對您當真是一往情深,寵溺至極,如此大方豪奢,死心塌地,您還是第一個。得如此情郎,叫哪個女子不羨慕?”

那外室撇撇嘴:“話可不能說得太滿,手上大方又如何?他成天忙著生意應酬,十天半月不見人影,便是得空還有家裡大婦要顧著,又有多少時間陪我?”

“一天只會拿這些外物打發我,仿若我是那般只圖他錢的女子一般,我倒更想他多花時間陪陪我。”

師飛羽三人對此無關緊要的人其實並不在乎,只是無意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怎麼舒服了。

怎麼覺得這話這麼耳熟?

哦,好像他們剛剛的對話也是這樣。

那丫鬟見外室女子矯情,連忙拍馬屁哄道:“夫人您這麼想就不對了。若是老爺對您都不算真心,那這世上真就沒了真情男子。”

“老爺身家鉅富,闊綽豪爽,即便家中有兇厲大婦,外頭貼上來的小妖精也是如過江之卿。老爺有您後卻獨寵您一人,便是畏懼大婦,也藏得您好好的,就怕您受一絲委屈。”

“這才剛回來呢,您才提了一句自己生辰,都不用多說二話的,老爺便為您一擲千金。剛剛那些東西,小姐您是不知道價值幾何嗎?怕是那些高門貴女都無法盡數享用,您若再質疑老爺一片真心,連奴婢可都看不下去了啊。”

師飛羽三人站姿不知何時開始僵直,並有莫名的汗意往下。

那外室女子聽了丫鬟的勸,今日大撈一筆又虛榮得意滿足,臉上甚是得意。

便假惺惺道:“那你說,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不然真就當我圖他銀錢才跟他一樣。”

丫鬟笑道:“小姐您不是攢了一筆私房錢嗎?正好在這裡,也花用自己的錢給老爺買點小件?他定會歡喜的。”

“嗯!聽你的。”

師飛羽三人幾乎是狼狽從多寶樓裡逃出來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如坐針氈的感覺是為什麼,一個好色富賈,一個包養的外室,與他有何干?

但方才那重合度高急了的對話就是讓他頭皮發麻。

邱三響和應四季也滿頭冷汗,看了眼自家主子。

不不不,他們世子爺出身高貴,擁兵百萬,權傾朝野,怎可與那等被包養之人聯絡上?這種事,便是乍一想都是罪過。

應四季連忙道:“呸!一對狗男女,亂說話敗壞我們興致。”

又小心意義的對師飛羽道:“世子爺,裴姑娘送那禮,是不是確實貴了點?”

師飛羽不可置信的抬頭:“……”

貴重是當然貴重的,竊國之需,豈是價值連城能夠衡量?

邱三響也道:“如果太貴重,要不退回去?就留點小件意思意思得了吧。那裴姑娘也是個沒分寸的,哪有女子送男子這麼貴重的?倒讓咱們世子爺尷尬。”

“不過她都送了什麼?”

邱三響這麼說著,看向他們主子的表情,接著心裡就咯噔一下。

這,咋還是不願意還的意思呢?

果然師飛羽深吸一口氣,甩開那荒誕的想法,轉身道:“回府!”

邱三響,應四季:“……”

世子爺?你在幹什麼啊世子爺!

不不,定是在琢磨準備更厚的回禮。收禮退回這種小家子氣的事他們世子爺做不出來,果然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待到兩日後,師飛羽的生辰,他又是一大早出了門。

來到第一樓,裴涼專門給他做了碗長壽麵。他連面帶湯吃完,只覺得是最高興的一個生辰。

只是一想到晚上家宴,師飛羽便有些興致缺缺了。

前兩日的尷尬讓他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確實如三響四季所說,他所得之物太多了。

好像從二人認識開始,都是她在付出,自己除了一腔真心,一時還拿不出任何東西給她。

於是師飛羽拉過裴涼的手,緊緊攥在手心道:“本來今日我該邀你赴我家宴的。”

“只是我不瞞你,師家人於我眼裡,並不算我至親。我知你的好,這世上任何女子都不如。”

“但師家人一貫踩低捧高,你若去了,定會因為身份受到輕辱。我不願你因為俗世禮法受這委屈。他們不配。”

“所以。”他看著她:“待你我二人都不再為禮法所束的時候,我再接你回家,如何?”

