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薛玲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顧美美,"你該不會忘記了,我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吧?"
"就算我'衝冠一怒為紅顏';,跑到你家裡,找上顧爺爺,大肆討伐他那一碗水不端平的偏心眼舉動,你覺得,能有多大效果?真不會讓顧爺爺越發地厭了你,讓長房一家子將你列為除之後快的仇人名單中一員?"
"他們才不敢這樣..."
並不敢直視薛玲那太過澄澈的目光,從而藉著喝水的舉動,低下頭的顧美美,小聲地嘀咕著。然而,她和薛玲離得極近,再加上她的刻意為之,因此,這所謂的"小聲嘀咕",其實,恰好是一種能讓薛玲清楚聽到的聲音。
"你可是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惹了你,就意味著惹上一大波護短到極致的薛家人。他們又不是吃飽了撐得,閒著沒事做,盡給自己招惹一堆麻煩的..."
"蠢貨"這兩個字,最終,還是被顧美美嚥下肚去。
"你想多了。"
聽出顧美美話外之意的薛玲,嘴角抽了抽,總算是明白了顧美美今天的來意。
不過,別說她和顧美美只是"普通朋友",或者,也可以歸為"損友"的關係,就算她和顧美美是焚過香,拜過天地,許下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誓言的結拜姐妹,也不會無所顧及地為她出頭不說,還將整個薛家拖下水。
即便,薛玲並沒明說,但,從沒將薛玲當成一個真正天真懵懂,單純善良好哄騙小姑娘的顧美美,立刻就明白了薛玲的話外之意。
只是,若可以的話,她,又怎麼願意求到薛玲這個"敵人"面前來呢?
"真不行嗎?就算,只是讓薛爺爺幫忙出面說幾句公道話,也不行嗎?"
"顧美美。"薛玲正色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你這般不信任自家人。但,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和顧珊珊同時接到錄取通知書,那麼,不論是你的父母,再或者是你的伯伯嬸嬸們,都會支援你和顧珊珊一同入學。"
即便,這些人,就連顧美美的親生父母,都抱有"利用"的心態。
比如說,藉助顧美美的"天才"之名,為傳宗接代的親生兒子鋪路。
再比如說,顧美美今年11歲,比顧珊珊大四歲,平日裡又頗為聰慧機敏,在少年班那樣一個天才雲集的地方,想要過得如魚得水,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顧珊珊呢?所以,有顧美美這樣一個情商特別高的人在一旁出手幫襯,顧珊珊就能將全部的精力都花在學習上。
但,那又如何呢?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誰又不是被人利用的?而,誰又沒利用過別人呢?說到底,有利用價值的人,才能活得比失去利用價值的人更好!
...
下午,在院子裡忙活的薛玲,就聽到了屋子裡傳出來的電話聲,忙不迭地放下手裡的事情,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到客廳裡,拿起話筒。
"玲玲。"
聽出對方聲音的薛玲,笑眯了眼:"大伯母。"
隔著細細的電話線,軟糯甜美的聲音,讓電話這端的王萍,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軟成了一團水,忍不住就笑開了顏:"你考完了吧?這次報名的人那麼多,就算各個省份單獨閱卷,也得臨時抽調很多老師。然後,還得進行排名等一系列繁瑣的工作。這樣算下來,至少得半個月後,才能出成績..."
"你一個人待在京城也沒什麼意思,要不要到大伯母這兒來玩?"
瞅瞅,這滿是蠱惑的語氣,像極了童話故事中,煞費苦心誘拐小紅帽的狼外婆!
