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宣旨太監還沒走,雪如早已癱在了地上,不停喃喃自語,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賠笑著奉上金銀,親自送對方出門,嶽禮手扶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走回大廳。怎麼辦,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被皇上剝奪了世子頭銜,並公然訓斥其不忠不孝,往後,他還有何前途可言。碩王府,難道就要在這一輩敗落了嗎?

“賤人,一切都怪那個賤人!”兩人異口同聲喊道。世人皆護短,尤其是某些過分自私的父母。但凡出事,錯的絕對不是自己孩子,肯定把責任推給另一方,言必稱:“好好的孩子,就這樣被外人帶壞了。”

“王爺,怎麼辦?皓禎如今是鐵了心、迷了竅,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醒。難道,咱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那只狐狸精害死嗎!”雪如六神無主,十分不安。

閉上眼,靜下心,隔絕一切外界的干擾,沉默了半晌,嶽禮終於開口了。“一個大字不識,只懂得唱些淫詞穢語,裝弱賣嬌的江湖女子,不過圖個新鮮罷了。咱們兒子的脾氣,你還不清楚,擰得很,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屬驢的。既然如此,索性就不攔了。堂堂親王嫡子,從外邊收個女人進房,算不了什麼。皓禎屋裡,不是早有幾個人了嗎。一會,讓那女的來,籤個賣身契,奴才伺候主子,天經地義的事。”

“你是說。。。。。。”果然天生一對,雪如立刻明白了嶽禮的意思。“成,我一會就去安慰兒子,順便,把那丫頭要過來調教調教,沒點規矩怎麼行。”

夫妻倆都是過來人,冷靜下來,很容易就想開了。年輕人麼,饞嘴貓似的,看見路邊的野菜,免不了好奇“嘗”上幾口,也不怕拉肚子。若是合了心,一段時間內恨不得每頓都吃。然而,等熱乎勁過了,他就會明白,還是鮑參翅肚才最適合自己嬌貴的腸胃。

嶽禮回書房絞盡腦汁地構思謝罪摺子,雪如整整衣衫,擺出慈母的笑容,前去忽悠那對熱戀中的野鴛鴦。

“不行、休想!額娘,你怎麼跟外人一樣勢利、冷酷。我在這裡,鄭重地告知您,吟霜,將會是我這輩子唯一、最愛的妻。”聽完雪如的話,隱性甲亢重症患者富察皓禎立即炸了鍋。敢侮辱高貴、純潔的梅花仙子,即使是生我養我的人,也不行。

“皓禎,你怎麼能這樣跟福晉說話呢!”小白花內心竊喜,臉上卻做大義凜然狀。下一秒,人已經跪在地上,飛快地磕著頭,淚泫欲滴。“福晉,您那麼的仁慈、善良,就當我是皓禎身邊的小貓小狗好了,吟霜絕對不敢奢求任何名分。”

終於將兩人安撫住,哄得皓禎同意她的計劃,雪如出得門來,走路一搖三晃地,額上全是汗。好傢伙,費這一次勁居然抵得上她前幾十年死的所有腦細胞。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寶貝兒子以後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溝通。

小白花終究還是在賣身文書上按了手印,以通房丫頭的身份待在皓禎身邊。不過內心,已經隱隱將自己當成了一個主子,人上人了。因為,後院大部分僕役,看到她都客客氣氣,連雪如也和顏悅色的,翩翩跟皓祥更是不上前招惹。

穩住了兩個不安定因素,雪如開始頭疼皓禎的繼承權問題。如果不趕緊找座靠山,即使碩王再偏心,只要皇帝下旨,世子頭銜十有八九會便宜皓祥,畢竟翩翩是上了玉牒的正經側福晉。輾轉反側了一夜,頂著兩隻黑眼圈,她帶著秦嬤嬤,決定再次找雪晴這狗頭軍師商量。

一個有爵或無爵的外甥,能起的作用,區別可大了,雪晴當然希望耗子有出息。這心術不正之人,冒壞水是一出接一出的。她引導雪如道:“如今最緊要的,是先把皓祥弄走。然後,咱們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回到家,雪如已經胸有成竹,“還是姐姐可靠,每次都幫了我大忙。”

深夜,夫妻獨處之時,借恢復皓禎封號的名義,雪如舌綻蓮花,開始挑唆嶽禮將皓祥趕出家門,分府。“皇上旨意上雖然沒寫,但世子之位約莫是屬意皓祥的。有他在前面頂著,任何好事,肯定輪不到皓禎。不是我這個做大娘的狠心,主要皓禎現在太艱難。倘若不能尚主,他一輩子就毀了。而且,離開也只是暫時的。等皓禎的前途塵埃落定,就接孩子回來。這是分是合,何時分、何時再合,不就您一句話嘛!”