確實以現在的處境,師飛羽便是巴不得立時將心愛之人娶回家,但也得透過宗族禮法。

師夫人欲將魏映舒塞給師飛羽,便是對他毫無感情的師侯爺,也只能循序漸進,半點不敢提正妻名分,只所當個玩物。

便說明,以她們的社會地位,於師府這般只配這個位置。

何為不再受禮法束縛?便是他執掌天下,乾坤獨斷的時候。那時候他心儀的人便不用因身份受到任何屈辱。

但此時師飛羽說這話是很忐忑的,真到那一天的時候,不知道是何時。

女子所承受的壓力本就巨大,如此承諾,就跟那些全憑一張嘴的輕浮男人一般,尋常女子如何甘心?

裴涼倒覺得莫名其妙。

她就包個小白臉,幹嘛要見小白臉家長?對貨物滿意,不代表她非得追溯生產商啊。

再說以她如今客觀條件,她真的底牌和家底又不適合宣之於眾,擠去上流受那白眼兒幹嘛?

於是便笑著點頭道:“我何時在意過那些?我要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而已。”

師飛羽心下是又愧疚又歡喜。

又親密一番,竟挑得情動,險險壓制,師飛羽狼狽到:“抱歉,是我輕浮了。”

裴涼舔了舔嘴角,湊他耳邊輕聲道:“我本就要你輕浮的。”

師飛羽身體都僵住了,又聽她這時候惑人的聲音道:“近日不便,下次你休沐的時候,第一樓可能就不忙了。”

“到時候,可有幸邀公子入府一敘?”

師飛羽不可置信的抬頭,心臟狂跳,在裴涼已經不再掩飾的眼神中確認了,她就是此意。

喉頭艱難的做了個吞嚥動作,最後師飛羽緊握她的手:“好!”

他們若要光明正大在一起,註定要許久之後,本就是挑戰現實禮法的二人,何況要平白耽誤大好時光?

想是這麼想,不過師飛羽應下之後,還是沒坐多久就逃走了。

實在心下雀躍又羞赧,同時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而他走後不久,對面魏映舒精心打扮出了門。

魏家有購置的宅邸,不過她今日略有些小心思,所以特地從天香樓出發。

選在恰巧裴涼送出一群客人的時候,渾身香風的從她身旁經過。

笑道:“裴掌櫃好生意。”

裴涼也不少沒聽說師府高調給魏映舒送請柬之事,最近周邊的人都在驚羨她攀上那等高枝。

不過裴涼稍微想想,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裴涼也笑:“魏掌櫃今日可是格外楚楚動人。”

魏映舒自是得意,卻做驚訝狀:“裴掌櫃為何此時還在忙碌?不做準備?”

說完見裴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並不接她茬,頓時痛快大減。

只是仍不甘心,便自問自答道:“我以為以裴姑娘與師公子交情,也該是收到候府邀請的。”

她想看裴涼羞辱憤恨的表情,卻大失所望。

反倒是裴涼反問一句:“魏姑娘覺得我與師公子是何等交情?”將她噎得夠嗆。

一邊安慰自己別多想,一邊卻唾罵這女人毫不羞恥。

怕再被膈應,只得匆忙敗退:“是我多話了,裴姑娘自忙,我先走了。”

以師府顯赫,便是家宴也排場十足,奢華刺目。

魏映舒也不是頭一次登權貴之門,只京中規矩大,權貴富戶家裡一應佈局擺設都是有規矩的。

比師府有錢的,沒有他們這一等侯爵之家排場,比師家尊貴的——那除了皇宮裡的皇帝與實權親王,還真沒有。

魏映舒被眼前的富貴晃花了眼,越發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

甚至不消人吩咐,她便已經自行去了廚房,一來有師夫人揚言期待,二來也是真的想心上人生辰吃自己做的菜。

而她入廚房之後,師夫人才衝著乳母做了個不屑的撇嘴動作。

“賤得慌!”

