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心慮過重, 外加少染風寒, 所以才導致如今這般一病不起,不過夫人的身體並無大礙,只需好好調養既可。”大夫在一旁仔細的講解著。

“真的沒事?”趙蜀風擔憂地問道, 那張因過度激動而深蹙的雙眉,這才稍稍緩和了些。

大夫拿著已寫好的藥方遞給了一旁候著的紫嫣, 隨即又上前向坐在床沿邊緊緊握著韓謹手的趙蜀風,道:“晉王不必擔心, 老夫已為夫人調配了藥物, 只需每日早中晚三服便可。”趙蜀風嘴角不由地微微一掀,緊揪在一起的眉心也緩緩舒展開來。

一雙已變樣的黑眸靜靜地凝望著韓謹虛弱的臉,黑瞳內滿是溫柔與憐愛。趙蜀風伸出手去輕輕地撥開韓謹臉上與汗水交織在一起的髮絲, 冰冷的手觸到韓謹滾燙的臉, 趙蜀風已放鬆的身體又隨之一僵,一顆心再次提了上來。

忽而韓謹燥紅的臉緊緊一揪, 彷佛在水深火熱中掙扎, 又像是在地獄中忍受著煎熬。她口中還不時的溢位痛苦的呻吟,身體也隨著那波的侵襲而來的苦楚而微微顫抖,而被趙蜀風緊握著的手也拼命的想要掙脫。

她是怎麼了?為何如此痛苦不堪?

看著韓謹那張痛苦的無法形容的臉,趙蜀風內心苦不堪言,喉間有些乾燥, 努力地吞了吞口水,卻更覺得喉節乾澀的快要撕裂般的難受……

“冷,好冷, 呵……我終於可以回去了,爸……媽……”

一聲聲薄弱的呼喚,一絲絲細微呻吟,沒有痛苦,有的是可以讓人深切感受到的喜悅。她在笑,發自內心的笑……很燦爛,很美麗,卻又很淒涼。

見韓謹如此,趙蜀風也跟著撕心裂肺的痛,他好想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去給她溫暖,可是……趙蜀風抬起失去傲氣的臉,有些顧慮地扭頭睇望向還在囑咐紫嫣的大夫,那股驕傲始終不能讓他在別人面前顯的脆弱,他壓抑著慾望收回了以伸出的手,忍著等待的痛苦靜靜地瞅著韓謹,繼續與她一起受煎熬。

“晉王,紫嫣先送大夫出府了!”

紫嫣輕聲稟報了聲,趙蜀風卻未有回應。紫嫣瞄了眼躺在床上的韓謹,也就靜靜地領著大夫出了屋。

屋內一下子靜了,許久趙蜀風才察覺到屋裡只剩下他與韓謹二人,他這才起身走去關上了房門,隨即走來扶起韓謹軟癱的身體,讓她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中。

趙蜀風的臉蹭了蹭韓謹的頭頂,摟著她的手也隨之緊了緊,忽而他眸中浮現出一絲淚光,一波波感觸在他心中燃起。趙蜀風吞了吞口水潤了潤乾燥的喉節,有感而發道:“謹兒,把你的痛苦都讓我一個人來承受,讓時間就這麼停住,就這樣我們相依一輩子,你說,好不好?”

帶著絲絲苦澀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可趙蜀風卻在不停地傾訴中得到了鼓舞,他增加了勇氣繼續說:“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痛苦,那麼你會因此留在我身邊嗎?其實,我從沒後悔過遇見你,反而常常會因為生命中有你的出現而感慨,其實你的堅強、倔強,一直都讓我為你感到驕傲,因為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永永遠遠都是我的女人,就算下地獄,我也不會再放手。”平靜的話語中沒有一絲虛假,但是趙蜀風卻因此感到意外,他從不曾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番話,他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毫無保留的被她征服。