下一刻,就連薛玲也為自己"腦補"的劇情,嘴角抽搐了下:"大伯母,你是婦產科的主任醫師。雖然,正常來說,醫生一週只需上五天班,週六週日這兩天是雙休,逢年過節還會放長假,福利待遇也特別好。"
"而,人生在世,就離不了生老病死。尤其,'生病';這件事,是所有人都無法逃避的。所以,家裡有一位醫生,就會有一種心理和精神上的安慰,而導致大家都覺得醫生是一項很棒的職業,但,我必需得說,這些,都是表面現象。"
雖然,上一世,薛玲就知道,有很多醫生都是"小病往大治"的黑心腸,明明不需要用到的特效藥,明明不需要用到的治療手段,卻偏偏為了掙那麼一點回扣和獎金,而不去考慮病人的切實情況,毫不猶豫地通通用上。但,卻依然有那麼一些時刻牢記醫生最基本職業道德,擅長用最簡單,最便宜的藥方和手段來治療病人的良心醫生。
而,這一世,就眼下這才結束十年動亂,全國大範圍缺人才,而,所有的人才,不論身處什麼樣的位置都特別盡職,打心眼裡為自己的職業和所處的國家驕傲和自豪,還並沒受到經濟騰飛時代,國外種種"拜金"思想衝擊的情況下,別說醫生這個行業了,所有的行業,都有一大批良心人物。
"像你這樣兢兢業業,盡忠職守,連家裡的電話號碼都留在醫院值班室裡,並特意叮囑過他們,有什麼緊急情況,不論是在什麼時候,都立刻打電話給你,並且,一直用'活到老,學到老';'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樣至理名言來教導告誡自己的勤勉作風,一年65天,你怕是有60天都待在醫院裡的吧!"
"就算剩下的五天時間裡,你也是處於一種隨時待命的狀態。"
薛玲眨了眨眼,彷彿沒聽出電話那一端,王萍那陡然間加重了幾分的呼吸,和特意將話筒拿得遠遠的,並偏過頭去,拿手帕擤鼻涕帶來的細碎聲響,繼續道:"你那麼辛苦,我怎麼能特意為了玩,而跑到你那兒去,給你添麻煩呢!"
王萍捂著胸口,生怕自己那越發急促,一聲比一聲大的心跳聲,傳到薛玲那一邊去。然而,眼角眉梢間流露出來的欣慰和歡喜等神情,卻表明,其實,她想要的,就是來自於家人的認同和關心!
尤其,一想到,連薛玲這樣一個八歲的小姑娘,都這般地認可、關心和體貼自己,更是讓王萍那才剛剛做了一場耗時四個小時的大手術,偏偏,因為許許多多加在一起的緣由,而導致大人和小孩都沒能保住,進而再一次目睹慘痛的生死離別場景,而有一種被掏空的疲憊和倦怠,無力和痛苦感覺的身體和精神,猶如浸泡在溫泉裡一般,無處不在的暖意從毛孔滲入,帶走那些陰鬱和煩悶,無奈和嘆息等情緒,留下的卻是濃濃的鬥志昂揚!
果然,老話說得對,這軟軟嬌嬌的閨女,就是冬天裡貼心的小棉襖,夏天裡沁涼冰爽的小涼蓆!
打定主意,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完成"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的目標,從而,能讓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都沒辦法拒絕自己讓薛玲到家裡來玩的請求,更能在薛玲來家裡玩的時候,有更多的時間陪在薛玲身旁,王萍才說出今天自己撥來這通電話的用意。
"玲玲,這段時間,你寄來的蔬菜瓜果,我吃過後,就感覺身體舒服了很多..."
"上次,你寄了幾盒花果茶過來,我帶了一些到辦公室放著,每天都會泡上一壺。喝了半個月,我就覺得氣色好了很多,一個月後,不僅臉上的斑淡了,就連皮膚都變得白裡透紅起來,胃口更是好得讓人不可思議。"
說來,作為一個醫生,王萍又怎不會知道如何保養身體,以及,一幅健康的身體,將對一個人的未來前途有著多大的影響?
只是,這當了醫生,尤其,需要上手術檯的婦產科的主刀醫生後,幾臺小手術也就罷了,幾臺大手術轉轉下來,結束後,那是整個人都癱在地上,只想渾天暗地睡上一覺,哪還顧得上那餓過頭,早就沒什麼感覺的肚子呢?