待菜齊上桌,連師侯爺都已經落座,又等了良久,師飛羽才姍姍來遲。

他頭髮還帶著溼意,身上也是一股沐浴後的味道。

本就貌若冠玉的人,此時竟如同纏繞一層繚繞仙氣,又帶著一股不可言說的欲.色,叫人看了心臟狂跳,垂眸眼紅。

不單是魏映舒,就連周圍伺候的丫鬟也心猿意馬。

師侯爺卻皺了皺眉:“你是越來越忙,連自己生辰宴都得讓一眾人三催四請了。”

師飛羽點頭:“馬上入冬,北蠻蠢蠢欲動,軍中糧草武器尚未著落,確實沒有心思享受宴席。”

“好歹也是你母親一片心意。”師侯爺一聽他提北蠻的事就牙酸,還不能反駁他。

便是皇上不以為意都被追著磨得害怕,若讓他開了話頭,今天別吃飯了。

師飛羽聞言也衝師夫人點點頭:“母親有心了。”

師夫人忙笑道:“動動嘴皮子的事,來來來,都愣著幹嘛,動筷吧。”

偌大餐桌只要五個人,確實也顯得冷清。

不過珍饈佳餚美味,若專注享受,倒不值一提。

桌上大半的菜都是魏映舒整治的,但她出了廚房後,師夫人也以身上沾了油煙為由,給她換了一身衣服。

還特別給了她一個香囊,叮囑隨身佩戴。

那香囊味道甜膩神秘,聞之仿若芳心初動,暗合魏映舒心思,她也挺喜歡。

她的位置安排得離師飛羽有些近,師飛羽鼻子靈敏,一聞便注意到了。

於是他看向魏映舒。

魏映舒被那侵略霸道的眼神看得臉色羞紅,小鹿亂撞。

師夫人連忙推了推師侯爺,示意他看過去。師侯爺一件,果真要兒子開竅還得從這女子這兒。

接著便聽到長子問對方:“你這身衣服,不是來時那身吧?”

飯桌上所有聽了這話,都以為是魏映舒來的時候,師飛羽已經在自己院子遠遠看見她了,並且頗為用心,否則不會連對方換了身衣服都知道。

魏映舒心中甜蜜,羞澀的點了點頭。

看來世子當日在第一樓粗暴對她,該是不悅她與眾多男子一起,且攪入難看之事了。

師飛羽問完這話,便沒再說其他的,回過頭安靜吃自己的菜。

師夫人豈能讓這木頭浪費大好機會?便笑盈盈道:“飛羽覺得這菜怎麼樣?”

師飛羽此時正在吃一道宮保雞丁,聞言點了點頭:“尚可。”

師夫人笑意一僵,這讓人怎麼接話?一旁的魏映舒更是臉色一白。

緩了緩接著道:“我記得飛羽以前便贊過魏姑娘手藝,這些菜都是魏姑娘親自下廚為你做的,可別辜負她一片心意。”

師飛羽放下筷子,一本正經的對師夫人道:“母親,魏姑娘身為廚師,往日也就罷了,您和二弟喜歡招她入府做菜,她拿人錢財售賣技藝,這並無不妥。”

“可你既當眾讓管家遞了請柬,邀她參宴,便以正經的待客之禮對待人家。”

“我們師家是差了廚子,還是魏姑娘不動手就沒法開飯?為何反倒要讓客人整治席面?”

這下又換師夫人的臉色發白,魏映舒卻因心上人維護一下子又躥上雲端了。

其實她與師夫人相處,確實多有討好之意。師夫人極講究尊卑禮數,她便是有時心裡委屈,也當這理所當然了。

卻不料能得世子如此憐惜。

師夫人心裡暗罵這還沒湊一堆呢,便幫著修理她,以後真有了媳婦兒還得了?

只師飛羽如今強勢,早不是當初好磋磨的小孩兒了,便訥訥道:“是,是我疏忽了,沒注意禮數。”

師飛羽點點頭:“下次注意便好。”

真就佛都能氣出世。

師夫人今晚早有計劃,便是碰了一鼻子灰,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便讓人開了一罈酒,命丫鬟給各人倒上,又舉杯:“來,我們先敬今日的壽星一杯。”