趙蜀風感到心寬了許多,他下定決心,只要她平安的醒來,他將用實際行動去證明一切,直到她回頭為止。

夜越來越深,屋外已沒有人走動。夜風吹打著門窗發出細小的聲響,燈火一陣搖曳之後被風肆無忌憚的撲滅。淡淡地月光從開著的窗子縫隙處偷偷的躥入,撥散出片片銀灰灑在房間四處,靠著床簷的兩抹身影仍緊緊的依偎在一起,他們各自不再顯得孤單,然而他們擁抱著的身影在薄紗帳內也是那麼的和諧。

漫漫長夜在甜蜜中顯得短暫,很快天邊浮現出一層層泛著彩光的雲霧,房間內的黑暗一點點被光線吞食而逐漸亮堂。

鶯鳥的歡叫聲迎來了美好的清晨,清新的空氣爭著往房內躥,帶著淡淡土味散佈在每一處……

“為何都過了一夜了,她還未醒來?”一聲擔心外加晴天霹靂般的怒吼。

站在床邊的大夫赫然一陣哆嗦,他的臉色早已是白了綠、綠了白,他不敢抬頭,一味的發抖,不料趙蜀風又怒火沖天的吼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夫人,夫人……”大夫再不敢沉默,可吞吞吐吐了半天,抬眸見趙蜀風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大夫又赫住了要出口的話,經過一番努力振作之後,大夫這才微顫著說道:“夫人的病狀與風寒相似,但是風寒所用之藥卻對她的病情未有幫助,老夫行醫一生從未見過此等怪病……若…若想讓夫人醒來,這恐怕得靠她自己的生存意志,但是夫人意志力薄弱並沒有求生欲……”

“什麼?”趙蜀風的聲音涼如冰霜,他的身體微微一陣晃動,整個人往後顛了步,恐懼感也在此刻染上了趙蜀風那張瞬間煞白的臉,他往床榻上氣虛如遊絲的韓謹睇望了眼,努力的支撐著身體,那雙霧濛濛的眼眸卻逐漸染上邪惡之氣,在漆黑瞳孔內放射出光芒彷佛魔鬼的魅眼,能促使人不顫而慄,漸漸被那股氣勢逼退心中每一分的抵抗。忽地趙蜀風轉眸冷望大夫,他渾身散發出野獸般的魔性,壓低聲音對房內所有的人說道:“你們最好給我聽清楚,若她真的醒不過來,我就讓全天下的醫者都為她陪葬!”這一狂傲言語一出口,大夫以及所有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驚嚇。

之後趙蜀風招來了李信,命令李信召集大量人馬先在北趙尋找名醫,李信接到命令之後亦不敢耽擱,當日他便出動了留在汴京防守的一部份兵馬,至於韓謹這一病對趙國的影響也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此等大事自然很快便傳進了皇宮,一早玉戈收到訊息之後,便十萬火急地趕去趙義雲的寢殿稟報,這等事關係著趙國上下的安寧,任誰也不敢耽擱。

御書房排窗整排的敞開著,陽光肆意的闖入,大殿內顯得格外亮堂,而在長長的書桌邊的身影卻愈加突顯得萎糜不振。

“唉……唉……唉……”

沒完沒了的哀嘆聲陸陸續續地從趙義雲口中嘆出,而那張在淡淡地光暈中顯得通透的臉上也是愁雲密佈、一眉目展。

從趙蜀風回汴京那日之後,趙義雲便無一日能安心。這些天來,趙義雲是吃不下,睡不好,屢次想親自去榮國府,可礙於趙蜀風的臉面,他還有耐著性子忍住了,但是,想起韓謹在榮國府內受著身心的交熬,趙義雲便又忍不住牽掛鬧心。

趙義雲的眉目間越揪越緊,然而他雖很想撮和韓謹與趙蜀風,但是此刻他竟感到後悔,同時也責怪自己不該把韓謹帶回北趙,更不該去打擾她的平靜生活……

“大王!”

