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客氣幾句,黃姓舉人向同伴介紹道:“這位是吳子芎吳兄,兩浙的台州人士,上科會試,舍下進京,正好吳兄在國子監讀書,得優參加會試,遇巧結識,頗為投緣。吳兄,你這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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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規矩,可以讀三到五年,有機會參加一到兩次會試。但文人都是有骨氣的,一次不中的話基本上就要回原籍去,再從鄉試考起。

“好叫黃兄知曉,小弟不才,這回在省裡僥倖中了鄉試,又能下場一回。”

“啊呀,真是可喜可賀!吳兄大才,必定能東華們唱名。”

其餘幾位聽到吳子芎是新科舉人,一下子都變得客氣起來,拉著他一起坐下

“吳兄在國子監讀過書,京城地面上的事情一清二楚,剛才來了個賣關節和關照,這幾位世兄不明白,你給說說唄。”黃姓舉人拱手道。

“啊,這廝膽子真肥!居然到酒樓來賣關節和關照。”吳子芎一聽就明白了,臉上帶了幾分詫異,然後向同桌們解說道。

“關節是可以帶到考場去抄錄舞弊的器件,比如貼身的汗衫,藏在筆桿裡的紙卷,掏空的硯臺,諸如此類。只是這些東西前朝都用濫了,也有不少人因此丟了性命,慢慢地就少了。到了本朝初年又興起,太祖皇帝年間殺了幾撥人,便絕跡了。”

“後來變成了京城裡某些混賬騙錢的把戲。每次會試之時,各省地方的舉人不明就裡,有些人抱有僥倖之心,被這些人天花亂墜一說,稀裡糊塗掏銀子中套。你們想,現在考什麼都不知道,你拿了那些關節有個屁用。那些腦子一昏,後來想明白的人卻是只能啞巴吃黃連。這事你也不敢去首告啊。”

眾人都笑了,魏樂池追問道:“吳兄,那這關照是個什麼意思?”

“這個就厲害了。科試得中,可一步登天,所以很多人想盡心思舞弊。有夾帶,這個望文識意,跟關節差不多。還有槍替,就是僱槍替考。槍替和夾帶一般在州試、院試用。買通地方官吏,混進場去,得個秀才名聲就好了。到鄉試,搜查驗證嚴格了,就萬萬不行了。一般鄉試就用冒籍。”

“本朝科試律法,州試、院試和鄉試須回原籍地,或出生地,或讀書滿十年的州縣參考。有些人就假冒戶籍,去隴西、安西等文風不興之地。你們看吧,未來幾年,貴州布政使司的戶籍會值大錢的。”

聽了吳子芎的話,大家默然了。

他們明白這話裡的意思,貴州改土歸流,明年會開始正式單獨鄉試,不再分開混在在雲嶺、四川和湖南三省鄉試裡。只是那個偏僻地方,文風不興,考官不可能出多難的題,到時候一個都沒中,學政老爺沒得顏面了。周圍省份州縣心眼活的士子,肯定想辦法混個貴州戶籍,去參加貴州的鄉試。

“到了會試,關節夾帶、冒籍、槍替統統不管用,最好用的就是關照。走通某位考官的門路,約好暗記,比如文中按順序混入某兩句。糊名謄錄,也不會亂了暗記。考官到時一看,就知道是你了。到時候稍微抬一抬。你制義或策論一個上,說不得就中了會試。只要殿試上不暈頭,一個同進士總少不了你的。”

聽完吳子芎的話,眾人聽得膛目結舌。

魏樂池嘆息道:“居然還有這等事,如此不法,對天下士子不公啊。”

“是啊,如此猖狂,五城兵馬司,巡城御史們都是死人嗎?”

