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盧龍崗上的風很大,月亮在雲後時隱時現。風搖動著莊稼和樹木,將“沙沙”的聲音從窗戶那送進了房間。

丁修站在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的那些樹影。

這裡的一切都跟營地不一樣。

吃過晚飯之後,梁善剛給他們三人安排的房間很大,而且位置臨近山上的後崖,視野很好。

從這往遠處望去,丁修還能看得見遠處天幕下的沙丘。

“在想什麼呢?丁修。”沈悠見他在窗邊發呆,便好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安靜下來之後,就感覺腦子裡有些亂。”丁修轉過頭朝沈悠望了一眼,又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

“等會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明天太陽又會重新升起。”顧北陌端起房間裡的一盤糜子花生,走到丁修身旁,“吃點?這玩意有助消化和睡眠。”

糜子花生和稻鈴薯一樣也是人類基因工程技術發展的成果,它裡面融合了糜子以及花生等多種作物的基因,其中這兩種基因佔比最高。

糜子是一種穀類,舊世界裡有的地方稱作黃米,用途很廣,既可以磨面做糕點,又可以用於釀酒。它和花生一樣都是抗旱性很強的農作物,所以後來被廣泛用於農作物的基因融合實驗中。

“老顧,你怎麼就知道吃。”沈悠坐在床邊,雙手撐住下巴吐槽他道:“這個時候我覺得你應該多開導一下丁修。”

“小丁是聰明人,哪還需要我開導。再說了,一飽解千愁,這糜子花生味道還真是不錯,聞著這氣味我好像又餓了。”顧北陌咂巴著嘴,兩根手指捻起盤子裡青色蠶豆大小的糜子花生丟進口裡,牙齒咀嚼起來發出一陣脆響。

“真的很好吃?我也嚐嚐。”沈悠剛吐槽完顧北陌,自己肚子裡的饞蟲就被釣了起來,她跳下床去搶過顧北陌手裡的盤子,也拿起一粒塞進嘴裡嘗起了味道。

“嗯,不錯,脆脆的還有些椒鹽味。”

女孩嘗過之後,將盤子遞到丁修面前,“丁修,你也嚐嚐。”

三個人坐窗邊吃起了花生。

“老顧,你說咱們還要去行唐鎮嗎?”丁修突然問道。

“要去。”顧北陌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在盧龍村做生意雖然順利,不過這裡缺少了我們最需要的彈藥和汽油。老村長梁善剛也說了,這兩樣東西都被行唐鎮給卡住了。”

“可他不是說行唐鎮已經成了一個匪窩嗎?”丁修有些不解。

“梁善剛的話咱們不能全信。”顧北陌繼續說道:“盧龍村和行唐鎮交惡,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們雖然剛跟盧龍村做完交易,但不代表就要站到行唐鎮的對立面去。”

“先要搞清楚我們來這裡的需求是什麼。”顧北陌特別強調了需求這兩個字。

“補給。”丁修說道。

“對。”顧北陌從沈悠手中的盤子裡又捻起幾粒糜子花生丟進嘴裡嚼了嚼,“接下來去南港,去輝煌城還有幾千公裡的路,沒有子彈和汽油,我們走不遠。”

“我明白了。”丁修的臉上一掃先前的迷茫,“我的目的地是輝煌城。”

“就應該這樣,小夥子。”顧北陌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準備轉身朝自己的床鋪走去,突然看到幾隻小蟲子從窗戶那飛了進來,落在沈悠的肩膀上。

“你的小夥伴們還在外面?”顧北陌問道。

“是啊,山上種了許多蔬果,它們可以好好地吃個夠了。”沈悠一臉撿了便宜的模樣。

她用手在一隻蟲子的腦袋上摸了摸,突然臉色一變,“迪蜂說山下有情況!”

迪蜂就是剛剛停在女孩肩膀上的那幾隻小飛蟲。

“什麼情況?”丁修和顧北陌異口同聲地問道。

“它們說山腳下那道圍牆後面的人都死了……幾公裡外有許多汽車正朝這邊過來。”沈悠原本只是想問問迪蜂們在盧龍崗上吃得開不開心,結果卻意外地聽到了這樣一個訊息。

“骷髏會?!”同樣的名字幾乎同時在丁修和顧北陌的腦袋裡蹦了出來。

“我們趕緊去找梁善剛村長吧?”丁修說道。

“等等,咱們現在自己都沒弄清楚情況,肯定無法取信於梁善剛。而且小悠剛不是說還有許多汽車正朝這邊趕來嗎,我琢磨著這事有些蹊蹺。”

“什麼蹊蹺?”沈悠問道。

“他們的車子既然正在趕來的路上,那山下的人是怎麼死的?”丁修已經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小丁說得沒錯,這就是蹊蹺之所在。”顧北陌點了點頭。