耳邊響起了一轉嬌柔的聲音,趙義雲恍然一怔,這才從迷茫中緩過神來,他放下撐著下巴的拳頭,往身旁睇望了眼,見身姿有些臃腫的諸楚若優雅的笑著站在他身旁,趙義雲一愣,匆匆收起情緒,隨即攏起了笑臉,似有關心地道:“御醫不是說過麼,這個時候最容易動胎氣的,你怎麼還到處亂跑。”趙義雲說著很體貼地扶諸楚若坐在身旁,雖說諸楚若也為他生了兩子個孩子,可前兩個都是公主,所以趙義雲把希望全放在了這一胎,自然十分重視她的身體狀況。

“大王多日沒去楚若寢宮,所以楚若便忍不住過來看看大王是否安好。”諸楚若放開趙義雲相扶的手,好看的眉眼早已笑彎,可她的眸光卻始終不離趙義雲的臉,見趙義雲一如既往的溫文雅態,諸楚若這才會心一笑, 淡淡地轉過視線來。

趙義雲凝了眼諸楚若,稍稍斟酌之後,便慌稱道:“喔!這幾日朝務繁忙,所以孤也就沒能抽出空去看你。”聽聞此番話,諸楚若抬起帶著一絲異樣的眼眸輕瞄了眼趙義雲,見他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臉去,諸楚若的臉隨即跨了下來,她咬著唇,轉眸略思之後,便道:“是麼,楚若還以為大王在為榮國夫人操心呢!”

“怎麼會?”趙義雲忽地一怔,匆忙振作。

“楚若只是猜測罷了,楚若想晉王霸佔榮國府之事,豈能不讓大王擔憂的。”諸楚若輕聲幾語,她拉了拉袖口邊的紫色薄紗,便彎了彎嘴角,說道:“其實大王不必為此擔憂,晉王的心思大家都很明白,他這些年一直未娶,不就是為了等我姊姊,既然我姊姊已守寡多年,如今他們又到了一起,那麼大王何不趁早為他們把婚事辦了,也可了了大王一樁心事。”諸楚若說完話,很久,趙義雲也未答話。

趙義雲溫雅的臉上緩緩染上憂慮,愁容也浮現在了他的眸中,他低下了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兒,因為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做決定。

若只考慮趙蜀風,那他確實該早日為他們完婚,可是,站在韓謹的立場,他卻又感到力不從心。他真的不想再強迫韓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何況他一早就答應過她不再勉強她的。這於情於理,趙義雲都很為難,無論做了何種決定他勢必得傷害到他們其中一人。

“唉……”長長的哀嘆聲又忍不住從口中意出。

“大王,大王……”

“呃!”諸楚若多聲呼喚,趙義雲恍惚著走出憂鬱,他轉眸睇望了眼諸楚若,便說道:“這事得讓榮國夫人同意才行,畢竟這是她的終身大事,而如今她好歹也是官職一品,所以不得草率辦理。”

“大王說的有理,楚若倒是一時忘了大王已給二姊姊按了個新頭銜。”

對於趙義雲無故把韓謹帶回北趙一事,諸楚若早已氣得七竅生煙,為此也臥床小躺了幾日,雖說是因為懷孕初期身體虛的關係,但是還是在於趙義雲把韓謹帶回北趙一事因此引起,而今趙義雲又口口聲聲用韓謹如今的身份為她推搪婚事,這讓諸楚若更確定那個榮國夫人的名號是趙義雲特地為韓謹量身訂製的,為此諸楚若再次氣從心來、惱不堪言。

她是絕對不會讓她再奪走她的幸福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她也要保住她皇后的地位,還有在趙義雲心目中的地位,這兩樣缺一不可……

“大王,不好了,榮國夫人她……”

殿內兩人正處於沉默狀態,突然玉戈衝進御書房來,他還未看清殿內有何人,便氣喘吁吁的稟報著,忽見諸楚若坐在一旁,玉戈頓時吞了話。趙義雲見玉戈如此莽撞,眉頭一緊,稍有不悅之後,他稍稍回味了玉戈剛才未稟報完的話,忽地趙義雲渾然一怔,他激動地站起身,忙止住玉戈行大禮的姿勢,慌道:“榮國夫人又出了何事?快說!”