年輕的時候,仗著底子好,日夜顛倒地上班,飲食生活作息不定,還沒多大的感覺。然而,這人哪,一旦上了年紀,那是什麼病症都找上來了。讓人時常就生出自己是一臺生鏽了,稍微動作下,都會發出可怕的"吱嘎"聲,時刻就擔憂下一刻就會罷工的機器的感覺。
雖然,這個時候,她已經是婦產科這一門學科中,讓許多人敬仰和欽佩的"準大拿"級人物,許多小手術,根本就不需要她再上手。
但,像昨天她帶領好幾位經驗同樣豐富的醫生和助手做的那種孕婦身體孱弱,卻缺少必要的運動,再加上補得太過,胎兒太大,卻在家裡生產,難產後,送到鄉縣醫院也救不活,匆忙之下送到市醫院,卻查出孕婦有心臟病的情況,這種剖腹產的手術,不論保大還是保小,其實,他們做醫生的,在見到孕婦那昏厥過去,臉色慘白,大汗淋漓的情況,就知道這人多半是救不回來,卻也會本著"救死扶傷"的精神,在家屬的要求下,將人送到手術室,進行一場沒多少獲勝希望,卻必需與閻王爺搶人的手術!
這種大手術,卻是必需她出手,才能鎮住場子的!
一年到頭,這樣的大手術,卻也是隔三差五就會有一樁的。因此,那所謂的成為"準大拿"一樣的人物後,就帶徒弟,指揮著徒弟動手,自個兒躲一旁享清福的生活,也只能單純地想想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她又怎麼可能有時間和精力去調養身體?
任何時候,人都是要面臨選擇,或者,應該說是抉擇的。
王萍也不例外。
若說,王萍是否曾懊惱、後悔和痛苦過?當然!
只是,數十年如一日地浸瑩在醫術一道上,她的喜怒哀樂,已經與病人牽繫在一起。每一例經手病人身體的康復,都讓她體會到了物資上的享受,所無法給予的滿足感。
然而,這個時候,薛玲"橫空出世"了!
若說,最開始,收到薛玲寄來的新鮮蔬菜瓜果的時候,王萍還純粹是因為薛玲這份"孝心"而欣慰和歡喜。
就連那些蔬菜瓜果,吃到嘴裡的時候,體會到了旁的蔬菜瓜果所不能給予的鮮美感,也被她當成了薛玲這個"小棉襖"恢復正常後,因為她這八年來風雨無阻,從不曾間斷的寄錢和票"供養"的一種回報,而帶來的那種"自己親手種出來的東西,吃起來,就是特別地香甜新鮮美味"的體驗的話。
那麼,收到薛玲寄來的各種花茶和果茶,再喝了一個月後,來自於自己切實的體驗,和旁人那打心眼裡生出來的羨慕嫉妒等情緒,卻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薛玲種出來的食材所具備的"溫養"身體功效!
"...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每天吃水果,喝果茶的時候,那些人都恨不得撲上來...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提前將這些東西都放在櫃子裡,又找了一把大鎖,將它鎖起來了,除了我之外,就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拿到這些東西..."
不過,人是群居動物,而,每個人,想要在這個現實又殘酷的社會中混出個人樣,身邊就絕對少不了幫扶的親朋友人。
面對醫院裡,那些雖有著"同事"的身份,卻並不那麼熟絡的人,王萍還能義正言辭地拒絕。
面對那些交好的同事兼友人,王萍嘴裡拒絕的話語,就變得溫和了許多。以至於,每次,她帶到醫院裡的水果,都和這些人分享,就連那幾大瓶原本在她看來有些太多的花茶和果茶,也都在最短的時間裡,就少了一大截!
在心裡估算了下,剩下的花果茶,省著點,還能夠自己喝十天的樣子,王萍早就想打電話給薛玲了。奈何,架不住,薛玲在考試,她根本就不敢拿這種小事來打擾薛玲。
因此,在薛玲結束考試的第二天,王萍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電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