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看天色不早了,何書桓便準備告辭了。

臨走時,陸依萍也穿了大衣,出門送他。

因為答應過杜飛,要幫忙讓依萍幫著試探下如萍和葉凜的事情,所以何書桓在斟酌了一番後,便把這件事情,對依萍說了。

一聽何書桓提起如萍,陸依萍原本十分愉快的心情,便略微淡了些。

但她也知道,書桓和如萍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尤其書桓讓她幫忙打聽如萍的事情,也是為了幫杜飛追求如萍。

雖然心底還是略有幾分不舒服,但陸依萍臉上卻完全沒有顯露出一分,反而在聽何書桓說到如萍和葉凜似乎走得有些近後,一臉驚訝地對何書桓笑道:“想不到如萍竟然這麼受歡迎,不僅讓杜飛為她神魂顛倒,連聖約翰那個冷酷的校醫,都和她走得那麼近。”

“你知道那個人?”從依萍的語氣中,何書桓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嗯,”點了點頭,陸依萍一臉複雜地道:“實際上,那位葉校醫,不止在聖約翰內部很受歡迎,在整個上海的女大學生中,聽過他名字的人不在少數。”

“為什麼?”何書桓的話一出口,就想到了葉凜的那張臉,自己頓時也默了。

和陸依萍面面相覷半晌,兩人這才紛紛壓下心底的各種複雜的情緒。

陸依萍輕咳了下,看著何書桓笑道:“這件事,我也沒什麼把握一定能打聽到什麼,而且,如果如萍真的和那位葉醫生在一起了的話,你打算讓杜飛怎麼辦?”

想到杜飛那天回家後醉酒的樣子,何書桓的眉頭緊皺了下,語氣也有些虛了起來,“總之,你還是先幫忙打探一下吧……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陸依萍點了點頭,送何書桓離開。

幾天後,正是陸依萍每個月去陸家大宅取每個月家用的時間。

恰巧這天陸如萍在家,陸夢萍和王雪琴也都在。

因為年關將近,而且解決了心中大患,還有了不少私房小金庫,所以王雪琴趁著快要過年,給陸家的眾人置辦了不少東西,連地毯啊窗簾啊什麼的,也都換上了暖洋洋亮堂堂的樣子,一進陸家大門,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溫暖和喜氣。

這樣明亮而溫暖的樣子,再看到她們母女幾人,一個個都穿著簇新的滾著毛邊的衣裳,再看看自己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洗得都要泛白的厚旗袍,也難怪陸依萍每次來這邊的時候,都會覺得心裡不平衡。

王雪琴她們母女三人,正在列新年的採購清單,此刻見陸依萍上門了,王雪琴才想起來今天竟然已經到了陸依萍上門來取錢的日子。

不怪王雪琴沒注意到,實在是自從解決了魏光雄之後,陸依萍對她可以說幾乎已經沒什麼威脅了,一個李副官還威脅不到她的生命,而她相信,有尓豪和這幾個孩子在,陸老爺子也動不了她一根寒毛,所以連帶著,對以前一直需要保持警惕的陸依萍,這段日子她都沒怎麼關注,幾乎都差點要把陸依萍忘在腦後了。

此刻見陸依萍上門來了,再一想到馬上要過年了,王雪琴便讓夢萍上樓去,把之前給依萍母女準備的這個月的家用取下來。

陸依萍雖然進門看到她們母女幾個,心裡就不舒服,但好在她今天還要問如萍一些事情,所以只能讓自己收斂好脾氣。

等夢萍把錢取下來的時候,陸依萍看著荷包裡的一百塊錢,狐疑地看了王雪琴一眼,“怎麼會這麼多?”

她從不相信王雪琴這個女人會對她心存善意,所以忽然一下子多出這麼多錢來,陸依萍第一感覺就是雪姨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

陸依萍語氣中的懷疑太過明顯,王雪琴這才從一堆看得眼花繚亂的清單中站直身體,微笑地看著陸依萍道:“你爸爸說了,這快要過年了,你們母女也多添置些新衣裳新鞋子什麼的,缺什麼少什麼都自己看著補上,就算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也別虧待了自己才是。”

至於給依萍母女多少錢,陸老爺子說讓王雪琴自己看著來。

王雪琴現在一不缺錢,二和依萍母女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自然不會和她們孤兒寡母過不去,再說了,給她們的錢,完全走的是陸老爺子的公賬,她也沒必要為了這個得罪人,便給了依萍母女整整一百塊。

王雪琴這番話說的,完全沒有以往的刻薄和諷刺,雖然聽在陸依萍耳中,依舊還是那麼讓人不舒服,但……

她看著王雪琴。

這個女人,明明比媽媽小不了幾歲,也是四個孩子的媽了,甚至她的兒子,比自己還要大上幾歲,但看看她那雪白的幾乎沒有絲毫褶皺和細紋的肌膚,再想到家中蒼老的媽媽,陸依萍無論如何也不能以平常心來面對她。

偏偏以往總會自己把話頭送到她這裡的王雪琴,在心平氣和地說完這番不溫不火的話之後,就低頭繼續看著手裡的清單,時不時還和身邊的夢萍說上幾句什麼,和以往把陸依萍幾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模樣判若兩人,甚至到了漫不經心的地步。

陸依萍心裡雖然不解,卻也不好直接問王雪琴,她的葫蘆裡這又賣的什麼藥。

好在,雖然王雪琴和陸夢萍態度冷淡,但如萍卻是溫柔和善的性子,看媽媽和夢萍對依萍愛搭不理,又看著依萍似乎暫時沒有要走的意思,便主動擔起了招待依萍的任務。

如此一來,倒是正中陸依萍的下懷。

趁著陸如萍陪她喝茶的功夫,陸依萍小聲問如萍,“如萍,我聽說,你最近和你們那個校醫,走得很近?”