眾人舉杯,氣氛彷彿其樂融融。

師飛羽酒量一般,這點師家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他喝酒很少一口飲盡。

師夫人自作聰明,以為內宅陰私手段師飛羽一個大男人防不勝防。

卻不知道對方自小便記仇,從小見慣並親身經歷,豈會不長記性?且師夫人也遠遠低估了師飛羽這些年天南地北四處征戰,見識過的世事與危險有多少。

這酒他方一入口就察覺了問題,只不過師夫人再蠢也不敢做那大的手腳而已,且為了事後好開脫,酒都取自一罈,所有喝的都是一樣有問題的酒。

這樣一來就能排出更多選項,直接確定了。裡面加了鹿血。

在天寒地凍的北地征戰,軍中也有戰前將動物的血加入酒中,不僅是暖身,還能刺激血性,讓將士發揮勇武。

只不過這會兒是為了什麼,加上魏映舒身上那南疆而來的異香,不言而喻。

師夫人自以為計,算盤打的很響。

師飛羽本就不勝酒力,加了這鹿血刺激,退席後必定渾身躁動。

她早吩咐留宿魏映舒,並安排緊鄰師飛羽的院子。

師飛羽翅膀硬了之後,把自己院子封得鐵桶一般,水潑不進,前幾年有那被她授意想混進去的府中老人,竟也不顧情面亂棍打死。

清算起來一句軍機重地,便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被罰禁足整整半年。

只是他自己的院子再如何固若金湯,整個師府卻是她的天下。

一會兒下席只管大方讓師飛羽順帶送客人回房,同路同行拒絕就說不過去了。

路上在安排事故支走其他人,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便是師飛羽自己榆木疙瘩,還有同樣喝了酒又面對心上人的魏映舒在,以這女子的心思,自然會抓住機會。

屆時都不需要真正發生什麼,只讓府內家丁抓住兩人糾纏的場面,事情便成大半了。

非但能將魏映舒塞給師飛羽,這正經被邀請餐宴的客人被師飛羽輕薄,他名聲也壞了。

且魏映舒那些裙下臣勢必更加妒恨成仇,可謂一石三鳥。

於是師夫人不遺餘力的勸酒,使師侯爺還有師二不斷給他敬酒。

只是飲完一杯,師飛羽便放下酒杯了。

師夫人還笑:“今日是你的宴席,你可不能提前敗興,再跟你爹和二弟喝幾杯,還有魏姑娘,她想必也是很多賀喜話要說的。”

魏映舒這個時候自不忸怩,她站了起來,對著師飛羽舉杯道:“師公子,我敬你。”

師飛羽卻不理會她,反倒又將視線落師夫人身上。

他嗤笑一聲:“母親,你方才剛保證注意禮數,宴席未散便又犯,這是何意?”

師夫人笑臉一僵,接著手帕捂臉,委屈的靠向師侯爺。

哽咽道:“飛羽便是嫌我礙眼,好歹看在自己的大好日子上擔待則個。”

“是我討嫌了,見宴席冷清一個人唱戲似的鬧氣氛,惹了飛羽不耐。你若嫌吵,直說便是。我一把年紀,何至於被小輩指著鼻子說不講禮數?”

師侯爺也不喜歡師飛羽那孤拐的臭脾氣,便皺眉不耐道:“行了,你母親為你的生辰操持數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朝堂上的威風沒刷夠,回家裡還要繼續?”

師飛羽卻不背這名,朗聲道:“父親此言差矣,母親出身家族雖然寡廉鮮恥,投機鑽營。但既已入我師家二十多年,放任行那無恥陰祟之舉,便是我師家蒙羞。”

師夫人氣得發抖,指著師飛羽道:“你,你說誰無恥?”

師飛羽毫無退意,直言道:“母親又是給魏姑娘穿那南疆女子勾引外男用的情.香燻蒸過的衣服,又是在酒裡添那鹿血,打的竟是何等腌臢主意?”

師夫人臉都白了,萬萬沒想到師飛羽居然如此敏銳,一個回合不到就將她識破,半點不怕不體面的直接捅出來。

正訥訥不知如何解釋,便聽師飛羽道——

“若真想替二弟求娶魏姑娘,遵循禮數上門提親便是,為何要行那門風骯髒人家之舉?”

“今日若真如母親之意,讓二弟輕薄了魏姑娘,您讓我師家顏面何存?便是您不願以妻禮聘之,才選擇如此折辱魏姑娘。”

“難不成經過此事,二弟品性有礙的名聲傳出去,還有哪家正經的名門閨秀願嫁給他?”

師夫人猛的抬頭,傻了一樣看著師飛羽,心想你媽的你在這兒放什麼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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