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賈母如此勃然大怒,眾人都嚇壞了,管事媳婦們連忙跪倒在地,王夫人聽到最後一句,嚇得跪倒在地上,除去頭簪髮釵,淚流滿面。賈寶玉、林黛玉、三春等人也被嚇得跪倒在地上,陪著一起流眼淚。

薛姨媽連忙在賈母旁邊低聲道:“老太太,姐姐只是在家宴上發發牢騷而已,這裡外裡的都是自己人,絕不會外傳的。”

“唉,姨太太知道我的苦心,可惜,你那糊塗的姐姐卻是不明白啊,還是讓她老爺好好教教她,要不然早晚給我們賈府招禍。”

這時,賈政在廳外說道:“老太太喚兒子,有什麼吩咐?”

“你把你媳婦領回去,好好說說她。東華門的事,也是她能妄加評論的。”

賈政聽到這話,背後一下子全是汗,真是個糊塗的婆娘啊。

“還有這段時間的言行,也讓她好生反省。元春姐兒被冊封為莊嬪,光耀了門庭,可盯著我們的人也多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可不能給元春姐兒再添亂子了。”

“兒子記住了,這就帶她回去好生教誨。”

等到婆子們把哭泣不已的王夫人扶了出去,賈母看了一眼眾人,長嘆了口氣道:“都散了吧,對了,叫人把璉哥兒請過來。”

等到丫鬟婆子們都離去,屋裡只剩下王夫人和自己,賈政才厲聲道:“你還覺得你委屈不成?今兒你闖下多大禍事,你還不知道嗎?”

“我闖下什麼禍事?闖下禍事的是劉四郎,與我何幹?我只是說說他,老太太就發那麼大的火,這不是偏護外人嗎?”

“你個愚鈍的婦人!”賈政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今兒劉四郎在東華門這麼一跪,已經隱為將來二十年的士林領袖,天下讀書人的楷模了。你居然敢出聲指責他,你不怕天下讀書人群起罵你?”

王夫人聽到天下讀書人群起罵她,也有些害怕了。

“老爺說得太玄乎了吧,他今兒上書,就是要趕太上皇走,就不怕太上皇降旨責備他嗎?”王夫人心裡,太上皇積威甚久,還是天下最大的主。

“糊塗!糊塗的愚婦!太上皇從大明宮搬走,最高興的是誰?當今聖上!”

說到這裡,王夫人終於明白了。太上皇從大明宮搬走,意味著正式退出大秦朝堂核心,不問朝政,當今聖上當然開心。而劉玄劉四郎又得了冒死上諫的美名,合著裡面最傻的是我,幸好只是在家宴上說,要是傳到外面去了,讀書人得罪了,聖上只怕也不喜,太上皇也不見能領你的好。

看到王夫人臉上露出後怕的神情,賈政恨恨地說道:“你是不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啊,劉四郎可是在東華門外喊出了‘國朝養士百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就衝這句話,滿天下的讀書習武之人,還有文武科試出身的官吏,有一個算一個,都要上奏摺,力挺這件事。這個時候,就是忠順王爺,以及太上皇一手提攜出來的幾位相爺閣老也不敢出頭,否則一句話說錯,天下士子的口水能淹死你!”

“老爺,我該怎麼辦?”王夫人終於知道其中厲害關係了,怯怯地問道。

“你少說話了。元春被冊封為莊嬪這段日子裡,你做的有些過了。有舉人上門拜訪,居然被諷刺一頓給趕走了。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要不是這個樣子,下面的人能這般?老太太是藉著這個機會敲打你啊。你敢說劉四郎,還當著薛姨媽的臉說。你知道嗎?元春能從大明宮裡出來,被冊封為莊嬪,全靠的是劉府和薛府幫忙!”

“老爺,你說的真的假的?”王夫人不敢相信,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哥哥榮升節度使,補任了後軍都督,加上賈府的榮威,才讓聖上念及,下旨冊封。

“真的假的?”賈政恨恨地說道,“提知寶符閣太監林內相跟薛世兄關係莫逆你是知道的。那你可知,提知上書房太監翁內相,曾經受過劉四郎恩師煙溪公的大恩?乾清宮守、內侍省宣慶使吳內相跟劉世兄是少年便結識?正是有了吳內相牽頭,翁內相和林內相幫手,才有的元春姐兒冊封為莊嬪一事。”

王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心裡卻是信了七八分。光林受用或翁德海一人或許沒法幫元春姐兒冊封,但有了吳寶象就完全不同了。他可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人,再加上林受用和翁德海的幫忙,這事就成了。

“老爺,我,我知道錯了。”

“唉,你先在家裡好好待著。這些日子,我也不敢出去了,還是繼續告病吧。”賈政嘆息道。

大明宮,太上皇坐在桌子後面,喃喃地念道:“‘國朝養士百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這個劉四郎,比他老師還要厲害啊。戴大伴,”

剛才一直在旁邊當隱形人的戴守忠連忙應道:“回太上皇,奴才在!”

“傳旨給內侍省和外朝三省,就說我年紀大了,喜清靜無為,要修身養性,想離自然觀近些,好日夜向真人們請教。北內苑離自然觀近,清靜又景色秀麗,讓內侍省把那裡好好收拾,擇個吉日我和皇太后一塊搬過去。”

戴守忠愣了一下,連忙彎腰恭聲應道:“遵旨!”

坐在旁邊的皇太后卻攔住了戴守忠,對太上皇問道:“官家,我們真的要搬離大明宮?”

“不搬能怎麼辦?現在只是京裡的科試官們上書,訊息傳出去,天下都會沸騰,各州縣的文武士子官吏們,只要是正經文武科試出身的,都會上奏摺。這一回,這個劉四郎抓住了大義之勢,勢不可擋啊。文武士林,尤其是那幫子文人儒生們,正愁如何顯彰他們的實力。劉四郎這是給他們獨闢蹊徑,指出了一條明路。與其搞得天下洶湧,灰頭灰臉地被逼走,還不如藉著這個臺階,自個先走。”

皇太后聽了後,恨恨地說道:“最壞的就是那個劉四郎,跟他老師一樣。不,比楊老西還要壞。楊老西是焉壞,他是又壞又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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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娘娘說得沒錯。這樣也好,也省得我在老臣們跟前為難。老戴,去傳旨吧。”

太上皇旨意傳到內侍省和三省,外內兩朝不敢擅定,上呈給了聖上。聖上不允,駁了回來,並到大明宮請安挽留,哭請再三,太上皇執意要搬,聖上這才允了。

訊息一傳出,朝野一片譁然。

隨即,又有旨意傳了出來,說李桂芳等今科進士們逾制上奏,有違國法,著明令訓斥,罰俸祿三月。還有國子監等一干貢生,擅議朝政,論罪當應重責,只是聖上念及初犯,只是訓斥一頓而已。

至於劉玄和潘籍,旨意是停職回家,閉門思過,等候發落。

李桂芳等人領了旨,擁著劉玄和潘籍出了東安門,那裡一直候著地國子監的貢生們,頓時發出一陣歡呼聲,然後大家一起念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走過大街,一直走到國子監北面的文武廟,先去拜祭諸位先賢,然後在劉玄等人敦敦勸告下,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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