話音一落,不止陸如萍詫異地挑了下眉,連陸依萍自己,都覺得十分彆扭。

她陸依萍本來就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向來有什麼說什麼,但同時,她又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

書桓交給她的這個任務,還真是讓她覺得蠻尷尬的。

看陸依萍的臉色似乎也有些不對,陸如萍失笑了下。

低頭喝了口茶,陸如萍若有所思地看了陸依萍一眼,“你怎麼會知道葉校醫?”

如果沒記錯的話,依萍唯一一次見到葉校醫,還是在她的生日宴上吧?

而那次,她還是在何書桓追著半路退場而走的依萍之後,才邀請葉校醫來救場,陪她跳舞的。

按理說,這些事情都發生在依萍離開陸家之後,依萍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忽然對她提起葉校醫?

想到前幾天杜飛跑到聖約翰那冒失的舉動,還有杜飛和何書桓的關係,再一想到依萍和何書桓現在在一起,對於陸依萍取完錢不去找爸爸,也磨蹭著不走的原因,陸如萍心底就猜到了七八分。

面上不動聲色,陸如萍繼續低頭喝茶。

聽到陸如萍的問題,陸依萍也低頭笑了下,掩去眼底的複雜,“說實話,上次你生日的時候,我還沒認出來,原來那個人就是我從同學口中聽到的聖約翰的校醫葉凜。”

歪了歪頭,陸依萍略帶幾分調皮地對陸如萍道:“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學校,喜歡葉校醫的女生也有一大把!”

陸如萍頓時差點噴笑出來,趕忙放下茶杯,“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陸依萍狡黠地彎著眼睛看陸如萍,“所以我見到你的時候,才想問問看啊,你和葉醫生的事情,都傳到我們學校來了?”

心底皺了下眉,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雖然現在心臟已經堅強了很多,但這種事情,竟然都已經傳到依萍的學校去了,還是讓陸如萍的心裡覺得不太舒服。

雖然如此,陸如萍面上卻仍舊微笑著對陸依萍道:“你想多了,我和葉醫生只是碰巧遇到過幾次,根本沒什麼。”

想到杜飛上次的那些話,還有他一直以來的態度,陸如萍的頭頂的燈泡忽然一亮。

既然杜飛和何書桓能讓陸依萍來試探她,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透過依萍的口,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他們呢?

想到這裡,陸如萍便拉住陸依萍的手,十分誠懇地對她道:“依萍,我知道你會那麼問我,一定是受了杜飛的拜託。現在我也想拜託你一件事。”

看著陸如萍眼底毫不作偽的堅定,陸依萍心底隱約有幾分不好的預感,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你先說說看,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自然會幫。”

陸如萍便放鬆地笑了出來,“我知道,杜飛一直不只把我當成單純的朋友來看待。但是在我眼裡,杜飛和書桓,都是很好的朋友,卻也只是朋友。但就算是朋友,我們也畢竟男女有別,我希望,杜飛以後可以不要總是來聖約翰找我,也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費那麼多的時間了。他這樣,不止耽誤他自己,我的壓力也很大。”

看如萍說得認真,陸依萍忍不住覺得頭有點疼。

實際上,陸依萍會覺得如萍和杜飛合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當初發覺到書桓似乎對如萍有些不一樣的心思,所以才想,如果如萍也和別的男人交往了,那麼書桓大概就會徹底死心了。

而現在,雖然不知道如萍是不是真的和那位葉醫生有什麼,但她還聽得出來,在面對書桓和杜飛的時候,如萍還是一直想要保持距離的。

雖然她覺得杜飛人很有趣,性格也很好,但如果如萍不喜歡,她也不可能硬把他們湊做一堆兒。

而且,聽了如萍的話後,她其實對於想要撮合杜飛和如萍的想法,也有些動搖起來。

聽如萍的意思,大概杜飛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心底這麼想著,陸依萍便問了出來。

因為想要徹底絕了杜飛的心思,陸如萍便把杜飛一次又一次去聖約翰找她,害她被不少同學嘲笑,甚至上次對葉校醫出言不遜的事情,都挑著撿著跟陸依萍說了。

陸依萍一開始還覺得,杜飛的性子還挺可愛的,但聽著聽著,尤其是聽到前幾天他口出惡言當面侮辱葉校醫的時候,一向正義感強烈的陸依萍,也終於忍不住皺起了眉。

送陸依萍離開的時候,陸如萍終於從她的口中得到了她的保證,“你的意思,我明白。”

糾結著一張臉,陸依萍囧囧有神地想,也不知道書桓在知道如萍的意思後,是不是也會和此刻的她一樣糾結,但,“這些,我會幫你轉達給書桓和杜飛的。”

不管怎麼說,如萍也是她的姐妹,如萍不喜歡,她也不想跟著攙和了。

目送陸依萍離開,陸如萍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神清氣爽地回屋繼續和媽媽她們商量清單去了。

且不說那邊,從依萍口中得知如萍意思的何書桓如何糾結,杜飛如何陷入自我厭惡,揹著一揹包辛酸淚回家過年去了,單說陸家這邊。

1936年的新年,在一場難得出現在上海的小雪天后,終於姍姍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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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陸尓豪和王雪琴,也終於迎來了這百年前的,第一個新年。

作者有話要說:qaq泥萌不要嫌棄二更君短小……

明天我還會繼續來戰的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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