“以前哪有這般猖狂,偶爾有幾個不法之徒,也是去街頭巷尾的茶館避人之所招攬,那像現在這般囂張。”吳子芎嘆息道。

“這兩年,太上皇、隆慶帝、正統帝相繼龍馭賓天,朝堂動盪,閣部的大人也沒得心思去管了。下面的小人見到有機會,便跳躥起來了。”黃姓舉人搖著頭說道。

“無風不起浪,剛才那廝敢賣關照,難道真的走通某位學士翰林的門路?”楊姓舉人皺著眉頭問道。

“怎麼可能?雖然還沒有明詔下發,但大家都知道,這一科的主考,肯定是宰輔煙溪公,副主考肯定是文華殿學士、禮部尚書董閣老。這兩位名動天下,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荒誕?”魏樂池搖著頭道。

“那漢王殿下呢?他不主考嗎?”童學周不解地問道。

“漢王殿下肯定是和監國殿下一起主持殿試了。”其餘的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大家都笑了,頓了一會,黃姓舉人皺著眉頭道:“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有些擔心董閣老那裡。”

“此話怎講?”

“董閣老在我們四川做過參議和布政使,名聲可不大好。尤其是他的妻妾和親戚,勾連衙門裡的貪吏猾胥,包攬詞訟,受賄亂政。”

“黃兄說得沒錯,那些哈雞兒為非作歹,惡名都傳到我們那裡了。”魏樂池附和道。

“真是,煙溪公天下大儒,兩代帝師,怎麼舉薦了這麼個玩意!”楊姓舉人忿忿然道。

吳子芎聽在耳裡,眉頭微微一跳,低聲道:“黃兄擔心怕是有幾分道理。前些日子,董閣老一口氣吃了五份彈劾。兩份是彈劾他三姨娘的哥哥,在外面放利子錢,強買清河等縣的良田;兩份是彈劾他的家僕,在東市裡強買強賣;還有一份是彈劾他的大公子,違反宵禁,在青樓裡吃霸王餐。”

“真個羞死個人啊。董閣老怎麼還沒請辭?”

“怎麼可能?”吳子芎搖頭道,“放利子錢,強買良田,沒有明目張膽地打董府旗號,算不到董閣老頭上,後面三份奏章一樣,頂多是個管教不嚴。這些破事,怎麼可能參得倒一位閣老呢?”

“朝中有奸臣,這次會試,我一定要在策論中好好抨擊一番,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楊姓舉人大聲怒道。

幾人說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起身散開。幾人下到樓下,有報童揹著一包報紙過來,邊走邊喊道:“最新的報紙,《京華字報》、《商報》、《文報》,還有上個月的《江南字報》、《吳華字報》,看江南風情啊。”

旁邊一家商鋪的夥計跑出來:“小子,《京華字報》、《商報》、《江南字報》、《吳華字報》各來一份。我們東家等著看。”

“好咧,總共一百五十文。”報童咧著嘴說道。

《京華字報》最貴,三十文一份,《商報》二十文一份,《江南字報》、《吳華字報》當地賣只要二十五文一份,只是這麼遠運來,自然要翻一番。

“小子,給我來份《京華字報》和《文報》,還有這《吳華字報》,嗨,算了,還是只來前面兩種,各一份。”童學周遞過銅子,接過報紙,並解釋道:“杭州刊行的《吳華字報》好是好,就是染了《商報》的銅臭氣,有些讓人雞肋了。”

“小子,給我來份《吳華字報》。”楊姓舉人說道,“我避開銅臭的東西不看就是了。”

眾人哈哈一笑,心知肚明。進京來趕考可不容易,耗費巨大,能省就省些。五十文,夠頓飽飯錢了。楊姓舉人知道同伴的意思,想買又有些捨不得,索性大方些,到時兩人交換著看就好了。

吳子芎七轉八轉,轉到一處書刊店,在那裡找了一圈,問掌櫃的有沒有董閣老的文集。掌櫃說這是緊俏貨,把他讓到裡屋去了。

到了裡屋,吳子芎把今天掌握的情況說了一遍,旁邊有個書辦都一一記了下來。掌櫃的點點頭道:“交待你傳的風聲,你繼續在進京應試舉人中間不動聲色地傳。二組那邊已經在東市、南市幾個市井之地傳開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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