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是隆慶七年春三月中趕到南浦,除了彭安國、符友德、宋輔臣、李公亮、孫傳嗣等人相迎,更有代表高麗王李馥來相迎的領議政、兵馬都監李枝,左議政判兵曹南秉修,弘文館大提學金另相、內禁衛大將金在勇等人。

“高麗外臣恭請天子聖安!”李枝是高麗王室遠親,完全沒有繼承權的那種,原本是李馥的侍讀,危難時是他揹著當時還是世子的李馥連夜跑了六十裡地,才逃出大興君的毒手。這些年一直跟在李馥身邊,忠貞不二,加上手腕能力不錯,李馥受天朝隆慶帝冊封,正式繼位高麗王,便將其擢升為領議政兼兵馬都監,總領軍政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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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躬安。”

“我等恭迎天朝上使欽差大人。”

“煩勞諸位了。”

客套幾句後,李枝開口道:“正值天朝國喪期間,我等不便設盛宴,只能以粗茶淡飯款待上使欽差,還請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李大人客氣了。仁廟先皇龍馭賓天,舉國縞素同悲,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更當戚心守禮。”

吃了一頓飯後,李枝等人告辭,又跟彭安國等人商議了一通軍務,劉玄退回到中軍後帳,休息了一會,韓振進來稟告道:“四郎,李大人,符大人、宋大人和孫大人來了。”

“快請進來。”

等到李公亮、符友德、宋輔臣、孫傳嗣坐下,劉玄先開口道:“我們原本春季發動第一輪攻勢,只是先皇國喪之事耽誤了,看來要變成夏季攻勢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公亮頓了一下,遲疑地問道:“太上皇雖然有恙,但怎麼這麼快就駕崩了?”

“沉痾在身,一朝爆發,擋不住的。”劉玄看了他一眼,緩緩答道。

“可是我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你都說是風言風語了。”

“我只是自己人密談的時候才說的,太上皇在元月二十九日突然駕崩,很多東西都浮出水面了。”

“重明這句話說得極是。太上皇頭七剛過,盧相和魏相建議,暫緩援徵高麗,卻被聖上一句話給頂了回去。我們守國喪,偽軍和倭兵可不守國喪,要權變奪情,國事為重。所以聖上特意下旨,讓我服滿了三七孝期就過來主持援徵軍務。”

四人聽得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了。

“聖上當眾駁了兩位宰輔的面子,前所未有。”

聽完劉玄的感嘆,孫傳嗣也忍不住感嘆道:“聖上這是隱忍數年,一朝終得宣洩。”

“還有件事。太上皇駕崩沒多久,林如海林老爺也病逝了。聖上接到奏章後當眾感嘆,說林老爺是太上皇親筆點得探花郎,二十多年來君臣相得,想不到相繼駕鶴,可謂君臣之典範。”

聽完劉玄的話,李公亮冷笑道:“聖上這不是在逼盧相、魏相請辭嗎?有點圖窮匕見啊。”

“這還不算。聖上下旨,以盧相為山陵使,親自去勘察皇陵,以便安置先皇梓宮入陵。魏相為四方告祭使,主持去北嶽、東嶽、西嶽、南嶽告祭天地事宜。以姜院使為諸軍賞給使,主持中外諸軍賜賞。”

“聖上這一轉手間,就把兩位宰輔,一位軍相給調離開了。”李公亮微搖著頭說道,“聖上這有些急不可待了。”

“先皇守靈齋戒期滿,內閣照例上奏請辭,聖上好生挽留,可沒過兩天,就下了這幾道旨意。”

“看來盧相、魏相和姜老將軍去職已成定局。”

“這還只是其一。先皇三七期滿,富時景和歐陽毅幾位聯袂上奏,請立皇儲。”

“這麼快就上演新的奪嫡戲碼了?”

“按道理早就該立皇儲了,只是太上皇一直在那裡,不合規矩。現在先皇仙逝了,這群貪擁立之功的自然會跳出來。”

“四郎,那義理派這夥人舉薦的是誰?”

“廣安王。”

“什麼?”四人不由大吃一驚,誰都知道廣安王是個什麼玩意,立他為皇儲,義理派這夥人該不是暈了頭。

“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這些老古董,這回把自己給裝進去了。只是為了堅守他們的義理,連最起碼的善惡都不分了,真是老糊塗。”李公亮忿忿地說道。

“是的,廣安郡王名聲太臭了。就算他知道問題所在,裝起賢良來,也沒人信。”

“那其他人呢?”

“忠順親王、北靖郡王等人請立魯國公。”

“皇貴妃所生的皇四子?”

“正是。”

“立子以貴不以長。”孫傳嗣撫著鬍鬚道,“慈孝端仁皇後只是追贈的。她過世的時候聖上還未登基。嚴格來講,廣安郡王和廣平郡王不算嫡皇子,而魯國公倒是子憑母貴,身份在諸皇子中最為尊貴。”

“勳爵世家這次又押寶了,只是目前看勝算很大。皇貴妃現在是後宮之主,肯定是希望自己的親子繼承大統。廣安和廣平兩郡王暫且不說,吳國公的母親早逝,又名不見經傳。看來勳爵世家這次押寶倒是細細琢磨過。”

李公亮冷笑道。

宋輔臣遲疑地問道:“其他各方都沒有其它意見了?”

“韓相、恩師、周師叔和杜大人,倒是中意廣平王,他在士林朝野名聲最好。甚至翰林院和國史館有人因為此事,抨擊批評富老大人和歐陽老大人。”

“有賢名不見得是好事。當年忠義老千歲,幹練賢明也是名滿朝野,結果呢?”孫傳嗣嘆息道。

李公亮像是想起什麼來,問道:“四郎,那你意屬哪一位?”

“現在情況不明朗,這麼急著下場幹什麼?越早把牌亮出來,一旦出錯牌了,麻煩越大。現在聖上正值春秋鼎盛,一個個就出來舉薦皇儲,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四郎,話雖這麼說,但越早下場押寶,一旦押對,獲利最大。要是太晚下場,獲利就越少。你這般精明,想必心裡早有定計了吧。”

“這等大事,我能又什麼定計?我只是接到一些情報,說忠順王最近這段時間,跟北靖郡王為首的一幫勳爵世家走得非常近,有些不大尋常啊。”

宋輔臣一愣,忍不住問道:“那賈府那邊?”

“賈、陳、周、田四家,元宵節省親,聖眷恩寵一時無雙,從此安安心心做起皇親國戚,不再摻和勳爵世家的事了。賈世叔,天天在國史館裡坐班,跟一班名士清談,比歐陽老大人還像掌館學士。周大人轉為工部右侍郎,自薦為山陵按行使,一個多月了,天天待在先皇陵地那裡。”

“倒是識趣的人。”眾人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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