玉戈吞了吞口水,平了平氣息,急道:“剛宮外發來訊息,昨晚榮國夫人突然病倒,大夫診治說無大礙,可直到今日榮國夫人卻仍昏迷不醒,狀況似乎比昨晚更糟,而大夫們也都無從醫治,對此,晉王一怒之下竟宣告說若榮國夫人醒不來,他將殺光天下的醫者,現在晉王已派了大批人馬出動尋醫……”

“什麼?楚姬昏迷不醒?”趙義雲臉色刷的蒼白,他忍不住再次確認,卻見玉戈回道:“是的,眾多大夫都已束手無策。”

確認無誤,趙義雲不安的在殿內走來走去,一時有些無法平靜。

一旁站著一直未出聲的諸楚若,臉已鐵青,她咬著唇盯著趙義雲的一舉一動,妒忌、憎恨、氣惱佔據了她所有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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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諸楚若努力壓抑著自己,裝出一副關心的模樣,上前對趙義雲說道:“大王是否先去阻止晉王如此大肆舉動,楚姬怕此事一旦宣揚出去,將會弄得一發不可收拾。”聽聞此番話,趙義雲驟然停了腳步,他稍稍轉身,垂眸一思,便對玉戈急道:“快,快去把御醫院的所有人都給我聚集起來,隨孤一同前去榮國府。”此刻趙義雲完全忽略了諸楚若,他吩咐完玉戈,便急著走出了大殿。

“大王,大王……”諸楚若在他身後追喊了幾聲,趙義雲未回頭看她。

諸楚若站在門邊,一手扶著門框隱隱作抖,那雙含著絲絲淚光的眼眸凝望著趙義雲愈漸遠去的背影,心如刀絞卻又氣憤難耐,一串串淚珠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諸楚若突然感到自己好悲哀,她不明白為何每個人都如此在意韓謹,她真的好恨她,她總是搶走她的榮耀,以前這樣,如今又將如此。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她要靠自己去爭取杜絕。

走在回寢宮的路上,陽光灑在諸楚若有些蒼白的臉上,突然她停下了腳步,她往四處察看了一眼,便問身旁的伺女道:“欣兒,去找媚娘,叫她重下蠱咒,儘快了了她的命,省得夜長夢多。”

“娘娘!奴婢擔心媚娘不肯重下殺手。”欣兒有些擔憂的問著。

“不會的,我答應她等她幫我辦完事就放她出冷宮的,我想她肯定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還有等某人命絕之後,你想辦法把媚娘也處理掉,記住不要讓任何知道這件事,否則你我的下場你也該很清楚。”諸楚若壓低著聲音,話語越說越陰冷,欣兒一陣哆嗦,忙回道:“是,奴婢明白!”

“那就去吧!記得跟往常一樣準備些衣物用品帶去。”諸楚若多囑咐了一句。

自從諸楚姬來到趙國,趙義雲朝政繁忙,經常幾日都不會去她那裡。這些年為了在宮中好好生存,諸楚若便開始在宮中擄獲人心,也因此被眾人稱之為賢后。

最近諸楚若又假借關心冷宮的可憐人,也就經常讓伺女出沒冷宮給那些可憐的女人送些需要的東西,偶而她還會親自去,對此趙義雲曾誇過她賢慧、仁慈。

冷宮位於皇宮最偏僻處,那裡殘牆破壁十年如一日無人問津,雖有陽光照射卻仍慘落不堪。

歷代犯了錯的嬪妃女官們都會被關進冷宮內,直到孤老而死、也未曾能出冷宮,通常進了冷宮的年輕女子大多選擇自殺了命,不敢自死的也會被環境逼瘋,最後留在冷宮中的正常人也就寥寥無幾,這類人也大多是些性子極為剛烈不為命運低頭的人。所以,出冷宮……是在冷宮中正常活著的人一生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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