嶽禮心動了,在他眼中,家族的驕傲,一直只有皓禎。至於皓祥,不過是堵爛泥也糊不上的牆,一個血統不正、貪戀美色生下的產物而已。所謂百善孝為先,父親說什麼,兒子必須無條件服從。況且,這回不過是讓他替自己哥哥小小犧牲一下罷了。

跟多隆在外邊碰了個頭,喝了點小酒,皓祥回到家,準備給母親請安。剛進翩翩的院子,立刻就發現情形不對。“額娘,你怎麼了?”

臥室一片狼藉,書畫撕爛雜七亂八的掉落地上,架子的古董、瓷器,碎的碎、破的破。翩翩愣在桌前,盯著晃動的燭火,眼神茫然,面如死灰。

“來人,快去請太醫。”皓祥一邊朝外大喊,一邊焦急地看著母親,捉住她的手,冰涼冰涼的。“額娘,你說話呀。額娘,你別嚇我!”聲音已經帶有幾絲哭腔。

感覺到一陣暖意,翩翩漸漸醒過神來。她慢慢地,轉過頭,撫上皓祥的臉,彷彿怎麼看也看不夠。“不用擔心,額娘沒事。今天,不知誰養的狗,跑進屋裡來了,弄得一團糟,把我嚇得夠嗆,連叫下人收拾都給忘了。”

“呃!”這藉口也太拙劣了,皓祥怎可能相信。“額娘,是不是。”他懷疑,不是嶽禮就是雪如,又給母親氣受了。

“噓!”手按在薄唇上,翩翩站起來,不由分說把他往屋外推,“好啦,夜深額娘想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見問不出什麼話來,皓祥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唉,明天乾脆花些銀兩,總能撬開某些貪錢奴才的嘴。”

對鏡臨妝,裡面的人兒依然那麼美,歲月只是給她增添了些許成熟的風韻。換上最能展現容貌的衣裳,端著熬好的補品,生下皓祥後,翩翩第一次主動走向嶽禮的書房。

“哐啷!”瓷器破碎的聲音。“放肆,你是在要挾本王嗎?”深夜,嶽禮的怒喝聲傳得格外遠。

“沒有!”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翩翩不住搖頭,解釋道:“我是在請求你,對皓祥公平一點。我向你保證,他絕對沒有佔據世子之位的意思,只要你多看他一眼,施捨少些父愛,皓祥就能生活在天堂。”

面對翩翩母子,嶽禮的心腸就像鐵石做的,堅硬、冷酷。“公平?慈愛?我讓你從一個舞女成為側福晉,錦衣玉食的將他養大,還不能知足嗎!現在,我不過讓他為這個家做些小小的犧牲,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還敢跟我談條件,提要求,妄想!”

“皓祥也是你的兒子呀!”翩翩絕望的大叫。白天聽完嶽禮的話,她就知道絕對是雪如的主意,只要皓祥一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作為女人,她早就認命了;可作為母親,她希望嶽禮能在分家時,像其他善待庶子的大戶人家一樣,給皓祥足夠的資產,不用很多,能有套不大不小的宅子,十來頃的田莊,一兩千的銀子就行。以後,他總要成家的呀。身為親王唯二的兒子,這要求過分嗎?

大手緊緊箍住翩翩的雙臂,嶽禮連拖帶拽地將其扔出來,隨即關上房門。“滾!”

“呵,哈哈!”髮髻散落,花盆底鞋掉了一隻,衣服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翩翩卻毫無感覺,冷笑著,慢慢走回自己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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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砰砰!”皓祥心裡有事,一晚上都睡不踏實,將近凌晨才真正進入夢鄉。突然,這時有人捶門。

“二爺,快起來!二爺,側福晉出事了!”門外亂糟糟的。

“額娘!”他嗖地坐起來,跳下床,隨手抓了件衣裳,鞋也顧不上穿好,立刻往外衝。

哭了一夜、想了一夜,也怨了一夜,翩翩選擇在天將亮時,將自己吊在了房梁上。若不是忘了吹蠟燭,導致影子映在窗戶上,被起早幹活的下人瞧見,她就真的香消玉殞了。

因為救得及時,所以身體沒什麼問題,只精神很差,於是太醫給開了副定神茶,交代一天三次服用。

“咳咳!”翩翩輕咳著,嚥下滿滿一碗苦藥。

驅走下人,皓祥坐到床邊,握住母親地說,一臉擔憂地問道:“額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要這樣?”