“我去山下看看。”丁修往窗臺上一躍,話音剛落人影就已經到了窗外。

“小心點,咱手上沒傢伙。”顧北陌叮囑道。

“還有這個。”丁修拍了拍腰間掛著的匕首,接著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藉著時隱時現的月光,丁修穿梭在崎嶇的山路上,為了不驚動到村民和潛伏在暗處的敵人,他沒有走傍晚上山的那條路,而是從旁另闢蹊徑。

快到山腳下的時候,丁修遠遠地就看到了進山入口處的那道圍牆。在圍牆上方,幾盞燈火搖曳在夜風中,燈光下卻不見一個放哨的人影。

他將腳步稍稍放慢了一些,儘可能地不讓自己在靠近的過程中發出聲音。等摸到近前,地上便出現了屍體。

離得最近的一具屍體趴倒在地上,丁修走過去將它翻過來,只見屍體的正胸口處有一個指頭大小的血窟窿。在燈光下,暗紅色的血像泉眼裡的水一樣,涓涓地從傷口那往外冒著。

屍體已經漸漸由溫轉涼,但還殘留著一絲熱度。

丁修朝前走去,又檢查了下第二具屍體。這名死去的村民斜靠著圍牆的牆角,身體呈一個將倒卻未倒的姿勢,它的傷口在脖子上,和第一具屍體一樣,也是一個指頭大小的窟窿。

血順著脖子淌遍了上半身,將牆角和地面也染紅了,屍體瞪著眼睛望著前方,死不瞑目的神情躍然於臉上。

丁修伸手把他眼睛合上,繼續小心地朝裡面走去。

圍牆有幾十米長,丁修沿著牆壁一路過去,細數下來,屍體竟有八九具之多。它們身上的傷口幾乎都一樣,唯一的區別便是位置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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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器穿透要害,幾乎全是一擊斃命!

丁修心裡一寒,突然察覺到風裡夾雜著汽車引擎的聲音,他悄悄爬上牆頭,朝外面望去,發現夜幕下正有一排黑影朝著這邊徐徐而來。

丁修眯了眯眼睛,將身體又隱回到牆後,接著還將一具屍體身旁的槍拿在了手裡。

……

夜幕中有一支車隊正在悄然靠近,這些車子沒有開燈,如果不是月亮偶爾溜出雲層一下,恐怕很難有人能發現他們的蹤影。

“我真想放點帶勁的音樂,來為咱們今晚這次偷襲助興。”

“你他娘的都說了是偷襲,還放音樂?”

“哈,‘屠夫’應該已經出手摸掉了那些泥腿子安在山下的哨衛吧,我不覺得此刻放點音樂有什麼不好,況且誰叫我還是一個渾身都是音樂細菌的人呢。”

“跟你娘的說了一萬遍,是細胞,音樂細胞。”

“管它細菌還是細胞呢,我現在已經興奮得只想唱歌和開槍了。”

車裡的兩人正為放不放音樂的事拌起嘴來,突然駕駛座上的男子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車頭前方,他一腳剎車把車子停了下來,跟在車後的其他汽車也紛紛停住。

“是‘屠夫’。”男子跟副駕上的同伴說了一聲,接著推開車門走了過去。

他的同伴從車裡跟了出來,兩人一起來到那個人影身前。

“山下的哨位都摸掉了?”男子問道。

“辦妥了。”被稱作“屠夫”的人聲音有些嘶啞,在夜風中彷彿還帶著些許寒意,傳入兩人耳朵裡的時候,叫人有著不寒而慄的感覺。

“牛逼!”男子豎了豎大拇指。

“你們的速度太慢了,我在這起碼等了一刻鍾。”

“老兄,不開車燈走夜路,我們想快也快不起來啊。”剛才坐在副駕的人說道。

“嘿,你既然等得無聊,幹嘛不去山上再削幾個人?”車隊裡帶頭的男子話裡有幾分揶揄的意思。

“拿多少錢,幹多少事,要我上山的話,得加錢。”“屠夫”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感情,冷淡得像一臺機器一樣。

“順手的事,談錢多傷感情。不過我也就順口說說,會長讓我們進攻盧龍崗,既要地又要人,打他們只是為了後面可以更好地坐下來談。把人全殺了可不是我們的目的,而且也解決不了問題。”

“去‘驗貨’吧。”“屠夫”朝盧龍崗上山的入口那示意道。

車隊裡帶頭的男子點了點頭,從同伴中挑了一個人去圍牆那進行檢視。

“屠夫”立在風中,冷冷地望著那人畏畏縮縮的背影,目光中對這些骷髏會的成員又多了幾分鄙夷。

他本不屑於和這些烏合之眾為伍,只不過因為躲避仇殺而來到西部地區的邊遠小鎮,所以順手接幾單生意改善下生活罷了。

被派過去檢視情況的人警惕地觀察著前方,他朝圍牆走去,突然圍牆附近的暗處火光一閃,槍聲傳來的時候,那人的身體已經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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