愛憐地看著他,翩翩眼神充滿了痛苦。難道告訴兒子,你的父親要放棄你,趕你出門嗎?她怎能開得了口。

“哐!”門從外邊被用力推開,嶽禮紫漲著臉,大步衝進來,鬍子眉毛一起顫抖。“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只會這些招嗎!居然還真敢拿死亡來威脅。沒用的,我告訴你。”

“阿瑪,你在說什麼?”皓祥完全不知所措。

“還有你,別痴心妄想了,這個王府,永遠只屬於皓禎的。我沒有你這樣尖酸刻薄、心胸狹窄的兒子。”嶽禮認為,翩翩的言行舉止全部來自皓祥的挑唆與要求。“你們母子倆,最好給我老老實實的。否則,別怪我無情。”說完抬腳就走,看也沒看翩翩一眼。

“皓祥,對不起,都是額娘連累了你!”不忍看兒子備受打擊的樣子,翩翩一把將其抱住,放聲大哭。

嶽禮歧視皓祥身上的回人血統,翩翩一直知道。這次事件,就是那根導火索。翩翩企圖結束自己的生命,以為沒了自己這個出身卑賤的母親,皓祥將來會好過一點。

“額娘,你糊塗啊!”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皓祥死死摟住翩翩,淚流滿面。小時不懂事,的確曾經埋怨過,長大了,有時受到刺激,也會牢騷幾句,但他心裡,最愛的還是母親。兒不嫌母醜,假如因為別人的不公平待遇,而拋棄生他養他的娘,那還算是人嗎!在這個冰冷的王府裡,互相依靠取暖的,從來也只有他們母子而已。

皓祥清醒了,不再奢求那永不可能的父愛,嶽禮的行為徹底涼了他的心。母子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決定離開這個家,去開創一份新生活。不過,在這之前,他要拿走自己應得的一份。

兩人故意放低姿態,嶽禮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暗中,卻找了多隆幫忙,悄悄把嶽禮意圖分家,雪如不容庶子的事傳了出去。

閏六月初,富察氏裡有人過大壽,族親歡聚一堂。傅恆在、明瑞在,最重要的是德高望重的幾位族老也在。老人家,上了年紀,就喜歡管點閒事。酒過三巡之後,族老甲醉眼朦朧地問嶽禮道:“聽說你打算最近給孩子們分家?”

嶽禮第一個感覺,訊息走漏了!他支支吾吾地,“啊,嗯,您老人家從哪聽說的,呵呵。”

“別跟我這打哈哈!”老頭緊咬不放,“雖然早了點,分就分唄。只不過,到時別忘了通知族裡,我們幾個老家夥好上門印證。你啊,叫我怎麼說你好呢。皓禎、皓祥都還年輕輕的,也沒成家,現在分了,傳出去,有那嚼舌根的,會說你們夫妻閒話,尤其是你媳婦,罵她怎麼當嫡母的,著急將庶子趕出家門。”

外邊,嶽禮被說得抬不起頭來;裡邊,雪如也正架在火上烤,七大姑八大姨等說話可比老爺們難聽多了。

“別人家,咱不管。可我們富察氏,不能做那小氣巴拉的事,嫡子尊貴,但庶出的,也要安排好嘍。若是因此讓人戳脊梁骨,罵我們刻薄,族裡可是不依的。”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到家,不顧皓祥喊冤,嶽禮隨即將翩翩母子罵得狗血噴頭。

“算了,王爺!”雪如制止他道。心中有鬼,又比嶽禮想得開,她反勸說:“即使是假戲,要讓人相信,就得辦得真真的。不過些錢財,跟皓禎的前途相比,孰輕孰重。而且,皓祥也這麼大了,將來也要成家立室的,目前不過提早分他些家產,真的不算什麼。”一句話,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嶽禮如此生氣,不過是擔心計劃被識破,惱羞成怒罷了,哪裡是捨不得皓祥。聽雪如這麼一說,想了想,決定一次解決,假戲真做了。因為族裡發了話,他不敢怠慢,按中上等人家的規矩,分了套地段不錯的三進三出宅子,城外二十傾的田莊,並三千兩銀子與一些古董字畫給皓祥。畢竟他頭上的帽子是否穩當,多少也要依靠族人的光芒。

開祠堂當天,完事後,翩翩當著眾人的面,跪求跟兒子一起出府。嶽禮剛想喝叱,就被雪如扯住了。各大宗親王府,分家後,凡有生育的妾室,均可跟隨兒子居住,只不過,一般發生在一家之主過世之後。翩翩這眼中釘肉中刺,雪如早就想她消失了,如今,難得她主動求去,最好,省得以後麻煩。

族老們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庶子沒有遭受虐待,後院婦人的爭鬥,他們就懶得管了,反正對方也是自願的。

就這樣,不顧暑熱,收拾好歷年來的積蓄,帶著新分的財產,皓祥母子很快搬進了離王府很遠的新家。

因為生母的關係,皓祥是完全聽得懂並能說不少回語的。他不甘心一輩子碌碌無為,被人看扁。正巧多隆被家人逼著從軍,這對難兄難弟一合計,託門路,在回疆駐軍後勤部謀了份芝麻大小的官職,打算踏踏實實的開始。

七夕未到,碩王長子皓禎內定為額附的小道消息尚流傳於小範圍內時,翩翩含著眼淚,目送兒子走上了從軍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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